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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时想想阿玛阎王似的冷脸,点头应了。
母子两个达成了共识,继续喝粥。
这世上的事儿,两个人就是比一个人力量大:但问题是,方向错了的话,力量越大越要坏事。
——
展眼过了新岁,康熙五十八年迈着步子走来了。
正月里各府日日都要摆年酒,亲朋酒故请一轮,足足摆出去一二十天才算完事。
这是连皇上都封笔不工作歇着的时候,何况旁人。京里勋贵人家都是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过节。
弘时就是这时候拿着帖子去跟四爷请示,他要出门做客去了。
四爷看着三位老熟人,老八老九老十九府上的帖子:……
但凡有个十三甚至老五府上的帖子也行啊!
弘时同学倒不是故意气他亲爹。
他只是还有些抹不开颜面,不大想去两位做了世子的兄长那里玩,所以婉拒了三爷五爷府上的帖子,挑了些往日跟他比较和气的兄弟们,尤其想要在弟弟们跟前找一下尊严。
四爷盯了他半晌,最终也没说话,摆摆手让他去了。
横竖弘时对雍亲王府的大事小情都不算了解,就算被老八灌足了迷魂汤,想要套话,也套不出什么来。
四爷:弘时沉寂了一段时间磨练自己的意志,如今出门未必会被人蒙骗了去,这孩子说不定还有救。
弘时:阿玛居然肯让我出门应酬,可见知道了额娘跟我的委屈,也晓得了不能不近人情,要多跟亲戚往来才是,阿玛说不定还有救。
两个人怀着对彼此的宽容,短暂的达成了共识。
——
这日,宋嘉书披着斗篷来到福晋的正院。
赤雀给她打起了帘子,耳边石榴籽儿一样的红耳坠子微微一晃,恭敬道:“格格来了,快里面请。”
正院的正屋上是侍妾们日常请安,福晋上座受礼之处,也是宋嘉书每天打卡上班的地点。
这回是福晋单独叫她,并不用在正屋候着,赤雀就把她往侧间引。
正屋的摆设古朴大气,不失华贵,待人接客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一见就是王府福晋的气派。然而进了福晋的私人空间,每每到了侧间和耳房坐下,宋嘉书就会想起红楼梦里描述薛宝钗的屋子:雪洞一样没有玩器摆设。
若是搁在现代,福晋就是走断舍离极简风的人。
福晋似乎对于享受和物欲并不在乎和讲究,朴素到近乎于苦修。
正院的屋里从来安静,连带着丫鬟们走路都像猫一样,宋嘉书被这种氛围感染,都跟着屏气起来。
福晋治下严明,对丫鬟们十分严格。
不管是每年宫里内务府分出来的包衣宫女,还是雍亲王府自己买进来的丫鬟仆役,全都被福晋整理的明明白白,每个人得按照宫里的准则来做。
如今这还在正月十五内的年节里,丫鬟们还能带个红花带个红耳坠子。等出了正月,丫鬟们全身上下都不能有大红大绿,从头到脚的佩饰不得超过三件,更不许涂脂抹粉行动招摇——都是宫廷里的规矩。
赤雀请宋嘉书坐了,又让小丫鬟上茶,自己则在通往内间的锦帘前站了,轻声道:“回福晋,钮祜禄格格到了。”
然后退开两步,立在门旁。
果然片刻后,帘子一动,赤云扶着福晋走出来。
宋嘉书起身请安。
福晋身上带了膏药的味道,都不用走近就能闻出来,可见药量之大。
每回过年,内外命妇都要进宫跪来跪去,虽是荣耀但也着实辛苦。
尤其是福晋作为儿媳妇,年前年后又要在德妃跟前伺候,便是有个座也不敢坐实在了,都是直着腰杆子坐一小半的硬椅子,这样坐久了比站着还累。兼之福晋礼佛虔诚,腰跟腿本就有些老毛病,于是每年正月里进宫回来,福晋都要狠狠贴上几日膏药。
宋嘉书不由伸手扶了福晋一把。
福晋唇角露出了个标准的笑容,虚虚搭了一把她的手,并没有借她的力,坐下后还是赞道:“你有心了。”
宋嘉书退后一步坐了:福晋就是这样标准的人。她未必真的信赖自己和耿氏,更谈不上喜欢她们两个。但因为在侍妾里头,她们两个有儿子有资历又不惹是生非,福晋就会相应的给她们奖励,让她们帮忙做事,一来是为了自己轻松一点,二来也是给她们在府里的体面。
就像刚刚,福晋肯接着她的手,是表示给她的面子,但不会借她的力。
宋嘉书微微一哂。
她方才是见福晋穿着花盆底,走的缓慢,下意识就想要扶她,一时忘了福晋的性子,再不肯示弱的。
福晋坐在圈椅上,赤云眼疾手快的在福晋背后塞了两个厚厚的绣枕,正好能抵着福晋的腰。
“爷昨日跟我说了,等出了正月,就让弘历弘昼的哈哈珠子入府,以后也有人陪着他们读书骑射了。”福晋略微动了动身子,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平静端严,不见急躁:“到时候你跟耿氏也见见,都是镶白旗下的孩子,自然是忠心的。”
作为镶白旗的旗主,四爷给儿子选的哈哈珠子,也都是自己旗下的人。
宋嘉书起身应了,然后等着福晋的正文。
要只为了这件事,福晋也不用特意叫她过来。
果然福晋接着道:“还有一事,明儿平郡王福晋要来府里做客,你跟着年氏款待一二。”
宋嘉书一怔。
她刚感慨完福晋凡事都卡标准,怎么忽然就变了呢?
这世上兵对兵将对将,郡王福晋上门做客,自然该是福晋来接待。别说她不能出面接待,就算年氏,在府里是顶了天的恩宠,也不应该出面接待郡王嫡福晋。
福晋脸上终于露出了微微一点子无奈。
“是爷的意思。”
又恐宋嘉书两眼一抹黑去了举止不当,福晋就跟她细说了两句。
“平郡王福晋是包衣抬旗的,蒙皇上恩典指了平郡王。”
宋嘉书更震惊了,包衣抬旗直接指婚郡王?她来了也三年了,很多常识也都是不用刻意想就浮现在脑海里的:包衣出身的女子连大选都走不了,只能小选当宫女,第一回 听说还能直接指给郡王爷的。
况且平郡王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当年大贝勒代善的子孙,不是什么随便的宗亲。
这样的郡王福晋,能是包衣出身?
宋嘉书在脑子里挖掘钮祜禄氏过去的回忆——然而钮祜禄氏从进了王府就乖乖呆在后院里头,跟雍亲王府有关的八卦还能知道些,外头的实在不知道了。
显然福晋也没指望她知道,而是继续道:“平郡王福晋虽是包衣,但其父曹寅是皇上信重之人,皇上南巡总要住在曹家。皇上对曹家极好,曹寅的两个女儿一个抬旗指给了平郡王为正福晋,另一个也嫁到了蒙古做福晋,都有前程。”
宋嘉书脑海里立刻对上了号:也就是说,这位平郡王福晋,是曹雪芹的姑姑,曹家的女儿!
曹寅的恩宠,在康熙朝自然是包衣里独一份的,母亲做过皇上的乳娘,皇上亲口称其为‘吾家老人’,曹寅自然也是他的自己人。
想到明儿能见到曹雪芹的姑姑,宋嘉书难得有些心潮澎湃。
稳了稳心神才想起来疑惑:“既是皇上看重曹家……”那怎么还让年氏带着自己接待平郡王福晋呢?
福晋没让宋嘉书说完,摆了摆手,轻声道:“如今曹寅已死,曹家在皇上那里也大不如前。咱们爷……一向不喜曹家,也不喜平郡王纳尔苏,说他贪婪谋私。”
福晋略微一犹豫,到底还是说的更明白些,好让钮祜禄氏知道轻重:“且他们这些年一向与八贝勒府上走的近,自从八贝勒见罪于皇上,又来回摇摆,各处钻研。爷的性情,自然越发不喜平郡王,知平郡王福晋三番两次递了拜帖上门,既然不得不见,便叫我病着,让年氏带着你见一见。”
宋嘉书了悟:哦,原来这不是看得起我让我待客,这是看不起平郡王福晋,所以让我待客。
但端人家的碗,就要受人家的管,宋嘉书低头应了,并向福晋保证,已经领会了领导的意图,一定不乱说话。
福晋这才放走了她。
这府里过了明路的消息,一向传播的很快。
还没到午膳,人人都知道明日由年侧福晋和钮祜禄格格招待平郡王福晋。
这府里的旁人,尤其是下人们,可不知道主子们之间的弯弯绕。只知道郡王福晋尊贵。
如今皇上的亲儿子们还有好多都只贝子或光头阿哥,郡王福晋实在已经算是尊贵了。便是福晋身子不好,也该两位侧福晋一同迎客,可爷却点了钮祜禄格格跟着年侧福晋。再想想李侧福晋这两年来每况愈下的恩宠,府里下人间竟悄悄流传,爷要换侧福晋的说法。
及至午膳时分,白露还没带着小白菜去提膳,就见膳房的人亲自送了过来,态度之客气,笑容之灿烂,语气之奉承,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嘉书坐在屋里,都听见外面的动静了,颇为无奈的对白宁笑笑:“出去给赏吧,让他们以后不必,也不要再这样。”
白宁走出去一给赏赐,外面膳房的太监的脖子就像尖叫鸡一样伸长并叫起来:“格格赏赐!奴才不胜惶恐!奴才给格格磕头谢恩了!”
宋嘉书:……
转头再对上白南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宋嘉书捂了捂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跟白宁管住了咱们院里的人,再不许跟着裹乱。”
这种流言猜测没法去申明,只能让时间来平息。
白南遗憾的哼唧了两声,蹲身应了:“那奴婢给格格准备明儿的衣服,万不能在郡王福晋跟前失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曹寅有两个女儿,萧奭《永宪录续编》载:“寅,字子清……母为圣祖保母。二女皆为王妃。”康熙四十五年(公元1706年),长女嫁平郡王为妃;康熙四十八年(公元1709年),次女嫁某蒙古王子为妃
第47章 偏宠
府上关于四爷要‘器重’钮祜禄氏的流言才传了半日,次日晨起请安,宋嘉书就收到了来自李侧福晋的眼神攻击。
如今的李氏是不敢在福晋跟前造次了,言语攻击别人这种会落下把柄的事情已经很久不敢做了。但话不能说,眼睛还是可以传达意思的:李氏刀子一样的小眼神不断抛过来,要是能化成实质,估计宋嘉书早就被戳的千疮百孔了。
不过遭受眼神攻击比话语攻击强,毕竟在福晋跟前不能堵耳朵,但可以转开脸。
于是宋嘉书在今日请安的全程,都专心致志盯着正前方板壁上的雕花,根本不看坐在自己上手的李氏。
整个请安的过程,就变得有点搞笑。
李侧福晋频频转头盯钮祜禄氏,钮祜禄氏目不斜视仿佛面前墙上开了花让她不能移开眼睛,其余人就看着她俩。
好在福晋很快结束了请安,然后又单独留下了年氏和宋嘉书。
李侧福晋咬咬牙,再次发动了一波死亡射线,然后退走。
福晋提也不提李氏,只再次嘱咐两人好生接待平郡王福晋,不要怠慢失礼。
——
宋嘉书落后半步,跟在年侧福晋后入东大院。
东大院有一种很四爷的气质:一种审美极佳不落俗套的精致舒适。
年侧福晋有了孩子后,笑容里多了点为母的恬淡。
两人来往虽少,但既然都有孩子,坐在一处也不愁没话说。就着育儿经就能说半日闲话。
年侧福晋宛如美玉凝辉一样的面容上,既有为人母满足的笑意,也有天下所有做母亲的都有的小烦恼:“大约是我身子弱些,六阿哥也娇气,总是爱哭,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宋嘉书只能笑:“阿哥们生在皇室,可见命好,生来就不是受委屈的。”她并不想跟年氏讨论孩子的问题。
她不知道这里会怎样发展,但历史上,年氏生下来的四个孩子,都一一夭折。宋嘉书也没有法子——她总不能跑去跟年侧福晋说,你孩子可能要夭折,任何一个母亲听了这话,再和气软弱也都会想提刀砍人。
但要只是提醒年氏好好照顾孩子,那也是废话:年氏待四爷情深,又失过一个格格,看这个小阿哥本来就眼珠子似的,再上心没有了,根本用不着别人提醒。
年侧福晋听她这样说,也就笑了笑:“如今他还小,娇气些也罢了,等再大些,我是宁愿孩子摔打些才好。若是一点子事儿都担不住,如何替爷分忧呢。”
宋嘉书一凛。
替四爷分忧,年侧福晋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的孩子按着长幼虽排在弘历弘昼下头,但身份上却又强些。年侧福晋自然也是盼着孩子有出息的,最好是府里最有出息的那个,将来不止给四爷分忧,还能承袭四爷的爵位,甚至是……皇位。
宋嘉书沉默: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哪怕儿子刚出生,年侧福晋就已经在考虑儿子的未来了。
寿嬷嬷匆匆进来:“主子过去看一眼吧,乳娘说阿哥又哭了。”
年氏连忙起身,对宋嘉书点点头就往外走去。
绯然上来给宋嘉书添茶,笑道:“格格请用茶。每日侧福晋从正院回来,总要先见见阿哥,今日大概是没等到额娘,阿哥恼了呢。”也算是解释年氏把宋嘉书独自抛在这里的缘故。
宋嘉书微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这侧间多宝阁上搁着摇铃、拨浪鼓,可见平日乳娘也会把孩子抱来,让年氏一请安回来,换过衣裳就能很快看到孩子,哄孩子玩。
可今日年氏只是往外走,不让乳娘把孩子抱来,也一点也没有让她一同过去看看孩子的意思,自然是不愿宋嘉书见到六阿哥。
这也正和她意。
宋嘉书想起以前看动物界,母兽有了孩子,就有了强烈的保护欲甚至攻击性。
在它们的世界里,没有谁会主动喂别人的幼崽,所以但凡接近她幼崽的动物,必然都是想吃了她的崽崽,是她的大敌。这是动物防范的天性。
这王府,在某种程度上,与丛林法则无异。
保持安全距离就是最大的示好。
从前她跟年侧福晋还在李氏的事情上有一分默契,曾共同坑了李氏一回。但年侧福晋既然有了儿子,从此后也只好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一点东大院的事情都不要沾染上。
——
平郡王福晋按着拜帖的时辰到了,不早不晚。
后世有人考究,曹雪芹并非贾宝玉的长相,而是“胖头广而色黑”,也就是说,不是浊世佳公子,而是曹黑胖。
宋嘉书不知‘曹黑胖’是真是假,但如今只看曹雪芹的姑姑,平郡王福晋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儿。
听说平郡王六子,四子都是福晋嫡出,而且去年福晋还刚生下一子。两人结缡十数载,还能生下一子,可见夫妻关系起码并没破裂。
平郡王福晋对于接待她的是侧福晋和格格,并没露出什么不满,听说福晋是‘病了,起不来身’,反一脸情真意切的问候了福晋的身子。
年侧福晋便按着福晋的说法,道福晋是‘腰痛难起身’,倒也不全是瞎话。
已经抬旗从曹氏变成曹佳氏的平郡王福晋就笑道:“福晋该用些虎骨膏才是,如今朝中多用西洋的膏药,其实吉林将军每年送进京的好虎骨膏倒更好呢,我们府上还有些。”
年氏自然不能代替福晋应下平郡王府的药,于是干起了泥瓦匠的活,开始和稀泥,把话题歪到一边去:“听说平郡王要往西北去,福晋怎么还将这些珍贵的药材散人?正该给郡王爷预备着才是。那里到底不比京城了,还是多预备些好。”
平郡王福晋笑谦道:“西北有抚远大将军,也有侧福晋的兄长年将军,自然事事妥帖。皇上不过见我们爷闲在家中,才叫他去学着办差罢了。”
宋嘉书在旁听两人寒暄。
怪不得四爷这么烦平郡王,合着这位前明面上八爷党,现隐身八爷党又要跑到西北去,跟十四爷凑在一处混去了。
平郡王福晋说的这样谦和,年氏自然更要谦让,总不能说自家哥哥比一个皇子和一个郡王还强,两个人对着谦让了半日。
年氏虽不想跟平郡王福晋建立友好的关系,但无奈曹佳氏实在会说话,什么话题都能接下去。两人就着不足周岁的孩子论了半晌闲话。
曹佳氏这才转向了宋嘉书,语气也同样恰到好处的亲热和气:“这位是钮祜禄格格吧。”她眉眼弯弯的时候,真是丽容巧笑,看得人都舒畅起来:“我的长子也就比府上的四阿哥大三岁。若是来年,皇上还让皇孙们随行塞外,说不得还能一处玩呢。”
宋嘉书有点郁闷:好嘛,这真是无形的给我拉仇恨。
年氏的儿子才刚出生,你这非要提醒她弘历长大到可以面圣了。
三个人坐着聊天,其中两个都很想结束这次会面。
好容易前院苏培盛的徒弟来求见,说是平郡王见过了四爷,准备带着福晋回府。
年氏和宋嘉书齐齐起身送客。
——
送走了平郡王福晋,宋嘉书继续被李氏用眼刀了几日,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李氏的眼刀才终于换了人,再次移到年氏身上。
只是年侧福晋不惯着李氏,直接问道:“李姐姐的眼皮一直抽,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回明爷请个大夫?”
李氏气的眼皮当真有点哆嗦起来。
这回耿氏没有看笑话,而是低头扭着自己的手绢玩。
福晋也没出声,请安很快就散了。
出了正院,目送走两位侧福晋,耿氏就又挽着宋嘉书的手,两人如往常一样一路走一样小声私语。
宋嘉书扯了扯耿氏手心里垂下的帕子:“你今儿是怎么了?瞧瞧你嘴上,都能挂个油壶了。”
耿氏哼哼唧唧:“你反正心大,我还不如自己愁呢。”话虽如此,但还是眼巴巴看宋嘉书,等她发问。
宋嘉书就不问,笑眯眯地:“哦,那你自己愁吧。”
耿氏气的都要跺脚,然后不扭帕子,改成扭宋嘉书的衣角了:“你当真看不出来?今儿福晋对年侧福晋都不太高兴了。往日年侧福晋要是出言挤兑李氏,福晋是乐见的,也会公道的帮年侧福晋一把,毕竟每回都是李侧福晋自己生事——可今日你看见了,福晋直接就不理会了。”
宋嘉书站住,看着耿氏说话时候冒出来的热气。
“我总是那句你不肯听的老话,日子还长。”
耿氏哭丧着脸:“别说日子还长了,如今就让人看着心上火烧火燎的。”
宋嘉书知道耿氏在说什么。
腊月里年氏的阿哥就满月了,四爷一直惦记着小儿子的名字。
只是当时年关在眼前,四爷恐皇上事多烦恼便没动。如今终于过完了年,宫里的元宵佳节也完事了,皇上只等着二月份又出京巡幸老祖宗龙兴之地的盛京去,四爷就准备入宫,给他心爱的小儿子求一个名字去。
这世上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患寡而患不均。
当年弘历弘昼小的时候,都是小透明。直到按着内务府的安排,三岁时跟别的府的皇孙一起送到皇家别苑去种痘,顺利出花后,四爷才按着例上折子请皇上赐名。
那一批种痘功成的小阿哥,都是皇上统一批发的名字。
之前的钮祜禄氏和耿氏都安慰自己,因为孩子小呢,不确定能不能养活,便是能养活,五岁前不读书识字也不确定贤愚,爷自然不肯多上心。
“可如今,我才知道,跟别的都没关系,只看爷想不想上心!”耿氏像个泡泡鱼一样不停的吐苦水和怨言。
从年氏生了孩子,洗三、满月的宴席,四爷不仅是亲自出席,更是亲自出马定了许多吉庆的细节。
过年的家宴上,更是话里话外不忘六阿哥,才刚满月的孩子,得到的关注一点儿不比三个哥哥少。
“这也就罢了。”耿氏拉着宋嘉书继续走继续吐苦水:“到底是府里自己的事儿,四爷愿意偏疼谁,咱们只好内心酸一酸。可请皇上赐名,这是递到宫里,在皇上跟前露脸的事儿。”
耿氏都快要嘤嘤嘤了:“姐姐记不记得当日圣驾驾临圆明园,爷没让咱们任何人的阿哥面圣——可要是再来一回,姐姐觉得,年侧福晋的孩子会不会被抱去面圣?”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急眼了:“姐姐还不着急,还做稳坐钓鱼台当菩萨吗?”
这就不是一点两点宠爱的事儿。
在耿氏眼里,这新生的婴儿,是赤裸裸侵占了他儿子的权益,未来的好处。
天下熙熙攘攘,皆是为利。
这是正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需要遮掩的。人活一世,都不是庙里的菩萨,只吃香火就饱了,自然要谋更多的利益,要为自己和亲人谋更好的日子。
就算是庙里的菩萨,还得“佛争一炷香”呢。
最根本的利益,是亲骨肉都不能相让的。正如那个皇位,父子不能并存是一样的道理。
耿氏甭管原来跟年氏有没有旧仇,年氏的儿子挤压了他儿子的生存空间,就是新恨。
恼火后又冷笑起来:“我瞧着福晋也不痛快。姐姐还记得福晋恨李四儿那个样吗?她最厌恶逾越二字,年侧福晋的儿子不仅仅是踩着咱们的儿子,也比当年福晋的大阿哥得四爷的心呢!”
当年弘晖,作为嫡长子,四爷虽早早给起了小名,但也是种痘后才请皇上赐的大名。
宋嘉书把头上的兜帽紧了紧,加快了脚步:“先回去吧,这样寒风朔气的,你心里带着火,叫这样寒风朔气的一吹,最容易生病。”
一路走一路就想,历史上年氏的儿子都活不下,是宠爱太盛招了旁人眼的缘故吗?这里头又没有阴私之事?
但无论如何,她总要把耿氏摁住了。
实在是耿氏跟她的情况太像,这几年走的又颇近,如今耿氏脑袋一热做出什么事儿来,伤了年侧福晋的孩子……以四爷的性子,绝不会信宋嘉书毫不知情清清白白。
为君者爱屋及乌的有,但更擅长的是迁怒。他看着一个为儿子犯错的耿氏,就难免想起另一个有儿子的钮祜禄氏。
两人难免要捆在一起凉凉。
况且宋嘉书虽跟年氏接触不多,就也深深知道年氏绝不是个傻白甜,耿氏别说真动手了,哪怕只露出些嫉妒六阿哥的形容来,让年氏忌惮了,在四爷跟前哭上一哭,也很够耿氏喝一壶的。
——
两人沉默的进了凝心院、
耿氏的脸色本来就粉粉白白的,如今从外头走了一趟这样一冻,更是如同上了一层浓胭脂一样。
宋嘉书一回头,白宁就了然的带着人都下去了。
再一转头,面对着耿氏,宋嘉书罕见的沉下了脸:“弘历弘昼这两个孩子尚知,要用心研读,专习骑射才能让阿玛高看一眼,你怎么倒只盯着旁人的阿哥?难道在你眼里,旁人都不好了,才能矬子里面拔将军显得咱们孩子好?若是这样的心思,那真是旁人没有看不起,倒是你先看不起两个孩子了。”
耿氏脸更红了:“可是爷偏心……”
宋嘉书按住她的手:“说句只能咱们两个听的诛心话,难道爷从前不偏心吗?从前偏李侧福晋和弘时,如今偏年侧福晋和六阿哥,又有什么分别?说到底还是要孩子自己能立住才好。咱们做额娘的只能不拖他们的后腿!你想想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恼弘时的,还不是李侧福晋先动了歪心思,想要窥探前头的大事,为儿子谋划才惹恼了爷。”
耿氏咬住唇不出声了。
宋嘉书把茶杯推给她:“咱们入府这些年,就算看不懂爷的心思,难道还看不懂他的脾气?一旦失了他的意,再难回转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还要乱行连累弘昼吗?”
她缓慢但认真地道:“不但不能做什么,你连这个意思也不能在外头露出来。对年侧福晋和六阿哥你可以敬而远之,但不能生怨生恨,一丝也不能露出来。”
四爷是那种,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不单单他自己把人捧在手心上,还要求所有人都捧着他喜欢的人。
就像是登基后的雍正爷对怡亲王,那真是谁都不许骂我弟,就算骂我也不许骂我弟,都给我好好夸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