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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是会去,我会想办法进去。”
“我们会想办法进去。”爱丽丝说。“你这次别把我扔在旅馆里。”
比利没有答腔。他想着,倘若时机成熟,他得作出抉择。然后他又想到爱丽丝经历过的事情,以及克勒克对更年轻女孩干的一切,惊觉这一切
也许不是他说了算。
8
这天晚上,他打了最后一通电话给尼克。“你还欠我一百二十万。”
“我知道,会给你的。我们的朋友付钱了,就他所知,你已经挂了。”
“另外再追加二十万,就说是你搞我的利息吧。这二十万转给玛姬。”
“法兰基他妈?你确定吗?”
“对,告诉她是我给她的,告诉她用这笔钱好好照顾法兰基。告诉她我是逼不得已,我很抱歉。”
“我觉得你的道歉不会让玛姬软化,玛姬……”他叹了口气。“玛姬就是玛姬。”
“你大可告诉她,法兰基今天会这样该怪的人是你,不是我,但我想你不会这么说。”
尼克沉默了几秒,然后问起剩下的钱该怎么安排。比利告诉他该转去哪些帐户。几番讨论过后,尼克答应了。如果比利没有在一旁“叮咛”,
尼克还会付钱吗?比利有疑虑,因为他不确定尼克保住一条命的感激之情能持续多久。不过他打算照他的意思安排好,因为他不打算死在纽约。该
死的人会是罗杰·克勒克。
“祝你一切顺利。”尼克说。“我是真心的。”
“嗯哼。确保法兰基得到妥善的照顾,还有办好另一件事。”
“比利,我只是想告诉你——”
比利挂断电话。他不在乎尼克想说什么。债务清了,他跟尼克之间的恩怨扯平了。
9
比利打算隔天一早就启程,但巴奇要他等到十点,因为他有事情要办。巴奇去忙的时候,比利最后一次造访避暑小屋。他将树篱动物的画作从
墙上取下,搬到小路尽头。他望着山谷看了一、两分钟,望向对面曾经存在过的饭店,据说闹鬼的地方。爱丽丝觉得自己看见了,但比利只有看到
几处焦黑的残骸。他心想,对,也许那里依旧闹鬼,所以才没有人原地重建,那块地明明看起来挺不错的。
他将画作从山缘扔下去。他望向落谷的开口,看到画作卡在三十公尺下的松树上。他心想:就在那朽烂吧,然后回到屋内。爱丽丝已经将他们
少少的行囊打包放上车了。实在没理由不开这辆车东行,这是一辆好车,追踪不到,雷吉也不会想念这辆车。
“你去哪了?”爱丽丝问。
“就散散步,伸展一下双腿。”
巴奇回来,他们坐在门廊的摇椅上。“我去找了一个朋友,替你买了饯别的礼物。”他将一把枪递给爱丽丝。“西格绍尔P320紧凑型手枪
,弹匣有十发子弹,加上枪管里有一枚。小到可以放在你的手提包里。子弹已经装好,所以必须拔枪的时候,伸手小心点。”
爱丽丝入迷地望着手枪。“我没有开过枪。”
“很简单,对准射击就好。除非你站太近,不然你应该会失手,但还是可以把人吓跑。”他望向比利。“如果对她持枪你有意见,现在就说出
来。”
比利摇摇头。
“爱丽丝,还有一件事,该开枪时就开枪,答应我。”
爱丽丝答应。
“好,现在给我一个拥抱。”
她抱起他,开始掉眼泪。比利觉得其实这样挺好的,她正在体验她的感受,正如那些互助团体说的一样。
这是漫长有力的拥抱。三十秒后,巴奇放开她,对比利说:“轮到你了。”
虽然比利不喜欢男人间的拥抱,他还是靠了上去。这么多年来,巴奇就是生意伙伴,但过去这个月里,他成了朋友。他在他们需要时提供遮风
挡雨的地方,也协助了接下来的计划。比这些事情更重要的是他对爱丽丝很好。
比利坐进三菱的驾驶座上。巴奇穿着牛仔裤与法兰绒衬衫走到副驾驶座,看起来非常符合科罗拉多人的气质。他做出摇车窗的动作,爱丽丝打
开窗户。巴奇靠上来,亲吻她的太阳穴。“我想再见到你。想办法确保我们会再见。”
“会的。”爱丽丝说,她又哭了起来。“我会确保我们会再见。”
“好。”巴奇挺直身子,退了开来。“现在去搞定那个王八杂种。”
10
比利将车停在科州朗蒙特的沃尔玛超级中心外头,尽量紧挨着建筑,这样无线网路收讯才好。他用他自己安装了VPN的笔电,将爱丽丝的照
片传给乔治欧,还要他尽快转给克勒克。
告诉他,女孩叫做萝莎琳,开放时间有限。只有从现在开始算的三天,第四天就会关闭。价钱可议,但底价是一小时八千。告诉他,萝莎琳是
“上等货”。叫他如果有疑问,可以向茱蒂·布兰能确认。如果你要,你可以告诉他这次安排不收费,就算是作为刺杀艾伦引发后续一连串不得已
麻烦的补偿。告诉他,负责运货的人是达伦·伯恩的表哥,史蒂芬·伯恩。你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他署名“B”。
这天晚上,他们在内布拉斯加州林肯的智选假日饭店过夜。比利正将行李拿上免费的饭店推车时,他手机叮了一声,有讯息进来。他用一点也
不念旧的目光看了看,这是他昔日的文学经纪人传来的。
“乔治欧?”爱丽丝问。
“对。”
“他怎么说?”
比利将手机交给她。
罗素:他要。十一月四日晚上八点,蒙托克公路七七五号,用拇指回我就好。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爱丽丝,你决定。”
她找到向上竖起的拇指图示,发了出去。
我们一早从林肯出发,在八○号州际道路上往东前进。上路的头一个小时,我们没有什么交谈。爱丽丝打开我的笔电,读起我在避暑小屋写的
内容。到了爱荷华州的康瑟尔崖郊外时,一辆车按着喇叭经过我们旁边,从后座看过来的是小丑与芭蕾舞女伶。小丑挥挥手,我也挥起手来。
“爱丽丝!”我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星期四?”她没有把目光从萤幕上移开。我因此想起常绿街的德瑞克·艾克曼与丹尼·法西欧,他们也会被手机上的东西催眠吸引。
“不是随随便便的星期四,今天是万圣节。”
“好喔。”她还是没抬头。
“你会扮成什么?我是说,你最喜欢的人物。”
“嗯……我曾经打扮成莉亚公主。”她还是没有从萤幕上抬头。“我姐会带我去附近逛。”
“在京士顿,对吗?”
“对。”
“战果丰硕?”
她终于抬起头。“比利,让我读啦,我快看完了。”
于是我们深入爱荷华州时,我让她继续读下去。这里景色没有什么起伏,只有好几公里的平地。终于,她阖上了笔电。我问她都看完了吗?
“只看到我出现的地方。就是我呕吐,差点呛到的地方。那里让人看不下去,所以我停了下来。对了,你忘记更改我的名字了。”
“我会记得的。”
“其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她笑了笑。“还记得Netflix的《谍海黑名单》吗?以及我们替植物浇水?”
“妲芙妮跟华特。”
“你觉得它们有活下来吗?”
“我确定会。”
“放屁,你根本不知道。”
我坦承的确如此。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想要,我们可以相信它们活了下来,对吧?”
“对。”我说。“的确可以。”
“无知就是有这等优势。”爱丽丝望向窗外绵延几公里的玉米田,现在因为准备过冬,只剩一片枯黄。“人可以选择要相信什么。我选择相信
我们会抵达蒙托克角,我们会做完该做的事,全身而退,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好。”我说。“我也选择相信这样。”
“毕竟,你从来没有落网过。杀了这么多人,你每次都逍遥法外。”
“我很遗憾你必须读到那个段落,但要我把一切通通写下来也是你的主意。”
她耸耸肩。“他们都是坏人,那是他们的共同点。你不会射杀医生、神父……导护妈妈。”
这话逗笑了我,爱丽丝也微笑起来,但我看得出来她在思考。我让她思考。好几公里的路就这样过去。
她终于开口:“我要回山上。我也许会跟巴奇住一阵子,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会喜欢这样。”
“就一开始的时候,直到我找到工作,可以自己搬出来住,开始存钱回学校读书。因为几岁想念大学都可以。有些人一直到四十,甚至六十岁
的时候才开始念大学,对不对?”
“我在电视上看过一个男人,他七十五岁才开始读大学,八十岁领毕业证书。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考虑的不是商学院。”
“不,一般的大学,也许甚至是科罗拉多大学,我可以住在博德。我喜欢那个镇。”
“有考虑要读什么吗?”
她迟疑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却又改变想法。“我想历史吧,或社会学,也许甚至剧场艺术。”仿佛觉得我会反对一样,她又说:“不是要
演戏,我才不想演戏,而是其他的东西,舞台、灯光什么的。我对好多东西都很好奇。”
我说这样很好。
“比利,那你呢?你的幸福快乐日子是什么样的?”
我不用多想。“既然我们在作梦,那我想写书。”我敲了敲她持续抱着的笔电。“在我写那个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写得出东西来,现在我知道
了。”
“那这个故事呢?你可以修改一下,变成小说……”
我摇摇头。“这则故事只有你这个读者,这样无所谓。这篇故事功德圆满了,它启开了一扇门。而且我也不用给你化名。”
爱丽丝沉默了好一晌,然后说:“这里是爱荷华州,对吗?”
“对。”
“没意思。”
我大笑起来。“我敢说当地人不会这么想。”
“我敢说他们也这么想,特别是年轻人。”
我实在无法与她争这个。
“告诉我一件事。”
“我尽量。”
“为什么一个六十好几的老头会想跟萝莎琳年纪的小女孩在一起?我不懂。感觉好像……不知道耶……很荒诞。”
“不安?也许是想感受他失去的青春?回忆他自己的青春,试图与之连结?”
爱丽丝只有短暂思索一下这个概念。“听来好像放屁。”
事实上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是说,你想想。克勒克跟十六岁的女孩能聊什么?政治?世界大事?他的电视台?而这女孩能跟他聊什么?啦啦队生活还是她的『脸友』
?”
“我觉得他不是要找长期交往的对象。这笔交易是一小时八千块啊。”
“所以是为了性交而性交,为了掠夺而掠夺。就我看来太空洞,太空虚了。还有那个墨西哥的小女孩……”
她沉默看着爱荷华州的景色。然后她压低声音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
“什么?”
“禽兽。”她持续望向外头几公里长的枯槁玉米田。“我说禽兽。”
万圣夜,我们下榻在印第安纳州的南湾,十一月一日在宾州的洛克黑文过夜。入住时,我的手机叮了一声,乔治欧传讯息来。
罗素:老克的助理彼得森要达伦·伯恩堂哥的照片,确认身份之用。寄到judyb14455@aol.com,茱蒂会转过去,不收费。她很乐意看到老克倒
楣。
彼得森想要照片让我担心,却不意外。毕竟他是克勒克贴身保全,也是他的助理。
爱丽丝要我别担心。她说她会替我修剪戴去“岬角”的黑色假发(她说:“有时有个美发师姐姐也是挺不错的。”)。我们前往沃尔玛,爱丽
丝买了一副飞行员眼镜,还有一罐冷霜,她说这样我就会有爱尔兰人的苍白面容。还有一只小小的夹式金耳环,没有很招摇,要我戴在左耳上。回
到汽车旅馆,她将我额头的黑色假发往后梳,叫我将飞行员眼镜搁在头发上。
“想像你觉得自己是电影明星。”她说。“穿那件高领上衣。记住,克勒克跟这个彼得森只知道比利·桑默斯死了。”
她在没有特征的墙前面替我拍照(也就是我们下榻的“最佳西方”酒店砖墙),然后我们一起仔细检视。
“这样够吗?”爱丽丝问起。“我是说,我觉得不像你,特别是那个嘲讽的笑容,但我希望巴奇能在场帮帮我们。”
“我想够了。如你所说,他们觉得我已经埋在派尤特山麓下了,光是这么想,过关机率就大幅增加。”
我们回到室内时,她说:“我们在搞小小的阴谋。巴奇、你的冒牌文学经纪人,现在还有这个位高权重的赌城老鸨。”
“别忘了还有尼克。”我说。
她停在我们两间房中间的走道上,皱起眉头。“如果他们之中有人联络克勒克,告诉他我们的计划,这人大概可以赚得不少油水。尼克、乔治
欧、巴奇是不会干这种事,但那个茱蒂会吗?”
“她也不会。”我说。“基本上这些人都受够他了。”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我知道。”我说,还真是一厢情愿。不管怎么说,如果我进去,现在看起来爱丽丝越来越有机会跟我一起进去。
十一月二日,我们在纽泽西过夜。隔天晚上,我们入住了河头镇的凯悦饭店,此处距离蒙托克角只有八十公里。乔治欧的确在南美洲的减肥中
心替我们订了房间。因为他知道我没有史蒂芬·伯恩的证件,他用的是戴顿·史密斯的名字。然后因为这个地方比我们之前待的汽车旅馆都高档,
爱丽丝不得不出示她新的伊丽莎白·安德森证件。乔治欧也许瘦了几公斤,但脑袋同样精明,他还用史蒂芬·伯恩、萝莎琳·佛瑞斯特的名字预定
了一间标准双人房,已经付清费用。克勒克也许不会亲自确认,这种事情不是他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在乎的,但彼得森也许会想确认一下。如果饭店
人员告诉彼得森,伯恩跟佛瑞斯特还没入住,彼得森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大家都知道皮条客的行程很不规律。
在我离开柜台前,我问起有没有给我的包裹。结果还真的有,寄件人是拉斯维加斯的“欢乐游戏新颖企业”。无疑又是一间不存在的公司。乔
治欧按照我要求安排的。我在我的房间里,当着爱丽丝的面打开包裹。里头是一罐没有记号的小小喷雾罐,尺寸只有随身体香剂滚珠瓶的大小。这
次不用烤箱清洁喷雾。
“这是什么?”
“卡芬太尼(Carfentanil)。二○○二年的时候,俄国政府用某个版本这种气体打入一间歌剧院,里头有四、五十名车臣叛军分子,挟持了七
百多名人质。原本的用意是让大家昏迷后,结束威胁事件。这招的确管用,但气体毒性太强。一百多名人质不只睡着,还死了。我怀疑普丁根本不
在乎。这个东西据说只有一半威力。我们要杀的是克勒克,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杀害彼得森。”
“要是不管用呢?”
“那我就采取必要措施。”
“我们。”爱丽丝说。
十一月四日,白天相当漫长。等待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慢。爱丽丝带了连身泳衣,在游泳池里游泳。之后,我们散步,在热狗餐车外带午餐。
爱丽丝说她想睡个午觉。我也阖眼,却完全睡不着。之后,她重新将假发梳成照片上的发型时,她坦承她刚刚也没睡。
“而我昨晚也没睡多久。等到这一切过去后,我就要好好睡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算了。”我说。“你待在这,让我搞定这件事。”
爱丽丝露出浅浅的微笑。“而当你出现,却没有带一小时八千块的女孩,你要怎么跟彼得森解释?”
“我会想到说词的。”
“你也许根本进不去。如果你要硬闯,你就得杀了彼得森。你不想杀他,我也不希望你杀他。我去。”
于是就这样说定了。
我们六点出发。爱丽丝从Google Earth上找到大宅的照片,还在导航系统上查到该怎么过去。冬季天黑后,车流不多。我问她想不想在河头镇
郊外的速食店稍作停留,她发出刺耳的笑声。“如果我吃任何东西,我肯定会吐在漂亮的新洋装上。”
是船领洋装,紫色的,还有小白花点缀。她穿了新的御寒外套,但拉链没有拉起来,所以她乳沟出现的位置还清晰可见。从上面看其实看不到
什么,因为她没有穿胸罩,只有穿半截的束胸内衣。她的手提包搁在大腿上,西格手枪在里头。我穿了我的新飞行外套,格洛克手枪在其中一个内
袋里,另一边则是喷雾罐。
“蒙托克公路很弯。”她说。我知道,下午睡不着的时候,我用笔电研究过路线,但我让她讲下去。她在壮胆,她想鼓足勇气。“先经过灯塔
博物馆,然后第一个路口左转。『爱欧斯』不是海滨的房子,我猜他为了景色不要面海。反正我怀疑,他这把年纪还会不会滑水或搞徒手冲浪。你
怕吗?”
“不会。”至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害怕。
“那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替我们一起害怕。”她又再度看起手机上的地图。“看起来七七五号在进去约一·六公里处,会先经过蒙托克农场商
店,肯定很方便,采购什么新鲜蔬果农产品的。比利,你看起来很不错,非常像爱尔兰后裔,你可以在哪边暂停一下吗?我好想上厕所。”
我在一间“风道简餐店”停车,差不多距离河头镇与蒙托克中间的地带。爱丽丝跑进店里,我考虑要不要抛下她,自己离开。巴奇嘱咐我不要
跟她一起从事的事情(对她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没多久,她就会成了知名有钱人命案的帮凶,前提是一切都顺利进行。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她
很可能会死在那里。不过,我继续等她。因为我需要她才进得去,没错,但也是因为她才有决定的权利。
她笑着走出来。“这样好多了。”我开回公路时,她说:“我以为你抛下我自己走了。”
“完全没想过这种事。”我说。从她看我的目光中,我知道她心里非常清楚。
她在座位上挺直腰杆,将洋装裙摆拉在膝盖上。她看起来就像拘谨体面的女高中生,现在已经不存在的那种。“咱们上吧。”
我们经过灯塔博物馆,左转前进了不到一百公尺。这里完全没有亮光,右侧某处有海浪的声音。新月在树梢若隐若现。爱丽丝靠向前,稍微整
理了一下我的假发,然后坐回去。我们都没有交谈。
蒙托克公路从六○○号开始,理由只有早就作古的都市计划师才懂。我很意外看到这些房子虽然打理得很好,外表却很平凡。多数牧场型的房
舍与鳕鱼角风格的建筑在常绿街看起来并不会突兀。这里甚至有一座拖车公园。很高级的拖车公园,有马车灯照明,还有卵石小道,没错,但拖车
公园就是拖车公园。
蒙托克农场商店,只是一处突然冒出来的商品小摊,现在关闭黑暗。门口只有几颗堆成金字塔的南瓜,后面有一辆车斗用木栅围起来的老旧卡
车,车上也有几颗南瓜,肥皂在挡风玻璃上写着“待售”,另一扇窗上写着“运作正常”。
爱丽丝指着商店后面的信箱,说:“就是这了。”
我放慢速度。“最后问一次,你确定吗?你如果不要,我们可以直接掉头。”
“我很确定。”她坐姿僵直,膝盖紧紧并拢,双手交握在提包的提袋上。双眼直视前方。
我转向一条破烂泥巴小径,路牌标示着“私人道路”。非常清楚,这条泥巴小径就是用来驱赶好奇观光客的伪装。过了第一个小丘,泥巴路成
了柏油路,宽到车辆可以轻松会车。我打开远光灯缓缓前进,想着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前往坏人住所。我希望这次能够以更快、更有效率的方式离
开。
我们绕过弯道,挡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百八十或两百一十公分高的木头条板栅门。混凝土柱子上有一个对讲机,一盏金属灯罩的灯照亮对讲机。
我把车开过去,摇下窗户,按下按钮。“喂?”
我认为乔装爱尔兰口音可能会惹出麻烦(爱丽丝与巴奇也这么想)。再说,伯恩这辈子都住在纽约,他实在不该有爱尔兰腔。
同一时间,柱子上的对讲机没有回应。
“喂?我是史蒂芬·伯恩,达伦的堂哥,瞭?我替克先生送货来了。”
又没反应,我有理由觉得出问题了(从爱丽丝的神情看来,她也这么想),我们进不去了。至少这个方法行不通。
然后对讲机发出声响,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下车。”声音平板,不带感情。听起来像条子在讲话。“你跟小姐都下车。你们在栅门前面会看
到一个打叉的记号,就在中间。站上去,往左边看,站近一点。”
我看着爱丽丝,她睁大眼睛看着我。我耸耸肩,点点头。我们下车,朝栅门走去。打叉的记号原本是蓝色的,现在已经褪成灰色,就在一处四
方形的混凝土上。我们一起踩上去,往左边看。
“抬头,往上看。”
我们抬起头,有摄影机,当然啰。
我听到低低的交谈声,然后屋里负责对讲机的人(我猜就是彼得森),放开按钮,我们这边只剩寂静。没有风声,这种冬天里也不会有蟋蟀叫
声。
“怎么了?”爱丽丝问。
我不知道,但想说他们可能持续监听,于是我叫她闭嘴等一等。她双眼圆睁,但她随即明白,便羞怯小声说了句:“好的,先生。”
对讲机又发出声响,男声说:“伯恩先生,我看到你外套左边口袋鼓起,你有枪吗?”
这个摄影机拍得也太清楚了吧?我可以说没有,然后无论克勒克多想要这个女孩,栅栏都不会升起来。“对,我有枪,防身用的。”我说。
“把枪拿出来举高。”
我把格洛克手枪拿出来,高举在镜头前。
“放在对讲机柱子下方。在这里不需要防身,没有人会偷。离开时再带走即可。”
我乖乖照办。喷雾瓶比较小,所以那一侧口袋没有鼓起来,再说如果我能控制住对讲机声音的主人,对付克勒克应该不成问题。至少我是这么
想的。
我走回混凝土四方形,但对讲机的声音阻止了我。“不,伯恩先生,请你待在原地。”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事实上,我要麻烦你后退两步
。”
我朝车子退了两步。
“再后退一点。”声音说,我明白了。他们是要我离开拍摄的画面。克勒克想打量他的商品,决定他到底要不要花这笔钱,还是就打发我们走
。摄影机发出低低的声响。我望过去,看到镜头探了出来,聚焦拍摄。
我以为男人接下来会要求爱丽丝将提包里的物品对着摄影机展示,西格手枪最终也会跟格洛克一起躺在对讲机的柱子下方,但完全不是这么回
事。
“小姐,请你将裙子拉起来。”
彼得森的声音,但验货的人会是克勒克。爬满皱纹的眼眶里那两只贪婪的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