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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实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整个愣住。
随即,就见时雍笑了,
“不过我对你们主子倒是感兴趣,看看无妨。”
说着她径直领了大黑往马车走过去,干脆利索,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老者愣住,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丝笑来。
时雍没有上车,而是直接走到马车旁边,拽住垂落的帷帘用力一拉,想看看里面那位“主子”到底是谁。
可是,当那张脸露出来的时候,她却意外了。
请她的老者穿着大晏的服装,而这位却不是,那一身异邦服饰与大晏人完全不同。
再仔细辨认,分明是兀良汗使者。
第100章 见到和见不到
使臣很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似乎稚气未退,可是与时雍四目相对,他身上却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时雍退后半步,“我们认识?”
兀良汗使臣沉默片刻,倏地一笑。
“以前不认识,打今儿起就认识了。”
他大晏话说得很好,甚至是一口典型的京师腔调。
而且,他长得好漂亮。
能让时雍用漂亮来形容的男子,不多。
这人的漂亮不同于赵胤,不同于白马扶舟,不同于赵焕,这个男子……有着极其精美的五官,略带黝黑的皮肤竟也未损他半分美貌,这种人似乎天生就具有优良的基因。
幸亏他还小,若是再长几岁那还了得?
“看够了吗?”他笑道。
时雍挑了挑眉,“你在京师生活过?”
“不曾。”他似乎知道时雍为何发出这个疑问,语气淡然带笑,十分温和斯文,若非这身异邦装扮和黝黑的皮肤,说他是大晏人也有人信。
“我祖上曾在大晏生活过。”
祖上?那是多远的关系。
时雍点点头,“那你为何找我?”
“我叫乌日苏。”男子似笑非笑。
可这个回答毫无诚意,时雍看他一眼,“与我何干?”
乌日苏抬头看一眼,“你很像一个人。”
“这搭讪方式……十分唐突。”时雍内心隐隐有些想法,可是面色不显,淡淡看他一眼,无趣地转头着手腕上的镯子,低下眼道:“你若没有别的话说,我走了。”
乌日苏微微地皱起眉,清澈的眼睛再次落在时雍的脸上。
“我叫阿木乌日苏。”
“我管你怎么苏。”
也不是每个长得好看的男子都有吸引力的,时雍对这种刚刚成年的男孩子更是没有兴趣。更何况,明儿怀宁公主出嫁,兀良汗使臣就要随她出京了,这个节骨眼上,使臣找到她面前,有什么意图?
不敢猜。
她也懒得猜。
见他不说话,时雍松开镯子,转身就走。
“你有一个傻娘?”
时雍手指捏起,想到两个线索。
燕穆说,傻娘被宋长贵带回家前,曾被盗匪劫持,而劫持前她曾跟着一个商队。这个商队来自漠北,更有人指出那批毛皮出自兀良汗。
朱九向赵胤汇报说,兀良汗来使频频与江湖帮派接触,还在民间多方打探一个女子下落。
时雍平静地看他,“是又如何?”
乌日苏淡淡笑:“可否告之,她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问时雍,可没问对人。
“我也想知道。”时雍看他面色发凉,一脸失望,又掀了掀唇,“我娘失踪很多年了。我找不到他,你若有线索,我很愿意倾听。”
乌日苏看着她,目光深邃得近乎热络,让时雍消受不起。
“我明日就要回兀良汗了。你可以跟我说说,她的事吗?”
时雍头微微偏起,“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你为何要问我娘。抱歉,无可奉告。”
她脸上轻松,可防备和警惕并没有掩饰,乌日苏看她片刻,清澈的眼睛轻轻一眨,好像整个人都亮开了,竟有几丝调皮的样子,“你在怕我?”
奇怪的,时雍并不怕他,甚至也不是很排斥他。只是觉得在大街上与兀良汗使臣说话会为自己惹来麻烦。她怕麻烦,更怕赵胤找她的麻烦。
“若使者大人没有旁的话说,我就告辞了。”
乌日苏一脸失望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旁边老者轻轻一咳,他又没有发出声音,瞅了时雍片刻,摆摆手。
“你去吧。后会有期。”
时雍拱拱手,走人。
那辆马车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时雍躲在暗巷里,待马车走远,这才去找杨斐。巷里的房舍,层层叠叠,那个门院没有匾额,与京师大多数的房舍没有什么两样。时雍看不出异常。
沉默片刻,她正准备想法子进去一探究竟,门就开了。
里头走出两个男子,看到门外的时雍,双双愣住。
时雍拱手一笑,“好巧。”
“好哇。原来是你跟踪我,向大都督告状。”
杨斐被一个身着粗布劲装的男子拎着后颈,一脸的丧气。那男子时雍有点面熟,但脑子里又没有印象,猜测是赵胤的侍卫中的一个。
隔得这么近,他去抓杨斐,就没看到和乌日苏说话的她吗?
时雍抿唇,不解释,看着杨斐扬扬眉,“你又做什么蠢事了?”
杨斐又气又急:“你还装,还装着不知道?若不是你,我怎会被白执逮住。”
原来叫白执?
时雍看了那人一眼,笑了笑不说话。
白执皱眉,垂着眼皮道:“杨斐装病出来斗蛐蛐,我这便要拿他回去执行家法。姑娘,再会。”
执行家法也犯不着跟她说啊?
时雍看了杨斐一眼,“活该。”
“死丫头,你说什么?”
杨斐气得指着她就要过来,后领子再次被白执揪住。
“走了。有工夫骂人,不如想想怎么跟爷交代吧。”
杨斐苦着脸,整个人蔫儿了。
斗蛐蛐?
幼稚。
时雍回头看一眼被白执拎走的杨斐,摇头失笑。
————
无乩馆。
白执将杨斐丢在地上,恭顺地对赵胤道:“属下跟踪宋姑娘,藏在那个暗巷里,哪知她会突然过来,属下没地方躲,怕与她撞个正着,索性就翻了进去……刚好碰到杨斐在那儿,就把他拎出来了。”
杨斐刚爬起来,一听自己居然暴露得这么冤枉,当即啊了一声。
“爷,我第一次去,我就是今日闲着——”
赵胤:“跪下。”
杨斐扑嗵一声,跪得很干脆,脑袋垂在地上,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爷你罚我吧,要不,我去自领二十军棍?不。三十……”
赵胤不看他,只问白执,“可有发现?”
白执皱眉,将今日看到时雍的事情说了,“马车里的人,是兀良汗王子乌日苏。”
乌日苏是兀良汗王巴图的大儿子,据闻十分不得巴图的喜爱,因此这次派人到大晏,巴图才会派来这个儿子。
一旦大晏要与兀良汗翻脸,乌日苏就必然成为质子。
若是巴图喜欢的儿子在大晏,自会投鼠忌器。
如此一看,传闻不假,乌日苏确实不得巴图的心意。
白执想到这里,冷不丁抬头看着赵胤,“爷,乌日苏近日寻找的那个女子,不会就是阿拾吧?”
赵胤目光幽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朱九被盯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紧张片刻,想到另一件事。
“爷,还有一事十分蹊跷。”
“何事?”赵胤问。
“属下等发现,定国公府也在找人,似乎也是找一个女子。”
朱九是当真觉得纳闷的,最近为何到处都在寻找一个女子,这个女子,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女子?
“不过,爷吩咐过,对定国公府不必盯得太紧,属下便没有往深了查。”
赵胤眉梢微抬,没有说话,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是。”白执出去前,同情地看了一眼杨斐,内心隐隐又有点不舒服,
今日要不是迫于无奈,他不会进去。看到杨斐不带回来,不禀报大都督,也是失职。可是,若是杨斐被惩罚太重,他也有点不忍心。
毕竟是多年兄弟了。
出去的时候,他碰到谢放,脚步停了下。
“杨斐——这次怕是要遭殃了。”
谢放迟疑,“他怎么了?”
白执看一眼他的脸色,叹气摇头。
“他骗了你。斗蛐蛐输了呢。这次不知道又得挨多少军棍了——”
谢放抿了抿嘴,“嗯”一声,匆匆走了。
白执:……
谢放没有来得及给杨斐求情。
因为这一次,赵胤根本就不见他,执行家法的人也不再是他,而是朱九。
这一次对杨斐的惩罚,也远远比以往更重。
五十军棍,革职查办,逐出无乩馆。
赵胤身边这些近卫全是从锦衣卫里挑出来的佼佼者,品级不高,但个顶个的强,没有一个是孬货,即使是最不着调的杨斐,也是武举人出身,有一身过硬而扎实的功夫。
他们军籍属京卫,投到赵胤门下算是他的私人侍卫。如今革职查办,也就意味着杨斐不再是京卫,也再不能在无乩馆当差。
从此以后,便是路人了。
第101章 三桩喜事同一天
“谢放!哥,你救救我。”
挨了五十军棍的杨斐,被打得皮开肉绽,整个人趴在凳子上,几乎去了半条命,但是看到谢放过来,眼睛里还是燃起了希望。
“我不怕挨打。爷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撵我走。我不离开无乩馆,我不离开锦衣卫,我要跟在爷身边,我愿意为爷做牛做马……”
“哥,你去帮我向爷求求情。”
“爷最信任你了,哥,我求你,最后求你一次。”
杨斐的目光委屈又可怜,堂堂七尺男儿,挨打从来没有哭过,这一次却痛哭流涕,满脸是泪。
谢放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没有说话。
杨斐哭得更狠了,“只要爷留我下来,我愿意再领受五十军棍……哥,你去啊。去帮我向爷求情!”
谢放低头看他,“痛吗?”
杨斐一怔,点头,“痛。”
谢放一个耳光扇过去,“痛为什么不长记性?”
杨斐被他打懵,摸了摸脸上,泪水疯狂往外涌,委屈极了。
“我哪知道白执会闯进来,我……”
“你还有理了?”谢放失望地看着他,一脸的冷漠,“你输光自己银子,还来骗我?杨斐,你从没悔过。”
“悔,我悔。我真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我斗什么蛐蛐啊我。”
杨斐伸手就去拉谢放的袖子,却被他狠狠甩开。
“哥!你别不管我。”杨斐眼泪一串串下来,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你不管我,我就真的完了。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离开锦衣卫,我能去哪里……哥,我不想离开爷,不想离开你。”
谢放站在原地看他片刻。
怔忡间,突然扭头,干脆利索的走了。
背后是杨斐撕心裂肺的呐喊。
谢放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当天晚上,谢放在赵胤门外跪了整整一夜,赵胤没有见他,也没有改变心意。
天不亮,杨斐就被丢出去了。
谢放一夜未合眼,得到这个消息赶紧回去,将藏在柜子里的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全都翻了出来。可是等他追出去,已经见不着杨斐的人。
地上,有一滩爬行过的血迹。
从血迹的方向看,杨斐曾经爬回无乩馆大门。
门上还有几个血指印。
谢放在那几条血路子上来去走了几回,抱头蹲了下去,挺拔高瘦的身子生生蜷了起来。
嘎吱——
大门开了,赵胤走了出来。
谢放抬头就看到他冷漠的脸,浑身一颤。
“爷!杨斐……去了哪里?”
赵胤看着他通红的眼,“想跟他一起离开?”
谢放喉头一紧,说不出一个字。
赵胤从他身侧走过去,朱九将马车驶过来,他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停留片刻,终是撩开了车帷子,看向失魂落魄的谢放。
“地上清洗干净。”
谢放嗫嚅一下嘴唇,“是。”
————
今日是怀宁公主出嫁的日子。
寿宁宫,天还没亮便已忙碌起来。
赵青菀是前几日被皇帝派人从井庐接回来的。
她去井庐原是希望长公主能施以援手,哪料从圣旨下达那一日起,长公主就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任由她要死要活,一概视而不见。
对赵青菀而言,这个皇姑母,比外人还要冷血。
自杀未遂,她对长公主死了心,回京就求到张皇后面前。
张皇后倒是比长公主会做人,吃的穿的用的、镯子首饰鞋子送了一堆到寿宁宫,但却以胎象不稳、需要保胎为由,不肯见她。
皇嗣大过天,赵青菀连求她都不敢喊得太大声。
而赵青菀亲生的母妃,在皇帝面前比她更不得脸,不仅不肯帮她去向皇帝求情,甚至为了讨皇帝的喜欢,主动来劝说她,让她以大局为重,以大晏江山为重,不要再抗拒和亲,不仅如此,还偷偷教她要怎么讨汗王的欢心……
赵青菀在皇帝殿前也跪了一夜。
直到被太监宫女拉去梳妆那一刻,才真真看透这宫中凉寒。
公主之尊竟不如民间女子,对自己的婚事,也做不得半分主。
谢青菀哭红了眼,让负责妆容的嬷嬷很是为难,一遍一遍地劝说,可她泪珠子就是止不住,饭也不肯吃。
大宫女银盏看她如此,也跟着哭。
“公主,您好歹吃一口吧,从昨日起,您就没有吃过东西了,这样下去,哪里撑得住。”
“我死了岂不更好?省了心了。”赵青菀声音沙哑,瞥一眼盘中精美的膳食,突然冷笑几声,“他今日会来观礼吧?”
他?
哪个他?
银盏愣了片刻,才从赵青菀的眼里看出端倪。
“这般盛大的日子,大都督自然会来。”
“若非不得不来,他会来吗?”
这……银盏无法回答。
在银盏看来,怀宁公主为了大都督简直是疯魔了。一直的喜欢一直的追逐,丝毫不顾及皇室脸面和名声,在朝野上下和民间市井闹出了不少笑话,而这大概也是陛下厌弃她的原因之一。
“公主……”银盏拿起碗,“我喂你吃几口,可好?就几口。”
赵青菀冷冰冰地盯住她。
银盏有点怕,不敢看她的眼睛。
“公主若是不想吃……”
啪!她手上的碗飞了。
摔在地上发出迸裂的破碎声,溅起的汤水湿了她的裙脚,银盏不敢去擦,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看着赵青菀如同疯症般的赤红双眼。
“银盏。”赵青菀阴恻恻地看着她的眼睛。
“本宫等你如何?”
“公主待银盏……”银盏咽一口唾沫,忍住想要逃离的恐惧,一字一顿道:“恩重如山。”
“那就好。”
怀宁突然恶狠狠地抓住银盏的肩膀。
“你听我说,我喜欢赵胤,我真的喜欢他,只喜欢他。”
银盏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呆呆地僵硬着跪在地上,肩膀几乎要被她捏碎,一动也不敢动。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离开大晏,不会离开他。”
赵青菀牢牢盯着银盏,赤红的眼睛仿佛要燃烧起来,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冷冽和纠缠不清的疯狂。
没有人疼她,没有人帮她。
她也没有退路。
只能靠自己,靠自己。
“银盏你要帮我。”
————
吉时未到,宫门口便铺上了黄色帷帐。
帐前有几个供奉神位和祖先的桌案,摆着各式供品。
仪鸾司也隶属锦衣卫,一个个高大的仪卫着装齐整,在布置华丽的承天门前擎执而立,朱华盖、降引幡,在秋风中瑟瑟摆动,宫中妃嫔,公主驸马,内外命妇,戚贵之家的小姐无不到场。
两排身着华服的宫女,挽着系了红绸的竹篮,里面穿着花瓣彩纸预备着,等待公主鸾轿经过。大红的喜垫铺过长长的街道,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观礼的百姓被重兵隔绝在长安街外,伸长了脖子,看着,笑着,讨论着,议论纷纷。
公主出嫁,盛世华礼。
而另外一边,与公主同日成婚的楚王府也是铺红挂彩。
对皇帝选在同一天嫁女儿,有人替楚王委屈,因为如此一来,勋贵重臣们去参加哪边的婚仪就是一桩头痛的事情。
可是,楚王似乎没有在意,还特地派人送了厚礼给皇侄女,因无法到场送嫁而致歉。
有百姓猜测,今上和楚王兄弟不睦,可天家之事,也只是图一个嘴乐,真假犹未可知。
至于广武侯府的纳婿之礼,就简单了许多。赘婿本就不受看重,相比公主出嫁和亲王大婚,一个侯爷纳婿,场面更是不值一提,各家各户虽也派人前来送贺礼,但重视程度显然不够。
广武侯陈淮心里也不是太满意,但没等赘婿进门,招待了来宾便匆匆赶到承天门。
帝后要莅临承天门,前去送公主是大事,女婿嘛,小门小户的人家,他也用不着在乎。
三桩婚事,三件喜事,闹得京师城热浪滔天,喜气洋洋。
王氏和宋香早早准备了新衣服,约了街坊邻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要去路边守着看公主婚礼。
时雍不想去,她准备在家好好睡上一觉,醒醒神。
不曾想,王氏和宋香还没出门,六姑就来了。
接着,时雍就听到王氏在外面大着嗓门哀嚎哭闹。
“退婚?刘家这是脸都不要了吗?”
“当初是哪家差了媒人来,死活要与我们家结亲?这才过去几日啊就反悔?”
“不行。这婚不能退。”
“刘家想退婚,没门,逼急了,老娘就死到他们米行去,看他们家还做不做生意做不做人了。”
时雍激灵灵坐起来。
大人,您办事可真会选日子。
人家结婚,她却“惨”遭退婚。
第102章 山崩地裂
王氏不肯退婚,除了舍不得刘家米行这门亲事,主要还怕刘家提出退那一千两银子。
时雍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王氏见她没大没小,回头瞪了她一眼,越想越气,一巴掌就又拍了过来,生生锤在时雍的背上。
“野蹄子,这下好了,你是不是开心了?”
“开心。”时雍一脸老实的回答。
王氏一口气上不来,拍着心窝差点背过气去。
且不说阿拾今年已经十八,过了议亲最好的年龄,单说她家从事的营生,曾经被谢再衡厌弃,如今又被刘清池退婚,女儿家的名声全毁了。脸面大过天,再想找刘家这么好的亲事,可就没机会了。
“不退。老娘就不退。看他老刘家是不是要逼死人。”
看着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狠劲,六姑眼珠子望望天,眼神有些复杂。
“三嫂子,你也甭急,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刘家说了,那一千两礼金,你们也不必归还。就当是他们家给阿拾赔礼道歉了。”
不用还?
赔礼道歉?
王氏脸上一喜,想想到底是退婚,又拉下来。
再想想,又有点欢喜。
白捡一千两,怎会不乐呢?
那瞬息万变的表情,让她的脸看上去极是扭曲。
“那老刘家有没有说,为何要退婚?我们家阿拾哪里不好?”
这也是时雍的疑问,她想知道赵胤是如何做到的。一个连“绿帽”、“不能生育”都吓不退的亲事,怎么就说退就退了?
王氏道:“他家刘二公子也到年纪了,这一连两桩婚事不成,刘家的脸也难看,他姑,你再回去说说,要不让这两个小的,凑合着过算了……”
六姑看她揪着眉头,噗嗤一脸,有些为难地道:“这个事儿吧,我不好说。三嫂子,刘家对你家阿拾还是满意的,就是,就是……唉。”
她一拍大腿,万般无奈地看着时雍。
“阿拾这姑娘还是差点运气。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刘二公子昨日下学回来,碰到个歹人抢人家姑娘,他上前相帮就帮出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也抱了,摸了,还能不认账咋的?”
“我呸!哪家杀千刀的小蹄子,定是撺掇好了歹人来设计……”
六姑打个哈哈,眼神儿突然一瞄,看向站在旁边绞着手绢子垂目低头的宋香。
“王嫂子当真不晓得?”
王氏觉得她这话说得蹊跷,“老娘昨儿整天在家腌菜,哪会知晓?我要晓得是谁坏事,揭了她的皮……”
“娘。”宋香慢吞吞走过来,脑袋几乎垂到胸口了,“昨日我约了小姐妹去看胭脂,回来时遇上两个歹人,幸得刘二公子相救……”
宋香说得委屈,似乎想挤出几滴泪水,又没有成功,小脸便皱在一起,看上去极是可笑。
六姑心知肚明这家人是什么情况,刚才王氏破口大骂,她还以为是在阿拾面前装相,分明就是这母女俩合着伙的设套抢了阿拾的姻缘,然后在这儿哄这傻姑娘呢。
如今看来,王氏是当真不知情,那就说不清了,是真的巧合,还是宋香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机?
王氏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六姑不便再留下来,讨了口茶喝,便急着出门去瞅公主大婚的热闹了。
王氏脚下一晃,愤愤地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宋香从来没见过她娘这个样子。往常王氏泼辣嘴毒,说话做事风风火火,要是她哪里做得不对,要么破口大骂,要么直接就上手打人,从没有这样沉默过。
“娘。”宋香不在乎阿拾怎么想,对她娘却十分紧张。
“早上的鸡蛋,我还没吃,给你。”
她摸出于颗煮鸡蛋,塞到王氏手上。
以前家里煮鸡蛋,一般只煮一个给宋鸿,近来日子宽裕了许多,可王氏还是很节省,三个孩子一人一个,有时候老宋也能吃上一个,可她自己是从来舍不得吃的。
宋香咬着下唇,小意而讨好。
可是,王氏拒了。一把将宋香推开,转身回屋。
“娘。”宋香吓得脸都白了,紧追两步喊她,“咱们不是要去正阳街看送亲吗?时辰差不多了。娘……”
王氏没有回头,进屋,门砰一声从里头合上。
家里气氛空前阴冷,
时雍走过去拍了拍门,里头没有动静。
“我去正阳街了?”她又拍拍,“你不去吗?”
鸦雀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雍叹口气,背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我不在乎这个。既然你们喜欢刘家这桩亲事,如今也算两全。你还在气什么?快出来,我们去瞅公主出嫁了。”
宋香听她这么说,长长松了一口气,也扑过来拍门。
“娘。你听到了吗?阿拾说她不在乎。她本就不在乎,你就别再怪我了,我也是不小心呀……”
沉默片刻。
里面爆发出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哭声。
“滚!”
王氏是真生气了。
宋香双眼含泪,眼巴巴地看着时雍。
“阿拾,你快劝劝阿娘吧。可别把身子气出个好歹……”
时雍看她一眼,清幽的眼眸里划过一抹笑意,盯她看了片刻,慢慢扳过宋香的身子,伸手抽去她头上的发簪,将她打扮齐整的头发弄乱,又拿发簪在她脸上轻轻一划,然后丢在地上,走了。
这是要做什么?
宋香吓得跌坐在地,脸都白了。
————
公主出嫁的场面十分盛大,大街上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一会儿轿辇要从这里经过,时雍一眼扫过去,能看到的只是黑压压的人群。
“阿拾,阿拾。”
周明生有些日子没见到阿拾了,在人群里挥着手,拼命挤过来,一脸兴奋。
“你也来了?我以为你不喜欢瞧这些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