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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皎皎起身坐到床榻上,低眉说着:“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一旦陛下查不到凶手,又当如何。”
凌霄为她将披香殿内的多余烛灯都吹灭,只提着一盏,说着:“您的意思是——”
“大皇子中毒闹得沸沸扬扬,又怎么能以查不出凶手为收场。”
苏皎皎掀被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帷幔,轻声:“当初姬良使中毒一事,陛下便是在和我和妙御女之间做抉择,最终罚了无辜的妙御女为结局。”
“皇室尊严不可有损,这件事已经闹大了,不论过程如何,就一定会有一个结果出来。”
可是如今若是查不到皇后头上,又没有证据指向任何人,陛下该如何将此事盖棺定论?
次日晨起,外头下起了细白的小雪。
这一夜苏皎皎睡得不好,时不时的梦魇,又浑身酸疼。
但因着不用早起去请安,凌晨醒后又小睡的那一会儿也算缓了些神。
鱼滢掀帘从外头进来看见苏皎皎坐了起来,立刻扬声说着:“小主醒了,都进来吧。”
侍奉苏皎皎的几个贴身侍女端着铜盆干巾这些盥洗的物什走进来,手脚麻利地将物什一一放好。
鱼滢上去扶着她坐下,躬身低声说着:“小主,凌霄一早就派人去打听了玉堂宫那处的情况,说是殿前司搜宫什么都没搜出来,受训处的几个宫女吃了重刑,也没问出什么,惹得陛下龙颜大怒,恐怕这段日子,宫里都要人人自危了。”
苏皎皎敛眸嗯声,盥洗完后坐在梳妆台前,说着:“多盯着点那边的动向。”
凤仪宫内。
皇后正坐在主位上淡定地喝茶。
乐荷抱着大公主沈岚英在殿内玩耍,宫中时不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皇后含笑看着女儿活泼可爱的模样,捏着杯盖的动作微微一顿,温声说:“岚英,到母后这儿来。”
沈岚英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小宫裙,领口一圈白狐毛,衬的她娇俏可爱,她嗒嗒跑到皇后膝边,仰头问:“母后叫我。”
女儿冰雪可爱,皇后越看越喜欢,她将瓷杯放在桌子上,抱起沈岚英,柔声说着:“昨日是不是有殿前司的人去国子监了?”
“是呀,他们还把南舟哥哥的……桌子和文房四宝都带走了,连一张纸都没剩下。”沈岚英乌溜溜的眼睛里有些不理解,“母后,岚英听说南舟哥哥生病了……他以后不去国子监念书了吗?”
皇后哄着她说:“南舟哥哥只是身子不适,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岚英最近出去玩可千万要听母后的话,不能像南舟哥哥一样生病,好不好?”
沈岚英乖乖地点头,皇后才亲了亲她的白嫩的小脸,将她递给了在一旁候着的乳母:“今日小雪,别让大公主着凉,午膳时吩咐尚食局炖些滋补的汤来给公主补身子。”
待人领命下去,雨荷才上前附耳说着:“陛下震怒,殿前司搜宫定是搜了不止一遍,大皇子用过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殿前司收走查验,今晨却依旧什么都没查出来,想来如今东西都还在殿前司里,恐怕还会查上几遍才好交差。”
皇后神色未变,只轻声说着:“本宫记得,看守殿前司的指挥曾受过本宫不少好处,他新婚的妻子,又是本宫母族旁支的嫡妹。你派人悄悄递信过去,叫他藏于袖中,用火焚烧,不留痕迹。”
第65章 赃物遗
重要线索。
雨荷立刻低眉顺眼地应下, 将要起身时,她屈膝的动作稍稍犹豫了会儿,说着:“娘娘, 今日内侍省那边的人得了珍嫔小主的命令,说要给她做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
皇后不紧不慢地睇她一眼:“怎么磨磨蹭蹭的, 说便是了。”
雨荷这才开口说着:“娘娘,珍嫔小主要内侍省用最好的料子为她做玉枕的盒子, 同时还要将陛下赏赐她的东珠镶在床头。”
“还说……”雨荷迟疑了瞬,又开口道:“奴婢听说披香殿的宫人去为她办事的时候说, 这暖玉枕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顶金贵的好东西, 她区区一个嫔位不敢久久用着, 要供起来才是。”
“珍嫔平素行事向来温和低调,未曾有过张扬之举,今日向内侍省的人堂而皇之地说要为您赏赐的玉枕和陛下赏赐的东珠做活还是头一回,奴婢觉得, 倒像是故意的。”
皇后目光一凝, 紧接着便神色从容地喝起了茶,悠悠道:“昨儿的事闹得大, 珍嫔不过是堪堪躲过一劫, 对本宫给的东西自然避如蛇蝎。”
话音甫落,皇后才啧了声:“昨日的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 怕是早就全了本宫悉心设的局, 就因为是珍嫔, 本宫知道她聪明, 才多想了几步。谁知她反应这么快, 本宫的计划到底落了空。”
“本宫这一手筹谋已久, 自问做的足够天衣无缝了,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珍嫔。”
一侧的雨荷微微抬头问:“娘娘同珍嫔并无仇怨,这回又为何选中了珍嫔?宓贤妃手握重权,如今又是四妃之位,您若是能将宓贤妃拉下水,岂非更划算。宓贤妃虽位份高,可未必有珍嫔这么聪明。”
皇后不以为然地瞧她一眼:“正是因为宓贤妃不够聪明,本宫才不急着对她下手。”
“珍嫔虽是嫔位,但心机深,又颇得陛下喜爱。她的父亲在朝中如日中天,近期甚至隐隐有些要以一人之力撼动世家地位之疑,虽世家根基甚广,但陛下支持苏敞,又有属意寒门科举一事,等时机一到,革新势在必行。”
将瓷杯放在桌案上,皇后看向不远处的虚无出了神,沉声道:“届时苏敞便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他的女儿本就得宠,到时更是水涨船高。一旦珍嫔手里有了权利,本宫再想动她就更难了。”
可惜这回计划失败,短时间内不好再有什么大动作,否则一旦惹了陛下疑心,就全白费了。
皇后的眼神深沉如墨,如一泓不见底的深潭。
起码要等到明年,大皇子一事彻底在宫里平息,才好再寻机会下手。王淑妃、宓贤妃和珍嫔,都是她的心腹大患,她总归要一个一个地除掉……
雨荷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道:“那珍嫔那边可要有什么动作?您上次说着暖玉枕是莲妃娘娘用过的,可奴婢记得,莲妃娘娘的旧物都被先帝下令……”
皇后淡淡觑她一眼:“暖玉枕不过是寻常的暖玉枕,本宫是故意将莲妃的消息传给她,想乱她阵脚罢了。”
“若是寻常妃嫔知道莲妃的名号,定会产生好奇,然后暗中打听莲妃的事迹。可宫中人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极少,不论是谁打听,本宫相信,都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去。”
“这些陈年旧事旁人或许不知道,可太后临薨前却告诉过本宫一些,就连陛下也不知道本宫会了解。先帝下令抹去莲妃的一切事迹,这些年陛下虽从不提起,可生母莲妃却是陛下最在意的人之一。若是有人想假借莲妃的事迹争宠,不管是谁,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皇后勾唇冷笑:“从前不是也有人跳莲妃最擅长的绿腰舞搏宠么?你瞧陛下将她怎么着了?未置一词,便将她发入冷宫,足以见得,咱们的陛下是最最薄情之人。宠妃又如何,不过都是他一时兴起罢了。”
“我将莲妃的消息放出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就看看珍嫔会不会失了方寸,贸然拿着本宫给她的消息做文章,如今只是做个盒子看不出什么,且看后面,珍嫔怎么做才好。她想拖本宫下水,也得知道莲妃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暖玉枕头,本宫若是不承认说过莲妃的事,只说这玉枕是本宫送的,你瞧陛下是信她,还是信本宫?”
天一日比一日冷,本就临近年关,事不知凡几。
大皇子的事在这个节骨眼才爆出来,她劳心劳力,正有些隐隐头痛。
今日难得说了好些话,太阳穴这时候突突地疼。皇后指尖套着金镶玉的金寇甲,瞧着富丽堂皇,她抚上眉尾,皱眉说着:“扶本宫去歇息,记得,殿前司那边的事务必办好。”
玉堂宫
王淑妃日夜不停地守在大皇子身边,熬得双眼通红,一听门外传信的人过来,立刻燃起了希望,从床头起身风风火火地赶到宫门前,催促着:“如何?殿前司那边可查到什么!”
前来送信的宫女隔着门口两个看守的侍卫说着:“今日得来的消息,说是殿前司什么都没搜出来,一丝毒药的痕迹都没能寻到。”
王淑妃瞳孔一缩,急声问:“受训处可从玉堂宫的宫人里盘问出什么?”
“也没有。”她摇摇头,声音放得愈发低微,“玉堂宫上上下下,连您身边的芝桐姑姑都被押送到了受训处,受训处那样的地方岂是一般人熬得住的,可受了一天刑,却没一个人张口。”
“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嘴严,还需得陛下继续查才行,如今宫里人人自危,奴婢来玉堂宫的事保不齐已经被知道了,还请娘娘珍重身子,照顾好大皇子,再有消息,奴婢会再来。”
送信宫女的身影在雪花中逐渐远去。
王淑妃看着她越走越远,一旦想起方才她说的话,脚便如同灌了铅一般滞住,满脑子都是绝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受控地滚滚而落。
噩耗击碎了王淑妃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和高高在上的锐气,泪如雨下。
她不敢去想,若是一直找不到解药,舟儿的未来会怎么样。身为舟儿的亲娘,难道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毒折磨得不成人样,然后慢慢地死去吗?!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王淑妃对宓贤妃和皇后的恨意达到了空前绝后的高度,恨不得将她们的肉剁碎了喂狗。
究竟是谁要害舟儿?是谁!
宓贤妃和皇后都恨她入骨,又只有她一个人孕育了皇子,两人都位高权重,这到底会是谁的手笔!
危机在前,王淑妃回到沈南舟床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宓贤妃跋扈,且性子急躁。
若是她动手,就算思量周全,也不会如此周密,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皇后一向耐得住她挑衅,最是能忍……
难道是皇后?
想起平日里和皇后数次明里暗里的争锋,王淑妃紧咬着牙抓紧了手下的被子。
是了,皇后恐怕早就恨她入骨了。
可皇后的嫌疑如此明显,她这么做,就不怕陛下猜忌吗!
宫中人人皆知她刻薄,宓贤妃跋扈,可谁又知道,她们这位表面温和纯善的皇后又是什么样的蛇蝎毒妇!
贱人,都是贱人!
殿前司前院。
数个穿着盔甲的带刀侍卫在院内平展的石板路交错着疾步行走,人人形色匆匆,衣物快速摩擦间,发出驳杂清脆的击鸣之声。
李指挥不动声色扫视了一周,迈步走进内屋,厉声问着:“陛下今日大发雷霆,大皇子身边的虽有东西必须搜查清楚,今日下午再去和我搜宫一次,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搜!”
“是!”
大皇子身份金贵,平时吃穿用度样样精致,接触的东西甚多。他们不可随意打砸,只能小心检查,可惜看了好几遍都没结果。
陛下严令审查此事,殿前司负责为陛下查案,一天一夜过去都无结果,陛下定要追责。
为了尽快找出端倪,负责此事的十来个人皆神色紧张,低着头在屋内聚精会神地搜查,不敢有一丝遗漏。
李指挥在殿前司里是要职,自然也参与到了此事里。按着皇后娘娘身边的亲信所言,他要找的东西就是大皇子在国子监所用的那一堆里面。
国子监东西不多,都单独放在一间里,且审查过好几遍,不曾发现任何问题。
他板着脸四处走了走,照例叮嘱底下的人好好干活,最后才走到了这间屋子里。
屋中此时只有一个人在反复查看这些东西,他正小心地捧着砚台查看有无玄机,见是指挥来了,当时便将东西放下,双手抱拳,低头说着:“指挥。”
李指挥点点头,沉声问:“查的如何了?”
说着,他随手拿起一支毛笔打量了番,说道:“我记得这边的东西已经反复验收过好几遍了,都没什么结果,你出去吧,我再自己看一遍。”
同样是殿前司的人,那人并未怀疑,将东西放下便颔首说:“是。”
待他一走,李指挥便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那只紫玉竹狼毫填入了袖中,又拿出了今日皇后娘娘交给他的那支一模一样的出来,放回了远处。
正当他消磨时间等着出去按着要求焚烧时,从外面走进一人唤着:“李指挥,太极殿那边有要事,您快去候命吧!”
“来了!”
做贼心虚时最忌讳节外生枝,可陛下传唤,李指挥也没办法。他只好将毛笔往袖管里又送了送,再用手指摁住有些宽松的袖口,疾步往外走。
前殿司设置在汤泉宫的东南侧,有宫墙相隔,不属后宫范围。
但每每去太极殿时,便会经过梅林旁的官道一路向西,直直通到太极殿前。
殿前司入宫仪态有要求,需目不斜视,右手握于剑身中前段,左手下垂,以示军纪。李指挥本就心虚,且陛下传召得急,他只得挺直了腰板快速去御前。
慌张间,袖管里不慎落出一物,坠入薄薄细雪间。
不多时,从梅林中娉婷走出一个眉目清冷的女子,她亲自弯腰拾起遗落之物,嗓音柔婉动听:“紫玉竹狼毫乃是毛笔中极珍贵的罕见之物,天下学子莫不以拥有紫玉竹狼毫为荣,这儿怎么会遗落一支?”
第66章 殿前血
替罪羊
冰天雪地里, 来的人仍然穿着一身水碧色的宫裙,她肤色白皙,容貌清冷如月, 在微绽的红梅林里,更显的孤冷出尘。
身边侍奉她的雨菱说着惊讶地说着:“这条路除了宫里妃嫔, 殿前司和一些外臣也会经由此处去太极殿,算起来可不少人呢。便是这紫玉竹狼毫毛笔再珍贵, 如今您是妃嫔,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寻失主。”
钟美人低眉看着手中珍贵的毛笔, 温声说:“就是因为珍贵,我也不好放任它被遗留在这。若是被哪个宫人捡去变卖了银钱, 反而是辱没了这支笔的风韵。”
雨菱劝着:“小主一向爱惜文房四宝, 不如便先将这只毛笔收起来吧,这东西不论交给谁都会惹来麻烦,倒不如您先保管着,若是有缘, 咱们再物归原主。”
手中的毛笔虽是竹所制, 却质感通透如玉,在阳光下透着墨紫色, 触手微凉。
钟美人记得, 书上说紫玉竹狼毫极为罕有,除了合适的紫玉竹难寻外, 最精妙的却在于技艺, 十分巧夺天工。
重一分则沉, 轻一分则飘, 上好的狼毫点墨, 挥写时行云流水。
她放在手里仔细感受了番, 质感外形都分毫不差,却是感觉稍稍重了一丝。虽丝毫不影响写字,但差一丝完美的感觉,还是让钟美人有些遗憾。
也许是因为使用紫玉竹狼毫的人多为男子,因此重量也是根据男子的习惯而打造的,女子手轻,这才拿着稍沉了些。
小小的一支毛笔此时仿若重于千斤,钟美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先收起来吧。”
“回霁月殿。”
大皇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宫。
后宫中唯一的皇子出了事,又在当晚牵连了最得宠的珍嫔,险些被奸人所害,宫中妃嫔除了惊惧谨慎,却也都在暗中打听。
永安宫同心殿。
毓贵嫔正在细细地打量一件杏粉色的薄绸舞衣,见绿宛进来,淡淡问着:“怎么样了?”
绿宛快步进来,低声说:“听说一天一夜过去了,各处都没有进展,陛下在太极殿大发雷霆,派人再去审查呢。”
毓贵嫔眉眼平静,事不关己般嗤了声:“表哥后宫的这些女人不得宠,倒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缠。大皇子中毒,高兴的人可多了去了。倒是可笑,好像没了一个大皇子,她们自个儿就能生下皇子似的。”
牵唇一笑,绿宛低眉说着:“大皇子中毒,最痛苦的怕就是王淑妃了。听说从前在太子府上的时候她便刻薄嚣张,又运道好,刚进宫就生了大皇子,谁都不放在眼里。宫里被她欺辱过的妃嫔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人人都等着看她的好戏,奴婢倒不知道了,谁这么好手腕下了手,连陛下都查不出。”
细白的柔荑拎起舞衣,细致地打量着细节和走线,淡声道:“宫里的人怎么争斗都不要紧,只要火不烧到本宫这,坐观山虎斗就是了。这些不相干的女人除了会跟本宫争陛下还有什么用?”
说罢,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偏头问着:“珍嫔那边的事可查出来什么了?”
绿宛福身说:“只知昨夜珍嫔宫里的宫女意图往披香殿□□来陷害珍嫔,听说,还是见不得人的媚……药,押着人去受训处的时候,还没到人就自尽了,线索断了,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媚药?”毓贵嫔冷笑了声,“怕是珍嫔自己安排的,然后假借大皇子中毒一事博取陛下的同情才是。人人都说珍嫔得宠,她不过就是仗着一张脸去装柔弱,惹陛下心疼罢了,陛下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偏偏对她不一样,所无媚药,她怎么勾的住陛下,真是贱胚子。”
见娘娘提起珍嫔便来了火,绿宛当下也不敢多说,忙劝着:“小主说的不无道理,陛下从未对哪个女子上过心,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待珍嫔有所不同,她定是使了些手腕才是。娘娘和陛下的情谊才是万中无一呢。”
“想来陛下如今只是因为怜惜您,还将您当做妹妹,这才不……”绿宛顿了顿,赶紧说着,“等除夕宫宴,您定能一举将陛下的目光拿下。”
说起陛下和除夕宫宴,毓贵嫔的眼中才变得柔软和希冀起来。
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将表哥的心栓在自己身边。
毓贵嫔的视线从舞衣上挪开,转身坐到了主位上,问着:“朱宝林最近可还安分?”
绿宛瞧一眼绘竹馆的方向:“她连动两次胎气,惹的陛下不悦,这阵子都在绘竹馆养胎,不曾出过门。奴婢隔着窗口看过一眼,气色倒还好,就是精神有些恹恹。”
“说是养胎,陛下却不许她随意出门,也不许别人再来探望,同禁足又有什么两样?肚子里揣着个金疙瘩又如何,还不是处处受气。”
朱宝林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户姿色平平的女人,毓贵嫔打心眼不把朱宝林看在眼里。但她三番五次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接近陛下,不把她这个主位放在眼里,依旧让她觉得发自内心的厌恶。
她一定要在朱宝林这一胎生下来之前成为表哥的女人才是。
三日后。
太极殿前,沈淮坐在主位上,冷眼看向下方跪着的满身是血的宫女,眼中冰冷暗沉。
他的两侧分别坐着皇后,宓贤妃和王淑妃,看着下跪的宫女,神色不一。
押送宫女来的侍卫单膝跪下,低头恭敬道:“启禀陛下,受训处连审了几日,终于撬开了她的嘴,她承认是她给大皇子下了毒。”
殿内跪着的宫女已经被折磨的不像人样,浑身是血,身上被刀割得到处是伤口,好几处血肉模糊。一只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不知是瞎了还是怎么。
辨认出是谁以后,王淑妃登时便惊呼出了声。
“碧衣?!”王淑妃红着眼瞪向她,怒得抓紧了手下的扶手。
碧衣一向是给大皇子煎药熬药的宫女,是自入宫起便跟着她的老人,向来做事稳重妥帖,连芝桐都夸过她踏实。谁知竟也是背主求荣之人!
得知身边人背叛,王淑妃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扇她的巴掌。
可碍于陛下在场,又是太极殿,王淑妃就算是万般怒火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撒,只能恨恨地咬紧牙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硬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沈淮冷冷扫一眼王淑妃,下巴微抬,不怒自威:“你就是意欲谋害大皇子的宫女?”
他冷淡的嗓音回响在偌大的太极殿内,万人之上的帝王之气威慑地碧衣惊惧不已。
她惊慌失措,仿佛四肢百骸的痛苦都被恐惧减轻了般,说道:“是奴婢一人做的,无人指使!!!”
碧衣在受训处受了三四日的重刑,此时已经有些目光涣散了,面对陛下的询问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皇后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淡声说着:“陛下问你什么你说便是了,如此说来,你身后定是有人指使才对。”
说罢,她意有所指地看向碧衣,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暗示。
看到皇后的目光,碧衣的眼睛骤然清醒了一瞬,她看向陛下凄厉地高声喊道:“王淑妃为人残暴,待下人苛刻,奴婢早就心生怨恨已久,苦苦忍耐了几年,终于寻到了机会下手。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奴婢不后悔!”
这话乍一听合理,但却经不起推敲,漏洞颇多。
宓贤妃冷冷拧眉道:“你若恨毒了王淑妃,也该对王淑妃下手才是,大皇子只是一个孩童,你对他下手又有何用?何况你只是区区一个婢女,又如何得来的毒?”
两个问题直戳核心,碧衣有一刹那的慌乱。
提起王淑妃,碧衣的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起来,立刻反驳道:“一下子杀了她又有什么意思,得要她日日守着大皇子痛心疾首才好!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劳烦陛下亲自动手!”
说罢,她直直扑向陛下的方向。
身侧看守的侍卫下意识拿刀去挡,碧衣毫不犹豫拔出佩剑抹向自己的脖子,当场血溅太极殿。
沈淮的脸色顿时阴沉得不像话。
一个两个都视死如归,他还治不了她们了不成!
“来人!将她身边来往密切的宫女全部排查一遍!谋害皇厮,欺君罔上,将她一脉全部押至大牢,七日后问斩!”
殿外立刻进来几个侍卫将碧衣的尸首拖走,蔡山急忙说着:“陛下,前殿污秽,别冲撞了龙体啊!”
皇后同样担忧地看着他,一副贤妻的模样,柔声道:“陛下,您日夜操劳,还是去后殿歇息吧,仔细身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沈淮并未作声,只冷声道:“你们都退下。”
皇后和宓贤妃一怔,见陛下神色冷峻,只得福身离开了太极殿。
他盯着殿外,神色有几分阴翳:“此事对外宣告告破,让殿前司的人暗中调查。”
“是。”蔡山躬身应下,犹豫了瞬,才说着,“陛下,方才披香殿的宫人来过,说是珍嫔娘娘求见,不知陛下可要见一见?”
第67章 柳太医
提拔自己人。
沈淮冷厉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两分, 觑向蔡山,默了一瞬。
珍嫔一向懂事,不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平添怒火, 她在刚刚审完大皇子中毒一事后便前来太极殿,莫非是大皇子一事中还有什么关窍被她发现了不成。
他沉声嗯道:“让她过来。”
不多时, 苏皎皎快步进了太极殿内,神色有些慌张地屈膝说:“皎皎给陛下请安。”
沈淮嗯了一声, 淡声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苏皎皎却不起身, 反而愈发谦卑地低头说着:“皎皎斗胆,有要事禀奏。”
见她模样, 沈淮似乎察觉到她想说什么, 无意识敲了下一桌面:“说。”
“事关大皇子中毒一事,还请陛下宽恕皎皎僭越之罪。”
她顿了顿,说着:“太医署的太医都是医学世家,正统的书香门第, 学的都是医经药理。但大皇子的毒颇为蹊跷, 太医们也束手无策。今晨柳太医来给鱼滢把脉时,皎皎忽而想起入秋时自己久病难愈, 凌霄请柳太医给皎皎写药膳方子的时候, 柳太医也曾顺道给把了脉,吃了几日, 病症大轻, 虽未完全治愈, 却也是大大缓解了。”
苏皎皎嗓音很柔, 怯软道:“皎皎后来问了凌霄, 她说柳太医出身寒门, 醉心医术,却医术很高明。皎皎心想,既然太医们都没法子的事,倒不如叫柳太医把脉试试,也许他见多识广,便能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