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的看着那道裂缝。
狭长了裂缝破坏了灵璧的无暇,裂缝之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要出来,那是浓烈到近乎液体,几乎能被人肉眼可见的灵力。
它们翻涌着要出来,最终却又像无力一般,无法越过那道裂缝。
在净妄告诉自己不可能的那一刻,那眼看着似乎就要成功了的裂缝突然以缓慢却不容拒绝的速度闭合。
转瞬间一切都成了水月镜花。
台下顿时哗然。
主持上前两步,却又突然停下来,沉重地念了声佛号。
在那声佛号之中,灵璧最终闭合。
这下子,台下的沸腾再也压制不住了。
所有人都在质疑。
“怎么回事儿?还是没有斩开吗?”
“刚刚不是斩开了吗?为什么又合上了?”
“不对!这个法师都能斩得开灵璧一瞬间,为什么堂堂佛子斩灵璧却毫无动静?”
最后那句话,几乎将所有人的心声都问了出来。
对啊,佛子的双生子兄弟可以斩得开灵璧,尽管灵璧最后又合上了,但是佛子斩灵璧,为何灵璧毫无动静?
而且最重要的是,佛宗是修真界第一禅门,但这修真界的禅门却不止这一个。
佛子是佛宗选出来的佛子,但他却是天下人的佛子。
如今佛子出了问题,这让天下佛子怎么能忍受。
当即就有其他宗门的佛修起身道:“佛宗兴衰事关天下佛修,今日佛宗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佛子斩不开灵璧,一个其他佛修却斩开了,这何其可笑。
主持看了看台上了两个人,叹了口气,道:“佛宗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但是当务之急,今日必须斩开灵璧。”
否则四百年之期一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当即转头,立刻道:“净释净妄,你们两个联手试试。”
在天道眼中,双生子本来就是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双生子中只有一个来斩灵璧,所以灵璧才毫无反应呢?
话音落下,净妄和净释对视了一眼,却谁也没动。
净释突然笑了一声,缓缓道:“主持,若是以前的话,或许可以,但现在的话,不可能的。”
主持一时间没理解这句话,皱眉道:“净释,你在说什么?”
净释没有解释,却突然道:“主持,斩灵璧,并非只有佛子才可以,只要是能被天道承认之人,都有斩灵璧的能力,只不过是佛子得天下佛修信仰而生,出生时便得到了天道信任,所以每一任佛子才能成为斩灵璧之人。”
他话音落下,主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台下就突然有人讽刺道:“所以你们佛宗的意思是,你们的佛宗不行,然后就要在今天之内找到一个如佛子一般得信仰而生被天道承认之人?哪里有这么容易!天道承认?非是上古大气运者,渡劫大能也未必会被天道承认。”
净释闻言却并没有生气,而是突然笑了一声,道:“巧了,今天这里正有一个能被天道承认之人。”
他的视线,就径直落在了年朝夕身上。
年朝夕神情一顿。
她听见他说:“除了她,我想不到天道还会承认谁。”
第77章
上古有大气运者,得天道偏爱。
这样的人生来一路坦途,翻云覆雨搅弄风云不在话下,甚至天道有时候会爱屋及乌,哪一族若是诞生了大气运者,那整个族都被被天道偏爱几百上千年。
后来大道法则逐渐完善,天道逐渐退隐幕后,世间就再无大气运者之说。
除了佛子这种得天下信徒信仰而生,必须得被天道承认的人,一个人想凭一己之力得天道认可,和做梦也没什么区别。
而哪怕是佛子,天道认可的也不是佛子这个人,而是佛子身上所承载的万千信徒的愿力,佛子本人在天道眼中也不过是个承载愿力的容器。
而现在,佛子亲口说在座之中有一人能被天道承认。
这和直接说在大道法则完善的今天,他们修真界出了个气运之子也没什么差别。
怎么可能!
有人觉得佛子终于是疯了。
那人忍耐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哪怕是你们佛宗这一届没有能得到天道承认的佛子,也不该撒这样的谎!”
就见主持都忍不住道:“净释,你在说什么!”
玉台之上三人,只有净妄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似的,顺着净释的目光看过去,突然面色大变。
年朝夕!他看得是小城主!
该死!他怎么忘了这件事!
台下,小城主冷然和净释对峙着,而雁危行的手已经伸向了无苦剑,他反而面色平静,微微眯着眼看着净释,似乎并没有被激怒的样子。
可是和他当了几百年挚友的净妄太了解雁危行了。
他越是动怒,便越是平静,若是他真的在脸上表现出了怒意,那反而说明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不在意。
所以他才敢在雁危行一脸怒意勃发的时候都还敢在雁危行头上蹦跶,因为他知道雁危行不是在真的生气。
而当雁危行露出这幅平静的近乎寂静的表情时,他反而会警觉地安静下来,不再去触碰雁危行的底线。
这也是他百年如一日的作死下去,却始终没被雁危行打死的原因。
而像现在这样……
净妄看了雁危行一眼,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这已经不是动怒的程度了,雁危行明显是动了杀念。
上次雁危行这样动杀念是在什么时候?
净妄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他仍记得让雁危行露出这幅表情的那个魔修的下场。
天不怕地不怕的净妄当晚就做了噩梦,随即老实了整整半年。
不行!不能让雁危行在这里动手!
他并不担忧敢作死的净释会不会死,但他怕当众杀人之后他也保不住雁危行,到时候他那个挚友就真的只能是魔了!
净妄当即厉声道:“净释!闭嘴!”
净释却笑道:“师兄,这里有人能破灵璧,你明明也知道的,为什么还让我闭嘴呢?”
他又看了年朝夕一眼,淡淡道:“还是说在你心里,佛宗的生死都算不了什么,不配你求她出一次手?”
话音落下,净妄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
然而净释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他明知道他现在在想干什么,却仍旧忍不住地去想。
佛宗的生死……小城主的安危……
他面上掠过一丝茫然无措地挣扎。
“你闭嘴吧。”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净妄恍然看了过去。
在他的视线之中,小城主就坐在台下,没有起身,反而微微撑着下巴,淡淡道:“一张口就是生死存亡,一闭嘴就是佛宗安危,佛宗安危你们全宗上下几千人加在一起都管不了,让区区一个净妄负担你们的生死安危?是你们太看得起他了还是我太看不起他了?”
佛子轻笑:“女施主说笑了。”
年朝夕却没看他,反而看向了净妄。
净妄脸上仍有方才的挣扎茫然。
那挣扎茫然,让年朝夕莫名有了一种净妄曾经真的做过佛子的感觉。
毕竟除了传说中悲天悯人的佛子,哪个傻子会因为别人一句算不上高明的偷换概念,就将一宗的生死存亡理所当然般的算在了自己头上。
这大概就是净妄的佛性。
而年朝夕也忍不住困惑,有这样的佛性在,天道为何仍然没有承认净妄呢?
天道都不承认净妄,又怎么可能会承认她呢?
年朝夕忍不住抬头看着净释。
净释为什么这么笃定天道一定会承认她?
年朝夕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两百年前她殉城之事。
她死后,整个修真界都遍布小战神祠或者女武神祠,日日夜夜香火不断,两百年下来,她所得到的愿力,不一定比得信徒愿力而生的佛子来得少。
天道或许不会承认一个人,但它会承认众生愿力。
可是得天道承认何其苛刻,年朝夕自己都不觉得她能得到天道承认,这个净释,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还有……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猜到了年朝夕的身份?
是在她的神魂被宗恕拉走的那个雨夜?还是更早的时候?
他这个时候突然把她暴露于众人的目光之下,是真的只是单纯的觉得她能破灵璧能救佛宗,还是……只是想告诉众人,年朝夕活了?
这时候,因为年朝夕和净释几句话的对峙,众人都看了过来。
在他们眼中,年朝夕是带了琉璃珠之后的那张脸,美则美矣,却毫无特点,和“年朝夕”更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而且,年纪看起来很轻。
众人不明所以,这个女修就是净释口中能破开灵璧的人吗?
在场众人甚至没有一个人认得她。
她为什么?她又凭什么呢?
这佛子难道终于是疯了?
有人便忍不住讽刺道:“佛子,你是在愚弄我们吗?”
年朝夕听着这句话,便也顺势点了点头,道:“佛子,我也想知道我何德何能,居然是你口中能得天道承认之人。”
净释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有些讶异。
年朝夕坦然回望过去。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她死而复生了便是死而复生了,她并不准备一辈子隐姓埋名,也不准备这辈子都用一张陌生的脸生活。
只不过她从前还没有准备好而已。
她迟早都是要说的,不说别的,只说月见城的那只恶蛟,她想要继续封印它就仍要出面,魇儿能帮她瞒一时,不可能帮她瞒一辈子。
只不过,自己将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一步一步引导别人发现和现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暴露身份,那可大不一样了。
净释,佛子。
还真是好一个佛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怒意,在她身旁,雁危行缓缓抽出了无苦剑。
年朝夕没回头,却精准的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到那个时候。”
雁危行动作顿了顿。
而这时候,出乎意料的,舅舅也开口了,声音比她还冷静:“我说你小子,除了打打杀杀会不会别的?兮兮说了,不到那个时候。”
他不知道自己外甥女是怎么复活的,但他想得和年朝夕差不多。
他外甥女,必然不可能顶着一张别人的脸活一辈子。
哪怕是身份暴露被人猜到又怎么样?谁敢对她怎样?
雁危行被舅甥俩一起反驳,动作一顿。
他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了。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眸一片清明,但看着净释时,仍是一片冷意。
这时佛子也说话了。
他开口,不知道是回答年朝夕还是在回答其他人,淡淡道:“若是有一人有救世之功,得众生愿力,那这人会不会得到天道承认?”
他话音落下,一时间没人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年朝夕。
因为太过荒诞了。
他们只觉得他是在发疯,甚至忍不住讽刺道:“若是有这样的人,那就是大功德者,天道自然是能,但你倒是给我找出这么个人来啊!”
“佛子这是在说什么……”
“难不成是在说那个女修?可救世之功?怎么可能!”
“他这是疯了吗?”
嘈杂声中,只有主持,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视线落在年朝夕身上,突然伸手掐算了起来。
看见主持开始掐算的时候,年朝夕的心就沉了下来。
谁不知道佛宗主持是个命数高手?
然而就在年朝夕这么想着的时候,主持掐算到一半,却突然面色大变,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来,霎时间面如金纸。
这分明是被反噬了。
这下子连年朝夕也惊了。
怎么回事?他一个渡劫期大能,掐算她的命数,反噬了?
台下纷纷扰扰的众人也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年朝夕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
只有主持知道他在掐算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看到属于那女修的命数,打开心眼,他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闭目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缠绕着她,守护着她,像一座厚实的城墙一般,将那女修牢牢的护在其中,她的命数,全被隐藏在那金光之后。
那是功德金光。
主持不是没有见过功德金光,但哪怕是他为生平从未做过恶事的修士掐算命数,所看到的金光也只有薄薄一层。
这般厚重的功德金光……
仿佛天地间所有功德恩惠都凝聚在一人身上,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若是在上古时期,这样厚重的功德金光足以让一个丝毫灵力都无的凡人当场飞升,一步成仙。
可是天道法则完善之后,功德金光的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
可饶是如此,有这样厚重的功德金光在身,这女修往后余生除非是想不开了要入魔自毁,否则谁也不可能在伤了她之后还能得天地眷顾了。
但能拥有这么厚的功德金光,除非那女修曾拯救过整个世界的生死。
救世之人……
主持想到方才净释的话,穆然睁大眼睛,下意识的想去看清金光之后的命理。
下一刻,堂堂渡劫大能,直接被那金光反噬的毫无还手之力。
可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他欣喜若狂。
他当即道:“还请这位施主,救我佛宗!”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若是佛子发疯也就算了,主持看过那女修的命数之后,被反噬了不说,还直接说她能救佛宗?
这女修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即就有人想到了净释方才的话。
救世之人……
可修真界已经平安无事了两百年,何来的救世之人?
是修真界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遭遇了什么危机被这女修制止了?还是这女修其实是什么上古救世大能的转世?
这时,还没有人想到两百年前那个已经死去的小战神。
整个会场乱做一团,年朝夕却觉得头疼。
这主持看过了她的命理,然后当即向她求救。
也就是说,那佛子还真没说错,她真能斩开灵璧。
说真的,自从知道自己能斩开灵璧之后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不救,因为那毕竟事关一宗性命。
而且佛宗实在没有洁净的灵力还能搬宗,但佛宗之下那一大城的人怎么办?
可是这佛子实在是……
年朝夕抬头,正对视净妄的视线。
他脸色复杂,却冲她摇了摇头,意思是救不救只会在她,他不会插手。
年朝夕顿了顿,却反而下定了决心。
众目睽睽之下,她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向玉台。
众人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甚至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这人……真的能斩开灵璧吗?
得天道承认……
年朝夕对四面八方的视线毫不在意,她走上了台,却没有去看任何人,反而径直走到了佛子面前。
佛子冲她合十行礼:“女施主。”
年朝夕没有行礼也没有叫佛子,只淡淡道:“净释,你知道方才我在台下看你,你像什么吗?”
佛子笑道:“贫僧不知。”
年朝夕便笑了笑,道:“像一个偷了披上佛子袈裟的魑魅魍魉,身影丑陋,口喷毒液,还有这颗心……”
她伸手悬空点在了他胸口处,笑了笑:“居然是黑的。”
净释脸色淡了下来。
四下更加鸦雀无声。
一旁的主持闭了闭眼睛,上前道:“女施主……”
“法师。”年朝夕冲他点了点头,淡淡道:“我不知道你们当初是怎么选佛子的,分明是两个佛子,偏偏挑了一个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当了这么多年的佛子,你们的眼光也是独到。”
主持面色复杂的看了净释一眼。
净释面无表情。
他叹了口气:“老衲识人不清。”
没有佛子身份的净妄都能斩开灵璧片刻,但当了这么多年佛子的净释不得天道承认。
何其可笑。
可笑的是他们。
再一次,主持对所谓的佛和魔产生了怀疑。
台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是“两个佛子”。
年朝夕径直道:“关于净妄和净释,我希望之后法师可以给我一个交代。”
主持:“这是必然的。”
年朝夕便满意了。
一旁的净释似乎仍想说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淡淡道:“人倒是可以和我说人话,我也乐意听,但你一个披着人皮的鬼东西,也不必和我说人话了,我懒得听。”
说完,她也不看他的脸色,径直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把细剑来。
一旁的主持下意识道:“剑是杀器,用剑斩灵璧,对天道不敬……”
年朝夕却道:“你们佛修不动剑不杀生,自然觉得佛珠是圣洁之物,不染尘埃。可我一个剑修,动剑也杀生,剑才是我的圣洁之物,染血不染尘,都是以自己的圣洁之物斩灵璧,天道不会怪我的。”
主持怔愣了片刻。
而年朝夕已经起剑,一剑斩向了灵璧。
霎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天道会承认她吗?会斩开吗?
救世之人……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一轮满月自年朝夕剑尖斩出。
转瞬间,满月撞上灵璧。
看似毫无攻击性的满月,触碰灵璧的那一刻,灵璧却像是毫无抵抗之力一般,轰然破碎!
霎时间,精纯的灵力争先恐后的从灵璧中涌出,将年朝夕包围其中。
所有人都忍不住站起了身。
斩开了!
真的有人,能得到天道的承认!
救世之人……
众人如何沸腾,年朝夕丝毫没有注意。
她整个人被包裹在了灵力之中,灵力的冲荡之下,几乎要脱胎换骨。
恍惚之间,她的视线仿佛抽离了自己的身体,居高临下的居然能看到自己站在在玉台上的模样。
再一眨眼,她的身体仿佛变成了透明的。
而在那透明的身体之中一抹红色在她心口处,格外显眼。
那是……半颗心脏!
看清的同时,她像是猛然被拉扯了一下,视野又恢复正常。
她恍然摸了摸自己胸口。
她的心脏……只有半颗。
第78章
年朝夕恍然摸了摸自己心口。
隔着一层骨骼和皮肉,指尖下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
她似有所觉一般垂下了眼睛,在高高的玉台上俯视台而下。
精纯的灵力一波又一波的从灵璧之中席卷而来,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台下众人在这般精纯的灵力之中几乎难以承受。
但那灵力流淌过年朝夕周身时,却只是卷起了她的衣摆,撩动她的头发,然后又轻柔的放下,不曾乱过她衣衫分毫,仿佛连天道也在宠爱她。
缭绕的灵气之中,玉台之上那被天道宠爱的女修垂眸的动作如同真正的神明一般,有着一种冷漠地高高在上。
像人,却又像神。
那张美则美矣,却毫无特点的脸在此刻莫名有了一种让人心惊的魅力。
这怪异又割裂的感觉让人心惊,台下众人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仰望着她。
万千各色的视线,万千张不由自主仰望的脸,那神女一般的人却像是谁都没看,只是淡淡的一扫而过,却又像是在寻找什么,视线之中带着一股探究。
然后那视线突然定住,落在台下一人的身上,神女似乎是冷漠极了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来。
众人不由自主地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冷漠的玄衣身影。
那人似乎是冷漠极了,可视线触及到台上之人时,却又有一种常人难寻的温柔。
两个人视线相接,心跳声相应和,几乎再难被这世界上第三个人插足。
众人的视线在这二人之间来回看着,浓厚的灵力之中,一个个疑虑接二连三的浮现在众人心头?
台上这人是谁?真的能有人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世,还被天道所承认吗?
天道为何会如此宠爱一个籍籍无名之人?
这人究竟是谁?被她所注视着的少年又是谁?
一个个疑虑越来越大,就在众人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问出口时,一声细微的“咔嚓”声突然从台上之人的身上传来。
众人看过去时,只看见她正低头看着自己腰间,那被她挂在腰间的一枚透明琉璃珠之上缓缓出现一道又一道裂纹。
“咔嚓”声接二连三的传来,裂痕多了一道又一道,终于,那琉璃珠像是承受不住这太过精纯的灵力一般,在那女修手中整个碎了下去。
女修垂着头,看不清脸色。
但台上台下有几个人却突然面色大变。
那和佛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佛宗小长老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失声道:“小城……年姑娘!”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众人茫然。
台上被天道所钟爱的女修却突然叹了口气,毫无预兆的抬起了头。
台上台下为之一惊。
那张美的毫无特点的脸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变化,皮肤白的通透,嘴唇红的诱人,眉峰缓缓上挑,眼尾逐渐拉长。
转瞬之间,台上的女修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寂静片刻,整个山谷突然有了骚动。
台下,曾经战神的下属、月见城里走出来的修士、与月见城曾有过交集的掌门城主,纷纷站起了身,脸色大变。
这张脸,只要稍微活的久一点的人,都不会陌生。
他们或是见过面前这人的父亲,或是曾和两百年前的那人有过交集,这张极像其父亲的脸让人印象深刻。
若是这张脸再苍白一些、眉宇间再寡淡一些、脸上再多些长久不散的病气……
“这、这不是……”
救世之人、天道承认、大功德者。
这些方才还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一个个浮现在了他们心中。
是了,是了!
若是那人还活着的话,除了她,谁还能担得上“救世之人”这个词,而她若是活着,那拯救万千凡人的功德在身,谁还有她的功德深厚?谁还有她配得到天道的承认?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若是活着。
可是,两百年前无数人看着她殉城,看着她同归于尽尸骨无存,她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们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玉台之上的人。
她为什么会活着?或者说,她是如何活过来的?
各色视线之中,日光突然破出云层,只投下了一缕,落在了台上之人身上。
她周身像是要融入日光之中,眉目却格外清晰。
有人不由自主道:“你、你是……”
年朝夕淡淡的接道:“我是战神之女,月见城小城主年朝夕。”
话音落下,彻底落实了众人的猜测。
这句话像是沸水滚进了油锅里一般,一下子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众人呆愣,全都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年朝夕?小战神年朝夕?
曾见过她的、没见过她的,全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若非是在梦中,已经殉城死了两百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站在众人面前?
牧允之和宗恕等人重新回到会场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他们自以为帮她掩藏秘密的人,毫不畏惧的当众说出了自己是谁。
她不怕别人知道她是谁,也不屑于千方百计的隐瞒自己的身份,更不畏惧一个死去两百年的人重新出现在这世间,会给整个修真界带来怎样的震荡,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她毫不畏惧,坦坦荡荡,别人若是没发现她便自得其乐,别人若是发现了,她也不畏惧再次背负上曾经的身份。
她既然活了过来,便不准备隐姓埋名,让“年朝夕”这个名字真正死去。
他们自以为为她所隐藏的秘密,其实她毫不在意。
在他身后,被他的下属所控制的邬妍下意识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她早已经死在了月见城外,我亲眼看着她死了,她不自量力的死了,活着的是我才对……”
牧允之猛然反应了过来,他看着站在台上的年朝夕,看着众人望向她时各色的视线,突然觉得恐慌。
他以为这个秘密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人知道,心中有着为兮兮保守秘密的窃喜和掌控秘密的快意,而当秘密不再是秘密时,他没由来的一阵恐慌,只觉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伤害兮兮,都会和他抢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