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口,谈垣初就意识到她是谁了,但那又如何?宫中已经有一位顾姓娘娘了,也不需要再来一个。

  尤其是只见顾清婼今日举止,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谈垣初直接看向许顺福:

  “换掉储秀宫的教导嬷嬷。”

  许顺福立即应声。

  云姒不意外谈垣初的做法,她轻轻地拉了一下谈垣初的衣袖,迟疑轻声:“她怎么办?”

  谈垣初看都未再看顾清婼一眼,语气淡淡:

  “送出宫去。”

  作者有话说:

  女鹅:泰裤辣!

  小谈:……?

  【哈哈,泰裤辣!】

  【昨天那章的评论红包已发~】

第127章 殿选【营养液加更】

  一个秀女被送出了宫, 其实没闹出多大风波,如果这个秀女不是姓顾的话,甚至根本没人关注。

  消息传到慈宁宫时, 太后娘娘只是握着佛珠, 语气淡淡:

  “宫中不需要没规矩的人。”

  太后不曾忘记自己是顾家的人, 但宫中已经有了一位顾姓娘娘, 兄长有些贪心了。

  张嬷嬷听出了娘娘话中的意思,没对这件事再发表任何评价。

  唯独欢喜的就是永宁宫了,柳桂得了消息,轻快地一路跑回殿内, 脸上都透着兴高采烈:

  “娘娘, 三姑娘被送出宫了!”

  静妃有点意外。

  柳桂兴奋地将前因后果说出来,须臾,她捂住嘴,小声咕哝:“娘娘, 您别看熙修容说得无情,心底终究还是惦记您的。”

  这宫中哪有这么多巧合。

  从不出宫的熙修容偏偏选择今日出宫, 又恰好撞见了三姑娘?

  柳桂肉眼可见地欢快,她坐了下来,看着娘娘手中快要做好的小衣:

  “娘娘, 奴婢替您挑线。”

  这种衣裳, 永宁宫已经做好了许多件, 只等着熙修容诞下皇嗣, 就能送去褚桉宫了。

  *********

  殿选如约而至, 云姒在辰时不到就被秋媛叫了起来, 她今日穿了身胭脂红的鸳鸯锦缎宫装, 衬得她脸色极好, 在玉簪和金簪中纠结了好久,一只手替她做了选择,玉簪挽起了一头乌发。

  云姒透过铜镜看向身后的人,她弯了弯杏眸,乖顺地接受了安排。

  初一选秀,昨日谈垣初直接宿在了褚桉宫,翌日恰好接着女子一起去了宏辉殿。

  宏辉殿前秀女已经到了,规矩地排好队等待传唤。

  銮驾到的时候,所有人乌压压地跪了一片,有心人大着胆子打量,也只看见皇上护着女子进了殿内,再想细看,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云姒没来过宏辉殿,宏辉殿和其余宫殿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太和殿来得宽阔威严。

  云姒只扫了一眼,就没兴趣地收回了视线,殿选只有她和谈垣初,她的位置自然是摆在谈垣初身边。

  等她坐好,谈垣初才看向许顺福,许顺福低头,转身出了宏辉殿,外间陡然响起太监的高声,云姒听得不真切,只隐约听得出是在叫人,须臾,一排秀女并列进了殿内。

  秀女们服身跪下,一个个恭敬禀报出家世行礼。

  云姒轻颤了下眼睑,直到这时,她心底才浮现出一点异样,她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谈垣初。

  却没想到谈垣初一副懒散,根本没朝底下的秀女看去,云姒一怔,心底那点情绪还没浓郁就散了去,她脸色有点古怪,压低声:

  “皇上?”

  听见声音,谈垣初掀起眼,朝她看去:“有喜欢的?”

  云姒被噎住,又不是替她选妃,她能有什么喜欢的?

  她没有什么迟疑地摇头。

  一批批秀女被换下去,云姒瞥向宫人手中端着的银牌,上面代表入选的香囊一个都没发下去,她有一点琢磨不透谈垣初的想法。

  云姒忍不住地偏头问:“您没有喜欢的么?”

  云姒一脸纠结,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她就不来这个殿选了。

  倒不是她不满意这个结果,而是她担心,今日殿选结果传出去后,会不会有传言是她善妒,才将所有秀女都刷了下去?

  云姒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她话音落下,只见谈垣初瞥了她一眼,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但总归不会高兴的。

  这一批秀女仍是被送了出去,没一个能入谈垣初的眼。

  秋媛替娘娘剥了一个荔枝,云姒接过,含在了口中,眼前秀女都生得貌美,轻易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但云姒见惯了宫中美人,倒是没觉得一点惊讶。

  云姒心底默默算了一下,百名秀女,五个一批殿,也就只有二十批罢了。

  如今才一个时辰,殿选都要过半了。

  云姒听见外间传唤的秀女父辈官员都变成了三品以下,这时,她隐约意识到了一点什么,轻抿了下唇,她转头去看向谈垣初。

  谈垣初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轻眯了眯眼眸,语意不明地问:

  “你是看中谁了?”

  一直催他。

  恰是这时,底下秀女请安声传来:“户部侍郎之女付清涓见过皇上和修容娘娘。”

  声音清脆冷淡,引得云姒瞥去了一眼,她忽然一顿,和其余秀女相比,这位自称户部侍郎之女的秀女容貌确实格外出挑些,和当初的苏婕妤难较高下。

  要知晓,苏婕妤可是被称为上一届选秀中容貌最出众的女子。

  她多瞧了两眼,被谈垣初看在眼底,心底不由得些许堵得慌。

  其余妃嫔在主持殿选,只恨不得排除对自己有威胁的女子,她倒好,谁不出众不瞧谁,是吧?

  谈垣初声音凉凉地传来:“好看么?”

  云姒被问得一懵,她又看了一眼那个秀女,迟疑地说:

  “是很出众。”

  谈垣初修长的指骨敲点在案桌上,不冷不淡地说:“那你眼神挺不好。”

  底下的付清涓不禁握住了手中的帕子,心底有些惶恐,一时摸不清皇上和娘娘话中的含义。

  不等她想清楚,宫人就示意她们退出去,付清涓脸色一白,知道这是落选了。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抚摸了一下脸颊,爹爹请人教导她宫中规矩时,明明有说过,只要她到了殿选,会很容易被选中的。

  她在储秀宫时,虽然不似顾清婼那般张扬,但心底其实也隐约有点傲气的。

  她自觉这次秀女中,只论容貌,无一人能出她左右。

  但偏偏直到现在,家世好的,容貌好的,都被刷了下去,让付清涓一时有点摸不清皇上选秀的标准是什么。

  付清涓倒是没有怀疑是熙修容在从中作梗。

  修容娘娘都说了她颇为出众,是皇上反驳了修容娘娘。

  付清涓皱了皱脸,心底埋怨地腹诽,她这般容貌还不够出众,难不成皇上有恋丑癖不成?

  落选的人太多,不乏家世比她出众之辈,她那点低落的心情很快调整了过来,既然能留到了殿选,便说明她的规矩礼仪都没有问题,凭借她的家世和容貌,总归是不愁嫁的。

  倒是其余秀女,见到她也被刷了下来,一时脸色都有点古怪。

  但这点古怪在后续秀女一个个都黯然退出殿内后逐渐消失,人人都没被选中,只能说明问题根本不是出现在她们身上。

  殿内,云姒也一次又一次地回头看向谈垣初,耗费人力物力选秀,总不能真的一个都不选吧?

  云姒只要一想到到时会生出什么流言蜚语,就不由得有点头疼。

  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在最后一批秀女进来时,谈垣初看都没看,没等众人请安,便随意点了两个人:

  “赐香囊。”

  众人惊愕,端着香囊的宫人差点没反应过来,被推了一下,才忙忙送上香囊。

  等通传公公报出二人身世,众人才知这二人父辈官位才是地方五品官员,这次选秀中和往年不同,最低的官职就是五品。

  那二位也被这道旨意砸懵了,好在一个月的规矩也不是白学,很快跪地谢恩。

  云姒瞥向秋媛,往年秋媛是伺候在养心殿的,换句话说,秋媛也是见证过前一次选秀的,难道谈垣初一直都是这么不着调么?

  秋媛低声:“上一次殿选是皇后娘娘选的,前朝政务繁忙,皇上只露了个面就很快离开了。”

  云姒呃了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所有人都退下,殿内只剩下谈垣初和云姒时,云姒忍不住道:

  “您这般敷衍,他们不会有意见么?”

  她没有明说,但众人都知道她指的是朝中官员,早早地就催促皇上选秀,最后得了这么一个结果,他们能甘心么?

  必然是不甘心的。

  但是——

  谈垣初讽刺地扯了唇:“还轮不到他们做主。”

  云姒依旧轻蹙着黛眉,总觉得有点不稳妥,谈垣初摇了摇头,语意不明:

  “他们比你更知道什么叫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云姒一时没听懂,但听出一层埋汰她的意思,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谈垣初拉着她到了殿前,他指向其中一个秀女:

  “那是邱阁老临老才得来的独女,你说,我如果把她指给安闲王,张阁老敢抗旨么?”

  殿选时,他头都没抬,却是对一些秀女情况了如指掌。

  云姒是听说过安闲王的,先帝的十三子,母胎留下的病根,一直体弱多病,是难得一个从先帝争储中活下来的皇子,还得了谈垣初封王。

  但谁都知道安闲王活不久。

  若是有女子嫁过去,根本就是等着守寡。

  云姒愕然。

  谈垣初自问自答,语气淡淡:“他不敢抗旨,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独女嫁给安闲王,但若抗旨便可能牵连九族。”

  云姒睁着一双杏眸,半晌没能说出话。

  她隐约听得出谈垣初好像在说什么,却又好像隔了一层薄纱,让她有点不明所以。

  有人轻拍了拍她的后颈,语气低了下来:

  “今日这番对话会传到宫外,你说,到时他们是会觉得朕敷衍,还是会因为朕没有胡来而高兴?”

  云姒骤然哑声,她抬起杏眸看向谈垣初,他也在垂眸望着她。

  她终于听明白谈垣初话中何意,他只是在告诉她,如果他执意要做一件事,没人拦得住。

  再是荒唐,也是圣旨皇恩。

  云姒眼睑轻颤,她好像从谈垣初话中听出了什么暗示,让她的心跳声在这一刻仿佛漏了两拍,但云姒不敢确认。

  她移开了视线。

  有人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她后颈的肉。

  作者有话说:

  付清涓:熙修容夸我出众耶!她坏不坏,我还能不知道嘛!

  【这一章是12w营养液加更】

  【还差一章12.5w的营养液加更,怎么还差啊!然后评论好像也要到了!!】

  【姐妹们应该都看得出来,我在收尾啦,但还有点剧情没写完,快了,应该算是感情戏份,正文结束后,还有番外,你们想看什么呀?】

第128章 生产上

  耗费半年时间的选秀, 只选了两个新妃,新妃位份的圣旨很快拟好,位份皆是宝林, 半点心思没费。

  肉眼可见地敷衍。

  这般结果, 本该是会有人觉得不满的, 但偏偏殿选时皇上和熙修容的那番对话也传了出去, 一时间,朝堂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对选秀结果有半点异议。

  朝中官员能爬到早朝觐见的位置,各个都有颗玲珑心, 哪里还不知道那番话看似是在和熙修容说, 实则是暗暗警告他们。

  ——应下选秀一事已经给了他们脸面,若再是得寸进尺,他也不吝啬翻脸。

  两位新妃从顺贞门进了宫廷,位份太低, 压根没在宫中掀起什么波浪,后宫妃嫔闻言, 都不由觉得呐呐,选秀一事闹得声势浩荡,结果却如此潦草, 让人颇觉得无言以对。

  坤宁宫中迎来许久不见的客人。

  皇后娘娘被百枝扶着靠坐在床头, 云姒腹部高挺, 让人看得有点心惊胆战, 皇后摇头看向她:

  “你不在宫中待产, 跑出来作甚?”

  云姒见娘娘脸色比那日好了许多, 轻声:“许久不见娘娘, 想来和娘娘说说话。”

  实际上, 是她觉得殿选那日发生的事情让她颇觉得目瞪口呆,一心腹诽却不知该和谁说。

  而且,她也终于反应过来那日百枝的话似乎另有含义,而非是她原以为的意思。

  云姒先问了一下皇后娘娘身体状况,细细看过娘娘脸色:

  “娘娘觉得身体如何?”

  皇后低笑:“皇上只差将太医院的补药都搬进坤宁宫了,本宫再没有一点气色,岂不是对不住太医院众人的努力?”

  话音甫落,皇后就呛咳了一声,但不似往日严重,只是嗓子残余了些痒意,她给了云姒一个准信:

  “你待产那日,本宫应该是能去给你坐镇。”

  云姒细算了一下时间,那倒是没几日了,心底估摸着请安时间也差不多能恢复了。

  只有一点,也不知娘娘这所谓病好,成撑多长时间。

  但这些不该云姒过问,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百枝,轻声问:“臣妾对那日百枝姑娘的话有些不解,还请娘娘给臣妾解惑。”

  她三言两语将那日百枝的话阐述出来。

  皇后见女子杏眸中藏着迟疑,心底了然,其实女子不是不清楚,只是她不敢信,皇后忽然低笑着摇头:“熙修容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

  云姒些许不自在。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她来问皇后娘娘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好,但这宫中,她也不知道该去和谁说。

  说得挺好笑的,她觊觎着皇后的位置,偏偏这后宫妃嫔中,她也能相信皇后娘娘一人。

  甚至,静妃娘娘在她这里,信誉都是比不得皇后的。

  在殿内安静时,皇后忽然抬手轻轻碰了碰云姒的小腹,云姒迟疑了一下,没拦住皇后,任由她的抚摸,皇后眼底闪过一抹恍惚,她轻声:

  “别着急,等你诞下皇儿,一切都会有答案了。”

  云姒恭敬地离开了坤宁宫,这一趟,她不是没有收获。

  皇后看似什么都没说,却是暗示了她答案。

  云姒心底涌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一直都知道谈垣初和寻常人不一样,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谈垣初居然会想要不再选秀。

  让她觉得不真切,甚至有点荒诞。

  她在想这件事,也有人在问谈垣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慈宁宫中,太后看见谈垣初进来时,一点都不意外,她让张嬷嬷备了茶水,见谈垣初坐在了她对面。

  她原本正在和张嬷嬷手谈,棋局很乱,被谈垣初挥落,重新摆好:

  “儿臣陪母后下一局。”

  太后有点不情不愿,她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下棋不过是觉得乐趣,但这点不情愿在看见谈垣初眉眼间的神色时散去,她摇头:

  “我要黑子。”

  谈垣初隐约地低笑了一声,耸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先手拱手让给她。

  张嬷嬷奉了茶水后,和许顺福领着宫人退了出去,她们都心知肚明这对母子是有话要谈。

  太后垂眸看着棋盘,仿佛专心致志,但话中却不是这样:

  “当真不想再要选秀了?”

  非是没有过先例,哪怕是先帝,后期时对选秀一事也不是很热衷。

  谈垣初淡定地落下棋子,不紧不慢地应声:“人一多就会出乱。”

  不论是后妃,还是皇嗣。

  这个位置只有一个,少不得争抢,皇子一旦多了,谁都知道到时会有一阵腥风血雨。

  谈垣初经历过争储,父皇替他铺路,他也足够心狠手辣,父皇膝下十五个皇子,如今活下来的只有他和十三弟。

  甚至,十三弟能活,也是因娘胎中带出来的病根。

  一张挺好的彰显他仁慈的牌。

  人人皆道皇室无情,但诸位皇子也是一同在皇子所长大,亲自手刃血脉亲人到底是何感受,谈垣初不会也不想和人言。

  谈垣初是重视皇嗣,但自有了皇长子后,其实谈垣初对后宫女子是否能有孕都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有,能生下来,他会庇护。

  但没有,也挺好。

  谁都不知日后会是什么情景,若真的像他当时一样,倒还不如没有。

  太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想起当初先帝后宫不断诞下的皇嗣,眉眼间神情也不由得寡淡了些许。

  许久,太后垂下眼眸:

  “既然是你的后宫,你想不想选秀自是由你做主。”

  他都将态度摆了出来,朝中官员看得清清楚楚,根本没给被人阻止他的机会。

  如今来和她说,也只是告诉她,一切都是他的决定,若是她心底有意见,也不要发泄在旁人身上。

  至于这个旁人是谁,自然就仁者见仁了。

  但有一点——

  太后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她的皇儿早不知何时长大,哪怕坐在她眼前,她也都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她话中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你如今是喜欢她,但你觉得你会喜欢她到什么时候?”

  时过境迁,人都是会变的,况且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感,尤其人惯是容易喜新厌旧。

  太后低声说:“我见过她,是个谨慎聪明的。”

  “你如今费尽心思想让她给你回应,给了她这般期望,一旦你日后心意改变,你可有想过让她如何自处?”

  若是一开始便没有期望也就罢了,这人啊,最怕的就是希望落空。

  对此,谈垣初只回答了一句:

  “母后,儿臣是个吝啬的人。”

  谈垣初再落下一子,遂顿,他轻巧起身,漫不经心道:“是儿臣输了,母后棋艺越发精湛。”

  太后垂眸看了眼棋盘。

  他运筹帷幄,直到最后,也是悄无声息地让着她,送了她一场好像没有破绽的胜局。

  而离开慈宁宫的谈垣初却是让许顺福回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一片安静,这个时候的山茶花早就凋谢了,但殿内的盆栽一直摆在那里,未曾更换。

  殿内燃着清冷的雪竹香,香炉中不断升起袅袅白烟,唯一坐在殿内的人眉眼情绪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