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司煜今日的确是来凑热闹的,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如今的锦衣司首领卫寒。见到众人,他嘴角轻勾露出得体的笑容,不紧不慢道,“诸位请起。”
说着,上前两步亲手扶起了欧阳玄,后者顿感面上有光,笑着引了五皇子上座。
卫寒则坐在了欧阳玄对面的下首之位。
“不知诸位方才在聊什么?不要拘束,继续就是。”司煜笑着望向大长老和欧阳玄,“不知典礼何时开始?本殿下迫不及待想一睹贵派新掌门的风姿了。”
大长老受宠若惊地恭敬回话,“不敢让殿下久等,大典马上进行。”
说着,几句吩咐下去,没过多久,庄重的礼乐响了起来。
就在此时,门口再次骚动起来,众人抬首而望,只见殿前广场乌压压的人群自动自发地分出一条道路,紧接着,一个赤衣银发的高瘦男子并一抹深竹月广袖长衫的身影缓步而来,接着,一阵阵如浪潮般称喊‘越少主’的声音响起,坐于殿内的众人微微一怔,接着诧异地看向长老。
长老怔愣片刻,压下心中惊诧,干笑着扯了扯嘴角,亲自来到殿前,见那一抹深竹月走近,调整表情迎了上去,“没想到越少主百忙之中竟能抽空前来,老身惊喜之至啊!”
“瑟长老不必多礼。”越清风浅笑开口,看向身边的银发红衣青年,“越某在路上偶遇听雨阁阁主,便一同前来,想必迟了些,瑟长老和诸位莫怪。”
……听雨阁阁主?!
听到越清风之言,殿内所有人齐刷刷望向了奚玉岚。
打从奚玉岚进门开始,卫寒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眼底先是震惊,接着很快转为谨慎和复杂,如今再看,已是恢复了平静。
奚玉岚今日带着一个纯黑色的面具,将整张脸庞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古井般寒冷的眸子。见众人纷纷望来,他轻笑了一声,低沉磁性如檀珠落盘般的嗓音漫不经心地在殿内响起,“景一无帖前来,长老莫怪。”
景一!
江湖顶级杀手中排名第一位的传说中人物!
果真是听雨阁阁主!
瑟长老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给两人引座,“景阁主大驾光临,是离雪宫的荣幸。”
两人入内,分别见过五殿下和欧阳盟主后,化名奚玉岚的景一几不可察地对卫寒点了点头,后者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垂眸掩下了莫辨的神色。
听雨阁阁主的到来,让殿内的气氛变得略微凝滞。在场无论是谁,想到天下第一杀手组织都忍不住色变,如今这位代号【一】的阁主初次露面,竟然是来参加离雪宫的掌门继位大典,无论是否有心,都忍不住让人多想。
这离雪宫背后到底有多少势力?
或者说,江千彤的人脉究竟有多广?
五殿下,锦衣司,武林盟主,越家少主,听雨阁……
“越老弟!”烈焰帮掌门烈傲天的大嗓门打破了场内寂静,“不知你来时路上可有遇到奚老弟?”
……刚冷静下来的众人再次齐刷刷心中一滞。
是哦!差点忘了还有个大杀器!
越清风面不改色地轻咳了两声,慢悠悠答道,“不曾。”
话音落,卫寒冷冷瞥了他一眼。
“咦?难得武林有这等热闹的大事,奚老弟不来吗?”烈傲天询问地看向瑟长老,后者抽了抽嘴角,摇头表示自己不知,于是烈傲天再次望向对面的越清风,“听闻奚老弟近日在江南,越老弟怎的不同他一起前来?”
……是谁说烈傲天蠢的?
奚玉棠在江南的消息,瞧瞧在场诸位的表情便知她瞒得很成功,就连身在江南的十八水寨和秋雨山庄都不甚明了,蜀地的烈傲天倒是一清二楚……
“奚教主在江南?!”五皇子司煜惊讶,也不知是不是明知故问,“怎不见他?离雪宫没下帖子?”
越家少主面色淡淡,“不知。”
……骗人!
顶着众人诡异的目光,越清风咳了一声,轻飘飘道,“诸位为何不问景阁主?只要出得起钱,听雨阁也不是不卖消息的。”
话音刚落,一声嗤笑便从奚玉岚面具后传了出来,“本阁主也不知。”
够了,我们不信!
殿内所有人心思莫测。过了一会,忽然一道绯红身影一闪而过,接着,只听轰地一声,那团绯红重重砸在了大殿中央,下一秒,吐血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噗——”
卫寒条件反射地倏然起身挡在了司煜面前,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戒备,待反应过来,瑟长老突然凄厉惊呼,“……靖柔?!”
什么?
众人一滞,终于看清了那一身绯红,竟然是陆靖柔!再细看,因为摔倒的缘故,她长长的衣袖滑落于腕间,空荡荡的左手腕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果然无掌!
“靖柔!”瑟长老飞身而下,迅速来到陆靖柔面前。
“是谁胆敢在离雪宫放肆!”欧阳玄怒声喝道。
如雷贯耳的怒喝声久久回荡,很快,一抹高瘦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前,玄衣,墨发,银白面具,身份昭然若揭。
冬日的阳光说不上灿烂,却恰好投射在他身后,逆光之中,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见来人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衣袖,接着一手随意地搭在腰间的剑鞘上,挺直脊梁,闲庭信步地迈步而来,嘴角浅浅挂着一抹讥笑,“还未进门便听到有人议论,看来诸位甚是想念奚某啊。”
玄天教主,奚玉棠!
他竟然比五皇子等人来得还迟!也太过嚣张了!
“奚教主!”瑟长老震惊地看向眼前人,接着怒意汹涌而起,“奚教主这是何意?为何要伤我离雪宫弟子!”
奚玉棠缓步走入殿内,在距离陆靖柔几尺处停下,居高临下地斜睨两人,“为何?瑟长老怎么不问问她?难道贵派一个小小的弟子,都能对来客随意拔剑了?”
瑟长老神色一滞,不可置信地望向陆靖柔,后者死死盯着眼前人,眼中的恨意如滔天骇浪,“奚玉棠!你毁我左手,伤我恩师,我陆靖柔今日不杀你誓不罢休!”
乖乖,这话中的信息量!
众人心中一凛,望向奚玉棠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越清风端坐于席间,慢悠悠地摩挲着白玉茶盏却不入口,将眼前的闹剧收入眼底,看着奚玉棠那嘴角的一抹不耐,心中一阵好笑。
……都说了别来,如今麻烦上身,活该。
“哦?”奚玉棠顶着满屋子的惊诧,凉凉看向陆靖柔,“陆师妹,话可不要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大殿外,礼乐之声仍在继续,骚动却未停止。沈七沉着脸与薛阳冷一慢几步来到殿内,见气氛剑拔弩张,索性立于原地等待。而陆靖柔见奚玉棠不承认,撑着一口气便要持剑而上,却被瑟长老拦了下来,后者压着怒气咬牙开口,“奚教主,今日是我离雪宫新任掌门的即位大典,五殿下和欧阳盟主在场,恐怕容不得您动手。若是无事,恕本长老不送……”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一道烫金帖摔在了瑟长老面前,帖子半开半合,一下便让她看清了里面江千彤的亲笔字体。
瑟长老猛地一噎,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冷笑一声,奚玉棠飞快环视殿内,目光在欧阳玄身后的黑衣人身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径直带着手下来到越清风面前。后者抬头,“何事?”
“越少主给本座让个位子?”她似笑非笑,“本座更喜欢坐得离欧阳大哥近些。”
“……”
太霸道了!
有这样逼人让座的吗?!明明卫千户下首的位子空着,为何非要坐这边!
越清风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卫寒,心中好笑,却坐着未动,而是看向旁边的奚玉岚,“阁主可愿在你我之间加一席?”
奚玉岚:“……”
原来妹妹在外面这么嚣张!怎么办,越来越喜欢妹妹的行事风格了!
让让让,必须让!
在满殿人的失望中,银发青年不仅没跟奚玉棠和越清风起冲突,居然真往旁边挪了一席,还随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对上奚玉棠面具后那双眼睛,轻描淡写地笑道,“让一席景某还是让得起的,谁让奚教主给我听雨阁带来不少生意呢。奚教主,请吧?”
这话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讽刺,听得奚玉棠险些翻白眼,衣摆一甩,二话不说坐在了两人中间。她刚落座,身后便有人给沈七等人让出了位子。
“姑姑,让我杀了他!”陆靖柔愤恨地大喊。
“够了!有什么事典礼之后再说!”瑟长老警告地瞪她。
奚玉棠一手托腮地望着那两人,慢悠悠道,“陆师妹嫌自己命长?那不如本座现在杀了你如何?想来千彤当不会怪罪本座才是啊。”
“奚教主!”瑟长老大惊失色。
陆靖柔骤然对上了奚玉棠的眸子,被她眼眸深处的杀意惊在原地,半晌没能接话。
——他是真的要在这里杀了自己!
就在此时,随着门口女弟子一声高亢的唱喝,陆靖柔猛然回神,几乎是狼狈地躲开了奚玉棠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众人终于意识到,午时已至,大典开始了。
“——离雪宫第四十五任代宫主,江千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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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江千彤,脱下了她心爱的嫩黄色长衫,一身孔雀蓝的宫主正装,腰挂佩剑,手持掌门令,倾国倾城的面容冷若冰霜,往日灵动的双眸如今沉静似水,额心一点朱红,不仅没有令她整个人增艳,反而更显得凉如深冬。
在左右数十弟子的簇拥下,她缓步走上殿前台阶,接着,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一步一步踏进正殿之中。
奚玉棠迎头望去,恰好在半空对上她的视线。两人相触不到须臾,江千彤便收回了目光,先是无声地对司煜和欧阳玄行了掌门立,接着将视线落在了还站在原地的陆靖柔和瑟长老。
“劳烦长老扶师姐下去。”她淡淡开口,口吻冰凉而冷漠。
瑟长老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拖着陆靖柔走向侧殿,可没等走出两步,陆靖柔便挣扎着脱开瑟长老的手臂,失控大喊,“江千彤!我不承认!”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江千彤冷冷抬眼,“师姐何意?”
“历来掌门继位,若上一任宫主仍在,需亲自主持典礼,如今师父不过受伤,为何不见师父出面?!”陆靖柔双目充血地望着不远处的人,“我要见师父!不然休想我承认你!”
一旁的奚玉棠忽然笑了一声。
江千彤强忍住回头看她的冲动,微微颔首,“既如此,师姐留着观礼罢。来人,请师父。”
话音落,殿内人面面相觑。欧阳玄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在他身后,抱剑而立的黑衣人缓慢直起了腰。没过多久,在弟子的接引下,柳曼云出现在众人面前。
和传闻中的走火入魔不同,面色如常的柳曼云捧着一件雪白绣金银线暗纹披风走进殿内,脚步流畅,略微轻浮,除了能让人感到她的确有伤在身以外,毫无异色。
她第一时间发现了坐在欧阳玄下手第二位的奚玉棠,后者一手托腮,似笑非笑地迎上她的视线,仿佛在嘲讽她的装腔作势。柳曼云不敢与她对视,很快收回视线,在离雪宫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唱礼下,师徒二人互相见礼,接着,柳曼云将雪白披风亲手披在了江千彤身上,而后便是一系列的掌门更迭之程。
陆靖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在发现自家师父果真身受重伤时,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而直到礼成,柳曼云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礼成——!”大长老高喝一声。
殿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下一秒,所有离雪宫弟子,无论殿内殿外,全部跪了下去,“——弟子拜见掌门!”
所有江湖人士:“恭喜江宫主!”
江千彤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令人震撼的一幕,不知为何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她的手被柳曼云死死攥着,仿佛要透过掌心向她传递自己的不甘和愿景,可手脚筋尽断,如今的柳曼云即便用尽全身力气,落在江千彤眼里,痛感也微不足道。
她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奚玉棠。
两人的视线交缠,江千彤读不懂奚玉棠眼底深沉的情绪,也知道自己此时眼里也毫无光彩。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想移开眼,总觉得如果再不多看两眼,此后便再无机会了。
……她是离雪宫的宫主了。
可为什么,没有丝毫真实感?
江千彤微微敛下眼眸,转身走上正殿台阶,在司煜的下手左侧坐下,顿了顿,轻声开口,“摆宴。”
宴席开始。
柳曼云有伤在身,很快便先行告退,陆靖柔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随之不见的还有瑟长老。江千彤自始至终保持着笔直的坐姿坐在原处,面色清冷,即便是有人答话,也不过客气疏离。
经过这一番波折,大殿里的气氛尴尬又凝滞,可随着歌舞酒宴进行,终究还是热闹了起来。进行到一半,奚玉岚丢下一句出去走走便离开了大殿,奚玉棠则被烈傲天拉走对拼起了酒量,越清风依旧坐在原地,温文尔雅,谁来攀谈都淡笑着应下。五皇子对江千彤甚是好奇,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她聊天,这让殿内不少人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最明显的便是秋雨山庄的兄妹两人了。
“……哥,你就这么干坐着,再看千彤也不会跟你说一句话的啊!”墨音咬牙切齿地扯着自家兄长的袖子,“有本事就上去啊!”
墨锦神色复杂地收回目光,黯然摇头,“她从出现开始,就没有看过我一眼。”
“你怎知她不关注你?!”墨音恨铁不成钢,“你既知道她就是小薇,就有点男子汉气概好吗!再这样下去,小心再也没机会!”
“……”
墨锦怔愣地望着妹妹,见她说得信誓旦旦,不禁下意识想起身,可目光落在正和五皇子交谈的江千彤身上,又忍不住摇头,“音儿,你不觉得小薇她……变了不少么?”
“……你也看出来啦。”墨音叹气,“虽不知小薇经历了什么,但她这阵子肯定不好过。算了,我们一起去。”
说着,拉起自家兄长,墨音端着一杯酒便走向了江千彤。
另一边,奚玉棠在和烈傲天拼酒的间隙里瞥见了这一幕,缓慢地放下酒坛子看过去。烈傲天发现她走神,眼神在江千彤和眼前人之间转了一圈,忽然传音入密道,“奚老弟,这是你的杰作?”
奚玉棠骤然回神,挑眉,“老烈,你什么意思?”
烈傲天哈哈大笑了一声,传音道,“柳曼云。”
……真是没办法好好喝酒了。
奚小教主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烈傲天的直觉惊人的准,“你本来就看她不顺眼不是?”
“……”
无视了对面人的死鱼眼,烈傲天拿肩膀撞了撞她,“说啊。”
“说什么?”奚玉棠无奈。
“你在计划什么?别瞒我,我可是知道你这小子这些年就没安分过。”烈傲天豪爽的面具下,是精打细算的细腻,“你我兄弟一场,有好事怎能抛开老哥哥?”
奚玉棠木然,“哪来的好事,本座穷的要死,要是可以,我恨不得去听雨阁接杀自己的单子。”
噗——
烈傲天一口酒喷了出来,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接着放声大笑起来。
奚玉棠被他笑得胸口一团火,气得不行,狠狠灌了口酒,怒道,“闭嘴!有本事开江州通行给本座!”
“行啊。”烈傲天居然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反正你唐家都灭了,堂口也有,你那堂主姚九可是个狠角色,与其让他打到我地盘上,不如我主动送上门,也许还能互利一番。”
……你知道得真不少啊烈莽夫。
“你打算往东挪地方了?”奚玉棠很快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烈傲天不置可否,“明人不说暗话,老子不想卷进什么大事里头,老子还要养家糊口呢,咱们这位盟主……啧。”
奚玉棠挑着眉不说话,深邃的目光不住打量眼前人,直看得他瞪眼睛,这才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比了个数字。
对面人顿时目瞪口呆。
“……行!”许久,烈傲天忍痛应下,“人多口杂,咱们弟兄事后好好聊,总能让你见着哥哥我的诚意。”
一番话,半是传音半是低语,两人很快便达成了共识。奚玉棠压下心中惊讶,重新和对方推杯换盏,同时目光再次转向主位台阶上,却发现江千彤仍坐在原处,墨家兄妹却已不在,再往方才的座位上看去,哪还见得到人影?
谈成了事,奚玉棠就懒得在和烈傲天喝下去了。抱着酒坛子慢悠悠地晃回越清风身边,发现奚玉岚居然还没回来,心下思量了片刻,大致猜到了他的去向。
叹。
就知道哥哥肯定忍不了……但愿给人留一口气,她还有用呢。
越清风见她回来,头也不抬地开口,“有收获?”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奚玉棠不想回答,径直问,“墨家那兄妹俩呢?”
“不知。”
“你说我能去挖了卫寒的眼睛么?”
“……”
动作微微一滞,越清风漫不经心地抬眼往对面一撇,果不其然发现了卫寒那阴寒锐利的目光。卫寒反应极快,在越清风看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毫不避闪地迎了上去。
两人僵持了片刻,越清风低头咳了咳,道,“放着我来。”
话音落,越少主抚了抚衣摆,慢条斯理地起身。
与此同时,对面卫寒也站了起来。
就在两人打算不约而同地出去打一架时,先前主持即位典礼的离雪宫长老忽然敲盏叫停了宴会。大殿里逐渐安静下来,长老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千彤,起身望向众人。
“诸位,请听老身一言。”
她再次看向江千彤,后者垂着眸,眼观鼻鼻观心地闭口不语。心中暗叹一声,长老开口,“离雪宫感谢殿下与诸位武林同道前来参加即位大典,在这里,老身托大,以大长老的身份向各位宣布一事——”
“三日后,江宫主将公开比武招亲,还望各位赏脸当个见证。”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清脆之声响起,奚玉棠望着不小心被自己捏碎的白玉杯,缓慢地抬起了头。
第91章 情敌约架
在来曲宁城的路上,奚玉棠曾设想过很多即位大典上可能会发生的事,甚至还换位思考了一番如果自己是江千彤该怎么办,结果她还是太小看了离雪宫的下限……
比武招亲!
竟然是比武招亲!
这他么电视剧一样的情节……
突如其来的一个令人跌破眼镜的安排,让所有原本打算当日便离开的江湖人士们打消了念头,纷纷决定留到三日之后,至少要看完江宫主的招亲再说。况且随着比武招亲的规矩张贴出来,不少认为自己符合条件之人都跃跃欲试蠢蠢欲动,,恨不得当日便上台演武一番,以期被江宫主看中。
……只可惜没人敢动。
为什么?因为听说,当大长老宣布比武招亲时,奚教主的脸色很不好。
奚玉棠是谁?一个天下武林公认的疯子,偏偏还是个讲理的疯子——所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大约说的就是这类人了。他不爽,周围的人就别想好过,他要针对谁,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哪怕没有,也能凭空捏造一个令人不敢反驳的。想反驳?可以,先打一架再说,咱们按江湖规矩,谁赢谁有理。
打得过么……
想想陆靖柔吧,据说就是得罪了奚玉棠才被砍掉一只手的。人家当众在离雪宫发难都没事,谁还要去触霉头?
大长老宣布消息后,虽然奚小教主只是‘不小心’捏碎了一个杯子,事后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但看在谁眼里,都不觉得这是无心之举。众人一边激动于比武招亲,一边思索着奚教主这番举动的含义,满腹的疑惑和好奇,却没人敢上前询问。
好吧,就算是奚小教主对江千彤有点意思,既然人家能放出当众招亲这种话,不就表示两人没成么?
无论是江千彤,还是离雪宫,都是个香饽饽,有企图之人多不胜数,还差一个玄天教么?
昔日柳曼云之所以终生未嫁,那是因为有本钱。江千彤资历浅年纪轻,可没有她师父那样广的人脉和高深的武功。想在武林里有声望,本身必定要有实力傍身,若非离雪宫更新换代得太突然,她独自一人撑不起这偌大的家业,想来也不会有比武招亲这一下策了。
女子,在这江湖,终究是比男子走得更艰难。
一招比武招亲,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心思。
奚玉棠在错愕之后便迅速理解了离雪宫这一步棋背后的心思。也不能说他们做错了,事实上这步棋走的很对,换成是别人也会如此,而她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无非是因为招亲的那个人是江千彤罢了。
当日,持有烫金贴的贵客们都在离雪宫住了下来,其余人则都被安排在了曲宁城里。五皇子司煜身份贵重,所住之处有重重守卫,左右便是欧阳玄和卫寒。奚玉棠住得离他们颇远,倒是和烈傲天挨得近些。这两人生意没谈完,当夜,奚玉棠便带着酒去了烈傲天那里,将合作的事宜敲定下来。
烈傲天显示出了足够的诚意,先是让出了江州四分之一的地盘,接着又立下字据,将来两派合作的地盘生意,烈焰帮只拿四成,随后又令其子烈英拜奚玉棠为师。
这最后一条奚玉棠说什么都没同意,毕竟烈英也已经快要及冠,算年龄两人也差不了几岁,虽然奚玉棠辈分高,却不代表她愿意有个年纪这么大的徒弟。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奚玉棠就算想收徒,也得考虑以后玄天和烈焰一旦闹崩,烈英何去何从的问题。于是双方都退而求其次,认真思量后,奚玉棠和烈傲天决定结拜异姓兄弟。
年龄的差距,被两人同时忽略了。
奚玉棠甚是欣赏烈傲天这份豁达和坦然。和欧阳玄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相比,烈焰帮的帮主要可爱得多。两人不打不相识,前前后后这么多年打了无数次,抢地盘也抢了不知凡几,所谓对手才是最了解你的人,烈傲天的性子,奚玉棠是信得过的。这个表面莽撞实则心细如发的莽汉子恰对她的胃口,不然两人也不会前一天打架后一天就喝酒不是?
而既然决定义结金兰,烈傲天对奚玉棠就诚恳了许多。他认真地说了自己心中的顾虑。原本并不在意这武林盟主谁来当,且欧阳玄这么多年无功无过,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可随着宋季同寿宴,烈傲天京城走一遭后,有些事看在眼里,就不得不多为自己考虑一番了。
一统武林这种事他没兴趣,被别人统领着也令人不爽,尤其是当武林盟主有向朝廷靠拢,或干脆想跟朝廷做对的时候,他更是不愿卷进这趟浑水里。烈傲天的直觉准得惊人,虽然不知欧阳玄到底在筹谋什么,但一点点苗头都能让他看出蛛丝马迹来,于是当机立断,决定和这位盟主大人背道而驰。
一个人的背道而驰是很艰难的,所以他选择了玄天教这个盟友。
烈焰帮在蜀地的势力极大,否则也不可能成为江湖位列第一梯队的强大势力。他认识奚玉棠多年,早就看出她和柳曼云欧阳玄等人不合,简直就差明晃晃地和武林盟对立了。加上玄天教还出了一位太子殿下,而奚玉棠不仅没有因此骄傲,反而和太子殿下划清了距离,这份心胸和魄力,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
一个年仅弱冠的小子,能有今天这等成就,往后前途不可限量,烈傲天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个生意做得值了。
别人以诚待我,我自不可欺之,奚玉棠当日虽未多言,却也满足了几分烈傲天的好奇心。比如江南帮,比如离雪宫,比如玄天教和越家看透不说透的友好关系,再比如,自己多年来从未掩饰过的对武林盟主之位的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