“五个人。躺在床上的爱德,旁边的奈吉、丹尼尔医师,还有约翰阁下您和我。”
“只有这些人吗?”
法官说到这里时,几道脚步声走上楼梯,接着是敲门声。
“是我们。”是克伦的声音。“我们可以进去吗?”
“怎么样?”法官问爱德。“这是你的房间。要不要让他们进来,由你决定。”
“随阁下的意。”又是自暴自弃的回答。
“爱德,不许对约翰阁下无礼。”
安责备说,但爱德没理她。
“进来吧。”
法官说,房门打开,三名弟子探头进来。
“我们实在是担心得坐立难安……”先是克伦辩解说。“爱德也对阁下声称人是他杀的吗?”
“这个房间怎么满是酒臭味?”班望向地上一大滩葡萄酒污渍。“是爱德像女人般歇斯底里抓狂的痕迹呢。”
丹尼尔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们都上来了,那尸体旁边只剩下查理吗?”
“不妙!”克伦叫道。“班,快下去看好查理!”
为什么是我?——班露出不满的表情,但还是听从克伦的指示。
下楼梯的脚步声变小了,但很快又变成上楼的巨大脚步声。
“来不及了。内脏少了一些。”
“你们已经切开了?”丹尼尔责备说。“不是叫你们等奈吉准备好素描再开始吗?”
“画了切线以后,呃……闲闲没事干……”
“狗损坏了遗体吗?”安发出责难。
“不严重的,只有一点点而已。我把查理赶去厨房了。涅莉会看着它。”
“啊啊,就算他是个坏人,多么地冒渎啊……”安搓揉着双手。
“即使猎物是人,狼一样会从内脏开始吃起。”亚伯插口说。“因为内脏最为可口。可是你不会说狼的行为渎神吧?安小姐。”
P是Profane(渎神的),查理与桶子——克伦即兴哼道。
“无论是狼还是狗,在猎食的本能方面都……”
亚伯逻辑分明地准备反驳,班打断他说“可是查理并不是基督教徒”,做出偏离焦点的辩护。
丹尼尔觉得亚伯也失去了平常心。平日的话,亚伯不会这样咄咄逼人地找碴。
克伦的油腔滑调是老样子了,但连其他人都好似浮躁不安。老师察觉他们是心慌意乱。
“你是在说异端吗?”法官格外严肃地说。“班杰明·贝密斯,我得说现在不是中世纪,算那条狗走运。好了,爱德,你告白了杀人罪。我必须拘捕你直到审判。不,我不会立刻就把你扔进新门,但你得被关在治安法官官邸的拘留室里。待充分调查,掌握你就是凶手的确证后,你必须出庭中央刑事法庭的审判。”
“啊,约翰阁下,求求您,爱德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关进拘留室,伤口必定会恶化的。请至少让他在这里休养,直到伤口痊愈。他不会逃亡的。”
法官想了一下说:“好吧。爱德可以留在这里。我会派部下守在房门前监视他的出入——严格地。奈吉得关在我宅子里的拘留室。奈吉,你没有异议吧?因为你承认自己也是杀人的共犯。”
“这跟奈吉没关系!”爱德挤出声音叫道。“人是我杀的!”
“我知道了,你是凶手,你自白了。待你一恢复健康,就会进行严正的讯问。但奈吉明知道凶手的行动与意图,却不加以阻止,因此也必须接受审讯。”
“我不是说过了吗?奈吉不知道我出去干什么!”
“这点我接下来会调查。”


第17章
法官回家时,已经超过晚上十点了。
“您得休息才行,舅舅。”安忍不住撇开身分职务,站在外甥女的立场说。
“明天还有好几件诉讼要处理。”
“罗伯特还没有消息吗?”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出现在艾凡斯家。”
“坦尼斯还守在艾凡斯家监视吗?万一监视得太露骨,罗伯特就没办法进屋了。这部分没问题吧?”
“我想坦尼斯明白怎么做。”
“派人去和他轮替。这是一场长期抗战。只靠留守在这里的人可能不够,得把回家休息的人也叫过来。真是,人手太少了。”
如果国家出资援助,就可以打造一个强力的组织。还需要更多的资金——法官兴起平日的不满,结果想起嘴上老是挂着“需要更多尸体”的丹尼尔,不禁苦笑起来。
“我去下达指示。”安离开房间。
不一会儿安回来了。
“关于爱德的自白,你怎么看?”法官问。
“比起我的想法,约翰阁下,我更想知道您的想法。我是您的眼睛,眼睛只负责将看到的事物传达给您。”
“爱德的告白是事实吗?或是为了庇护什么人而撒谎?首先假设他的告白为真,那么问题就在于为何爱德会知道艾凡斯人在『汤姆·奎恩亭』?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另一个疑点是,为何他会在这个时机主动认罪?”
“爱德是在监视艾凡斯的行动吗?可是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想应该很难从事敏捷的追踪行动。”
“他的伤也令人费解。从伤口的状态来看,是为了让自己从嫌疑名单脱身的小手段。然而由于伤口化脓,变成了超乎预期的重伤。感觉有这个可能。爱德是委托谁攻击自己?若真是如此,必须逮捕那个人加以讯问。负责搜捕暴汉的人员还没有报告吗?”
“还没有。脱离嫌疑名单……他从那个时候就企图谋害艾凡斯了吗?”
“那样的话,他应该会隐瞒到底才对,现在自白太奇怪了。他的言行互相矛盾。”
“如果他是为了包庇什么人而做出虚假的自白,阁下认为是为了包庇谁?”
“爱德最重视的人是谁?”
“应该是丹尼尔医师吧。”
“我也这么认为。艾凡斯死去的话,罗伯特就可以从负债的地狱脱身,同时解剖教室的经营还有标本也安全无虞了。丹尼尔有杀害艾凡斯的动机,可是我实在不认为丹尼尔医师会答应让爱德顶下杀人罪。不过,我对我的直觉有点丧失了自信。我可以从声音中分辨出虚实,然而这对那名青年却行不通。安,我的嗅觉也有点衰弱了。不,这只是感冒鼻塞造成的暂时性衰退。”
“您感冒了吗?舅舅,您还是应该休息一下。”
“你会微妙地改变音色呢。不让须眉的探员声音,还有我可爱的外甥女的声音。爱德和奈吉两人的房间里充满了酒味。”
“是的,酒瓶破掉了。”
“关于那酒味……”
“怎么了吗?”
“你没闻出来吗?”
“我的嗅觉不像约翰阁下那样敏锐……”
“爱德怎么会知道艾凡斯人在『汤姆·奎恩亭』……他行动不便,所以是派别人帮忙监视艾凡斯吗?”
“会不会是其中一名弟子协助爱德……或是所有的弟子共谋?为了丹尼尔医师……”
“那样的话,我得挂冠求去,不能再继续当治安法官了——我居然没能听出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撒谎。如果把范围缩小到一个人,谁最有可能是共犯?”
隔了一拍后,“亚伯吗?”安答道。“班和克伦总有些不可靠。”
“我也这么认为。亚伯相当聪慧。”
“不过如果是他,当爱德找他商量的时候,他应该就会忠告爱德打消杀人的念头了。”
“安,你说当时爱德房间里有五个人。”
“是的。约翰阁下与丹尼尔医师、爱德、奈吉还有我。”
“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其他女性?”
“没有。”
“当时我感觉还有另一个人。我的嗅觉变钝了些,所以无法确定,但我隐约闻到一丝女性化妆品的气味。安,听说你不化浓妆,那不是你的味道。那个房间里有化了妆的女人。如果就像你说的只有五个人,那就是离开后的余香罗?那么妆应该相当浓。爱德指示那名女子监视艾凡斯的动静。看到艾凡斯进了『汤姆·奎恩亭』后,她前来通知爱德。……说到女人,我只想得到女佣涅莉,但不是那名女佣的气味。”
“涅莉并没有化妆。”
“爱德去了『汤姆·奎恩亭』,杀了艾凡斯,然后回来,这段期间那名女子都在房间里吗?那太不自然了。她没有必要留在房间。”
“会不会……那名女子代替爱德躺在被窝里?如果背对门口,盖上毯子只露出头,当丹尼尔医师前来关心,奈吉就指着床铺说爱德在睡觉,不要吵他。于是老师就会相信,不靠近床铺直接离开。”
“那么女子的发色必须酷似爱德才行。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淡金色。”
“爱德身边有相同发色的女子吗?”
“据我所知并没有。”
“我们必须详加调查爱德的私生活才行。可能有女人在私下协助他。”
“他是个感觉很受女性喜爱的青年。”
“那名女子是在我们进房前就离开了吗?或是错失离开的机会,躲在某处?不管怎么样,酒瓶一定是故意打破的,为了掩盖化妆品的气味,以免被我闻出来。真拙劣的掩饰。若要隐藏化妆品的气味,就应该撒香水才对。”
“可是约翰阁下,那样一来又得编造出住着两个大男人的房间怎么会有香水味的理由了。”
“即使是男性,贵族和上流阶级也很盛行化浓妆。假发和脂粉是上流阶级的社会地位象征——虽然我是敬谢不敏。为了礼仪,我不得不戴假发,但那实在麻烦透顶。”
法官说道,取下沉重的鬈发假发,搔了搔头发变得稀疏的头。
“请等一下,我回想一下爱德先生房间的情况……那个房间有个很高的衣柜,人有可能躲在里面。”
法官又得再次戴上假发了。因为前往“汤姆·奎恩亭”的队员前来报告。
安整理报告之后转达法官:
“关于疑似罗伯特在『汤姆·奎恩亭』逃脱用的布,与那个房间的床铺周围垂挂的布质料相同。隔壁房间的床铺周围也使用了相同的布,据说那里的布被扯下了。”
“隔壁房间的布?这可怪了,为什么不用自己房间的?安,回想一下那个房间的情况,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不,是虽然看到,但没有明确意识到的东西。”
法官等待着。
“有件事我没有报告。疑似逃脱用的布,绑在椅子上的那一端结了一个大大的绳结,打了好几道的结形成一个球状。我认为应该是为了让绑在椅子上的布不会松脱,即使万一松掉,也可以卡住才这样做,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那块布还保留着吗?”
“是的,队员拿回来了。与艾凡斯的衣物等保管在一起。”
“把它拿来。”
“请稍待。”安说完离开房间,回来的时候带着坦尼斯。
“坦尼斯因为换班解除任务,回来报告了。”
疑似用在逃脱的布是一块纹织布,相当厚也相当沉。法官一边聆听坦尼斯的报告,一边确定绑在一端的绳结大小和重量。
“我一直监视着艾凡斯家,但截至目前,罗伯特都没有现身。”
“辛苦你了。我很想叫你今晚好好休息,但还得要你陪我到『汤姆·奎恩亭』走一趟。”
“现在要去那家店吗?”安责怪地说。“就不能等到明天吗?舅舅?”
“现在我们是法官与助手,安,别用那种外甥女的语气跟我撒娇。”
“店门已经关了。”安反对说。“听说平常都开到将近黎明,但今天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所以我要店家关门了。得勒令他们歇业两、三天才行。队员已经回来了,所以老板应该已经休息了才对。”
“叫他起来。他住在店里吗?”
“是的。听说三楼是他的住家。”
这时佣人过来通报有访客,询问该如何回复。
“客人说是丹尼尔医师的弟子,是亚伯、克伦、还有班三位先生。”
“让他们进来。”
盲眼法官分辨出三人的脚步声。
“好棒的房间,简直像宫殿。”赞叹之声是胖班发出的。
“我们要报告的事很简单,一个人来就可以了,但因为夜晚的柯芬园很危险,所以我们结伴同行。”克伦辩解似地说。“重要的尸体被查理损毁了一部分,我们感到非常自责。重要的胃部下方被吃掉了一点。”
“尸体的胃部剩下的部分几乎是空的。”班接着说。“我们为了负起责任,让查理吃了泻药,强迫它排泄。平常我们是不会检查狗粪的。”
“结果我们找到了没有被消化而排出的三粒植物种子。”亚伯说,“就是这个。是葡萄籽。”他递出一个纸包。“已经洗干净了。”
法官打开纸包,用手指确认后,询问安的意见。
“确实像是葡萄籽。”
“查理没有吃葡萄。”克伦说。“我们也很难得吃到,因为进口水果很昂贵。不过亚伯常吃,所以是亚伯断定这是葡萄籽的。”
“查理没有吃葡萄。”亚伯与克伦强调相同的部分。“所以可以确定这原本是艾凡斯胃里的东西。还没有到达肠部,所以应该是吃过葡萄之后没有多久就死亡了。这消息可以派上用场吗?”
“很宝贵的发现,谢谢三位。”法官朝亚伯伸出手去。皮包骨亚伯的手正如其名,瘦得只有一点皮。
法官也与克伦和班握手。班的手丰满柔软,但手指上有茧。“家父是裁缝师,我有时候也会帮忙。缝硬布相当费力。”
“家父是理发师。”克伦抢着说。
“和你们聊天很愉快,但闲聊就留待事情都解决以后吧。亚伯,我有事想拜托你,你留下来,其余两人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有事拜托我?”法官感到亚伯紧张起来。
“回去之前,我们可以探望一下奈吉吗?”
“拘留室在这栋建筑物里面对吧?”
克伦和班争相说道。
“奈吉在拘留室里?”坦尼斯惊讶似地扬声说。“安小姐,怎么回事?奈吉做了什么吗?”
“你一直在那里监视,所以还不知情呢。晚点我会告诉你。”安说。
“我们都知道。”克伦说。“现在说明也没关系。”
“奈吉没有受苦。你们今晚先回去吧。”
“丹尼尔老师因为过度担心,都成了半个病人了。爱德脑袋有点失常,才会说出那种话,奈吉只是顺着他而已。”
“奈吉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
“安小姐,奈吉怎么会被拘留了?他跟盗墓人被关在一起吗?”
众人的声音此起彼落,法官厉声一喝,要他们安静。
“坦尼斯,准备轿子。”
“拘留室在哪里?”克伦和班追问不舍,“改天才能会面。”法官把他们赶回去,弯身坐上轿子。


第18章
治安队员踩出粗鲁的脚步声下楼来,吼道:“医师,请命令爱德把门打开!”
“怎么了?”
“房里有声音,我们想要确定,门却打不开。”
“不是你们上了锁,保管了钥匙吗?”
“锁孔里被塞了东西,看不到房间里面,钥匙也插不进去。我们把塞的东西戳掉,打开门锁,门的内侧却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推不开。从锁孔看进去,好像是把床推到门前堵住了。”
丹尼尔急忙赶到二楼,当然是像螃蟹般双脚外八地爬上去。
另一名队员正在敲门,嚷嚷着:“开门!开门!”
丹尼尔把那名队员推开,眼睛凑上锁孔。视野很狭窄。房间里摆了两张床,窗边的维持原样,但没看见靠门的另一张床,是被推到门前了吧。
“爱德,是我。出了什么事?”
“没事。”爱德应声。
“把门打开。”
“不行。我动弹不得,累死了。”
“是你把床推到门口的吗?”
“是的。”
“为什么要用床堵住门?”
“他们擅自闯进来,令人不愉快。”
“这里可是临时拘留室!”治安队员忿忿不平地说。“拘留室归我们管理。”
“等我恢复体力就把床搬开。”
老师,请不用担心——爱德说,但声音上气不接下气。
“他的自尊心非常高。”丹尼尔为爱德向队员辩护。“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被人监视,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吧。请不要吵他。”
“可是里头有怪声。”
“我推床的时候绊倒了,东西从架子掉下来。”
“伤口没事吗?”
“没事。”
“安静待着别动。你这样移动重物,本来治得好的伤都会被你弄到治不好了。”
“我知道了,老师。只要弓街探员们别吵人,我也会安安分分的。”
“他是这么说的。”丹尼尔教训队员说。“你们不要打扰爱德,他就不会闹事了。”
“不是的,是先有声音……”
“都怪你们用警卫般的态度对待爱德。”
然后,丹尼尔压低了声音在队员耳边低喃:“爱德是个倔性子,人有些乖僻。用高压的态度对他,只会让他反抗得更厉害。我看爱德暂时也没有力气把床挪开,先等他恢复精神再说吧。”
门的另一头又传来吵嘈的声音,然后门往内侧拉开了一些,出现一条缝。
“我把床推开了。”
丹尼尔探头查看,爱德把靠门把的床脚拖开十几英寸,制造出三角状空间,人躺倒在床上,肩膀上下起伏地喘息。
队员把头伸进去检视屋内,然后彼此点头,关上门、上了锁。
“爱德,要乖乖躺着休息啊。”
“老师的弟子简直像闹脾气的孩子。明明就是杀人嫌犯!”
丹尼尔呻吟以对,走下楼梯。他实在是睡不着。他想借助鸦片酊的力量,便在红葡萄酒杯中倒了几滴鸦片酊,喝了一口摆回桌上。若是把鸦片酊随时放在卧室,有可能染上恶习,所以才放在私人解剖室。
爱德杀了艾凡斯……是为了我。如果杀了艾凡斯,罗伯特的债务就可以一笔勾销,标本安全无虞,解剖室的经营也不会有问题了。为了这些……而奈吉协助了爱德的杀人行动。
奈吉应该不会受到太重的惩罚吧。可是爱德……
丹尼尔呻吟起来。查理讶异地仰望他,摇了摇尾巴。
自己几乎不清楚奈吉的来历——丹尼尔忽然想起这个平时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问题。
是爱德把奈吉带到丹尼尔这里来的。那是前年的事了。我们偶然结为朋友——爱德这么说,让丹尼尔看了奈吉的素描簿。丹尼尔看到素描簿里的图画,惊为天人。
奈吉的父亲是个画家,他从懂事的时候就开始画画了。素描是他的父亲严格训练他的。老师不是想要一个能画解剖图的画家吗?奈吉无处可去,可以让他一起住在我的房间吗?
当然可以了——丹尼尔当场答应。他对奈吉的身分和家庭背景没有兴趣。除了那教人惊叹为神技或恶魔技巧般的画功,还需要什么?
幸亏,奈吉一直是个“好孩子”。


第19章
眼皮底下一片漆黑。众人靠着手中的烛光在前进。
“坦尼斯。”法官在轿中听见安的话声。
“我正好想到,趁没忘记之前提醒你,我认为赏孩子太多小费不太妥当。”
啊——接着是坦尼斯慌张的声音。“那是……”
“那个时候我赏了小费,还买了鳗鱼派给他,那样就非常够了。独厚一个孩子,其他孩子马上就会知道,每个人都会想要多拿一点。”
“对不起。”
“你给小费的时候,对孩子说了什么?”
法官竖起耳朵,但坦尼斯并没有立刻回答。
半晌之后才听到应声:“我说『谢谢』。”
“今后请留意。”
“我会的。”
进入查令十字路的小巷后,眼皮底下便亮了起来。
“建筑物的每一道窗户都有灯光。”安说明。
“现在正是不正经的店铺赚大钱的时间呢。”
“就是这里。这家店就是『汤姆·奎恩亭』。”
轿子停了下来。
这段期间,法官留意亚伯的脚步声与气息。他努力听出亚伯是否会经跟着艾凡斯来过一次?或者完全是第一次来?
抵达店铺的时候,法官几乎完全舍弃了对亚伯的怀疑。亚伯并没有爱德那样擅长隐瞒。
“只有这家店因为勒令歇业,像墓地一样又黑又静。三楼的窗户有灯光。”安说。
“住手!”叫声接着响起。
法官认得这个声音。
“司法秘书官查尔斯,希钦先生在店前徘徊。”安说明。“坦尼斯用手中的烛台照他,确定他的脸孔。希钦先生举起双手想要遮脸,但没有成功。”
“阁下!”
从声音听来,希钦似乎全身都僵掉了。
“司法秘书官,咱们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碰面了呢。你说黑函指称你是玫瑰亭的常客是中伤,原来如此,你不是玫瑰亭的常客,而是这里的常客啊。”
“没这回事。原来阁下才是这里的常客吗?”
希钦似乎自以为这算反击。
法官猜出希钦被黑函揭发,不好继续去玫瑰亭,决定换一家店。这里发生命案的消息还没有传播开来。
“我只是碰巧路过罢了。告辞。”
“要拦住他吗?”安问。“不,不必了。”法官摇摇头。
他察觉希钦松了一口气,就要离开的动静。
“希钦。”法官立刻叫住他。“我有很多事想问你,你明天上午到法官官邸来报到。”
法官严格地命令道。希钦到这里来是碰巧,或是与命案有关?他必须确定。
“好的,阁下。恕我告辞了,阁下。”
仓皇离去的声息。
“叫人把店打开。”
得到法官指示,坦尼斯用力敲门。
“三楼的窗户打开了。”安说。
“吵死人啦!”同时上方传来叫声。“店关啦,去别家!”
“把店打开。”
“吵死啦,再吵我要叫弓街探员来啦!”
“我们就是弓街探员。”
法官回道。
“噫!”老板发出怪叫。
不一会儿便传来店门打开的声音。
“还有什么事吗?在下已经依照吩咐把店给关了。”
那语调让人联想起老板据说曾是陆军下士官的身分。
“我们有些事要调查。”
“不是都查过了吗?在下的店没有任何疏失,却遭到勒令停业,太没道理了。”
“这可是治安法官约翰,菲尔丁亲自到场勘验。”
法官让安牵着手,不容分说地进入店里。
“小、小的惶恐。”
“带我到艾凡斯陈尸的房间。”
“房间在二楼。”
“约翰阁下,这个阶梯非常危险。”安提醒说。“就像我先前说的,是用绳索代替扶手。请您右手牢牢抓住,坦尼斯会从左侧抱住您的腰。固定绳索的钉子头凸出,请千万小心。”
老板举着烛台领头,接着是被坦尼斯粗壮的手臂搂住腰的法官,安从后面提醒“这里有钉子”,亚伯殿后。
“这绳索很滑呢。”
“上面被手垢抹得泛出黑光。舅舅,小心,请把脚再抬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