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止是舅舅,年朝夕都猛然抬起头。
净妄见状直接道:“他是魔尊不假,但他都敢以道心起誓了,你们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个魔呢?他仍旧是人族啊,没有入魔,更没有成魔。以人族之身成为魔尊,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大概也不会相信。”
年朝夕一时间呆愣住,甚至没注意到自己亲舅舅。
她不由自主地喃喃道:“雁道君……”
雁危行侧身看过去,保证一般地说:“兮兮,我不会成魔的。”
曾有人对他说过,你所还想堂堂正正的和小城主在一起,那你首先得是个人。
于是之后,哪怕成魔之路于他而言更为顺畅,他也从未想过要成魔。
舅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甩袖,道:“罢了!我不管了!”
年朝夕见状,下定决心一般,给了雁危行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连忙追过去,跟在自己舅舅身边,缓缓道:“舅舅,其实雁道君这些年过得不太好的……”
舅舅狐疑:“他一个魔尊还能过得不好?”
年朝夕反问:“一个人族当魔尊,舅舅觉得过得有多好?”
舅舅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年朝夕继续道:“他这个魔尊当的前有狼后有虎,魔族岂是好相与的……”
舅舅沉吟:“也对……”
舅甥二人携手走远。
原地,净妄古怪的看着雁危行:“前有狼后有虎?”
雁危行面色不改:“是这样没错。”
一场误会解除,接下来就是做正事的时候。
之后又三天,三人借来的近一千精兵悄无声息地埋伏在了曲崖山外。
就在他们埋伏好之后,两个伪装的滴水不漏的“曲崖山弟子”带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妖进了曲崖山。


第91章
靠着那两个妖修的脸,年朝夕他们轻而易举的走进了曲崖山书院。
这里和年朝夕想象中的险恶之地颇有些出入。
这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书院一样,来来往往的弟子们热闹非凡,学文习武,极富有生活气息。
不过年朝夕也没有意外,在来之前,她早已经把那两个妖修所知道的有关曲崖山书院的东西全都给掏了出来。
据那两个弟子所说,这座书院对于普通的妖修来说真的只是一所书院而已,甚至因为有众多大妖坐镇,周围几座颇有实力的妖山也都爱把子弟送到曲崖山教导。
而这些有实力有背景有社会关系的妖修,曲崖山是不会动,也动不得的。
对于这些妖修来说,曲崖山只是一座普通书院,可能他们在里面呆个几年直到出师,甚至出师之后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知道这曲崖山书院背后有什么。
但对于被抓进曲崖山的人族修士或者近些年频繁被招进来的边陲小妖来说,这座书院就是一座不可能逃的出去的魔窟。
人族修士们被关在什么地方只有大妖们的嫡系弟子才知道,不是他们能接触到的,但每年被招进曲崖山的边陲小妖,大概只有五分之一的人能活着走出书院。
那两个妖修就是曾经被招进书院,如今又侥幸能活下来的边陲小妖。
和他们一起进入书院的边陲之地妖修总共有二十几人,最后只有他们因为“识时务”而活了下来,成了大妖们的得力工具,去招揽那些和他们同样出身背景的小妖们。
其余妖修便都和那些悄无声息被带进曲崖山的人族修士一个下场。
按他们所说,每年被招揽进来的边陲小妖最开始会和其他妖修一样,在书院里读书习武,做着从此之后一步登天的美梦。
但他们不知,他们其实只是曲崖山圈养的牲畜,每当“那边”出了问题之后,便会有一两个边陲小妖“死”在曲崖山的任务之中,而且往往会“死”的尸骨无存,或者干脆由曲崖山“收尸”,这些人都是见不到尸骨的。
但从没人怀疑曲崖山,因为这里是妖族,一个比其他地方更信奉弱肉强食的地方,曲崖山作为远近闻名的妖山,其任务当然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每年都会死人,而这些边陲小妖本就实力低微,死在任务中再正常不过了。
这些死亡挡不住边陲小妖们对一步登天的前赴后继。
当然,他们也不会让所有边陲小妖全都死了,每年都会留下来一两个像他们一样“识时务”的人,这些人作为边陲小妖们梦想中“一步登天”的代表,更作为大妖们得力的工具,吸引着更多前赴后继的小妖们。
这曲崖山,每一块砖石之下都藏着一个死不瞑目的亡魂。
年朝夕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象若有所思。
但她也没来得及思考太久,她刚进书院还没走几步,一个女妖像是已经得到了消息一般,急匆匆地迎了过来,一见年朝夕就皱眉道:“师妹,你们这次怎么晚了这么久?其他新生们都已经入学了,师尊都以为你们是出了什么意外呢。”
年朝夕立刻戏精上身,一脸为难道:“师姐,这也实在不能怪我,您也知道我们这次去的是什么地方,偏僻成那样,好苗子实在难找。”
那女修的面色就缓了缓。
随即她的视线就落在了霍城身上,看着脸色苍白活像是得了什么大病的霍城,皱眉质疑道:“所以你们耽搁了这么久就找到了这样的好苗子?”
她语气有些不满。
年朝夕忽悠道:“矮子里面拔将军,这已经算是好苗子了,资质不错,就是身染顽疾看着虚弱了一点,但我们曲崖山是什么地方,不可能这点儿顽疾都束手无策。”
女修脸上的不满渐渐消退。
她像打量货物一般打量着霍城,眼神里带着评估。
霍城神色如常,像是没发觉一般。
那位师姐便满意地笑了笑,道:“还算可以,那这个人我就先带着登记入学了,速度快的话估计明天就能和其他学子在一个学堂了,耽搁不了太多功课。”
她说着就抓住了霍城的手腕。
年朝夕下意识地按住了霍城的肩膀。
那师姐脸色顿时就变了:“师妹,这是什么意思,你害怕我抢你功不成!”
年朝夕一时间没有说话。
而且说实话,这师姐不开口她都不知道她还有抢功的打算。
不过,她不能就这么让她把人带走了。
虽说在那两个妖修口中,刚入学的边陲妖修曲崖山不会立刻开杀,但凡是就怕意外,霍城如今又是修为尽毁的身体,哪怕不能让霍城和他们待在一处,她也得保证霍城是真进了学堂,而不是一开始就被带走失联,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他们一开始打的就是兵分两路,年朝夕他们和霍城从两方入手的打算。
她心念急转,手下却按实了霍城的肩膀,面上笑道:“师姐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怎么会怀疑师姐呢,只不过凡是都要有始有终,送都送九十九步了,这最后一步还是不劳烦师姐了。”做出了一副真的怕师姐抢功的样子。
师姐怒极反笑。
年朝夕本以为她也会嘴炮回过来,毕竟大家看起来也都是体面人,体面的成年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怎么有仇也最多是嘴炮回击,这一点在修真界也一样,正经人谁会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然而她忘了这是民风淳朴的妖族,对面这师姐显然不是个正经人。
她被年朝夕嘴了,第一反应不是嘴回来,而是直接举起了巴掌朝她挥来!
年朝夕:“!!!”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师姐巴掌挥到一半指甲立刻变得老长,这一下不止是要打她一巴掌,还打的是毁她容的主意!
妖族就这么凶残的吗!连嘴炮都内卷到这种程度?
但她倒没怎么紧张,她都能看清对方挥过来的轨迹了,她自然能躲开。
但她一时之间却没有躲,因为按照她扮演的这女妖人设,她应该是没实力躲开的,年朝夕在纠结着怎么躲才能躲的像运气好的无意为之。
但雁危行显然没她这么纠结,或者说,当那师姐举起手时,他心里便已经想好他要怎么踏平曲崖山了。
都要踏平曲崖山了,于是也就无所谓这次潜入是否成功。
雁危行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那一脚直接踹到了师姐肚子上,师姐直接倒飞出去几十米选,狠狠地压在了墙面上,当即昏死了过去。
年朝夕见状立刻警惕的左右看。
幸而他们和那师姐一路上边走边说,现在这地方人迹罕至,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又跑过去看那师姐现在怎么样。
刚蹲下来她就猛然“嘶”了一声。
这一脚真够狠的,一条命怕是给踹出去半条。
但雁危行尤不解气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满身杀气。
年朝夕毫不怀疑他真敢当场弄死这师姐。
她赶紧拦住,道:“不至于不至于。”
雁危行冷冷道:“她要打你。”
年朝夕失笑:“笨蛋雁危行,我当然能躲开啊,我怎么可能被她打到。”
雁危行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拦住了雁危行,年朝夕又犯难地看向了生死不知的师姐。
这可怎么办。
好不容易潜入,她可不想再起波澜。
这时霍城也走了过来,他冷静道:“现在的话,要么干脆毁尸灭迹让她永远闭嘴,曲崖山的人就算发现她死了也查不到我们,要么就让她忘记今天发生过什么,从此以后一切如常。”
雁危行闻言眸光一闪。
他突然蹲下来,伸出一只手半拢在了那师姐额头上方。
玄妙的灵力气息突然从他手心而起。
年朝夕一惊,压低声音问:“雁道君!你在干什么呀!”
雁危行没说话,片刻之后,那玄妙的灵气收拢,他站起身,缓缓道:“好了兮兮,你不用担心善后了,没有善后了。”
年朝夕一惊,压低声音道:“你杀了她?”
雁危行笑了笑:“不,我消抹了她的记忆,又给她塞了段新的记忆,等她醒来,她不会记得方才发生的事情,只会以为自己身上的伤是偶遇了自己的死对头对战时留下来的。”
消抹记忆,再造记忆。
人族修士中没有这样的手段,哪怕是有,那必然也是禁术。
这就是雁危行在魔族学到的东西吗?
他用得这样熟练。
什么情况下,会让他需要经常用这样的手段呢?
年朝夕张了张嘴,问:“那这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雁危行想了想:“没有的。”
年朝夕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又问道:“你刚想起来的吗?”
雁危行点了点头:“刚想起的。”
雁危行他……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解决了“师姐”这个后顾之忧,年朝夕光明正大的带着霍城走完了一系列入学程序,然后亲自送他去了新学子们的住所。
两方约定彼此每天用特殊方法联系一次,以保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的安全,也保证若是在年朝夕他们找到被困的人族修士之前霍城就被选中的话,年朝夕他们也能第一时间跟着霍城找到其他人被关的地方。
确保霍城安全之后,年朝夕拉着雁危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从储物戒里拿出了那个关着黑蛇和山雀的小笼子。
两只动物关在一个笼子里,空间逼仄的厉害。
但一看到他们,两个动物还是挨挨挤挤的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地报团取暖。
十分可怜的模样。
年朝夕却丝毫没有可怜他们,她似笑非笑地摇晃了一下笼子,漫不经心道:“方才我和那师姐说话的时候,你们是想出来?”
黑蛇和山雀一起摇头。
年朝夕讶异:“真的没想出来吗?方才我和那师姐说话的时候见你们一直撞笼子,还以为你们是对这个笼子不满意,对我不满意呢。”
黑蛇和山雀争先恐后的摇头。
年朝夕沉吟:“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黑蛇和山雀着急忙慌地点头。
年朝夕就笑眯眯道:“那我就放心了,那现在,就劳烦你们给指点一下你们在这里的住处了。”
黑蛇和山雀哪里敢不应,争先恐后地为年朝夕他们指路。
一路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比方才他们送霍城去的地方高级得多的弟子房。
年朝夕看了看弟子房外两边那鲜明的“男”和“女”的标志,明白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修真界宿舍了。
于是两个人就准备分别住进男女宿舍。
然而,笼子里的黑蛇在这时微不可察的开口了。
他结结巴巴道:“不、不是这里……”
嗯?
这里不是男女宿舍吗?不是这里这黑蛇带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年朝夕正准备追问,一旁突然有人走了过来,年朝夕眼疾手快的把笼子塞进了储物戒。
来人是一个长相妩媚的女妖。
她一见年朝夕,先是挑了挑眉,见他们分别站在男女弟子房门外一副要进去的模样,了然道:“你们这是又吵架了?”
年朝夕眉眼微动,装出一副气压极低的样子扭过头。
于是那女妖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看了一眼站在男弟子房外的雁危行,啧了一声,道:“师妹啊,我说这样的男人你要来何用?姿色也就那样,看这肾虚的模样也不一定就器大活好,现如今连哄人都不会了,你是真不考虑换个男人吗?”
她这话连避着人都不避,明摆着是说给雁危行听的。
雁危行眉心跳了两跳。
但他终究不是那黑蛇,更无演技可言,只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死鱼一般看着那人。
而听了这虎狼之词的年朝夕瞳孔地震。
妖族的女修……都是这个画风的吗?
等等,黑蛇和那山雀是一对吗?
不知为何,年朝夕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她的预感成了真。
那妩媚师姐见两个人都没什么反应,无趣的撇了撇嘴,道:“行了,这几日曲崖山有贵客,弟子们不能随意走动,你们住不成男女弟子院了,别杵在这里了,还不快跟我回去!”
然后她就带着年朝夕他们来到了……一个混寝?或者说传说中的夫妻宿舍?
一座大院,有男有女,成双成对,举止亲密。
那妩媚师姐走进大院径直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道:“你们有段时间没回来了,房间都快荒废了,还有心思闹别扭呢?不赶紧打扫打扫今晚就没地方住。”
年朝夕呆滞地抬眼看过去。
这房间十分的大,一应物品都是双份,虽只有一间房,但也修缮的颇为奢侈,可见曲崖山书院对弟子有多大方。
那床也是十分的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但再怎么大,那也是一张床,而刚刚这师姐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房间。
年朝夕呆滞道:“师姐,我们两个,都住这里吗?”
然而那师姐在年朝夕震惊之际已经走了。
沉默了好半晌,雁危行声音平稳的替她回答:“我想是的。”
年朝夕面色大变,当即拿出了那小笼子,疾言厉色地问里面两只小动物:“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沉默。
片刻之后,山雀慢吞吞道:“就是你想得那种关系。”
年朝夕:“……”
……你们就不怕生殖隔离吗?
哦忘了,妖修没有生殖隔离。
淦!
年朝夕有将笼子塞回去,余光看向雁危行,欲言又止。
哪知雁危行居然十分从容。
他越过她走了进去,声音平静道:“非常时期,兮兮,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年朝夕没有回答,她犀利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从容不迫的雁道君可能并不知道他同手同脚了。


第92章
“同居”的第一天,年朝夕睡床雁道君睡地。
然后两个人静默不语的干躺了半夜,谁也没睡着。
笑话,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心大的直接睡过去那就是神仙了。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没睡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都没说话。
年朝夕抓心挠肺,雁危行心绪难平。
年朝夕最开始觉得她那怎么着都浑身不得劲的感觉来源于她两辈子几百年加在一起第一次和血缘关系以外的男子同一个房间过夜的羞涩,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差点儿被她自己给掐死在了摇篮里。
因为她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百年一个听闻父亲为她招婿后毛遂自荐到她面前道君。
那道君唇红齿白,体态风流,长着一副最招女孩子喜欢的桃花长相。
但那唇红齿白的好看道君羞羞答答的表达了对年朝夕的喜爱之后,被满脑子直女念头的年朝夕认为是对她的挑衅,然后暴怒的带人把他给群殴了。
听说那道君回去之后自信心受到了巨大打击,从此断情绝爱走了无情道,反而在道途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回忆结束,年朝夕不由得沉吟。
她真的有羞涩这玩意吗?
年朝夕陷入了深沉的自我怀疑之中。
答案被自己pass,她依旧抓心挠肺。
然后年朝夕觉得她不等再这样下去了,再这么彼此沉默下去,雁危行尴尬不尴尬她不知道,她快被这微妙又尴尬的气氛逼的徒脚抠出一座月见城了。
正好雁危行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个人同时开口。
年朝夕决定搞一波事业,严肃道:“雁道君,你觉得困住霍城的那个溶洞……”
雁危行决定趁机谈一波情,款款道:“兮兮,你觉得今晚的月色……”
然后两个人同时尬住。
沉默。
片刻之后。
年朝夕:“其实我觉得……”
雁危行:“其实你可以……”
男女声音交叠响起。
再次尬住。
这一次,雁危行夜色中的身影仿佛都添了一丝灰败。
顿了顿,雁危行格外平静的声音响起:“兮兮,你先说吧。”那声音平静到山雨欲来。
年朝夕:“……好。”
她试图冷静:“霍城之前说关着他的地方是个溶洞,这样的话……哈哈哈哈!”
她突然绷不住,一下子破功笑出了声。
雁危行顿了顿,难得的抬手盖住了脸,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而年朝夕也是一破功就越想越觉得方才他们那一波操作好笑,一笑就差点儿停不下来,最后忍不住捂脸道:“我们方才那是在干什么哈哈哈哈哈……”
雁危行无奈:“兮兮……”
年朝夕险些笑出鹅叫。
半晌,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她声音中仍带笑意地说:“行了,反正也睡不着,我们出去逛逛吧。”
雁危行失笑:“好。”
两个人直接起身出了弟子院。
曲崖山有宵禁,入夜之后不许弟子外出,年朝夕他们出门的时候便用了个障眼法掩去身形。
然后两个人像逛后花园一般在曲崖山随意逛了起来。
这曲崖山分好几个山峰,他们住的弟子院在其中最偏僻的一座山峰,曲崖山书院在曲崖山最中心的一座山峰,而那些大妖们住的地方,则在曲崖山最高的一座峰上。
年朝夕在进曲崖山之前,曾用神识将曲崖山整个扫了一遍。
她自死而复生过之后神识强度便已经超过了这修真界绝大多数人,神识探查之下可以不惊动任何人,但饶是如此,她扫遍了整个曲崖山,却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溶洞的痕迹,更别说是遍布符文阵法的溶洞。
年朝夕怀疑关押霍城的那些溶洞里有某些可以屏蔽神识的阵法。
如今年朝夕出了弟子院,站在山上四下看,仍旧看不出霍城所说的溶洞到底在哪里。
当年他重伤逃跑意识昏沉,能坚持到逃出曲崖山就不错了,除了那个溶洞,霍城也根本说不出任何信息。
年朝夕想了想,拽着雁危行直接去了那些大妖们居住的最高峰。
刚靠近最高峰,年朝夕就闻到了一股酒香混合着肉香。
再往前走,就能看到整个最高峰灯火通明,和宵禁之后一致陷入黑暗的其他山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年朝夕御剑从上往下看去,就见山巅的一处辉煌行宫之中,身着彩衣的侍女们人来人往,依旧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年朝夕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迟疑道:“这是在……宴客?”
然后她就想了起来,白日里那个给他们带路的妩媚女妖曾说过,今日曲崖山要待客,所以不仅要宵禁,还不许弟子们随意走动,怕冲撞了贵客。
什么客人会让曲崖山这么大张旗鼓?
年朝夕有点儿想进去看看,于是看向雁危行,想问一下他的这个障眼法能不能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混进宴会中而不会被发现。
然而她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站在她身后的雁危行也在低头看着那最高峰,但视线却没有落在宫殿上,反而像是在透过那山峰看向更深处的内部一样。
夜色之下,垂着脸的雁危行神情难辨。
但他们本就挤在飞剑上,原本他还像模像样的和她保持着距离,而今却几乎下意识地以保护的姿态揽住了她。
他在忌惮。
这山峰上有什么东西能引起雁危行的忌惮。
年朝夕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低声问道:“雁道君,你发现什么了?”
雁危行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这座山下……有东西。”
山下有东西?
年朝夕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她下意识地放出神识扫了一遍整座山峰,神识的探查甚至已经深入到了地下几丈。
然而神识反馈给她的,只有泥土和碎石。
但年朝夕不会去怀疑雁危行,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她更偏向于自己最开始的猜测,这曲崖山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屏蔽她神识的探查,但是雁危行比她敏锐的多,他不用神识,却反而察觉出了什么。
难不成霍城所说的溶洞其实是在这座山峰下?
年朝夕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下面有什么?”
雁危行:“生机。”
他有些困惑道:“大量的生机,远非一两个人身上所能散发出来的,但这些生机仿佛被谁强行凝聚在了一起一样……怎么回事?”
甚至不止有生机,除了生机之外,通透的视野之下,雁危行还看到了大量的死气。
而且这死气和他所看到的生机不同,雁危行所看到的生机像是从不同人身上强行剥离下来之后又被人硬生生给缝合成了一个整体,看似强大,实则各自为政。
但那死气浑然一体,同根同源,来源于同一个东西。
在雁危行的视野之中,那生机与死气同处于一个空间之中,生机似乎是被人催动着,不断地强行靠近融合死气,而那浑然一体的死气凝聚成似龙似蛇的形状,强悍地撕咬吞噬着生机。
无数人身上剥离下来的生机,居然不敌一个东西身上散发出的死气。
而且那死气源源不断,很快就将生机撕咬的七零八乱,彻底处于劣势。
让雁危行感到忌惮的不是那硬生生被剥离缝合起来的生机,而正是那些死气。
这山下有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死气,这死气甚至让雁危行感受到了某种威胁。
但这威胁又不像是对自己性命或安危的担忧,反而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这种排斥感让他下意识地拒绝靠近那些死气。
他排斥,甚至是厌恶,他的本能告诉他,靠近这些死气只会给他带来让他绝对不敢想象的后果,那厌恶感甚至催促着他下意识地想带着年朝夕逃离。
不去管什么被囚禁的人族修士,也不去找什么溶洞,此时此刻,他只想立刻带着年朝夕跑得远远的。
无意识的,他揽着年朝夕的手越来越紧。
直到年朝夕突然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上,雁危行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然后他便看到年朝夕敏锐的问道:“这山下还有其他东西?很难对付?”
雁危行下意识地不想向年朝夕提及那些死气。
但他也知道年朝夕的脾气,他若是现在不告诉她,保不准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她自己就闯进去了。
他揉了揉额头,点头道:“对。”
他将自己看到的死气粗略描述了一下。
年朝夕听得直皱眉,缓缓道:“那死气是什么暂且不说,但生机的话……霍城提到了他被关押的溶洞里有剥夺他人生机的符文阵法,霍城所说的溶洞会不会就在这座山下……咦?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