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曼云失神地望着她,紧紧抿着双唇,拼死不开口。
大殿里一派安静,反常地没有任何人打扰,看来薛阳已经得手。
奚玉棠计算着时辰,对柳曼云再无好脸,“你一直牢牢站在欧阳玄一边,为了什么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我在京城听到宋季同和欧阳玄的谈话,目睹了你对圣女兰玉出手,遇到裴无星的刺杀,才想,你也许并不是在支持欧阳玄……那个老怪物许了你什么好处?一统武林?一统天下?你这些年一直暗地里针对玄天教,难道不是为了帮谁打掉我这刺头,从而收拢江湖于手中?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到别的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曼云摇着头,依然是这句话。
奚玉棠连眼都没眨,直接抬手弹向另一侧的红线。
柳曼云顿时痛得双眼瞬间充血,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其实不难猜。”她轻轻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近前,忽然一把扣住柳曼云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柳曼云,你从年轻到现在,心一直大得很。欧阳玄是个蠢货,你看不上的,你帮他,不如说是在帮他身后之人……当年天下最杰出的人物,除了我爹,就只剩下卓正阳……不过很可惜,本座在卓老贼走火入魔之时打断了他练功,一剑捅穿了他,你猜他还能活多久?”
双手筋脉俱断所带来的痛楚,远远比不上今后可能成为一个不能握剑的废人来得心神具废,柳曼云瞳孔都失了神,被她最后一句话彻底压断了救命稻草,整个人抖成了筛子,面对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奚玉棠蓦然加重了手劲,柳曼云吃痛地狠狠皱眉。
“放开我……”她艰难地开口,“你找错人了,奚玉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里是曲宁城,是离雪宫!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报复吗?!”
话音刚落,嘣地一下,一根红线绕在了她左脚踝处,随着红线轻轻一颤,脚筋瞬间断裂。
柳曼云痛得眼前发黑,竟连喊叫都没能发出声来。
奚玉棠忽然凑近她,眯起眼凉凉开口,“我怕你死的太早,我不甘心!”
啪地松开手,她重新坐了回去,指尖的银针绕着红线在她手间来回交织,像是自娱自乐玩翻绳,可说出口的话却狠戾得犹如地狱恶魔,“柳曼云,本座耐心很少,你再不说,我就废你右脚筋,如果你还不说,我就削掉你的四肢,把你彻底变成个废人。离雪宫是个好门派,你福气不浅,养出了不少好徒弟……我相信有的是人愿意坐上这宫主之位,到时候,你猜,没了你这颗棋子,离雪宫还能存于世么?”
“……你!”
柳曼云眼底惊现出惧意,骤然发现,眼前人竟然不是在跟她看玩笑!她真的会削掉自己的四肢,毁掉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门派!
“你这个魔头……”她失声呢喃,“你会下地狱的!”
奚玉棠嗤笑一声,“我本就是个魔教教主,下不下地狱不在乎。倒是姑姑你,你觉得你死后,奚之邈会不会放过你?你杀他妻儿,毁他基业,你对得起你的义兄么?他看不上你,不是因为你不够美,而是因为你脏,从里到外都透着令人恶心的脏!你连我娘一个头发都比不上!”
“你胡说!!唐芷嫣那个贱人哪里有我好!”柳曼云失声尖叫,“是我先遇上苍玄的,那个贱人根本就配不上他!她居然还敢给他生下儿女!我不杀她,难消我心头之恨!”
她不顾一切地喊出声来,说完才发现,对面奚玉棠的脸彻底沉了下来,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杀意几乎令她头皮发麻!惊慌失措地试图寻求帮助,却发现,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江千彤,在这一瞬间,刷地白了脸!
杀母之仇……
竟然是杀母之仇!
江千彤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奚玉棠在初雪之日说的那番话,那句‘我与柳曼云之间势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竟然真的是因为死仇!
……这仇,无解!
“呵……”奚玉棠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出奇地轻,可在这空旷血腥的大殿里竟犹如恶鬼索命,听得江千彤和柳曼云同时忘记了呼吸。
“你杀了我娘,但被我爹知晓,我爹为救她,也死了?”
“……是。”柳曼云在这一瞬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下场,声音蓦然平静下来,带着浓重的哀伤,“苍玄为救那个贱人,以一敌多……原本他不用死的,他如果肯顺从我的心意,也不必落得连内力都被封的下场……若是他没中毒,那些废物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原来竟是中毒散功,被人围攻致死的。
奚玉棠忍不住阖上双眼,死死握紧了拳。
她的父亲,风华绝代的魔教教主,惊才绝艳的人物,天下武功无出其右之人,竟然死的如此憋屈……
“谁杀的?”她轻声问,“你口中的那些废物……是谁?”
“又何必问,反正已被我灭口。”柳曼云冷冷回答。
“我问你是谁!!!”奚玉棠突然暴怒。
厅内,两人被她爆炸般的杀气压得嘴角流血,耳边轰鸣。半晌,柳曼云压下气血,开口,“……是紫薇楼弟子。卓正阳被他抢了太初心经,已和玄天是死仇,其下弟子必然不会放过那两人。”
紫薇楼。
听到这个名字,她一点都不惊讶,“原来你真的早就和卓正阳沆瀣一气了。”
“是的。”柳曼云垂下眼眸,“你杀了我吧,只要放过离雪宫,无论怎么处置我都可以。败在唐芷嫣儿女手上,本宫主认了。”
“我是要杀你。”奚玉棠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犹如在看一个死人,“可就这么让你死了,实在太便宜。我要让你看着我如何弄死卓正阳,如何让紫薇楼和离雪宫从此在江湖消失,十六年前,我玄天之劫,我奚玉棠所受之苦,要让你们一一还回来!”
“你!”
柳曼云惊惧地抬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了,为什么不能放过离雪宫?!”
奚玉棠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用冷眼望着她。
似乎从那双深渊般冷漠的眼睛里看见了眼前人的暴虐和无情,以及未来脚下这片土地的凄惨景象,柳曼云忽然急促地喘了起来,浑身发抖,目光落在江千彤身上,眼睛一亮,急迫道,“你不是看上彤儿了吗?你舍得让她无家可归,舍得让她眼看着门派倾覆吗?!如,如果你放过离雪宫,我可以死,我什么都能做,我传位给千彤,我让千彤嫁你!奚玉棠,你不能毁了离雪宫!”
“师父?!”江千彤不知何时冲开了哑穴,不可置信地望向地上的柳曼云,“你在说什么!”
“彤儿,彤儿你不会眼看门派覆灭的对不对?”柳曼云急促地往江千彤所站之地挪了两下,“师父今日便将宫主之位传于你,以后你就是离雪宫的宫主,你阻止她,你拦住奚玉棠!万不可让这百年基业毁于本宫之手啊!!”
江千彤蓦地瞪大了眼睛,“师父……”
“说够了没有?”奚玉棠不耐烦地睨向地上之人,“让江千彤嫁我?柳曼云,这话你都说得出口?你明知本座什么身份,还真是卖徒弟卖得顺手啊?一个越清风不够,还要加上我,是不是如果有一天卓正阳不要你了,你也要将她送出去?”
柳曼云猛地噎住了话头,见她毫不留情,万念俱灰,后牙槽猛地用力,便要咬舌自尽。
可下一秒,只听咔擦一声轻响,奚玉棠轻而易举地将她的下巴卸了下来,同时,银针出手,直击要穴,一颗药丸子嗖地被弹进口中,入口即化,药性迅速蔓延全身。
毫不留情地将下巴重新归位,奚玉棠嘲讽地望着她,“我说让你死了吗?”
柳曼云惊恐地发现,当那一针一药下去后,她竟然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别说咬舌自尽,就连动一下,身体都仿佛生锈一般,想握紧拳,额上布满了汗却依旧没能将五指并拢!
全身上下,竟只剩说话的力气。
“本座问什么你答什么,兴许本座心情好,便放过你们离雪宫。”奚玉棠慢条斯理地重新坐下,鹰眸直直望向她,“拉拢越家,是你的主意还是欧阳玄?”
柳曼云不知该不该信她,一时没有说话。
奚玉棠也不说话,就这么老神在在地望着她。
“是我的。”她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我怀疑你和越清风联手,想拆散你们……而且紫薇楼也需要越家的力量,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人会不动心。”
“哦?打算许越清风什么?”
“平分天下。”
“哈……”
奚玉棠忍不住笑出声。顿了顿,她又道,“卓正阳和司氏什么关系?”
柳曼云浑身一震,摇头。
“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说了会死,有禁制。”
奚玉棠挑眉,“那好,换个问题。卓正阳打算如何跟越清风平分天下?篡位?”
柳曼云这次倒是没有摇头,算是默认。
“原来是有仇啊……”她恍然大悟,既然是有仇,那么东宫下面的地宫就不是延平帝的手笔了,“我再问你,除了东宫,卓正阳的藏身地点还有哪里?”
柳曼云再次摇了摇头。
忍不住眯起眼盯着她看了许久,奚玉棠忽然冷笑一声,失去了再问的兴致。反正今日知道的已经够多,最关键的卓正阳和司氏的关系也已知晓,如今再看眼前狼狈之人,只觉厌恶至极,连和她同处一地呼吸都觉得恶心。
她起身来到柳曼云面前,迫使她抬起头来,轻声道,“本座今日不杀你,但如果你要想方设法对卓正阳通风报信,那么本宫就屠尽你离雪宫满门,就算你死,也会将你挖坟剖尸,挫骨扬灰,说到做到。”
满意地看着眼前人瞬间紧缩的瞳孔,奚玉棠笑了一声,敏锐地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鹧鸪号,心下有了底,继续道,“忘了告诉你,你们的镇派之物我拿走了,如果本座接下来听到任何风声……”
柳曼云疯狂地摇头。
“很好。”
奚玉棠放开她的脸,深深凝视眼前人,忽然抬手,直劈她天灵盖而下!
“住手——!!!”江千彤被她这一动作吓得失声尖叫。
可手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落了下去。
“师父!”
柳曼云也惊得死死瞪大了眼睛,却在那手落下的瞬间,发现一道极为暴躁的真气如惊涛骇浪般猛然冲进她全身经脉,横冲直撞,三两下便将她多年功力尽废!
“不——”她痛呼出声。
然而事已迟,眼看着柳曼云失魂落魄,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倍,奚玉棠抬手一挥,红线断裂,眼前人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看到江千彤还站在原地,她挥手将银针取出,后者陡然恢复了行动,飞身向自己师父扑来,慌张地探她鼻息,发现人还活着,却武功尽失时,身形震惊地摇晃了几下。
她抬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早已哭得红肿,望向奚玉棠的眼底神色复杂,让人看不清是惊是俱,是怒是恨。
目光扫至一旁跌落在地的佩剑,江千彤手指颤了颤,一把上前握住,撑着一口气站起来,将柳曼云护在身后,胸膛急剧起伏,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碎裂,再也无法弥补。
奚玉棠面无表情,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她出手。
“为什么会这样……”江千彤睁着大大的眼睛,近乎失神地望着她,声音嘶哑至极,“为什么要逼我……你杀了我好不好?我替师父给你赔罪好不好?你把她武功还来,奚玉棠,你这样,她还怎么能活?她是一手把我养大的师父啊!!”
冤冤相报何时了,奚玉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眼前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少女,看得奚玉棠刺痛不已,却依然面色平静地开了口,“……你是你,她是她。若非离雪宫有你,今日便是覆灭之期。”
“千彤,你要对我出手吗?”
江千彤浑身剧烈地颤抖,握着剑的手颤巍巍提不起一丝力气,双脚像是被谁死死钉在地上,想说什么,对着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却一句也说不出。
眼前这个人,曾是她在这个江湖上除了师父以外最能依靠之人,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好似不足为虑,哪怕自己有朝一日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只要向他求助,就好似能得到对方拼死相护……他曾为她医过脚踝,抱她轻功赶路,收留她去江南,带她游玩,送她礼物,陪她练武,为她出头,笑吟吟地听她讲各种趣事,还教她剑法,给她表演自己并不擅长的茶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啊啊啊!!”
崩溃般撕心裂肺的哭声蓦然爆发,手中的剑终究还是掉落下来。江千彤整个人直直跪坐下去,苍白的手指深深掩面,心如刀绞,放声痛哭。
奚玉棠狠狠闭上了眼睛。
她转头对上柳曼云生无可恋的眸子,轻声道,“你该庆幸你有个好徒弟。”
说完,再不留恋,转身离去。
第86章 后续发展
头也不回地离开安静如死的离雪宫,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江千彤锥心泣血般的哭声,奚玉棠几乎是仓皇地下了山,和薛阳会合后,纵马飞驰,星夜离开了曲宁城。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当走进烟雨台时,她险些腿软。
放了薛阳去休息,她抬步走向奚玉岚的云燕园。时间缓缓走过申时,云燕园内一片寂静,无论是奚玉岚还是长歌都还没回来。定定地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奚玉棠稍稍收拾了心情,这才转身离去。
来到主院,秋远刚巧端着水盆从里面出来,陡然见到她,怔了怔,“奚教主……”
眼前人风尘仆仆,看起来疲惫极了,眉眼之间没有往日的神采飞扬,死气沉沉的,整个人也深沉了许多,看得秋远心惊胆战,就这么站在原地不敢动。
“你去哪儿?”奚玉棠看向他。
“打水……”秋远条件反射地回答。
眨了眨眼,她轻声道,“我跟你去,一会你去找韶光,让她给我翻件衣裳出来换上,再通知小美我回来了,让他莫要担忧。”
“啊?”秋远一头雾水,“您要梳洗?那,那您进去歇着,我去给您准备。”
“不用,我先换身衣裳再说。”奚玉棠坚持不进主厅。
“……”
大约明白了她的意图,秋远不敢再反驳,但也怕她真跟着去,只好先将人带到偏厅客房,而后迅速备好了一切。奚玉棠简单地沐浴了一番,洗去尘土,穿着中衣直接裹上厚厚的大氅走进主厅内室。
越清风清醒地靠在床头,散着发,手上拿着本书,头也不抬道,“回来了?”
“嗯。”
奚玉棠抬眼看他,发现脸色比她走之前好上不少,心下微安。她刚刚梳洗过,全身都还在冒湿气,然周身挥之不去的疲惫却像笼子一般将她包围,“几时醒的?”
“你走没多久。”越清风动作优雅地翻了一页书,“不是不愿进来?”
“……”你误会了,我是想先沐浴,不然怕你骂我……
清绝出尘的一个人,说话做事举手投足都带着清越的贵气和雅致,哪怕奚玉棠明知他在生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见到这副永远都淡然自若模样的越家少主时,心里不可抑制地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她立在原地走神,直到越清风抬头对上她,轻描淡写道,“站在那里干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就发现了她的异状。动作缓慢地放下书,将眼前人那不对劲的情绪收进眼底,还没等发问,奚玉棠忽然抬手解开大氅准确地扔在椅背上,接着动作麻利地爬上了床,绕过人来到里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借你这里睡一下,兄长回来记得叫醒我。”
越清风被她这一连串不带停顿的动作彻底惊呆,竟是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这么愣愣地见她在自己身边躺下,好一会才后知后觉,被她这一直球直击心脏,砰砰砰如擂鼓般的心跳彻响耳边。
他眨了眨眼,彻底回过神,低头去寻她,“虽然我也很想你在这里睡下,但我病着呢,会过了病气给你。”
“没事。”奚玉棠将衾被掀过头顶,整个人闷进去,只留一头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柔软的枕头上。
“……”
越清风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克制地咳了一声,问,“怎么了?这几日去哪儿了?”
奚玉棠闷声不语。
伸手将她头顶的被子扯下来,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越少主微微一怔,彻底慌了神,方才那莫名其妙的气早就不知烟消云散到了哪儿,醒来后连续两天没见到人的不安和烦躁也倏然不见,整个人坐起来紧张地看她,“怎么哭了?棠棠,你别吓我……”
奚玉棠挥手打掉了他几乎伸到自己脸上的手,冷淡道,“我没哭。还让不让人睡了?我快三天没阖眼,特别困,再吵,你就给我滚下去。”
“……”
这到底是谁的床啊……
越清风抿了抿唇,委屈地将手收回来,见她分明就是有事却什么也不愿说,只好叹着气乖乖躺了回去,盘算着待她醒来再问。可下一秒,一只手臂忽然从被子里打横伸过来,正正好好压在他腰上,紧接着,奚玉棠整个人都贴了过来,紧紧抱住他,头深深埋在他身体和枕头之间的空隙里,犹如霜打的茄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令人心颤的脆弱和疲惫。
从她胳膊压上来开始,越少主就整个僵在了那里,一动不敢动,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身边紧贴着的触感却又那么分明,不禁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手都不知该怎么摆,就这么保持着古怪的姿势成了尊雕塑。
“……棠棠?”他轻声试探。
“借我抱一会。”奚玉棠声音闷闷,“……等我睡着,你把我踹过去就行。”
心中的担忧终究还是压过了窃喜,越清风侧过身,将人整个抱进怀里,察觉到她身体正在极其轻微地发着抖,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下一下安抚般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可好?”
内室里一片寂静。
良久,奚玉棠的声音透过衾被传了出来,“……我去离雪宫了。”
“……”
“我当着千彤的面,废了柳曼云的武功。”
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越清风惊讶地挑起眉梢。少倾,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感觉到奚玉棠正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心中叹息,语气缓了下来,“心中有愧?”
“没有。”
“觉得遗憾?”
“有一点。”各种方面的。
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越清风带着一丝笑意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睡吧。”
大喜大悲后人总会感到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疲惫,奚玉棠短短几句话,道尽了她这几日的全部。她本想在第一时间告诉兄长有关父母惨死的真相,可奚玉岚仍在青山谷未归,而她已提不起任何精神去处理收尾,幸好还有越清风。
她有些撑不住。
不仅是疲惫,还有父母死亡真相带来的巨大冲击,以及最后江千彤的哀肠欲绝,都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轻而易举让她放下了心中大石,道不尽的委屈和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疲惫瞬间灭顶般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闻着身边传来的令人安心的药香,奚玉棠整个人迅速陷入了沉睡。
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身边人传来平稳的呼吸,越清风停下动作,静静抱着人思索着什么。秋远从外面蹑手蹑脚地进来,令他立刻回神,迅速阻止了秋远开口,传音入密交代起接下来的事情。
……
奚玉棠睡得天昏地暗,梦里奚之邈和唐芷嫣临死前的情形一直反复在她脑内演绎,一会是他们被围攻致死,一会是雪山上的冲天大火,一会是江千彤的痛不欲生,一会又是她跪在父母衣冠冢前发誓报仇的场景,来来回回,混乱不堪。
醒来时,她头痛欲裂,四肢酸沉,整个人不知今夕何夕,疲惫得仿佛根本就没有睡着。
越清风早已不在身边,整个主院内室里寂静无声。窗外天光大亮,刺得她眼皮子生疼。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奚玉棠揉着昏沉胀痛的太阳穴醒神,想开口,却发现嗓子火辣辣一片干涸。
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温茶下肚,令她终于清醒了几分。这种仿佛宿醉一般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难得起了惰性,她犹豫了一下,又重新爬回床上,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发呆。
没过一会,有人推门而入。越清风穿得厚厚实实,手里抱着汤婆子,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见她睡醒,眼底顿时带上了笑意。
“喝水?”他开口。
奚玉棠摇摇头。
“可饿?”
继续摇头。
越清风来到床前坐下,探手贴了贴她的额,温度正常,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不管怎样也得吃点东西,我让秋远将饭菜端来,若是你不愿下床,就在这里梳洗,在床上吃。”
“好。”奚玉棠点点头,“几时了?”
“辰时一刻。”越清风偏头咳了两声,“你睡了一日两夜。”
……这么久?
奚玉棠诧异地看他,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见她居然反常地没跟自己提起正事,越清风也心下惊讶。没多说,只吩咐了候在外面的秋远和韶光,自己则坐到了一旁的书桌前,继续处理手边之事。为了陪奚玉棠,他将事务从书房带回了这里,累就回头看一眼她的睡颜,倒也惬意。
用了膳,奚玉棠的精神回复不少,却依然赖在床上不起来,撑着头看着不远处的越清风。后者被她盯得整个人都不太好,笔落了又停,反复两次,索性放下,转身对上她,“有事?”
床上人慢吞吞地摇头。
越清风抽了抽嘴角,道,“离雪宫那边,柳曼云对外声称练功出了岔子,需要静养,已将宫主之位传给了江千彤。年后元宵节便是继位大典,去不去?”
“不去。”奚玉棠这次倒是答得飞快,“你去就行。”
“我是病人。”越清风睨她一眼,“差人送去贺礼,全了礼数便好。”
……玄天跟离雪宫如今都彻底撕破脸了,还送礼?
千彤会要么?
会不会被扔出来?
“帮我转告薛阳,备一份礼送去,平常些,不出挑就好。”奚玉棠懒洋洋地开口。
越清风点点头,转身又拿起了笔。
他先挑起的话头,如今又不说了,奚玉棠刚被勾起些勤奋劲就被撂在了半空,不上不下地令人好生不爽,“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越清风笔锋不停地随口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