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微微莞尔,逗她道:“本来就什么都不做啊,你想做什么呢?或者你说说,我能做的可多呢,你看你喜欢哪中?”
这话就流氓得很了。
他见少女脸色通红地别过脸,怕把人窘哭了,再不住这儿了,忙闭上嘴不说了。
*
白泽的床榻很大,足可睡下好几人。阿璃问他,他说他生性活泼,喜欢翻滚。
阿璃生生忍住了吐槽的冲动,裹着被子睡在最里边。
白泽侧躺着,单手撑着侧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阿璃被他盯得不行,干脆移过去一把盖住他的眼。
白泽在她手心里眨了眨眼,睫毛挠的她手心痒。
“求你了,快睡吧。”她趴在他耳边说,他不睡,她怎么走啊?
少女温热的气息从白泽耳畔扑到他心脏里,像是带着电,激起一中陌生的感觉,麻麻痒痒。
他翻身压住她,眼里都是笑意,“你就不该留下来,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白泽从没这么快活过,就算是以前跟阿璃在一起都没有现在这样,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欢叫。
他实实在在把她抱在怀里了。再不是那场虚无的风,也不会一到晚上就突然消失。
“你不睡,我只好回去了?”爱好女睁着圆溜溜的杏核眼,要挟道。
白泽轻笑,她连要挟都天真的可爱,这能吓唬住谁啊。
但他想着细水长流,以后还有无数次,不要只一次就把人吓走了。乖乖松开她,在她身边躺下,“行吧,但你也要闭上眼。”
阿璃抿唇笑了一下,闭上眼。
白泽看着她,心里喜欢极了,忍不住在她眼皮上吻了吻,这才老老实实躺下。
时间缓慢地在顶峰溜走。
阿璃硬扛着睡意,等白泽完全睡熟,这才缓慢地睁开眼。
殿中央留着一盏烛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白泽紧紧合着目,流畅微扬的眼部线条十分好看。
阿璃趴着,下巴枕着自己的胳膊看了他一会儿。心想,若是他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会不会又要生气?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绯羽没有音信,若是不去看一看,必定寝食难安。想着自己以前也去过天界,虽然是在游戏里,但万一她去了就没事呢?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缓慢爬起来,慢慢朝床尾移动。所幸这床造的十分宽大,她从边边爬下去,根本惊动不了白泽。
就当她弯腰把鞋拎出去穿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抬起脸,正对上白泽幽黑的眼。
“你要去哪儿?”白泽的胸膛微微起伏,他现在有点受不了阿璃不告而别,这会让他感觉又要跟以前一样,长久地跟她离别。
“不去哪,”阿璃自然无比地说,“去恭房,你也要管吗?”
白泽微讶一下,松开手,清冷如冰的眼瞬间变得柔和,“在后殿,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阿璃顺势将鞋穿好,起身朝殿后走去。
她每走一步,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感觉身后那双清冷的眼一直盯着她。
直到她走进后殿大堂,孤单清脆的脚步声提醒她只有她一个人时,这才松口气。
她快速穿过后堂,把白天留着一道缝的大门推开,脚步轻快地溜了出去。
门外风雪依旧,她顺着小道朝山后跑去。在那里,就是悬崖之上,空空荡荡正好画符。
山顶没有山下那么黑,这里是最接近九天的地方。漫天密布的星斗洒下柔软的光辉,山崖的空地就像一块镜子一样反着白光。
阿璃跑过去,下意识回了下头,见身后依旧没有人,忙俯下身将冰雪拂去。纵然身上带着御寒符,冰雪还是将她的手冻得像胡萝卜。
她用备好的银针扎破手指,鲜红的血珠顿时冲破冻僵的手指,一滴一滴落下去。
阿璃回忆着画轴,将血符一点不差地画出来。
血符成型的一刹那,一道晃着金光的门出现在空气中。阿璃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这道门离悬崖一米远。
风呼呼地刮着,快要把人吹飞。要进门,必须跃过去。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崖底。
一米远其实在空地上,平跳都能跳过去。但是悬空在几千米的悬崖上,就会让人心生胆怯。
阿璃正在犹豫时,身后传来无比激烈的风声。她下意识转过头,看见白泽撕破夜色朝她抓来。少年眼里淬着冰,身体因怒气微微颤抖。
她心跳都快停止了,忙朝门冲去。
“阿璃,”身后少年声嘶力竭,嗓音都含着血,“我与你一起去,你停下来。”
但她已经停不住了,烈烈寒风推着她跌入光门中,她扭头喊道,“白泽,我去找绯羽。他去天界好几天没有音信,我实在没办法,若是不去看一看,我一辈子都难心安。你不用担心,若是找到我就回来。若是找不到,你就再找一个人。”
白泽目眦欲裂,扑到崖边,但是光门随着少女的跌入一起消失,他连她的衣袖都来不及抓住,人就那么不见了。
白泽浑身发软,心痛旧疾一并发作,烫得他不断发抖。
再找一个?他去哪里找?他找了她三百多年,一句轻飘飘地再找一个就把他打发了?
白泽想起以前阿璃也说过这样的话,让她再找一个。只有不在乎,才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劝人放弃吧。
白泽又气又怒,怪不得她甜言蜜语地留下,原来是为了找绯羽?但绯羽为什么会去九天?莫不是破十去了九天?真是不知死活。
白泽气急攻心,整个人要被妒火烧毁。满心满眼里都是阿璃喜欢绯羽不喜欢他。
不就是羽化登仙吗?谁不会吗?
三百年前,天山派因为掌门和各大长老羽化登仙了无音信,一时门中无人。各大派以天山连一个十环都没有逼迫他们立外派之人为掌门。
那时阿璃突然不告而别,他急火攻心正要出外寻找。内忧未解,外患便来。心急之下,他强行突破境界,成为十环天师,身体却因为受到反噬定格在少年人的模样。
三百年前他都能为了阿璃连命都不要,现在不过是再做一次相同的事罢了。
白泽很缓慢地爬起来,盘腿坐下。
*
天山顶峰,异声从云霄直冲而下,所有人都震惊地走出洞府。
这不是别的声音,而是羽化登仙的仙乐。


第50章
阿璃跌落进光门, 本以为从一米远的山崖跃进来一定会摔够呛。但是手肘和膝盖触到的是软绵绵冷飕飕的东西。像冻了很久的棉花糖,也像扔在冬夜里的棉絮。
她站起来,周围云气缭绕,凉气逼人。
一望无际的白, 什么方向都分辨不了。
这就是九重天吗?
阿璃摸了摸手链, 里面有一包杏仁酥、一包松子糖, 一包花生饼, 这都是从白泽桌上顺的。白泽依旧保持着以前的习惯, 喜欢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放甜食。她从后殿往出走, 就拿了几包。
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糖果就算是食物了。至于水,可以用清水符造水来喝。
天界真的是很冷清啊,绯羽很少跟她提这里的事, 偶尔说起来用的最多的词就是孤单。她不清楚为什么孤单?上神应该很多吧?不提那些飞升成功的, 就算是上古大神也不该只有绯羽一个啊。
那些掌管四季的、风雨的、还有山川湖泊的,就算陨落了一些,应该还剩不少。
阿璃漫无目的地走着, 直到远远看到了一扇很大很高的门,孤零零地耸立在云海之间,没有围墙也没有殿宇。
她连忙奔过去, 却发现虽然没有围墙, 但她没法从门旁边绕过去。这里有着她看不见的屏障,紧紧扒着门的两边。
她只好试着推门,没用力,门就开了一道缝。
阿璃没敢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缝处往里看。只见里面竖着密密麻麻的尖碑,悄无声息, 静的人头皮发麻。
她后退了几步,朝反方向跑去。这哪里是天界呀,简直比幽冥还幽冥。
阿璃脸色煞白,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远处又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门。
“宿主,那里也有门……”系统的声音戈然而止,因为那扇巨大的门也开着一条缝。“这个……不是你刚才推开的那扇吧?”
阿璃缓缓靠近,大门的缝隙里赫然竖着一排排尖碑。冰冷的雾气从里面吹出来,明明身上贴着御寒符,她感觉更冷了。
阿璃沉吟一瞬,“我再试试往别的方向跑,如果一会儿还回到这里,要不就是鬼打墙,要不就是代表这里只有一条路。”
系统道:“鬼打墙不能吧,这里可是仙界啊。”
“难讲,白泽不是说了吗?如今的仙界已经不一样了,诡异难测。那些羽化登仙的人只要到了这里就再无音信。你说他们去哪了?”
“宿主,你想过怎么来,你想过怎么回去吗?”
“没想过。”阿璃淡淡道。
她就是凭着一腔冲动来的。因为没法请求帮助,就只能自己来。这个决定确实挺傻的。绯羽是上古大神,如果他都没法自救,那么她更什么都做不了。
但有的时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好比上次秘境里的事,选择不救她,除了她以外,每个人都能活下来,这是最优选项。
选择救她,最终结果不是一起死,就是一起活。这是最差选项,活不活完全看运气,所以没人选这个。
但她偏偏就是会选择后者的人,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要去试一试。那只每天等她回家的小红鸟,她实在无法看着他就这么消失在九天之上。
半个时辰后,阿璃再次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巨门。跟她之前见过的一样,这扇门也开着一条缝。
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了。
阿璃深吸了两口气,说不害怕根本不可能。她不怕鬼怪,她就怕静谧的场所突然蹿出来什么东西。
她伸手推门,将门缝推得更大了些。就在她要侧身走进去时,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
阿璃头皮发麻吓得尖叫,不管不顾胡乱地拍打。身后那人挨了几下,一把攥住她两只手,“就这点胆量,还敢到九天?”
这声音散漫又带着点讽意,熟悉极了。阿璃惊讶地抬起眼,对上白泽那双清冽透彻的眼。
假的吧?
白泽冷笑着盯着她,干净利索地将人箍进怀里,“阿璃,你真有本事。这么多年我都没敢破十,你一来,我就羽化登仙了。”
“羽化登仙?”阿璃蓦地睁大眼。
白泽把她抵在门上,原本想狠狠地掐她几下,或是说点严厉的话。但是对上少女那双清凌凌的葡萄眼,他就怎么也舍不得了。他实在害怕把她欺负哭,但是不给她点厉害又心火难消。
“白泽,你破十了吗?”阿璃问,“可你不是说,羽化登仙的人只要到了天界就会全无音信吗?”
“对啊,所以你就好好看着我怎么音信全无,以后死也要记着我。”白泽压下去狠狠咬住她的唇。因为不过瘾,他用力顶开她的唇,想咬到更多的东西。
但是松散的门支撑不了两人的重量,“咔咔咔”地裂开,“轰——”地砸下去。
白泽忙扯住阿璃的腰际,把她按入怀中,才没让她跟着门一起倒下。
“天界的质量也不行啊。就这样还有无数人想成仙?”
巨大的门扉倒下本来就给静谧的环境填上了诡异恐惧的一笔,但是阿璃万万没想到落在白泽眼里只是门的质量堪忧。他这么一说,她心头压抑的害怕立刻消散,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泽看着她,“你还挺高兴?”
阿璃仰起脸,眉眼里皆是灿烂笑意,少年的双眸氲着漫不经心的冷意,但这并不妨碍他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比安心和强大的气息。
“幸亏你在这里,白泽。”阿璃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之前她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天界阴冷的好比幽冥。但是白泽一来,同样的环境她竟觉得阳光灿烂起来。前路也没那么可怕,就是安静点罢了。
“你早与我说不就好了?”少年嗓音变得温和了些,浅浅的气息落在她的头顶,扑散了涌过来的云气。
“我怕跟你说,你不让我来。”
白泽轻笑,“这倒是有可能,我宁愿自己赴死路,也不可能带上你。”
阿璃抬起脸,“白泽,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白泽低眸瞧着她的脸,“你怕不怕?”
阿璃摇摇头,“不怕。”
白泽轻轻笑了下,“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畏首畏尾,我们来看看这里有什么。死前知道九天的秘密也挺痛快的,总比缩在十环境界混沌一生强。”
阿璃抿唇一笑,这样洒脱随性的话,确实也只有白泽说得出。
“我来时,无论往哪个方向跑,最终都会跑到这扇门前。我猜,已经没有路了,我们只能从碑林里穿过。”
白泽点点头,将身上别的一柄匕首摘下来递给阿璃,“这是我羽化登仙时身上多出来的东西,我猜大概是人间的原神所化,也就是本命剑。”
阿璃摸了摸冰凉的匕首,上面刻着蜿蜒的白龙,似乎连鳞片都能摸得到。“既是本命剑就不要给我了。”
她还回去。
白泽俯身给她别在腰际,“我早就想给你一把剑,这把正好。”他直起身笑着看着她,“阿璃,我把原神都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我啊。”
少年笑容真挚,却也流露出走到生命终点时对她的不舍。
阿璃垂了垂羽睫,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中不让他看到涌出的水光。
白泽摸了摸她的背脊,“现在知道对不起我了?”
阿璃点点头。
白泽笑了一下,“别怕,不一定会死呢,我凡事喜欢往最不好的地方想,这样只要没有跌到最低线,就会觉得结果还不错。”
“我也觉得不至于会死,”阿璃抬起头道,“我做事喜欢凭着直觉,每一次结果都很好。这次也是一样,我就感觉我不会有事。”
白泽轻笑,“这么神?若是回去,你在天山脚下摆一个占卜摊,我天天光顾。”
他虽在跟阿璃说笑,但是眸光深处十分凝重,这处碑林弥漫着让人生畏的强大气息,每一道尖碑都像一双看遍沧海桑田日升月落的眼。
他松开阿璃的手,走到最近的一座碑前,上面刻着金色的古语,东方青帝青灵始老九炁天君。他有去看旁边的石碑,南方南极长生大帝生重黎。更后边,混沌天神,盘。
阿璃跟在他后边也仰头看着瘦高的尖碑,虽然她看不懂跟上面的字,但是碑林间浓重的气息让人不由感觉敬畏。“这里不会埋着天上的神仙吧?”
白泽笑着睇了她一眼,“你确实可以摆个占卜摊了。这里的确埋着上古神灵,这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天墓。”
“天墓?”
阿璃又走了几步去看别的尖碑,每一座都是或长或短的字。有的字颜色陈旧,金色的流光已经黯淡了,就像经过了数万年的流逝。有的字却还簇新,就像新立不久似的。
她边走边看,不知不觉把白泽甩在了身后。她忙返回去,却见白泽站在一座尖碑旁,一脸凝重沉郁,周身的气息冰冷,就像站在了冰窟里。
她探头去看,见那座碑上的字写了很多,比别的碑都多,便问,“你看到什么了?”
白泽轻声道,“我看到了我的碑。”
“你的碑?”阿璃一脸惊讶,“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划过碑体,“西方白帝皓灵皇老七炁天君,死于天咒时期。成广八年生于北漠暨城,唤白泽。”


第51章
白泽是上神的转世?
但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可能。不然为什么尖碑上写的那么详细, 连他的生辰和出生地都一般无二?
“其他碑有吗?”阿璃问。
白泽微抿抿唇,“我只看了一部分,只有神名,没有转世。”
阿璃微微惊讶, 那为什么只有白泽转世了呢?
白泽仰起脸, 出神地望着两米高的尖碑, “阿璃, 我想把这座碑刨开, 瞧瞧里面是什么。”
阿璃睫毛轻颤下, “不好吧?”
白泽道:“我刨我的坟,里面的东西也不能吃了我。若是别人的,不过就是天雷万击,这点惩罚我还撑得起。但我看天界死气沉沉, 怕是一道雷击也不会有了。”
阿璃道:“那就挖。”
他们两个, 一个不怕事,一个反正挖的不是自己的坟,负罪感为零。这厢商量妥当, 立刻着手挖墓。
高大的尖碑被放倒,白泽接过阿璃给他的匕首,在雪白如冰的玉石墓穴上划了几道。只听玉石发出几道脆裂声, 哗啦一下, 碎掉的玉石便落入底部的空洞中。
阿璃往里瞧,只见里面空空荡荡,连棺椁都无。只有两只木头雕的小动物。白泽伸手将木雕取出,一只是龙状,一只是凤凰状。两件木雕看上去年代久远,上面油光水滑, 似被人抚摸了很久。
阿璃心中一动,绯羽不就是凤凰吗?
白泽看了一会儿木雕,眼中一丝波澜都没有,很随意地收进戒指里便对阿璃说,“我们再往前看看。”
“这墓不看了吗?”阿璃问。
“不看了。”白泽道,“也没什么好看,里面都是空的。”
“可这不恰恰说明你是那位白帝天君的转世吗?”
“留着等找到绯羽再说。对了阿璃,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要来九天寻绯羽?他破十环了吗?之前我只觉得他修为深不可测,并没好好探究。”
“他不是破十环,他是绯羽上神。前些天他说要出去一下,快的话一天就回来,慢的话要好几天。我一直等不来他的消息,所以才来看看。”
“绯羽……上神?”白泽轻轻重复道,素来清冽沉静的双眸溢出一丝震惊。
许久他才道,“我一直以为只是同名同姓。”
“是啊,我以前也这么想。”阿璃轻快地说。
谁能想到上古大神会屈居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落里呢?
“你是怎么与他结识的?”白泽问,“数百年来,天界一直没有神谕下达,无数的愿祷也上达不了天听。怎么他突然就降临凡间?”
“这我也不知道,”阿璃摇头,“绯羽很少说天界的事,他只要说起来就一副落寞的样子。至于如何与他认识,白泽,你还记得姑臧炸塔那件事吧?”
“那日我从崖上掉落,砸在一头巨兽身上。妖兽被我砸晕后变成了人。我缺灵石就把他捆了卖了。没想到,第二天他就炸塔找了过来,这个人就是绯羽。”
白泽的眼瞳再度溢满惊讶,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下来,轻声道,“原来如此。虽然匪夷所思,但又合情合理。”
就是有一点麻烦,那位上神看上去对阿璃情根深中,那中喜欢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丰都那次,绯羽说找了阿璃很久,他当时还同情他,现在看来不如同情一下自己。他的小青梅被拥有这样庞大力量的人惦记,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继续往前走,阿璃一边看着周围的尖碑一边问,“为什么那座碑会写着你出生的日期和地点?是什么人专门去找了你的来世才回来写的吗?”
“不是,”白泽道,“这座神墓有自我意识。当有人转世时,它会感应到并把转世的地点姓名撰写出来。”
“咦,这么神奇啊。那若有上神将死,这里会不会自动生成墓穴……”阿璃猛然闭上嘴,眼睛定定看向前方。在几座尖碑的空地处赫然出现了一座墓坑,里面传出沙沙的下雨声,似乎有谁在将墓坑撅得更深。
墓坑旁边,刚才还空空如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一座躺着的尖碑,一道道金色的笔痕在上面不断划下,就像有人正在刻字一样。
阿璃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去拉白泽的手。但是却扑了一个空,她转过头,哪里还有什么白泽,广阔的神墓里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少年的声音,“师兄,我若死了,也是葬在这座园里吗?”
“嗯,大家都是葬在这里。”浅浅淡淡,是白泽的声音。
阿璃猛地转过身,但是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
“上白真神陨落,他的好友给他墓里放了他喜爱喝的绿蚁酒。青川上神陨落,他的妹妹给他放了生前最喜欢的古琴为伴。师兄,若我死在你前面,你给我放什么?”
“什么都不放,那些东西我还要用呢。”白泽懒淡地说。
“若是师兄陨落我就会放。”
“你放什么?”白泽好奇地问。
“放一个我自己陪着师兄。若是师兄觉得不够,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放进去。”
白泽轻笑,“真感人,绯羽,你万事万物都愿与师兄分享吗?”
少年回答:“自然。”
白泽又道:“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要你的什么东西好呢?”
眼前忽的碑林扭曲,阿璃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那扭曲的灰白之色突然变成一座桃林。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在树下抚琴,眉目如画,竟与白泽有一些像。
一只小红鸟从天空落下,歪着头站在琴上看他。
男子轻笑,手中按弦不断,仙乐如流水般不断从弦下流出,震的小红鸟身上的羽毛胡乱舞。
“师兄,我腿麻了。”小红鸟口吐人语抱怨道。
“那便从我琴上下来。”男人淡声道。
红鸟跳下琴,化作一名穿着绯衣的少年,容貌秾丽秀逸漂亮极了。
抚琴的男子并没有抬头看他,他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坐下,掏出一卷书看,那样乖巧,不正是她的绯羽吗?
阿璃刚要往前走,桃林瞬间消失。苍茫的天地间,一只巨大的黑龙将天空顶出个窟窿。
上百位天神踩着云与黑龙激战,电闪雷鸣冰飞雪舞。就在天神们落入下势之时,一条同样巨大的白龙横空出现与黑龙绞在了一起。
血水和着白色黑色的鳞片像下雨一般落下,在不断膨胀上涌的水雾和黑气中,他们身后的大殿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一座血色的祭坛从倒塌的大殿下缓缓升起,上百位天神同时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激战的风声里,传出一声痛快的笑意。那笑意极为快意,就像报了深海之仇。
画面再次被搅成一团水墨,黑白的雾气散开,阿璃重新回到了刚才那片桃园。不同的是,先前抚琴的男子浑身是血,面容苍白没有血色,睫毛像鸦羽那样疲惫地垂着。
绯羽跪坐在他旁边低头给他敷药。
“师兄,祭坛的封印已解,上古洪荒凶气已经快压不住了。我听巨鱼上神说,只能大家跳进去,以身压制,方能重新封印。”
男子睁开眼,“是我的错,若要活祭,自然也是我去跳。”
绯羽轻声道,“不是师兄的错,是那只恶龙。若不是他,封印怎么会因为打斗而震动。大家都说,烛龙就是原罪。早知道在他年幼时不该把他压在幽冥,应该用斩龙剑砍下他的头颅。”
男子很疲惫地合上眼,“龙哪有恶的?恶的不过是看他们的那双眼睛罢了。”
绯羽抬起眼,疑惑不已。
忽的一阵风刮过,桃林微微扬动着树叶,就像下雨一般哗哗作响。绯羽和那位男子被风刮的身影重重。
一瞬间,所有的人影都淡了,只剩下阿璃一人站在碑林中。
旁边新挖的墓坑还传来沙沙声,似乎嫌挖的不够深,不断从里面向外扬着土。
大概诡异的事见多了就麻木了。阿璃向前迈了一步,大着胆子朝坑里望去。只见坑中突然静下来,连土都不扬了。她正在诧异,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腕,用力一扯。
阿璃连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掉了进去。
*
阿璃睁开眼,还未看清眼前的东西就要挣扎着爬起来。但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被子都无法撼动。
被子?
阿璃垂下眼,下巴以下盖着一床绣着流云的薄被。被角掖得很结实,似乎怕她乱动,给她压在了肩膀下。
在被子下,她的胸口处,鼓着一个大包,压得她有点胸闷。
阿璃不知那是什么东西,用尽力气将它顶出了被子。一只软乎乎的东西顶在了她下巴上,圆溜溜的大眼睛和尖尖的嘴跟她相对,她瞪大眼,瞳孔中映出了一只布做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