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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足够了。
玄天教如今势头正盛,如日中天,两派合作,只有利没有弊。
义结金兰也是要找黄道吉日的,不是当场摆上香案磕个头就算礼成,在这方面烈傲天还挺讲究,亲自翻了黄历定下正月十六的辰时一刻。至于见证人……则选了在武林德高望重(?)的越家少主和离雪宫大长老温肖媚。
敲定了事项,出了烈傲天的院子,奚玉棠决定将此事告知兄长和越清风,谁知半路上听路过的女弟子说有人似乎在后山切磋,心里一咯噔,当即轻功往后山赶去。
到了地方,果不其然见到了正在交手的越清风和卫寒。
也不知这两人究竟是如何惊动了他人,导致一场约架被迫成了切磋,在场观战之人不少,林渊、血杀、墨锦、奚玉岚等人都在,没过多久,就连烈英也来凑热闹。奚玉棠环视一圈,最后站在了林渊和奚玉岚中间。
“……这二位倒是有闲情逸致。”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不远处,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哗众取宠。
奚玉岚心情不错,扫了一眼跟自己保持距离的妹妹,懒洋洋道,“越家少主难得出手,怎能错过?”
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两人,奚玉棠头也不回道,“卫千户也不错。”
话音落,不少人看向她,就连一直无视她的林渊都忍不住责怪般地看她一眼,后者挑眉回望过去,“林少侠有话说?”
林渊:“……”
怎么办,他还是不能接受好友心悦这个人!
可就算如此,奚玉棠你怎么能不看好清风呢?!
“赌一把么?奚教主?”奚玉岚突然道。
“有何不可?”奚玉棠立即接话,“若本座赢了,听雨阁关于本座的单子全撤,外加五千两纹银,怎样?景阁主赌得起么?”
奚玉岚险些笑出来,原来妹妹竟然还惦记自己打牌输掉的银子……
“好,不过如果奚教主输了……”他轻飘飘扫了一眼身边人,“为我听雨阁做白工一年如何?”
……哥你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放过啊你!
“成交!”奚玉棠咬牙切齿,“本座赌越清风!”
两人下赌的声音很小,却还是引来了关注,没多久,除了被奚玉棠眼神阻止的烈英以外,其他几人也都决定掺一脚。不得不说越清风虽名声在外,但他的病确实是众所周知,加之如今场上局势,卫寒丝毫不输他,所以不少人都跟着奚玉岚压注卫千户。
其实景阁主更希望自家师弟赢啊……
这些人开赌局的行为并不被那两个越打越激烈的人所知晓。借着明亮的月光和满地的素白,两人的身影极为显眼。卫寒内力深厚,武功风格大开大合,一柄重剑虎虎生风,杀气浓烈逼人,而越清风走的是大巧不工的灵活路线,招式不多,却招招直指漏洞要害,用奚玉棠的话来说就是偷懒的路子,除了战斗经验极为丰富之人以外,也就只有越少主这种天纵奇才能走了。
没有观赏性,没有花哨,也没有所谓点到为止,两人打到现在也不过交手百余招,比起那些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风格的剑客们来说简直不可想象,可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蕴含着极为玄妙的道理。奚玉棠自己便是用剑的高手,而这两人的这一钞切磋’,对她来说仿佛饕餮盛宴!可以说,就算曲宁城一行她什么都没做,单是看这一场交手也已经值了。
在场的都是个中高手,名气在外,他们同样有一种不虚此行之感——越少主果然好强!不过短短一年,比起上次武山上和奚教主的屋顶之战,此时的他强得令人惊惧!更让人震惊的是,卫千户竟然能在越少主的剑下这么久未落败!且越战越勇,毫不变色!
这两人太强了……
不知奚教主如今的实力,是否还能和这两人比肩?
这是一场如今江湖顶级高手间的对决,无论对于当事人还是旁观者来说都受益匪浅。随着两人交战的动静越来越大,后山林子外逐渐聚集了不少宾客和离雪宫弟子,有些碍于威势而不敢靠近,有些则试图再近一些。唯有奚玉棠等人还站在最内,静静等待这场比试的结果。
是的,快结束了。
越清风加快了出招,这在奚玉棠眼里,无疑是他不耐烦的信号。
不知何时,司煜、欧阳玄、烈傲天并离雪宫大长老一一现身,后山林子一时间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围观人群。奚玉棠扫了外围一眼,又估摸了下时辰,觉得某人到了喝药的时候,忍不住皱眉,在众人震惊中忽然开口,“越清风,你还要拖多久?”
这是第一次有人出声打搅战局,不少人对奚玉棠投来了责怪,而后者无动于衷,全然无视,只蹙着眉冷冷望着场间。
越少主和卫寒自然也听见了这话,心情大相径庭。前者有些想笑,但一想到心上人是在催自己喝药就又满心无奈,后者则是怒气横生,周遭杀气轰然爆发,下手又重了几分。
淡定地架住对方的重剑,越清风明显感受到自己握剑的虎口阵阵发麻,知道卫寒定是因奚玉棠的话而动了真怒,唇角微微一翘,手腕一转,借力卸力,同时脚尖轻点,不退反进,瞬间拉近了两人距离。
两人的目光于空中相撞,下一秒,同时抬起了手。
只见剑光骤然强烈一闪,众人下意识闭眼,整个林间忽然静了下来。
睁开眼,越清风和卫寒分开而立,彼此背对,一滴鲜血顺着越清风手中的薄剑滚落,犹如荷叶上的露珠。他随手抖掉血珠子,慢条斯理地将长剑入鞘,轻咳了一声,缓慢道,“承让。”
接着抬起头,正好对上众人。
准确地将目光对上奚玉棠,后者忍不住勾起唇角,但很快便又强迫自己绷起了脸,转而望向一旁有些呆愣的奚玉岚,“景阁主,本座等着你的银子。”
说完,转身离去。
……赢了?
越少主胜了?
参与赌注之人都惊讶地望向越清风,后者对神色复杂的五皇子轻轻颔首,接着脚尖一点,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众人呆愣在原地,卫寒缓缓转身,一手持着剑,另一手则紧紧捂着自己的右眼,鲜血顺着指缝溢出,蔓延了整只手背。他面无表情,睁着一只眼望着奚越两人离开的方向,握着剑的手狠狠紧了几分。
……
——越少主废了卫千户一只眼睛!
不过一夜,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曲宁城。起先还说是切磋,到后来就变成了互相看不顺眼,再后来直接被以讹传讹成情敌反目,为了三日后的比武招亲而提前除去威胁……听着那些人绘声绘色讲述着两人动手的情形,不知有多少人一边高呼精彩一边倒吸凉气,逼真得如同身临其境亲眼所见。
感谢越少主,感谢卫千户,为新的江湖流言的产生添砖加瓦。
离雪宫内,刚为烈帮主和奚教主见证完结拜事宜的‘德高望重’的越家少主,正对着面前一碗能苦出人眼泪的黑药汁,如临大敌地和对面三人对峙。
沈七面无表情,奚玉岚看好戏凑热闹,奚玉棠绷着脸,三对一,越少主败了。
视死如归般一口气喝光,秋远第一时间递上了蜜饯和清水,越少主缓了好一会,终于压下了舌根的苦涩,长长舒了口气,苦笑对上沈七,“沈大夫,不至于的……”
沈七冷哼一声,将把脉的手收回,接着在一旁的纸上飞快地又写下一帖药方,递给秋远,“去抓药。”
越清风眼疾手快地拿过药方上下扫了一眼,在看到黄连的数量时,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祈求地望着对面的大夫,后者连一个眼神都懒得赏他,动作不疾不徐地收起银针起身。
“要回了?”奚玉棠仰头,“我送你。”
“不用。”对着自家教主,沈七的脸色和缓了不少,“歇一歇便好,反正也收了诊费。”
越清风:“……”
昨日越卫二人约战,事后越清风没事人一般回了住处,倒是司煜替卫寒请大夫请到了奚玉棠那里,指名点姓要沈七去瞧瞧。沈大夫讨厌那两人,瞧过之后直接说没得治,司煜和卫寒给出了好大的价钱,神医这才勉为其难地接下了这单生意。
越清风那一剑不轻,但也留了几分余地,沈七忙活了一整晚才保住卫寒的眼睛没有失明,但留疤是肯定的,视力不如左眼也是必然。虽然不尽人意,但比起失明,已经算是极好的结果了。
好不容易从五皇子那里出来,沈七头一次良心大发地决定主动去瞧瞧另一个当事人,结果就看到越家少主正在吐血……
你说你们为什么要打这一架!为什么!
到最后累的是谁啊!!
要不是看在诊费的面子上,七爷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奚玉棠不放心沈七,最后还是让薛阳跑了一趟,自己则和兄长留下,两人对上越清风那一张生无可恋脸,好半晌,同时笑了出来。
越少主心塞地抱着暖炉不说话。
如果可以,他也想直接弄死卫寒啊……谁知那人打个架居然还让人围观,到底是怕死还是怕死还是怕死?说到底,在那种情形下,他根本无法下杀手——回去就跟父亲商量移交家主之位吧,顶着个少主名头,连杀个锦衣司头领都得顾忌一二。
越清风一心的不爽,奚玉棠却慢悠悠道,“你怎知他是怕死?或是想让你在大庭广众下丢脸也不一定啊。”
她的话得到了奚玉岚的赞同,“的确是他能干出的事。你们何时积怨这么深了?”
“问你妹妹。”越清风斜撩了一眼奚玉棠。
后者面不改色,淡定道,“我耍了卫副阁主一把。”
“说完。”
“……他心悦我。”
奚玉岚顿时好笑,“我知他心悦圣女兰玉……”
“他心悦奚玉棠。”越清风凉凉打断他。
“……”
岚少主懵逼了。
他木然地望着师弟,后者抬了抬下巴,于是他又转向自家妹妹,妹妹望天望地就是不望自己。
好半晌,奚玉岚终于意识到自己知道了个大秘密,不禁同情地看了一眼越清风。后者咳着别开眼,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喝更苦的药,连连叹气。
奚玉岚心中又感慨又欣慰。
感慨的是,他的副阁主居然也喜欢上了自己妹妹……欣慰的是,肃兮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孩子气过了。
居然跟情敌约架!
直觉告诉奚玉岚不要问师弟为什么要伤卫寒的眼睛,总觉得这个答案,他可能听了会心塞。
不过,这件事也不尽然是两败俱伤。
有越少主和卫千户开了先例,接下来两日里,打着为比武招亲筛减对手的名头私下比武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虽然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可没想到,离雪宫大弟子陆靖柔也趁此机会又一次冲到了玄天教主面前,直接提出了生死战。
只可惜奚小教主并未接下生死状,而是直接将陆靖柔打晕扔在了大长老面前,并放话下不为例。这让许多试图看热闹之人都有些失望,毕竟大典那日陆靖柔的话多少还是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什么砍她一手,什么伤她恩师……太想知道了!
欧阳玄便是其中最好奇的人之一。他亲自带着黑衣人,也就是裴无星去找柳曼云,可却被两位离雪宫长老拦在了外面,并说柳前宫主特意交代过,无论是谁都不见,哪怕盟主也不行。
这等特指的话,别人听不出,欧阳盟主和裴无星却是能听得出其中含义的——柳曼云不打算给紫薇楼任何消息。
这让欧阳玄和裴无星恼火不已。先是毫无预兆地收到她传位江千彤的消息,接着又没听柳曼云有丝毫后续打算,匆匆赶来参加即位大典,典礼期间两人轮流传音入密问她要做什么,却没有得到一句回复……宴会进行中,裴无星甚至出去找过柳曼云,可对方躲得太好,他几乎翻遍了离雪宫上下都没能找出人来。
柳曼云在刻意避开他们!
不,确切的说,是在刻意避开紫薇楼!
这让他们如何忍得?
无论是传位也好,比武招亲也好,柳曼云和江千彤一次又一次脱离他们的计划和控制,没有了柳曼云把控的离雪宫,他们是帮还是不帮?是图还是不图?
碍于他们如今还在离雪宫内,不能硬闯,欧阳玄和裴无星只好暂时按捺下恼怒。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去时,一回头,恰好撞见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转角处望着他们的两人。
“盟主这是去哪儿?”奚玉棠似笑非笑地开口。
欧阳玄先是惊了一下,接着很快冷静下来,对上奚玉棠以及她身边的红衣银发青年,目光在奚玉岚身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对他有些顾忌。
“是奚老弟和景阁主啊。”他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屋子里闷得慌,出来走走。你们二位怎么在一起?”
“出来算账。”奚玉岚懒洋洋地接话,“本阁主前日打赌输给了奚教主,正打算给银票,顺便活动活动筋骨……欧阳盟主若是有兴趣,不如指点一二?”
欧阳玄:“……”
老夫才不想和你这个头号杀手动手好吗!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欧阳玄道,“老夫有事在身,指点不敢当,往后有机会,互相讨教倒是可以。”
奚玉岚无所谓地颔首,身边奚玉棠也勾起了唇角,“盟主慢走。”
欧阳玄点点头,转身抬步。
然而还未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人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不过盟主旁边这位本座有些兴趣,不如留下来与本座切磋切磋?”

第92章 得君一言,死何足惜

裴无星没想到奚玉棠的真正目标是他!
他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到身后有如实质的杀气铺天盖地袭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向前一扑,以掌撑地,整个人跃出数十尺。
嗤地一下,他后颈的衣领被剑气割破,袖摆也出现了破损。裴无星大惊,抽剑护身,反手劈开如影随形的剑气,脚尖一点飞出半条小路,这才感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减弱。
心下一松,裴无星转身定睛看过去,却悚然发现,奚玉棠根本就没有追出来,而是只握剑向前迈了一步!
拔剑,迈步,挥剑——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个连续动作,竟能逼得他如此狼狈!
不仅是裴无星自己,就连欧阳玄都惊呆在了原地……他看见了,奚玉棠,真的只是向前一步挥剑而已!那把暗红色犹如被血浸透一般的长剑,仿佛天生就该拿在她手里,一剑之威,足见真章。
危急之下,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才是真正体现一个人攻击强弱的标准,方才那一剑,速度奇快,角度极刁,剑气逼人,杀意四起,连裴无星这等高手都不敢正面对抗,而是选择了先逃再说……
是谁说越清风和卫寒已经甩开玄天教主几多了?
放屁!
有本事来尝尝这一剑!
孤零零几声掌声响起,银发男子斜倚着树干,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看戏,“好俊的功夫!这位黑衣大哥方才逃命的功夫真乃一流,足可见基础之扎实不输我等啊!”
欧阳玄:……还以为你要夸剑法!
裴无星:被夸得一点都不开心好吗求你别说话了……
“奚老弟,偷袭不太好吧?”欧阳玄开口,“今日实在有事在身,奚老弟难道要强留我等?”
都这样了你们还不出手?奚玉棠意识到这两人是真不想现在和他们兄妹对上,顿时大感无趣。
爱打打,不打滚。
欧阳玄和裴无星见她无意强留,对视一眼,心中恼怒,却还是转身离去。
在别人地盘上,对手不接招,他们也不能强求。奚玉棠没能打成架,浑身不舒服,回到所住院子就拉着哥哥练起剑来。
银发青年耐心地当陪练,看她越练越起劲,那柄暗红长剑身上的杀气凝滞得几乎变为实体,忽然冷不丁道,“棠棠,你打算娶江千彤?”
一招‘鲤鱼跃龙门’还没做完的奚小教主身子在半空一滞,扑通一声,像个死鱼般摔了个五体投地。
“哥!”灰头土脸的某人愤怒地抬头。
奚玉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过来扶她,可妹妹生气了,没好气地甩开他胳膊,自己拄剑站起来,一边揉着被磕疼的下巴,一边瞪他,“你才娶她,你全家都娶她!”
……我全家就是你啊愚蠢的妹妹……
是谁小脸左边写着‘我很烦’,右边写着‘别惹我’的……既不打算娶,何必心思那么重?
聪明地决定不撩闲的亲哥哥撇嘴,“妹妹,想太多容易老。”
奚玉棠揉脸的动作一僵,冷冷扫他一眼。用内力荡去外衫灰尘,她收剑往回走,“说吧,谁让你来开导我的?是不是越肃兮?别费心思了,我什么都没想。”
“什么也没想?”奚玉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既不打算娶妻,也什么都不想,那留下还有何意义?今儿就回姑苏怎么样?比武招亲留给别人玩吧。”
“……”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顿住,奚玉岚两步绕到她身前,望着眼前明明在意的很却假装无所谓的人,心想,肃兮啊肃兮,你真是会给你师兄找麻烦,“如何?今晚哥陪你去杀了裴无星,而后我们连夜走,好不好?”
他一本正经的态度让奚玉棠终于蹙起了眉,“不好。”
奚玉岚斜睨她
兄妹俩一高一低对视了许久,奚玉棠无奈认输,“我不放心江千彤,行了吧。”
大约是被逼出了真心话的缘故,她也懒得再在兄长面前端架子。两人来到前厅,面对面盘膝一坐,奚玉棠开口说了自己的顾虑。
曲宁城是块肥肉,玄天教已经觊觎很久了。当初奚玉棠想过对付柳曼云以后,能将曲宁城一并吞了,那时候她还不认识江千彤。后来两人虽相识,开始她也是打算将这个单纯又路痴的武林第一美人当做突破口和棋子的,鬼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后来她们关系这么好啊!
柳曼云就是看清了她不会对江千彤下狠手这一点,二话不说将掌门之位交了出去,逼婚不成,又搞出比武招亲,既能用江千彤来遏制奚玉棠,又能为离雪宫找一个实力不错的盟友。
甚至于,如果奚玉棠看不过眼,忍不住参加了比武招亲,离雪宫还能免去和玄天教对立。
……奚小教主真的很不爽别人算计她。
可一想到哭得锥心泣血的江千彤,典礼上沉默寡言的江千彤,看着自家师姐找茬、被宣布比武招亲都毫无反应的江千彤……奚教主就觉得心里闷的慌。
真想不顾一切踏平离雪宫啊……
真想搞点什么类似‘醉生梦死’的玩意给江千彤灌了啊……
她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大段,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也不管对面人听不听得懂。而银发青年支着脸沉吟了许久,看向自家妹妹的眼神格外地古怪,想说什么,忍了又忍,动动嘴皮子又换成了别的,“所以……你说这么多,归根结底一句话——离雪宫你想图,江千彤你也想安置好?”
“嗯。”奚玉棠点头。
“做梦呢?”
“……”
看着妹妹瞬间愣住的呆萌模样,奚玉岚飞快地伸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接着才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开始逐条粉碎她的美梦。
“第一,按照你我掌握的情况来看,江千彤很孝顺。这样的话,将离雪宫并入麾下就别想了,她是不可能亲手葬送自己门派的。附庸倒是有可能。第二,离雪宫摆出的条件是【想让我附庸,就娶我宫主】……所以你也别想了。第三,告诉哥哥,你对‘拿下离雪宫’或者‘拿下曲宁城’的执念有多少?比不比得上‘让江千彤过的好’这一点?”
“比不上。”奚玉棠想都不想,“拿不下离雪宫也无所谓,到时候毁了便是。但千彤比离雪宫重要,我更希望她过得好。”
“这样啊……”奚玉岚为难地拖长了音,“那两边都放弃吧。”
“……”
“没听懂?”
银发青年扫她一眼,缓缓坐直身子,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整个人严肃而淡漠。
“奚玉棠,这世上可没什么双全法,在你当着江千彤的面废掉柳曼云筋脉和武功时,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和肃兮的耐性也是有限的,能忍你逃避这么久,也该适可而止了。”
奚玉棠怔愣地瞪大眼睛。
“若是你还想不明白,”对面人淡淡道,“我建议你天亮前去找江千彤问清楚,看她是选你,还是选离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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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是选你,还是选离雪宫……’
奚玉棠枕着手躺在房顶,厚厚的裘皮披风隔开了衣衫和积雪,手边放着一坛某人从数百里外的姑苏弄来的秋露白,脑子里不停回想着兄长最后的那番话,终归还是叹了口气。
“你在叹什么?”
不远处响起一个清脆却稍显冷漠的声音,奚玉棠扭脸,一身孔雀蓝的江千彤站在房顶另一头,面无表情地遥遥望她。
一个翻身坐起,她开口,“吵到你了?”
后者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酒坛子,“你在我房顶喝酒。”
“的确是想寻你。”玄衣银面的玄天教主极为随意地招了招手,像是在和老朋友闲聊一般,“越少主友情提供的上好秋露白,比上次在清凉寺喝的寒潭香要好,尝尝?”
“……”
犹豫片刻,江千彤走了过去。奚玉棠将披风横放,两人并排而坐。头顶的月亮缺了一角,却足够明亮,冰凉的月光倾倒之下,奚玉棠取了面具放在一旁,露出那张英气十足的脸。从江千彤这个角度来看,恰好能看到她左眼那道长长的疤,以及轮廓鲜明却弧线极为漂亮的侧脸。
她将身边的酒递了过去,“没杯子。”
“……没关系。”江千彤收回视线,接过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
酒香醇绵长,可喝得太急,辣味一出,顿时呛得不行。
奚玉棠无奈抬手帮她顺气。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江千彤擦掉眼角咳出的眼泪,不好意思地别开脸,“……你还没说,你方才在叹什么。”
奚玉棠收回手,换了个坐姿,舒展地伸着长腿,带着笑意回道,“没什么,就是叹你果真坐不住,跑到房顶来了。”
“……我一上来你就知道啦?”
“你说呢。”
“……”
有些泄气地盯着自己的手心,江千彤慢道,“我实力这么差却当了掌门,换成别人,我也不服啊。”
“瞎说什么乱七八糟。”奚玉棠好笑,“本座当教主时才十一岁,随便来个人都能撂翻我,还不是挺过来了?”
江千彤看她一眼,摇头,“我没你天赋异禀。”
……你这样说我会觉得你在骂我。
奚小教主懒得反驳她,只问,“你现在打得过陆靖柔么?”
“当然。”江千彤闷声,“她被你废了一只手不是嘛,而且这个月我也突破了,你教的剑法也精进了一层。”
夜凉如水。
屋顶上两人都沉默下来,许久,奚玉棠再次开口,“比武招亲是你同意的?”
“嗯。”江千彤低低道,“这对离雪宫来说是好事。师父……柳前宫主她既然被你……我临危受命,得顾念大局。”
“就算嫁给不喜欢的人?”
江千彤沉默了片刻,忽然壮胆般夺过酒坛子又喝了一大口,转过身认真望着眼前人,“奚玉棠,我就问你一句,你娶不娶我?”
奚玉棠缓慢摇头,“娶不了,我喜欢男人。”
“……”
直视着对面人那双猛然锁紧的眸子,她继续道,“况且你敢嫁么?哪怕我迟早要杀你师父?我不仅会杀她,还会毁了离雪宫。我说过,当初我遭受过的一切,都会一一讨回来,这不是在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