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那你一直向外看。”
“看风景而已。”
陈宽年若有所思,而后说道:“宵妹的妈妈来了,高中时候你应该见过,很可爱的家长,在一个工厂做书记。说是来给她们做饭,过年之时要带她们去泰国马杀鸡。”
“嗯。”
“你不好奇林春儿是否难过吗?”
“不好奇。”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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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儿骑着车去了花市。
除夕之前花市人山人海,她在人群中挤了很久,不过是为了买盆水仙而已。她挑了很久,葱绿的水仙,顶着几朵莹白的小花,在除夕那一天应当会盛放了。又挑了厚厚一把太阳花要店家帮她绑在背上,像背着一把利剑。她骑着车向回走,察觉到一辆车一直缓缓跟在她身后,于是她停下来看着那车。
车上跳下一个人来,竟是许久未见的姜方路。
“你怎么在这儿?”林春儿问他:“今年不回家过年吗?”
“不回去了。”姜方路指着她后背的花笑道:“到家还不得冻死?”
“不会。”林春儿手探到背后抽出一朵花来递给他:“喏,送给你,祝你新年快乐。”
姜方路接过那朵桔色的太阳花,放到鼻前闻了闻:“还挺好闻。过年了,喝点儿吗?”
“喝点儿也行。我得把花送回去。”
“你小区门口见吧!”姜方路上了车,将那花放在副驾上,又觉得不妥,便夹在了后视镜上。再抬头之时,林春儿只剩下一个背影,将车蹬的飞快。
姜方路看了片刻,嘴角有了笑意,又无奈摇了摇头。
林春儿带着姜方路去喝烧酒,二人找了家居酒屋坐下,一人一壶热烧酒对饮起来。她今天酒量好,几壶烧酒下了肚却一点反应没有。手指指着那酒壶问姜方路:“你说会不会是假酒?”
“假酒是不可能了,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没有。我昨天还在工作之时大杀八方了呢,长野的孙路遥不知从哪儿搞来了我的电话,我还开着会,他电话就打进来了,问我能不能私了。我说不行,再不赔偿我还加价,他倒是好脾气,说好好好,他会联系你说赔偿的事。所以他联系你了吗?”
“联系了。已经在走法律流程了,今天跟小喜说过了。”姜方路朝她竖拇指:“你也是厉害,孙路遥有名的难缠,你竟然这么快就搞定了这个官司。”
“不是我搞定的。”林春儿拄着脸:“我心明镜似的,孙路遥是给宋秋寒面子。”
“你男朋友啊…”姜方路淡淡的说。
他这样说,林春儿愣了愣。拿出手机打开宋秋寒的朋友圈,看到关于她的信息还在,他竟然没有删除。于是将手机放起,朝姜方路笑笑。
“宋秋寒不错,真是心疼你。你和乔瀚文的事儿出来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我,要我出律师函,还找了昂贵的公关团队为乔瀚文写辟谣稿。哪成想乔瀚文那孙子不按套路出牌,两句话就把记者都怼回去了。我与宋秋寒合作有几年了,还从没见过他像这次这样动气。”
“嗯。”林春儿还是那个姿势,嗯了一声:“接着夸。”
“当初他刚回国,跟袁如传绯闻,处理的相当果断坚决。这些事他没与你说过吧?”
林春儿摇头:“没有。”
“总之我敬宋秋寒是条汉子。”
“嗯。”
林春儿还是那个姿势,却偏了脸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宋秋寒走那天,林春儿已恢复了工作,她在公司开了几个会,又远程见了两个客户,间隙抬眼之时看外面的天空,一架飞机起飞了,也不知是不是宋秋寒的那个航班。她以为她会难过很久,她看别人分手真的会没了半条命,但她没有,彻头彻尾疼过那么一天,第二天便痊愈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轻飘飘的。
宋秋寒也坚决,那晚之后再无消息,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有一个。他说感谢林春儿让他见识了成人世界的丑陋,宋秋寒那样一个心中不藏污纳垢的人,一定后悔与她一起过吧?林春儿又叫了一壶烧酒,口中念着:“这酒百分百是假的。”
姜方路按下了酒壶:“你今天不对劲。”
林春儿耸耸肩:“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不与我说说?”
“都在酒里吧。不是说了么,好朋友喝酒,无论缘由,只管尽兴。”
“那你先吃口菜再尽兴吧,半天了,没见你动一筷子。”
林春儿为自己剥了只黑虎虾吃了,而后又开始喝酒,终于觉出了头晕之时,她不肯再喝了。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拿出手机,自己打了车,而后将打车信息同步给姜方路:“出事儿了就找这辆车。”站起身走了。
喝酒见了风,醉意便涌了上来,但她尚能清醒的上车和下车,也记得自己家在哪儿,还能自己开门,她记得她刷了牙洗了脸,甚至还记得书记跟在她后头说:“死丫头,下次再喝这么多家法伺候。”再往后她就不记得了。
林春儿不记得,她抱着书记哭了一场,又抱着宵妹哭了一场,拿着手机对她们说:“宋秋寒不删朋友圈,他是什么意思?我打电话问问他。”宵妹抢下她的电话,理由与当初林春儿藏她电话一样:怕她醒来时后悔。她折腾了大半夜,吐了大半夜,难受了大半夜,第二天直睡到中午,再睁眼之时,便觉得自己重生了。
书记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准备年饭,林春儿爬起来去帮忙。
宵妹窝在林春儿房间与陈宽年视频,担心被书记撞见,将门反锁了。看到陈宽年那边十分热闹便问他:“你在哪儿?”
“今天华人社区有活动,我和宋秋寒都被拉来庆祝除夕。”陈宽年将摄像头移到宋秋寒那里,他正一个人坐在,陈宽年招呼他:“来,宋公子,跟我的姑娘打声招呼。”
宋秋寒转过头来,看到镜头里宵妹背后的那抹暖色,他认识的,林春儿的房间。便朝宵妹摆摆手,转过头去。
陈宽年在底下踢他一脚,要他说话,他却挪的远了些,看春晚。长者们在打桥牌、切磋厨艺、交流奢侈品,这些宋秋寒都不敢兴趣。陈宽年和宵妹聊了很久,宋秋寒听到林春儿隔着门板的温暖的声音:“吃饺子啦!快!”
宵妹朝陈宽年吐舌头:“得挂啦,我们要去吃饺子啦!”
陈宽年挂断电话,对宋秋寒说道:“分手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了?那以后我和宵妹结婚了还要请你们做伴郎伴娘呢。别别扭扭不好。”
宋秋寒看他一眼,仍旧不做声。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陈宽年觉得宋秋寒不对劲,他那么喜欢林春儿,分手了却这样平静。分明是在酝酿什么。他凑到宋秋寒身边轻声问他:“你跟我说说?”
宋秋寒摇摇头:“没事,老头子让我后天陪方嘉莉看展,我答应了。”
“?”陈宽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陪方嘉莉看展?”
“对。去看展,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方嘉莉挺好看?”宋秋寒面上表情看不出是在玩笑,这令陈宽年更为惊讶:“确定不要林春儿了?”
“不要了。”
方嘉莉款款走来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他:“你真的自愿陪我看展?”
“那展挺好,我之前也关注过。”
方嘉莉总觉得这样的宋秋寒不真实,她端详宋秋寒很久,见他面不改色,又觉得或许他对林春儿的感情真的没有那么深,年少夙愿罢了。但她不再敢冒进,生怕宋秋寒不定何时再冒出一句伤人的话来,于是只在他身边安静的坐着。
到了北京时间除夕夜里11点59分,宋秋寒站起身来走到外面,打了林春儿的语音。林春儿口中塞着一颗车厘子靠在书记身上,看到宋秋寒打来的语音,她犹豫几秒,终于接起。电视里已开始了倒计时,宋秋寒并没有说话,林春儿也没有说话,倒计时数到1,世界一片欢腾,外面烟火四起,宋秋寒轻轻说了句:“新年快乐。”


第71章 仅拥有此生是不够的……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林春儿的声音被外面的鞭炮声淹没了,听到宋秋寒隐隐传来一声嗯?她又大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我听到了。”
“哦。”
好像彼此说了一句新年快乐,过去的这一算就算圆满了。宋秋寒回头看看,整栋别墅都充溢着乡愁。大多数人都找到一个角落去拨打一通越洋电话,或开了视频。他觉得林春儿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至少不那样抗拒他了。于是问她:“不是说过年要去泰国马杀鸡?”
“宵妹爸爸说如果书记带我们去马杀鸡就跟她离婚。”林春儿答道。
“那你过年不做别的事吗?”宋秋寒又问她。
“跟乔翰文约会。”
“那祝你们约会愉快。再见。”
“再见。”
林春儿这个傻子。宋秋寒心想,这个女人明明很聪明,有时又要冒傻气。爱你之时一心一意,要推开你之时也是一心一意。哪怕她演技不够好,她也演的认认真真。他挂断电话后给她消息:“我看到四月末“朴素欢喜”要组织公益骑行,报名找你对么?”
“活动全程直播募捐,不接受远程参与。”
“我知道。”宋秋寒发她一个笑脸:“我全程线下参与。刚刚看了下群里讨论,这次参与者年龄都偏大,需要一个有经验的领队,我可以。”见林春儿不回他,又说道:“是不是分手了,就不能再与你一起做公益了?”
“不是。”
“是不是如果我去,你就不会再去了?”宋秋寒又问。
“不是,我是组织者,我不能缺席。”
“那我报名做领队,你整理好队员情况和线路后发给我,我来进行统筹。”宋秋寒又加了一句:“放心,我绝不给你带来任何困扰。”
林春儿知晓宋秋寒从不骗人,他说过的事,除非万不得已,不然都会践诺。可公益行要吃的苦与旅行要吃的苦是不同的,他们将从一站到另一站,一个学校到另一个学校,全程直播,没有任何演戏的空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试行用直播的方式接受监督:“会很苦。”
“我知道。”
“那好,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谢谢秘书长。”
宋秋寒想参与这次活动并非完全为了林春儿,仅仅是因为这个活动本身。仅拥有此生是不够的,还应当有独立的人格、宽阔的眼界、善良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向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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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翰文在除夕这天去看了王瑾,她还在重症监护室,此时医院难得清净,乔翰文在走廊中坐了许久,竟想找个人聊聊。他打开手机翻了许久,看到大概有个把月未见的袁如。于是问她:“在小区?”
“是。”袁如回答他。
“一起守岁吧,突然觉得无聊。”
“我短时间内都不能与异性发生关系了。”袁如直接的回道:“乔翰文,我身体受伤了,今天刚从医院出来。如果没有那档子事你也愿意与我待着,那我十分欢迎你。”长久以来袁如都惧怕乔翰文,但如今她看的开了。这世道中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太多了,随便揪出一个都能令人作呕,乔瀚文已算是难得的光明了。
“无所谓。我戒色了。”乔翰文答道,起身去了护士台看王瑾的医护记录,她还有两台手术,能挺过来就能活,挺不过来就这么归西了。护士见乔翰文看的认真,便为他解释:“伤的太重了,医生也尽力了。”
乔翰文对她笑笑:“你们辛苦了。看她个人造化。”
而后让生活助理捧来一束花发给了护士们:“过年了,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护士们收到乔翰文的花,一时之间感动不已。除夕这天里,再坚硬的心都会变得柔软。即便是乔翰文,心内也有了一道裂缝,有微光透进。他进了袁如家中,一改每次的冰冷,讲话也有了温度。
“怎么了?”
袁如将自己细细的手腕伸到他面前:“那一瞬间,挺快乐的。”
乔翰文抬起她手腕看了看,又看她超脱的神情,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拿出手机将王医生推送给袁如:“去找他吧,看得好。”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生病了?”袁如这几日反复无常,总陷在一种模棱两可又混混沌沌的情绪中:“我没生病。我只是觉得没意思。”
“王瑾出车祸了你知道吗?”乔翰文问她,不等袁如回答又说道:“这个傻逼就是有事不及时看心理医生。你不要步她后尘。割腕谁不会,我早些年就经历过。”
肖可看他们二人聊的尚算愉快,便轻轻上了楼。袁如客厅的餐桌上摆着外订的年饭,满满一桌,她一口没动过。乔翰文扯起她睡衣的衣领,朝内里瞧了瞧:“你看看你还剩什么了?怎么着?下部戏演大烟鬼?”他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杯酒:“坐下吧,过年了,把你的偶像包袱丢一丢。没见谁吃一顿饭就接不到戏的。”
袁如坐在他身旁,夹了口东西送进口中,却又被恶心的感觉冲上头顶,她厌食了。乔翰文眉头皱着,兀自干了杯酒,而后看着袁如。
“说吧,你怎么了。”
“我不想再做违心的事了。”
“那就不做。”
“可我没有资本。”
“我就是你的资本。”乔翰文手抬着她下巴,要她看着自己:“你跟了我多少年?到头来我的脾气你一点不懂。我与你说过,让你挺直腰板做人,你呢?逢人面子先矮三分,你这样能不违心?”
袁如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她双手掩面,哭了出来。此刻的她像极了她将演的那个角色,一个被命运折磨的体无完肤的神经质的名伶,麻杆似的身子,眼睛里漾着愁怨,尚未开口说话,泪便先流了出来。
她真的病了。
很重的病。
乔翰文看出来了,他颇有些难过。这些年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大多没有好下场,只有一个林春儿,倔强的挺立在那,日渐饱满充沛。
袁如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泣着声音说道:“春儿。”
“你哭了?”林春儿静了片刻问她。
“我只是在背台词,入戏了。”袁如缓缓说道,像带着戏腔。
乔翰文很惊讶袁如竟然与林春儿关系很好,他一直以为她们少年时结下过愁怨。于是给林春儿发消息:“袁如心理出问题了。”
“我想跟你说新年快乐,顺便问你是否安然回来了。若是有空,我想约你出来聊一个项目。”
“什么项目?”袁如问她。
“一个我司新策划的系列短片,想找主演,我想到了你。如果你感兴趣,咱们聊一聊吧?”林春儿想帮袁如,也是在袁如那间病房里,看着躺在床上灵魂快要出窍的她,突然生出了这个灵感。
“谢谢你,春儿。也祝你新年快乐。”
林春儿挂断电话才看到乔翰文发来的消息,她回了一句:“我知道。我们都帮帮她,好么?”
“嗯。”乔翰文回了句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在除夕这天,又有很多很多事是可以原谅的。林春儿与乔翰文绯闻传出那天,她真的十分十分生气,生怕那不着边际的绯闻为她和宋秋寒的感情增加负累,结果增加负累的却不是那个绯闻,而是更易令人崩溃的东西。
“瑾姐怎么样了?”林春儿问他。
“等死。”乔翰文说的是真话,是死是活看她造化。这些日子乔翰文也如修佛了一般,看开了看透了:“你可别做那些傻逼事,不过我说这话也多余,你每天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一整个脑子都用来算计别人的钱包了,想来也没时间做傻逼事。”
“…………”林春儿回他几个点,而后问他:“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你跟袁如是在恋爱吗?”林春儿问完就有些后悔,乔翰文那么严谨,怎么会答她。
他却回了:“床伴。”
“哦。”
“怎么?”
“只是觉得她需要照顾。如果是你们在恋爱,你不要给她压迫感,她迫切需要认同。”
“我在她这,你不用担心。你自己保重吧。”乔翰文拿到了王瑾的电话,看到有人联系她要她发她和林春儿的绯闻,后来他打过一次电话,知道了那老人是谁,自然也看到林春儿与宋秋寒那表面快意的恋爱背后,大概藏着什么样的疮口。
“好。各自保重。”
乔翰文看着袁如,外面烟火亮着,却与她无关。那个有野心的一心向上爬的女人不见了。他坐到她身边,轻声问她:“你不能性爱是因为什么?”
“撕裂了。”袁如说的事也好像与她自己无关。
乔翰文很久没有说话,这个世界有多残酷,他亲眼所见。他点了一根烟,指尖虚虚夹着,只偶尔吸一口。吐出的烟圈由浓到淡,最终散落在空气中:“谁?”过了很久他才问。
“珠宝。”
她的代言由化妆品变成了珠宝,看起来像是岁月的馈赠,说到底无非是老了,过了黄金时代,大多数人的归途罢了。若她不努力,珠宝也不会有。
乔翰文点点头:“留证据了吗?”
袁如不说话。
乔翰文看着她:“睡吧,你这个身体也守不了岁了。”他起身抱起袁如将她放到床上,自己和衣在她身侧,袁如靠近他,像飞蛾寻找火焰。乔翰文拍拍她的头,闭上了眼睛。
我又该去看心理医生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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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春儿,结束了与若干人的新年问候,却打开了电脑,她还有工作要做。他们的除夕特辑将在大年初一上午九点上线,以人物为主线,将全国的“年”文化串联起来做,多个平台同步播出。她走进自己的卧室,打开电脑,再与伙伴们最终check了一遍内容。待忙完工作,外面晨曦初露,大年初一了。
书记又在厨房中忙碌着煮饺子。
有老人在,习俗就很多。大年初一要早起吃饺子,哪怕一人起来吃一个再回去睡也成,这个面子是要给的。春儿和宵妹相视一笑,她们起来洗了脸,吃了饺子,又回到春儿房间,一人敷了一片免洗面膜,又昏沉睡去。
等林春儿再睁眼,看到工作群里几百条消息,打开来看,春节特辑的初始数据超出了预期,老张他们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了。这才想起过年了自己还没发红包呢。于是包了三千的红包丢到群里,伙伴们手快,抢完了,嚷嚷老板还要。春儿又发了三千,里里外外发了一万多块钱大家才算作罢。新的一年就在这样的热闹喜庆中开始了,这应当也会是很好的一年。林春儿脑海里涌出无数的灵感,生怕动作慢了,灵感转瞬消失。顺手拿起枕边的钢笔和本子将想法一一记下,并预估可行性。
老张电话进来的时候,她刚从本子上抬起眼:“新年快乐呀,老板。”
“别,你是我老板。你给我发钱。”老张大笑出声,而后问她:“今年咱们公司有引入投资的计划吗?”
“这等事我能决定?”
“我问过其他人了,大家分钱分的心安理得,都说听你的。”
“那您是什么想法呢?”
“我想法不重要,我只想再多赚点钱,我今年还想领养两个孩子。趁我还能为社会做贡献,还有力量行善。”老张岁数大了,他自诩为一个没有什么良心的臭知识分子,却做着最有温度的事。
“我知道啦。今天是大年初一,您说的事我放在心上了。咱们且先过个好年好不好?”


第72章 放弃的永不后悔,拥有的……
方嘉莉走在宋秋寒身旁,竟生出“此刻已圆满”的错觉。她学会了闭嘴,完全忘记委曲求全是女人的不得法。
“以后还能一起看展吗?”从前飞扬跋扈的人,在宋秋寒面前真的没有一点棱角了。方嘉莉对朋友说是宋秋寒驯化了她。可宋秋寒无意于驯化任何人,带有驯化行为的男女关系都不能称之为正常的男女关系。真正的爱是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
“看机会。”宋秋寒这样说。他看起来十分谦和,方嘉莉甚至觉得他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但她又隐约觉得他的平静之下是藏着暗涌的。不定何时他就要爆发。
方淳电话打进来之时,他二人已看过了展。他在电话里叮嘱方嘉莉邀请宋秋寒一起去他家中吃饭。
宋秋寒应了。
席间方淳与宋秋寒聊到他与宋良玉初到美国打拼的日子,他们那时做股票账户操盘手,兼职房产经纪,想来已过了三十年了。
“做操盘手之时可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宋秋寒感兴趣的问起。方淳见他如此,自然愿意多说一些,于是说起08年环球金融危机之时,他们手中的账户是如何逃出一劫的。
宋秋寒边听边点头:“真是惊险。”
“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和你父亲养花喝茶远离是非倒也惬意,好在当年带的实习生而今也能独当一面,我们的面子还在。”方淳讲完又问道:“何时出任亚洲区总裁?”
“还在等任命。预计人事流程还有两个月左右。”宋秋寒朝他笑笑。
“年轻人大有可为,嘉莉也要努力了,不要一直做娇小姐。要向秋寒看齐,把事业做稳。”
方嘉莉在一旁笑着点头:“是,我还需要努力。”
宋秋寒并未说什么,他礼貌用完这餐饭,又陪方淳喝了会儿茶,这才起身告辞。出了门拿出手机来搜08年环球金融危机的一些新闻,果然见到方淳说的那条:华裔操盘手稳操胜券,成功躲过金融危机。
宋秋寒收起手机,回到家中。
看到宋良玉正在写毛笔字,便走上前去与他打招呼。
“展看的怎么样?”宋良玉问他。
“挺好。”宋秋寒双手插在兜里看宋良玉写字:“顺道在方叔家吃了饭。”
“你方叔人可靠,多与他交往总归不会错。”宋良玉这些日子心情甚好,与宋秋寒讲话也颇为和蔼。
“方叔说起当年金融危机的事,倒是很值得学习。”
宋良玉点头:“勤奋好学是好的,回头找些资料给你。”宋良玉站直身子,看了眼宋秋寒:“新加坡的住处何时去看?”
“三月吧。”
“挺好。你方叔说嘉莉也打算在新加坡开分公司,你若是愿意,就多照料她。以后你的婚姻大事我不会逼你,前几年是我以为自己活不久,总想替你安排好前程。现在你成熟了,做事拿捏有度,不需要我再操什么心了。”他拍了拍宋秋寒肩膀:“结不结婚,与谁结婚,你自己定。我只是不同意国内那一个,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好姻缘。”
宋秋寒点头:“您说的对。我上去看看秘书发来的新加坡的公寓。”
宋秋寒说完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姜方路发给他的资料。宋秋寒要查他父亲的帐,他做操盘手那么多年,未必每笔交易都合规合法,他并不想将他送进监狱,毕竟他已退居二线有一些年,就算有不合规行为,也已过了追诉期。但他就是想查那么一查,看看表面正直的父亲究竟有多少秘密。
而姜方路自有门路,真的要查什么东西会很快,哪怕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资料,他也能搞来。宋秋寒一页一页去看父亲账户的交易记录,却看到十五年前,宋良玉每月向一个林性账号汇款,再往后,看到了他汇款备注为捐赠的名义,汇给林春儿的钱。
他的头脑一瞬间炸开了。
为什么父亲回国那么几天,林春儿突然要与自己分手。原因都在这汇款清单上。一笔一笔,都是林春儿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