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被劫走了,罚你有何用。”永阳长公主目色微闪:“看来这是有人怕本宫在途中对湘王下手啊……”
“会不会是姜氏一派……想改立湘王?”赵钦明猜测道。
“皆有可能。”永阳长公主微拧眉:“先使人暗中追查湘王下落,仔细留意各处动作。”
“是。”赵钦明应下后,询问道:“那晏泯处……要如何应对?”
对方鼓动他拥立湘王,可湘王此时却被他人劫走了——
“实话实说即可。”永阳长公主淡声道:“他又非真正想拥立湘王,不过是借此诱你上钩罢了,你只需于寻找湘王下落一事上表现得着急一些,一切依计划进行,他自也不会变卦。”
“是,属下明白了。”
又商议了一番各处之事后,赵钦明方才离去。
其前脚刚走,永阳长公主便唤了一名暗卫上前。
其蓁听罢她交待暗卫之言,只觉遍体生寒。
这些年来,此等事她已听得太多了,可此时此刻,却仍觉自心底深处冒出阵阵寒意。
这寒意非是因为“又要再死一个人”,而是她在这条杀戮的道路上,此时已觉看不到尽头——
从前她只觉得,只要等到殿下心愿达成之日这一切便都可以停下了……
当真还停得下来吗?
亦或是,守在殿下身边的她,一直以来都在试图以自欺来麻痹自身……
“对了,那只猫儿近日如何了?”永阳长公主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问道。
这道极轻的声音如一只巨手将其蓁的神思拉回。
她答道:“自那日殿下让婢子前去传话后,衡娘子便不再拒食了……但用得也不多。”
“可本宫总觉得她未必如表面看来这般……”永阳长公主未曾睁眼,交待着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本宫不想出半分差错……纵她没那个本领可以逃得出去,可本宫却也还是无法真正安心,不如你亲自回去替本宫盯上她几日,也免得她在此时闹出什么麻烦来。”
“是。”其蓁应道:“待婢子将殿中事务交待妥当,便出宫回府。”
永阳长公主轻“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彍骑西营内,晏泯如约而至。
随之而来的米粮与金银,一抬抬被暗中运入赵钦明的军库中。
赵钦明喜笑颜开,抬手相请:“请晏东家随赵某前往书房细商大事。”
晏泯含笑点头,二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暮色中。
同一刻,城外近百里远,一处密林前,一辆马车被突然窜出来的匪贼拦了下来。
“你们……这可是天子脚下,你们竟敢于此劫车谋财!”车夫惊骇之下,试图吓退那些凶神恶煞的贼匪:“我们家中可是京师裴氏……!我家夫人,乃渭南窦氏女!此处已临渭南!”
“什么裴氏窦氏!天子脚下?哪儿还有什么天子!”那贼匪“呸”了一声,举刀便上前:“兄弟们,金银女人,抢了都是咱们的!”
这些亡命之徒毫无顾忌,几名仆从很快抵挡不住。
一名匪徒持刀来到车前,伸手就将车内一人强行拽了下来。
“阿娘!”
看着母亲窦夫人被那男人拽下了车去,车内的裴无双蓦地抽出一旁的佩剑,双手握着挡在身前,冲着那匪贼的方向道:“别过来!放了我阿娘!……你们无非是求财,安兰,把银钱首饰统统都给他们!”
她身旁的女使白着一张脸点头,吓得都快哭了,忙将车上值钱的东西都扔了下去。
“钱财都给你们了……快快放了我阿娘!”裴无双握着剑颤声说道。
那男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嘿”地笑了一声:“小娘子,谁说给了钱财就不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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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节,回来太晚了,明天见~


第257章 其蓁的提醒
他已看准了那车内的小姑娘握剑的动作都不稳,语落,便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剑,猛地用力一拽。
裴无双被这道力气带的身子往前倾去,那人则趁机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下了马车。
“小娘子这剑瞧着不错,但不会使也是白费啊!”男人大笑着将她死死禁锢在身前,那把剑已是应声而落。
“双儿!”
一旁的窦夫人见状要扑上前来,被另一名匪贼重重一脚踹在了腹部,倒在地上。
那女使安兰也已被拉下了马车,方才扔下车的财物已尽数被他们收起。
裴无双挣扎间,低下头一口狠狠咬在那男人的手臂上。
男人吃痛要将她甩开,她却如何也不肯松口,直到那男人发了狠抓起她的头发,重重地将她摔了出去。
“这贱人!”男人看着几乎被她咬下一块肉的手臂,红着眼睛骂道:“把这几个婆娘都绑了带回去!让弟兄们好好调教调教!”
摔在地上的裴无双费力地爬坐起身,还想去捡那把剑。
那男人却已快她一步,弯身将那把剑捡起,拿在手中赏看着:“倒果真是把难得的好剑。”
裴无双见状红着眼睛想要夺回来,却被两人死死抓住,拿了麻绳就要捆缚住她的双手。
这时,忽有一阵马蹄声入耳。
“救命!救命!”安兰立刻放声大喊呼救。
“啪!”
贼匪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还敢他娘的乱喊!也不想想现如今这世道,谁还敢多管闲事!”
虽是如此说着,他们却还是立即拿布巾堵上了裴无双几人的嘴,加快了动作将人往林子里拖去。
“副将,那边似有人声在喊‘救命’——”
安顿好了湘王,欲回京复命的印海下意识地勒马,看向林中方向。
短暂的迟疑后,他还是道:“去看看。”
一行人马朝着方才声音的来处靠近,只见得一辆马车和几名仆从的尸体。
一人下马查看:“应是遇到匪贼了。”
印海坐于马上,道:“看他们的衣着只是寻常仆从……主人家何在?方才那呼救之音,听来像是女子。”
言毕,他遂转头看向那座密林深处。
富贵人家的女眷若落入劫匪手中,通常会遭遇什么,几乎是没有疑问的。
而他们此番是暗中出京办事,按说不该节外生枝,以免暴露身份给将军带来麻烦——
这一刻,一行人都没有开口。
直到印海道:“追——”
若置眼前之人不救,又何谈其它。
若将军在此,亦会如此。
一行人骑马入林,沿着痕迹追寻而去。
那些人不过是寻常匪寇,在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的追寻下很快便暴露了,抵挡片刻,死的死伤的伤,求饶的求饶。
暮色深浓,林中视线昏暗至极,几人上前给那被绑的三名女眷解开了绳子,刚取下口中布巾,便见其中一道少女身影朝着自家副将扑了过去,将人一把抱住。
众下属皆愣住。
虽说救命之恩是需感激道谢,可这小娘子的眼神怎就这般好,直接就越过他们,挑了他们当中生得最俊的副将?
他们自是不知,纵是四下昏暗,她却也认出那人了。
印海怔了怔,低头意外不已地看着身前之人:“……你怎在此处?”
裴无双未答,先放声哭了出来,哭声里尽是后怕。
印海抬手想予以安慰,见女使扶着窦夫人站起了身,却到底是将手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只将裴无双的身形扶离了自己,确定了她没有受重伤,才问道:“眼看天色已晚,为何还要赶路?”
“过了这片林子便是渭南,我外祖家就在那里……”
裴无双肩膀抽搐抖动,哭着道:“……伯府遭姜令公之事殃及,我大伯父被贬官,二伯父被牵连入狱,祖母气急攻心中了风,府中全乱了……大伯母求我和阿娘回外祖家求窦氏帮一帮,再不济借些银钱拿来走动关系,伯府或还有一线活路……”
她已有些语无伦次:“我也是如今才知,原来看似煊赫显耀的裴氏族中这些年来已没落到这般地步,竟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难怪阿爹总说族中有难处,他有诸般不得已,我从前却从未真正听进去过,成日只知任性胡闹……”
她说着,哭得愈发不可收拾了,除了恐惧,更多的是自责:“我和阿娘一心只想快些赶到外祖家……谁知遇到这些人……跟来的仆从都死了,我连阿娘和自己都护不住!”
昏暗中,印海看着面前哭相狼狈到甚至有些好笑的少女,不觉间放缓了声音:“这……不能怪你。”
裴无双还欲再说,被窦氏的声音打断了:“双儿,好了……”
窦氏被女使扶着走过来,福身向印海道谢:“多谢印将军相救之恩……”
“窦夫人不必言谢。”印海道:“只是我等差事在身,不便被人知晓出城之事,故还请夫人保守此事。”
方才决定救人时,未曾想过会是相识之人,眼下却是意外暴露身份了。
但他没有后悔方才的决定,心中反倒是无尽庆幸。
“请印将军放心。”窦氏应了下来。
“你们二人护送窦夫人去渭南。”印海点了两名不曾于人前露面的下属,交待道:“务必将人平安送到。”
“真是劳烦印将军了。”窦氏感激不已,再次施礼。
裴无双止了哭声,抹去眼泪,转身走向那倒地的几名匪贼,提裙弯身像是在找些什么。
印海走过去,只见她壮着胆子从一具浑身是血的尸身下,抽出了一把剑。
那把剑,他再熟悉不过——
“都弄脏了。”裴无双抽泣着拿衣袖擦着剑身,抱在怀中。
印海既觉好笑,又觉心中几分涩然酸楚与温煦,那感受尤为复杂,不好形容。
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想说些什么,又觉不合时宜,最终只是道:“到了窦家,请个郎中看伤,让人煮碗安神汤药,先好好睡一觉。”
裴无双抽泣着朝他点点头。
“去吧。”印海吩咐那两名下属。
在那二人的护送下,裴无双和安兰一左一右扶着窦氏,离开了这座林子。
见那一手抱着剑、一步三回头的背影走远,印海才道:“不宜前往官府,都杀了吧。”
这世道已经乱了,留下这些人的命,只会让更多无辜者受害。
将一切解决干净后,一行人上马离去。
同一刻,一封密信送到了萧牧手上。
看罢信上内容,他眼神微变,眉间现出短暂的思索之色。
片刻后,那抹思索之色隐去,信纸亦被灯烛点燃,很快化为了灰烬。
初夏尚且只是略有些闷热,女使便已在软禁衡玉的房中放了冰盆。
这一日晚间,衡玉和往常一样,各样饭菜都只用了小半。
女使将饭菜撤下后,便退去了外面守着。
衡玉面上无甚表情地坐在桌边,视线看向窗外方向。
近日她与韶言暗中在西院附近再三查探过,确定那里把守森严,必有异样,且已摸透了他们夜间换防的时辰。
那座院子的北面,有一处被废弃多年的侧门,虽上着锁,但已被锈迹腐蚀,不难砸开。
若她和韶言赶在那些人换防的时辰从侧门进去,便可一探究竟……
这么做,自是冒险的,但唯有如此。
此时外面的情形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这也是她彼时选用如此下策,激怒李蔚,逼其将自己软禁在此的缘故所在——这已是当下唯一的“捷径”了。
没有上策,没有周全之法,只有踩在悬崖边缘一点点试探摸索前路,哪怕随时皆有可能跌入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正在她思索后续之策时,外间忽有脚步声传来。
衡玉立时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抬眼漠然看向来人。
是其蓁。
她两日前回的长公主府,每日都会来此看她。
与其说是看,更像是监视。
也因此,衡玉才更坚定了必须早些入西院查探的想法——李蔚应当是对她起疑了,至少是起了防备之心,拖得越久,行动只会越发受限。
其蓁入了内室,扫了眼开着的北窗,淡声道:“虽是进了夏日,多北风添凉,然夜中这窗还是合上的好,勿要一时贪凉,引了邪风入体,再给你这本就虚弱的身子雪上加霜。”
衡玉起初只是听着,然而很快便觉察出了一丝不对。
她看了眼那只冒着丝丝凉意的冰盆。
冰盆都摆上了,却将开窗称之为“一时贪凉”?
且北风多在冬日,近日何曾刮过什么北风……
跟进来的女使听得其蓁之言,已将窗子合上。
衡玉缓缓抬眼看向其蓁。
那双一贯略显不好接近的眼睛也在看着她。
“若是殿下未曾入宫,往常这般时节居于府中时,在居院卧房内也是不敢过早摆上冰盆的。”其蓁说道。
衡玉眼神微动。
“所以,这冰盆也撤下去吧。”其蓁吩咐道。
女使下意识地看了眼近日‘作天作地’的衡玉,见她无甚反应,便应声“是”,将冰盆端了出去。
其蓁深深地看了眼衡玉之后,转身要出去。
“等等。”
两日来,第一次对她开口说话的衡玉站起了身。
其蓁驻足,未回头。
衡玉眼底含着一丝试探,开口问道:“我家中人近日如何?”
有韶言在,外面的消息她自然都一清二楚——
包括淮阳郡王被中书省推举为新君之后,中毒昏迷不醒之事——听闻这个可怜的孩子,如今尚且昏迷着。
可为何“只是”昏迷呢?
衡玉看着其蓁的背影——是有人手下留情了吗?
若如此,有些话,或可信上一二。
“衡娘子只要安安分分地呆在此处,吉家众人自是不会有事。”其蓁背对着衡玉道:“衡娘子有这心思工夫,不若多想些有用的,譬如如何才能让殿下消气,不至于再祸及他人。”
她语气平板,唯独无声咬重了最末尾的“他人”二字。
而后,她似无意再对衡玉多说什么,交待那女使:“北面起风有黑云涌动,明日怕是有大雨自北面来,各处门窗关紧了,早做准备。”
女使应下,送着其蓁走了出去。
衡玉缓缓坐回去,眼中几番反复。
往常这些琐碎小事,其蓁根本不会这般细致地交待过问——
今日之言固然也不算多,却好像每个字都值得反复琢磨……
当夜,四下熄灯后,衡玉和往常一般翻窗出去,来到了那座凉亭处。
韶言身穿玄色衣袍等在那里,将一件玄披递给衡玉,衡玉接过来,却未动,而是道:“韶言,今晚先不去西院了——”
韶言一愣:“阿衡……这是为何?”
他们已再三探查过,才定下了今晚的计划。
“怕是有诈……”衡玉压低了声音道:“那边所谓的严加看守,或正是拿来迷惑人的障眼法……以防有人起疑刺探,故设下此陷阱,一旦入内,便会中计暴露。”
“可……”韶言微皱起了眉,思索一瞬后,道:“的确有此可能,长公主行事章法多与常人不同。”
他看向衡玉:“可若太子殿下不在西院,那又会在何处?”
想到其蓁的话,衡玉缓声道:“或就在她居院之中……那日太子殿下前来探望,或许不仅没能离开这座长公主府,甚至也未能离开她的居院。”
而她院中,的确是最易设下陷阱,阻拦太子离去之处。
“那里的防守反倒不比西院来得戒备……阿衡,咱们现下要过去探查一番吗?”
“先不急。”衡玉思索着道:“还不知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万一其蓁是刻意说那些话给她听,误导她呢?
虽说一时她想不通对方为何多此一举,但当下最忌讳的便是冲动行事,还是要谨慎一些。
韶言还未能听的太懂,便听衡玉又道:“韶言,眼下,我有另一件事想托你帮忙——”
“阿衡,你只管说。”
“我想托你写封信暗中送去给定北侯府的人。”衡玉道:“信上便说……明日或生变,李蔚或要对定北侯不利,让他务必小心提防。”
其蓁那句“北面起风”、“或有大雨自北面来”,以及“早做准备”,她反复地想,只觉就是在隐喻“定北侯”。
“阿衡,你是说长公主明日要……”韶言眼底震动。
“她原本也是势必会对他下手的……”衡玉低声道:“可其蓁特意提起,我恐这次会有不寻常之处……到底如今外面的消息,我们所能打听到的只是浅表而已……但也说不好是否会是陷阱,故而还需在信上说明,务必让定北侯他们小心分辨真假。”
韶言先是正色点头应下,而后才问:“阿衡,你是说……这些皆是其蓁姑姑提醒你的?”
“是。”衡玉道:“人或不在西院,也是她的提醒……但眼下尚不可尽信,故而不如就先借提醒定北侯之事来分辨一二,若此事真,你我再去李蔚居院中查探。”
韶言点头:“好,我明白了。”
“虽说她们如今尚未怀疑到你身上,但你和阿瑞也要小心行事,万事皆要以自身安危为先。”衡玉最后叮嘱道。
“阿衡,你放心。”韶言笑了笑,道:“我别无所长,唯一所擅便是不引人注意。”
这些年来,他居于长公主府中,向来无甚存在感可言。
在众人眼中,甚至在长公主眼中,他便如同一只只会乖乖听话缩在窝里的小猫小狗,只懂得顺从安静,而不会有任何违逆主人的心思与举动。
阿衡近来说,他会如此,如今回头细思,或正是李蔚无形中刻意引导着将他“养成”了这般模样性情。
但眼下,他很庆幸自己这般。
至少,可以借此作为掩饰,来做些什么——不是为了阿衡,而是为了自己做些什么,给自己一份以往从未有过的交代与期许。
“韶言,虽此时不该妄谈日后……但我还是想说,日后待离开了此处,你定大有天地。至于从前种种,便皆留在此地,不必再回头看了。”
少年闻言眼中有一丝坦然笑意:“便借阿衡吉言。”
次日,衡玉不免是在忐忑与诸般猜测中度过。
夜间,她再次于凉亭中见到了韶言:“如何,可还顺利?”
“阿衡,依照你的法子,我与阿瑞悄悄自侧门进了燕春楼送信,且还很快等到了那位姓王的副将亲自前来,只是……”韶言的神色有些愧责:“只是还是晚了一步,那王副将说,今日晨早城门初开时,定北侯已经暗中出城了……”
“他出城了?”衡玉心口处快跳了数下,而后下意识地道:“无妨,纵然没有这封信提醒,他也应当会有防备的……”
韶言欲言又止。
可是阿衡昨晚不是也说,此次或会有“不同寻常”之处吗?
定北侯既是暗中出城,所带人马必然有限,若长公主当真有意下死手,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如此之下,定北侯当真能脱身吗……
想到此种可能,韶言眼看衡玉面色微白,显然是也想到了此处,愈发不敢在此时再多说什么。
“至少由此看来,其蓁给予的提醒是有些可信的……”衡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眼前大事:“李蔚居院,可以一探。”


第258章 陨落
看着衡玉神色,韶言点了头。
而后,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匣子:“阿衡,这是那位王副将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定北侯出城前曾交待,让他们守在长公主府附近——你若一旦遇到危险亦或是有了进展需要相助,便可以此作为暗号,他们见到,便会前来接应相助。”
衡玉接过,打开来看,只见其内之物并不陌生。
是几枚苏先生特制的、可代替响箭之物。
此前她受邀前往姜家姐姐生辰宴时,因彼时对姜令公多有猜疑,他便给过她此物作防身之用。
眼前闪过于燕春楼中他耐心与她演示如何使用此物时的情形,衡玉将那匣子合上,收好,定神。
“走吧。”
参星横斜,天光将明。
急于赶路之人,这般时辰已然离开了夜间歇脚的客栈,先后上马,踏着未明的薄雾,一路往北而上。
昨晚之所以未曾连夜赶路,便是因前方需经一段陡峭山路。
此时一行人马入山穿林,将行一半之际,为首的青年却忽然勒紧了缰绳,慢了下来,警惕地看向前方,抬起左手示意身后下属暂缓向前。
清晨山中多雾气,袅袅荡荡,仿佛暗藏着不知名的危险气息。
马上众人无声戒备间,不约而同地抬手触向身后刀剑。
“蹭——”
刀剑出鞘之音响起,前方那层层浓雾之中,忽现出一道道沾着湿雾之气的黑影,如一只只蛰伏了一整夜的夜蝠无声跃落而至。
山中飞鸟扑棱着翅膀惊离飞散。
埋伏者颇多,身手皆是精锐中的精锐,招招皆冲着取人性命而来。
入山的人马不过十余人,以少敌多之下,虽拼力支撑,却仍渐渐显出了不敌之势。
那青年抵挡间,后背遭袭,长刀划破衣袍,伤及皮肉,下一刻鲜血倾冒,泛着异样的黑色。
玄袍青年侧身避开致命一击,剑下斩落身后之人手臂,自己却也因此被逼至了悬崖边缘。
崖边沙石松动,烈烈山风鼓起衣袍。
剑光闪过,浓重的鲜血泼洒开来,将晨雾驱散。
衡玉猛地自噩梦中惊醒。
坐起身来,汗水已湿透薄衫,披散着的青丝也被汗水浸湿贴在耳边。
她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吸,平复着还未能从噩梦中完全抽离的心绪。
萧牧离京,已有三日了。
他于此时出京,定有周详的谋划筹备。
且三日都还未有什么消息传回,多半是平安无事,此时想来该是已经脱离了李蔚的爪牙所能触及之地……越往北,于他便越有利。
想着这些,衡玉慢慢张开眼睛,得以恢复了平静。
她静静坐着,脑海中细细捋着近日所得。
三天前的那个夜晚,她与韶言试着去了李蔚居院查探情况,这几日也已将情况大致摸清——
那里不见特殊防守,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因李蔚如今并不在府中居住,居院里除了每日晨早皆有女使仆妇洒扫,晚间留守着的只两名女使。
但值得留意的是,每日早晚,皆有饭菜被暗中送往那座居院——这是韶言与阿瑞于厨房每日膳食份例中查出的线索。
所以,眼下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李蔚居院中,的确有秘密拘禁之人。
城门初开,便有快马将急报呈入宫中。
急报分先后两则送入京中,其一先为西地军报——
“安西节度使曾昕造反之兵马,如今正与突厥大军交战,双方兵力皆被牵制拖延!”
朝堂之上顿时惊愕哗然。
此前曾昕突然起兵造反,放弃西地防御,朝中官员曾请永阳长公主去信劝降,却是未果——
可现下,对方的两万兵马,却与突厥大军打起来了?!
之前定北侯杀突厥使臣伽阙,突厥因此而集兵,又逢曾昕造反,西地真正是内忧外患,情况堪为一团乱麻——朝中虽是使了西地各府兵召集兵力抵挡,但情形也并不乐观,各府或是借故拖延推辞,或如螳臂当车杯水车薪,面对造反的安西军与突厥蛮人,眼看便要无力招架。
可偏偏如此局面下,谁也不敢擅作主张提议调动京师彍骑前去应战——
焦头烂额之下,此时那安西叛军,却是与突厥对上了……说得白一些,这不正是狗咬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