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又说了令人难懂的话,顾红星早已习惯了冯凯嘴里偶尔蹦出一些“以后”的事情,但此时他没有心情去深究这个细节,而是急切地等他说下去。
“我觉得,绑匪选择电话亭,是因为他想打电话。”冯凯说。
“打电话怎么交易?”
“你不会觉得绑匪带着人质走到杨家人的旁边,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吧?”冯凯被自己的冷笑话逗得笑了起来。
顾红星可没有幽默的心情,皱着眉头说:“带人质来不可能,我觉得他会先拿走钱,再承诺后续会放人。”
“那也不会,毕竟干这种事,露脸就有巨大的风险啊。”冯凯说。
“那也没办法打电话交易啊。”卢俊亮也急了。
冯凯笑了笑,说:“如果我是绑匪,我全程都不会露脸。而不露脸的办法,就是通过打电话来发送指令。比如,过来一辆摩托车,电话指令杨家人把钱交给骑摩托车的。这样,交易时间就会非常短,受害人来不及反应,钱就已经没了。”
“骑摩托车的戴着头盔?”卢俊亮问。
“也可能是一个啥也不知道的无关人员,只是收了绑匪的钱,帮忙跑个腿罢了。”冯凯说,“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那钱最后总还是要到绑匪的手里。”顾红星沉吟道,“我们不动声色,盯死了来取钱的人,顺藤摸瓜,就能找到绑匪。”
“我就是这个意思。”冯凯说,“不要一有人来了,就一窝蜂扑上去,那样就暴露了,人质也危险了。”
“对,这个得提示蹲守的战友。”卢俊亮说,“不见到人质,绝对不能暴露自己。”
“还有,我们得有双重保险的意识。”冯凯说,“既然绑匪很有可能打电话,那我们就先联系好电信,随时查来电电话。”
“查来电电话?这个可以查吗?”顾红星问,“还有电信是什么?”
“哦,我的意思是找邮电局来查。”冯凯拍了拍脑门,说,“来电电话肯定是可以查的,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来电显示呢。”
顾红星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
冯凯接着说:“现在全都是固定电话,这是我们的优势!固定电话都是对应地址的,查到来电号码,就能知道打电话的地址。这样,我们就可以找到打电话的人了。打电话的人,一定是绑匪。当然,找到他,我们也别动手,还是像小卢说的那样,不见兔子不撒鹰。”
“固定电话?”顾红星更不解了,“难道还有不固定的电话?”
4
下午,刚刚上任的市局副局长尹飞亲自坐镇,发案地和交易地的两个分局长参加,905绑架专案组在官亭路小餐馆的二楼包厢里秘密召开。
“市局刑警支队的人少,顾支队带领一大队的四个人全员参加,但主要还是依靠你们分局的力量。”尹局长说,“我是部队刚转业的,对刑侦还不太懂,所以由顾支队全权指挥,他的话就是我的话,出了问题我担着。”
冯凯立即对这位领导产生了强烈的好感,把权力交下去,外行不指挥内行,信任自己的下属,又愿意帮下属担责任,这个尹局长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个好领导。
顾红星早已不是那个发言前要羞涩一番的新人,他很沉着自信地说道:“现在我们开始分组。”
分组计划应该早就在顾红星的脑子里了,所以整个分组安排非常流畅,也非常完备。按照顾红星的分组,官亭路及其岔路口一共分配了六组人把守,每组两人,可以把整个官亭路像口袋一样扎起来。另外在距离电话亭十几米外的一个小日用商店里,安排了两人随机应变。还有三组人作为机动组,安排在官亭路的几个隐蔽地点蹲守。各组人均配备自行车、摩托车,车辆隐藏在路边的诸多车辆之中,以备不时之需。专案组留六个人,分别是两个分局的局长、顾红星和刑警支队一大队的冯凯、秦天、肖骏。专案组楼下的小院里,隐藏一辆吉普车,可以随时出动。一大队的卢俊亮带着两名分局同志,赶赴邮电局,和那里的负责同志一起,随时准备查询来电情况。
根据冯凯的推断,对方打电话的地点一定在官亭路电话亭附近,绑匪必须看得见交易人,才能更好地通过电话发出指令。所以,只要电话一打出来,机动组立即出动,因为距离很近,一定能锁定打电话的人。
和以往的集中行动不同,这一次的行动他们终于可以配备“高级货”了。尹局长一声令下,市局刚刚为交警支队配备的对讲机,就被全部拿到了专案组来。虽然这时候的对讲机联络的距离不远,但覆盖官亭路周边区域是足够了。用尹局长的话说,这一次行动,他就负责给队员们配备好装备,给顾支队足够的权威。有了对讲机,冯凯顿时觉得鸟枪换炮了,虽然这个时候的对讲机很大,不利于隐藏,无法一边行动一边对讲,但是至少可以保持各个组在蹲守状态下的互相联系,这将大大提高行动的成功率。
在警力严重不足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这一次行动几乎动用了两个分局全部刑警警力加上市局刑警支队的一半警力。冯凯知道,不管结果怎么样,他们已经尽力了。
任务分配完成后,顾红星让大家全都回去好好休整,以待明天上阵。而他自己,则和冯凯一起,再次便装来到了杨谦宁家。
顾红星对杨谦宁夫妇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他们的分析全部说给了杨谦宁夫妇听。最后提出要求,一是由高萍出面交易,女性可以降低对方的警惕性;二是绑匪很有可能通过电话指令高萍把钱交给骑车或者开车过来的人,从而缩短交易时间。在这个时候,他们肯定看不到孩子,但高萍必须听从指令把钱交出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降低绑匪的警惕心,民警们才能通过跟踪顺藤摸瓜救出孩子。
在获得杨谦宁夫妇的同意后,顾红星忧心忡忡地离开了。之所以担忧,是因为杨谦宁夫妇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孩子被绑架、销赃业务被发现,对他们来说是双重打击。这一次行动的成功,必须建立在他们充分配合的基础上,他们必须不露声色地完成交易,否则绑匪一旦察觉有警方存在,很有可能会杀死孩子。
第二天早上6点半,也是昨天约定的就位时间,各组民警都已经穿着便衣、荷枪实弹地出现在各指定地点。
清晨的官亭路,早点摊很多,路上已经熙熙攘攘了。
顾红星站在餐馆二楼的指挥部,官亭路的情况一览无余。再三调整各组民警的蹲守位置之后,顾红星确定,无论是谁,也不可能从这么多人当中发现民警的存在。
等候工作开始了。
早晨7点45分,按照昨天的要求,高萍独自一个人步行来到了电话亭边,手里抱着装有3万块钱的黑色皮包。这几天,高萍一直都十分憔悴,此时更是多了一分紧张和恐惧。她缩着肩膀,抱着皮包,瑟瑟发抖。
“她看起来很紧张。”顾红星说。
“好事儿,不紧张的话,绑匪才会怀疑。”冯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瓜子,靠在椅背上嗑着,“绑匪现在说不定也在看着她呢。”
时间就像是凝固了,秒针慢慢地在表盘上移动着。顾红星不时地看着手表,紧张地盯着窗外路边的高萍。
终于,8点到了。冯凯扔了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掌,站了起来,说:“电话应该快响了。”
又等了5分钟,电话并没有响起。
“绑匪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顾红星担忧地说道。
“别急,没那么准时。”冯凯说,“你看那人,一直在看高萍。”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聚到窗边,躲在窗帘后面往外看去。确实,距离高萍10米远的一个早点摊,一个穿着花衬衫、留着长头发的青年男子,一边吃着面,一边向高萍张望。
“真的不是打电话?”冯凯对自己之前的判断有些怀疑了。
男子吃完饭,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高萍身边,和高萍说起话来。
“机动一组准备。”顾红星说。
“动手吧,等啥。”肖骏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说。
“不行,不能动,说好了,不见孩子不动手。”冯凯立即制止了他。
说了一会儿话,男子转身向一个小巷子走去。
“机动一组跟上,注意隐蔽。”顾红星对着对讲机说道。
“没拿钱。”肖骏说。
“我猜啊,是因为高萍比较漂亮,所以这人是去搭讪的。”冯凯说,“失算了,这要是搭讪的人多,我们机动组都不够用。”
顾红星瞪了冯凯一眼,心想真是多余担心,哪有那么多无聊的人。
又过了10分钟,对讲机里传来机动一组的声音:“这人没有可疑迹象,直接进麻将馆打麻将了。”
“盯住。”顾红星说道。
“肯定是搭讪的。”冯凯担忧地说,“期望后面别再有搭讪的了。”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果真又有两个穿着花哨的男子来找高萍说话,看起来,冯凯猜的是对的。可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必须每个人都有人盯。就这样,三组机动组居然已经用光了。
“怎么办?堵路口的人不能动。”顾红星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秦天、肖骏,不行你俩准备吧。”
“行。”秦天把桌上的手枪塞到腰间的枪套里。
终于,他们隐约听到了电话铃声。
冯凯腾地一下从凳子上蹿了起来,盯着远处的高萍。高萍可能是由于长时间等待而心情过于紧张,她没有像昨天准备好的,让电话铃响几声表现出犹豫,再去接电话,而是猛地拿起了电话听筒。
“不好啊!这个表现会让绑匪疑虑的。”冯凯说。
正在此时,一辆卡车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经过官亭路,恰好遮挡住了高萍。
“被挡住了!”顾红星在窗后调整角度,想要看见高萍。
“不!不!我要看见孩子!”高萍的声音从卡车后方传来,很尖锐,他们在二楼都听得很清楚。
卡车开过,高萍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此时电话亭里的电话听筒无力地垂在那里,而高萍正抱着皮包蹲在路边抽泣着。
“怎么回事?没交易成功?”顾红星急得一头是汗,对着对讲机问,“谁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刚才有人经过吗?”
对讲机里传来队员的声音:“没有,刚才没人经过。”
顾红星拿过桌面上的电话机,这台电话机是昨天下午临时安装的,为了和正在邮电局的卢俊亮联系。他拨了个号码,对着听筒说:“查到了吗?”
听筒那边传来卢俊亮的声音,显得更加焦急:“查到了,是鞋厂的电话!但鞋厂只有一个号码,里面各个部门、车间的电话都是分机!我们没办法查到是哪个分机拨出的!”
冯凯快步跑到桌子上的地图旁,看了看地图,又从餐馆二楼另一侧的窗户向外看去。在距离餐馆200米远处,有一座五层的红砖小楼,楼顶竖着“龙番市森林鞋厂”的牌子。冯凯一拍大腿,他只想到绑匪为了看见电话亭,和电话亭的距离一定很近,但没有考虑到如果绑匪位置很高,也同样可以看见电话亭,毕竟绑匪不需要看得太清楚。更何况,冯凯的意识是陶亮的意识,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年代,大多数单位电话都是有分机的,这是行动部署的一个重大失误。
问题出现了,一来不知道绑匪电话的内容,二来鞋厂有大量工人,如果查不到分机号,就没法锁定是谁打的电话。
行动出现了重大变数。
“怎么办?”顾红星强行镇定地对着对讲机说,“各组人,现在还不能接近高萍,因为绑匪有可能还在观察她。封路的各组,没有必要留守了,秘密在鞋厂附近集结,封住所有的出口,出来一个,就派出一个人跟踪。”
冯凯知道,顾红星的这个指令,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绑匪在交易不成之后,有可能会离开厂子,去想别的办法。最害怕的,就是绑匪恼羞成怒而杀死孩子。现在刚刚是上班时间,在这个时间点离开鞋厂的人就很可疑了。
冯凯的脑子在疯狂地转动,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其他人:“你们看到刚才的卡车是什么车了吗?”
“垃圾车,没疑点。”秦天说。
恰好此时餐馆的老板送了一瓶开水上来,冯凯连忙上前拉住他,问:“你们这里的垃圾车是不是每天定点来运垃圾?”
“不是每天,是隔两天来一次,早上8点多经过这里。”老板说。
冯凯拍了一下大腿,说:“我知道了!为什么绑匪定的是今天!定的是这个时间!因为他了解垃圾车的经过规律!我猜他是让高萍把钱扔进垃圾车里,然后派人去拦住垃圾车!结果高萍没有配合,不愿意在没见到孩子之前扔钱!”
“有道理。”所有人都附和道。
“也就是说,拦车的人,此时并不一定知道高萍没有把钱扔进去的事,还有可能按计划去拦车!”顾红星说,“楼下有车,走,冯凯、秦天、肖骏,我们跟过去。两位局长,你们在这里继续指挥包围鞋厂的行动。”
吉普车在1分钟后发动了,冯凯开着车,疯狂地朝垃圾车消失的方向驶去。
在这个年代,没有固定的垃圾点,一般都是垃圾车慢慢地在人员密集的场所行驶,有人要丢弃垃圾,就到路边来喊住垃圾车。在驶出人员密集的官亭路后,垃圾车就恢复了它的行驶速度。好在冯凯他们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第一时间就驾车追赶了,所以在开出1公里之后,垃圾车就进入了冯凯他们的视线。
冯凯减慢车速,在垃圾车后方远远地跟着。
一路上,并没有人拦住垃圾车,垃圾车也没再经过人员密集场所而减速,而是直接开过了大约3公里,来到了龙海区垃圾场。司机把车上的垃圾倾倒在像小山一样的垃圾堆边,停好车,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向垃圾场的办公楼走去。
潜伏在不远处吉普车里的秦天说:“一路上没人接应,你说司机会不会就是绑匪?他通过后视镜是可以看见高萍有没有把钱包扔进车里的。”
“为了防止绑匪伤害人质,秘密抓捕,肖骏你在车上留守。”顾红星下达了命令。
三个人从吉普车上下来,分三路向办公楼包抄过去。
垃圾场的司机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也没有动桌上的那台电话,而是抱着一个茶杯悠闲自得地喝茶。
“怎么看,都不符合绑匪的心理特征。”冯凯对顾红星说完,一脚踹开了办公室大门。
“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下抢劫吗?”被按倒在地的司机大声地叫道。
第一反应不是警察,而是抢劫犯,这更不像是绑匪的心理了。见司机已经被铐在椅子上,冯凯走到桌边,看见一本出勤记录。
“不是他。”冯凯小声地对顾红星说,“9月5日上午绑架发生的时间,他在出车。每隔两天出车一次,5号完了,正好是今天,8号。他没有作案时间。”
“怎么办?”顾红星脸上出现了沮丧而焦急的表情。
冯凯看着一脸无辜和疑惑的司机,问:“这个电话也是分机吗?能打外线吗?”
“先拨0。”司机说。
冯凯连忙拨通了专案组电话。接电话的局长说:“我正准备让人去找你们呢。刚才小卢从邮电局打来电话,鞋厂的那个电话在挂了电话亭的电话后,又拨了个号码,是一个集体公用电话,在龙海垃圾场附近。”
“快,告诉我具体位置。”冯凯重新兴奋起来。他知道,这个电话很有可能是绑匪甲通知绑匪乙的电话,有可能就是通知他不要去拦车,或是不要去垃圾场找钱包。如果悲观一点,还有可能是通知他撕票的电话。
要找到这个公用电话,只要这个电话旁边有人,就能知道是谁在这里等电话、接电话,从而也就知道绑匪乙是谁了。冯凯知道,他们必须要赶在绑匪乙有可能撕票之前,找到他、抓住他。他们很有可能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找到杨巧剑。
“没有时间了,我们赶紧的!”冯凯拉上顾红星,向吉普车跑去。
“你们俩看住这个司机,把该问的话都问了。”顾红星对着守在吉普车边的肖骏喊道。
“知道了。”肖骏扔了手中的香烟,说道。
冯凯一脚踩下油门,向龙海垃圾场附近的那个具体地址,风驰电掣般驶去。
第十章 凶村
明明是大白天,每家每户却大门紧闭。似乎只要有外人进村,就有目光在暗处追随着他们。
1
冯凯原本以为垃圾场的旁边,通常都是没有什么人居住或者逗留的。但按照分局长给的具体地址来到了这个集体公用电话前面,他却大吃一惊,这里的人还真不少。
即便垃圾场散发出来的那种酸臭、腐烂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区域,但很多进行废品生意的人并没有那么在意,他们选择靠近这座面积不小的垃圾场开店,就是为了方便做生意。这些店主不会自己去垃圾场里翻找垃圾,而是回收那些在垃圾场里度日的人收回来的废品,然后再销售出去。
一条百米长的街道,一侧是收废品的店主们用砖头或木板临时搭建起来的店铺,面积都很小,每两个店铺之间也只空着几米的距离;另一侧是店主们堆放纸盒、塑料瓶等废品的“仓库”,所谓的“仓库”也不过是用一块大大的雨布遮盖起来的可回收垃圾的垃圾堆。
店主们一般都会坐在自己搭建起来的“店铺”里,脚边放着一个大磅秤,有的旁边也停着三轮车。店主们等候着那些拾荒者或流浪者的到来。等交易成功,店主再让拾荒者或流浪者把废品扛到街道对面,自己掀开雨布,让他们在里面把废品整齐码好。
顾红星和冯凯此时已经把吉普车停在了这条废品街道的拐角处,然后步行来到一座“仓库”的后面,隐蔽着观察这一条街道的情况。
“我好笨啊,我早就该想到绑匪是收废品的。”冯凯小声说道。
“为什么?”顾红星一边观察一边问道。
“你想想,有三轮车、了解垃圾车的运行规律,这样的人,肯定和废品行业有关啊。”冯凯说,“说不定,做销赃生意的杨谦宁也和废品行业有联系啊,比如修不好的机器当废铁卖掉,或者从废品站这里收一些能修好的、被人扔掉的收录机,修好了再销售。”
“那也来不及回去问杨谦宁和哪个废品行业的人熟悉了。哦,是半熟不熟。”顾红星说。
“那肯定来不及。”冯凯说,“我们不能离开,得盯死这里。对了,这个位置,是不是你在地图上画的大圈和小圈之间?”
“在大圈里,也就是说邮筒离这里不远。”顾红星说。
“那就对了。”
此时,他们略微放心了。因为眼前的这些废品铺子都是自建的,只简单地搭了三面墙和一个屋顶,没有人会在这里大兴土木地盖一个可以睡觉的、有隔间的屋子。店铺很小,站在门口就看得见里面的全部,所以即便绑匪是这里的店主,也没有办法把孩子藏在店铺里而不被人发现。对面的“雨布仓库”就更没办法藏人了。因此可以肯定,孩子不在这里。既然不在这里,鞋厂的绑匪甲电话联系了这里的绑匪乙,这里的绑匪乙也不可能做到马上杀死孩子。而鞋厂那边,也同样被盯死了。
“绑匪只可能有两个人。一人在厕所,一人在园丁室。”冯凯回顾着之前的推理,说,“哪怕园丁室的绑匪有一个帮手,他制服杨巧剑的时候都不会那么费劲。所以,只要孩子现在还活着,我们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救出孩子。”
所谓的集体公用电话,可能是这里所有的店主集体向邮电局申请的电话,和公用电话亭的电话一样,摆放在街道口一个同样是自建的小屋子里。这个小屋子应该是店主们为了电话专门搭建的,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台电话,连椅子都没有。可见,一般情况下,店主们在需要用电话的时候才过来。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我扫视了一圈,所有店铺都是开门的,都有人。”冯凯小声对身边的顾红星说,“而且这些小店铺里都只能坐一个人,店主让卖废品的人出力气,店铺里就没必要用两个人了。”
“你是说,绑匪现在还在店里坐着。”顾红星说。
冯凯点了点头,说:“我们出去打草惊蛇,说不定就把他惊出来了。”
“不行!”顾红星制止了,说,“为了孩子的安全,即便孩子不在这里,也不可以用这一招。”
“这里的店铺至少有15家,那我怎么能知道是谁?”冯凯说。
“我们先冒充卖废品的,走一圈看看怎么样?”顾红星问。
“你看街道上那些卖废品的,都是常年和垃圾打交道的人,穿戴都破破烂烂的。”冯凯笑着说,“你看我俩,虽然不能算衣冠楚楚,但也是道貌岸然啊。”
“道貌岸然是贬义词。”顾红星说,“没关系,我们试一试,可以说是有大量纸盒,让他们派人去运。”
“装老板啊?那是我强项。”冯凯说,“我们来装一把道貌岸然的老板。”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从电话屋开始侦查。
电话屋里没有人,电话也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在这个年代,人们对打电话还没有形成习惯。绑匪距离电话这么近,都依旧是用写信的方式。顾红星盘算着,如果这台电话使用率不高的话,是不是可以在抓获绑匪之后,对电话进行一个指纹提取。找到了绑匪的指纹,也算是给证据链的完善多上一层保险。
冯凯则没有考虑那么多,他走到了距离电话屋最近的一家店铺门口,他家大约离电话屋有5米距离。
“你们这还有电话啊,很高级啊。”冯凯开启搭讪模式。
“电话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店主正忙着算账,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这电话不经常用吧?我觉得你们这行用不着啊。”
店主没理冯凯。
“我看这电话得有好几天没人用了吧?”冯凯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顾红星知道,这家伙是想套出店主的话来。
店主抬起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冯凯,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哦,我是造纸厂的。”冯凯想起了之前办的案子,灵机一动,说,“有很多人送我们那化纸浆的东西,有些能化,有些不能化,我就想着是不是能卖给你们这儿。”
店主似乎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笔,说:“你们造纸厂不是在郊区吗?郊区没干我们这行的?”
“不是想看看有没有出高价的嘛。”冯凯讳莫如深地说,“这些钱本来是要交公家的,但是有差价的话……”
店主立即点头,表示他心领神会,说:“可是,造纸厂太远了,运过来也要人力成本,再开高价,我们就没的赚了。”
“是吧,所以我才问问电话能不能用。”冯凯说,“好联系的话,我们也可以自己找人力。”
店主双眼放光,说:“能用的,当然能用。不过,想打出去的话,只有这条街的店主能用,要先拨个‘码’才行,每个人一个码,自己结电话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