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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黑暗里的年轻人们。
“在这里过得生不如死的,就跟着我们去。”
“在这里还能活下去的,就留下来照看妇孺。”
……
……
因为战时,夜色里见不到半点灯火,站在屯堡外,伸手不见五指。
“大人。”黑暗里一人低声问,“梁氏这群怂货敢不敢来?”
一个大斗篷大兜帽遮住面容的人,将手在嘴边拢着哈气:“来不来,我们都没损失,没有他们再选其他人就是了。”
话音落旁边的人低声说:“来了。”
他们在黑暗里转过头向后看。
……
……
最终只有梁蔷父子走出来。
“叔父。”一个年轻人在后相送,低声解释,“不是大家怕死——”
梁蔷打断他冷冷说:“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直说也没事。”
那年轻人无奈:“阿蔷,你现在满心不服,都失去理智了。”
梁蔷笑了,看着这个兄弟:“原来四哥已经服了,真没想到,当年在家里,因为祖父多夸我一句,你还不服,跟我比斗半年,我还佩服你心智坚毅,原来不过尔尔。”
那年轻人也没有羞恼,道:“不过是无知轻狂罢了。”
他沉默一刻又道。
“而且,我们梁氏败落,让我看清了那些人的嘴脸,要我们败落是为了利益,那现在肯助我们的又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这位故人真是为了——”
“就算他是为了利益又如何!世间万事,不都是利益?”梁蔷冷声。
梁二爷在一旁笑了笑,示意这年轻人:“阿四你回去吧,人各有志,各有所选,既然已经选好了,就不要多说了。”
年轻人原地站定,看着梁二爷带着梁蔷在夜色里大步向前而去。
“也不是利益,也不是说志气。”年轻人无奈叹口气,“除了这些,想一想自己啊,怎么就笃定这一去就能建功立业呢?二叔,我们从未上过战场啊。”
……
……
“梁二爷。”夜色里的男人含笑施礼,再起身揭开兜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脸上遍布边郡风霜,甚至连口音都浸染,可见在边郡多年,“多年未见了,没想到再重逢竟然是在云中郡。”
梁二爷道:“这大概就叫世事无常吧,当年我不过是替你说了句话,你竟然还记得。”
男人再次一礼:“二爷那句话,让我不用再多等三天,直接进了军部,拿到了我要的差事,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混生混死,所以二爷,这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了你自己。”
梁二爷忙伸手将他搀扶,两人握手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男人接着道:“而且二爷有投笔从戎的勇气,也很让我佩服,说是我帮你们找个机会,但这个机会真是太危险了,是拿命来换啊,我心里忐忑——”
梁二爷打断他,道:“蔡兄不要这样说,不嫌弃我读书人无用,骑马射箭我也还是可以的,虽然双手从未沾染过血,但为国为民杀一个西凉贼,我也是不会手软。”
蔡大人哈哈笑了:“二爷说笑了,您这一双手只杀一个西凉贼就浪费了,您上了战场,当然是为官为将运筹帷幄,一双手斩杀无数西凉贼。”
火把照耀下,梁二爷脸上难掩惊讶,竟然还能把他安排到将官的位置,这个故人如今已经这般厉害了。
他甚至有些记不清当年了,只记得是个混不起眼的小兵将。
“云中郡就是这样。”蔡大人神情豪迈,“富贵险中求,只要不怕死,只要博得战功,就能平步青云,谁都挡不住。”
梁二爷脸上浮现几分向往,而他身后的年轻人更是双眼放光。
蔡大人看到了一笑,看向年轻人:“不过,公子太年轻了,将官不好安排——”
梁蔷上前一步,打断他:“我不要将官,我会靠杀敌功赏自己挣来官职。”
蔡大人点头:“不错,苦难没有消磨梁氏的血性。”说罢转身唤了声来人。
一旁夜色浮动有人牵马送出来。
梁蔷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马匹。
蔡大人对梁二爷拱手:“二爷,请。”
梁二爷颔首也走过去,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蔡大人也翻身上马:“那就请梁氏勇士与我同去,杀贼,建功立业。”
随着他话,马蹄乱乱,一行人纵马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屯堡前恢复了安静。
不管先前梁家人走出来,还是梁家人在夜里离去,屯堡里原本不许大声说话的巡夜也好,屯堡的守卫也好,都如同消失了不存在。
夜色笼罩大地,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五十三章 随手
新的一天到来时,是个大晴天。
骑马疾驰在旷野上,冬日暖阳照在身上还有些热。
为首的一人将裹着头脸的围巾解开,轻轻抚了抚山羊胡,眯着眼看前方。
“大人。”身旁的随从低声说,“还是谨慎些,别暴露了身份。”
山羊胡神情有些不悦,看这随从:“我怎么就暴露身份?我跟这里的人有什么不同吗?”
随从忙讨好赔笑:“我不是说大人长的跟大夏人不一样,我是说如今毕竟战时,大人姿态太悠闲。”
山羊胡浅浅一笑:“虽然我是大凉人,虽然是战时,行走在大夏境内,我也可以悠闲自在,不像大夏人,此时已经惊弓之鸟惶惶不安——”
他的话音落,就见旷野上有车走来,三头牛拉着三辆车,每辆车上都坐着三四人,有年长的白胡须老者,有俊秀的年轻人,也有娇俏的女子。
随之而来的是悠扬的乐声和女子的歌声。
这些人坐着牛车不是拖家带口的逃亡避难,而是吹拉弹唱。
山羊胡捏着胡须看得愣住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忍不住问。
吹拉弹唱未停,其中一个负责吟诵的老者看向他,含笑说:“阴天寒风多日,今天终于迎来冬日暖阳,自然当野游庆贺。”
野游庆贺是什么鬼?冬日暖阳又是什么?山羊胡听的更愣了。
那老者哈哈一笑:“客官不要见怪,这是我们这些读书人酸腐之气玩乐呢。”
他自嘲的话,其他人也没有不满,也跟着说笑起来。
“望山公你最酸腐了,你刚才又是吟诵自己做的诗词假托古人了吧。”
“来来,听听我着没谱的吹奏。”
牛车上的人们喧闹。
山羊胡只觉得两耳嗡嗡,又有隐隐的恼火,他们是在嘲笑他蛮夷吗!
他拔高声音打断他们:“你们说的这些我自然也懂,我也常常如此玩乐。”
牛车上的人们看着他,并没有否认或者质问这一点,而是笑着点头。
他们的笑让山羊胡更不舒服。
“但是,现在,大,大,西凉已经开战了。”山羊胡打个磕绊,沉声说,“战事紧张,形势危急,你们怎还有心情野游?不是应该躲在城池家中吗?”
他的话音落,牛车上的男人们笑起来,连其中的三个女子都毫无惊恐。
“这位客官,战事发生在边郡,不用人人自危。”老者笑道,“而且云中郡有卫将军楚岺,将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小小西凉有什么可惊慌的。”
说罢手落抚琴,古琴铮铮,一曲破阵清冷而起。
随着他的琴声,笛声,吟唱四起,牛车缓缓越过山羊胡一行人向旷野中去了。
山羊胡骑马站在原地凝望,脸上乌云密布。
“有楚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慢慢说,眼里是深深恨意,“十几年了,楚岺都要死了,这些人竟然还如此信任他。”
随从在一旁低声说:“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卫将军楚岺的战功太深入人心了。”
“那些战功都是拿着我们的血肉铸就的。”山羊胡咬牙说。
他不是不理解这些民众对楚岺的信任,就算在大凉如今听到楚岺的名字,哪怕不提名字,只提卫将军三个字就能让很多人心生惧意。
他甚至怀疑大夏皇帝不给楚岺加官进爵,是故意让保持卫将军这个名号,这个名号是大凉人的噩梦。
大王虽然备战多年,但如果不是中山王送来私信说楚岺要死了,也并不敢现在就与楚岺一战。
再加上那个皇帝也死了,现在当皇帝的是个六岁的孩子,这是大凉王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中山王的信使笑眯眯说,看起来是要卖国引狼,但也似乎是威胁。
等楚岺死了,皇帝再换人坐,大凉王连跟大夏一战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山羊胡捻着胡须眯着眼,视线里已经看不到那牛车野游的读书人了,但耳边犹自回荡着他们的笑声吟唱。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说,“我们应该给大家一个提醒。”
随从猜到他的心思,略有些犹豫:“中山王放我们进来是机密之事,如果我们在这里动手,会不会暴露他?”
山羊胡笑了笑:“不用担心,中山王既然敢放我们进来,自有办法不让自己暴露。”说罢看向旷野上早已经看不到的野游读书人,笑容变得狰狞,抬手一挥。
读书人因为出了太阳而野游奏乐和歌的风雅他不知道,但有一件风雅之事他还是知道的,那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
腾腾的火光在旷野上燃烧,站在城墙上,能看到有很多民众奔逃。
“快快快啊。”县令站在城墙上,急的跺脚。
再快些,快些在贼人到来前跑进城池。
但跺脚并不能缩地成寸,很快在这些奔跑的民众身后出现了一队疾驰的人马,他们不穿铠甲,手中举着弓弩,身后负长刀,围巾裹住了头脸,发出嗷嗷的怪叫,宛如野狼。
看到这一幕城墙的人们发出惊呼:“他们来了!”
而已经跑近城门的民众顿时更惊恐的向城内冲来,头顶上已经响起“快关城门”的喊声。
原本浑身发凉的县令在听到这喊声时,一个激灵回过神。
“不能关城门!”他大喊,“还有数百民众在外边。”
属官吏们当然也知道,而且还看到疾驰的贼人拉弓射箭,奔跑的民众不断栽倒死去。
“大人。”他们悲声说,“再不关城门,西凉贼冲进城池,我万千民众将难逃一死啊。”
县令回头看城内,原本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已经陷入混乱,无数人都在奔跑,哭喊,门窗都在关上,但真杀进来,那些门窗又岂能挡住刀枪火——
“狼烟,狼烟点了吗?”县令问。
官吏们点头,但神情依旧悲戚:“大人,云中郡所有的兵防都在边境,无法支援我们,后方其他郡城驻军太远了,而且听说朝廷有令,各地驻军不得擅动往云中郡来——”
他们曾经还庆幸距离边境远,谁想到会有一天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顾不上那些民众了,必须关城门了,城池是唯一的依靠了。
县令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看向前方,那些贼人距离民众越来越近,最前方的贼人已经收起了弓箭,取下大刀,猖狂笑看着奔逃的民众——
民众无处可去,前方的城门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县令转身看城墙上,喊:“我们有多少差役?”
官吏们吓了一跳:“大人,你要做什么?”
县令道:“本官不能眼睁睁看着民众死,本官要去杀敌,阻拦他们,好让大家进城池。”
他再看向差役们。
“我与尔等都是食君之禄受百姓供养,今日你们可愿与本官一起救护民众,救护我们自己的家人,城池吗?”
差役们举起手里的刀枪:“愿意!”
“大人啊。”官吏们抓住县令,跪下来,声音哽咽,“不能去啊,这是送死啊。”
县令看向城池外的旷野,越来越多要被追上砍杀的民众,民众们绝望哭喊着。
“死而不悔。”他说,甩开官吏们,大步向城门下而去。
在他身后三十几个差役紧紧跟随。
“待所有民众进城,就关城门。”
县令最后一句话扔来。
“不用管我等生死。”
官吏们在城池上跪下来,头伏地呜咽。
……
……
永宁五年冬,上郡高县遭遇西凉潜入烧杀抢掠,县令率差役三十人死战而亡。
云中郡外,亦有狼烟四起。
第五十四章 煽风
萧珣看向不远处的城门,云中郡郡城的城门比起先前更嘈杂了,外边无数人想要挤进来。
驻守的兵马更多,陌生面孔的将官们也多了很多,虎视眈眈盯着每一个过往的人,过往的车都恨不得被拆散了核查。
“都冷静。”还有几个官员在大声宣告,“西凉没有打过来,我们中山郡是安全的。”
但这话丝毫不能安抚民众。
“那些西凉兵都出现在云中郡外了!”
“好多村子城镇都被烧杀抢掠了!”
“边郡已经被攻破了!”
“你们别在这里守着啊,快去增援边郡吧!”
“放我们进去——”
喧闹声比先前更甚,兵士们都要动兵器抓人了。
萧珣不再看这边,转身回了中山王府。
中山王府内气氛似乎也不太一样了,中山王坐在道观里,面色微沉,一手抚摸着伤腿。
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动作。
“父王,西凉人真是上不得台面。”萧珣说。
中山王道:“蛮夷,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萧珣皱眉:“这是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在意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西凉兵马突然出现在云中郡以外的地方,必然会引发查问,这些人怎么会绕过防线进入内地?
虽然相信父亲做事周全,但事情只要做了总会留下痕迹,尤其是这些靠不住的西凉人,而且朝廷里又有很棘手的两人——
一旦查出问题,他们的筹划也要被打乱。
中山王笑了:“别担心,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有人比我们麻烦,我们煽风点火,把麻烦都引他身上就好。”
……
……
虽然官方没有公布云中郡以外的地方遭到了西凉袭击,但消息也瞒不住,随着世家们的私信,商旅的急信,仅仅三四天就传到了京城。
西凉人突然出现在上郡,震惊恐惧击碎了民众对楚岺的信任。
一眨眼间再没有人说有楚岺在,西凉入侵没什么可担心的,取而代之的是,为什么十几年过去了,还让楚岺带兵守云中郡?
这时候有人问楚岺是谁,便被说是罪官,被先帝惩罚在边郡十几年,十几年了都还是个卫将军。
“为什么让个有罪的卫将军迎战西凉大军!”
“因为他的女儿当了皇后!”
京城的酒楼茶肆街边越来越多的议论,世家大族的内院也响起了窃窃私语。
如今战时,国难当头,取消了游园玩乐,但世家们走动更频繁了,一是越是紧张的时候越需要交流消息,再者是新旧朝廷交替需要重新结交。
冬日寒凉,穿着斗篷也挡不住寒凉,女孩子们说笑着从花园里跑来暖厅。
暖厅里早有四五个女孩儿围炉说话,神情愤怒鄙夷不屑,待看到这几人过来,说话声顿时停下来。
气氛略有些不对。
楚棠停下脚步。
有女孩儿站起来,含笑施礼:“楚小姐。”
但有两个女孩儿不站起也不立,还将头转开,似乎不屑看到来人。
这情况还是很少见,别说现在楚棠有个皇后堂妹,就是以前只是楚家女儿的时候,大家对楚棠也都很和善——无权无势,不值得交恶。
怎么如今楚棠一跃有权有势,竟然还敢对她态度不好了?
齐乐云都搞不懂这些女孩子们想什么呢:“你们什么意思?”
那两个女孩儿连楚棠都不怕,哪里会怕齐乐云,其中一个似笑非笑:“我们怎么了?你生气什么?因为我们没有给楚棠小姐行礼吗?”
齐乐云还没说话,另一个女孩儿转过头,眉眼犀利:“我们为什么要跟楚棠小姐行礼,论年纪我们是平辈,论家世我们是官身,楚棠小姐家不是官身——”
她看了眼楚棠。
“楚家有皇后,但楚棠小姐可没有封诰啊。”
“我们见了皇后大礼参拜,见了楚棠小姐不参拜,就是有罪了吗?”
女孩子们在一块玩,拌嘴说难听话多得是,但从未有过这样一口一个论罪,齐乐云听的一愣一愣的,怎么就论这个那个——
她更气了:“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我说你们这样子是什么意思,你们心里清楚。”
两个女孩儿道:“我们不清楚。”说罢起身,“我们先走了。”
她们果然走了,热闹的暖亭一瞬间安静,虽然楚棠这边还有七八人,但莫名冷清。
齐乐云瞪眼:“气死了,有什么话说明白,背后嘀咕算什么。”
楚棠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发火,但也没有以前那样一脸委屈忐忑不安,让人生怜。
她笑道:“挺好的,背后嘀咕是给我面子了,如果当面说,岂不是让我下不台?”
“我觉得事情不太对。”一个女孩儿说,“她们的态度变得好怪。”
楚棠道:“因为她们认为我叔父有罪。”
“这怎么能怪你叔父啊。”齐乐云瞪眼,“再说了,她们是不是傻,就算你叔父有罪,又有什么好怕的?楚昭可是皇后。”
有罪也没罪呢。
这些人脑子糊涂了?
“她们不是脑子糊涂了。”周江的声音从暖亭后传来,人也从暖亭后走出来。
齐乐云等人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周江摆手:“我本安静在琢磨棋谱,这个不重要。”她走进来坐在楚棠对面,小脸板正,“正因为楚昭是皇后,你叔父这次才有大麻烦。”
当了皇后还有大麻烦?
皇后那么尊贵的地位啊。
女孩儿儿们听不懂,盯着周江催问“什么意思啊?”
周江道:“因为有个德行有亏的皇后,对很多人,尤其是朝堂权贵来说,是好事,因为这样,皇后就能被他们拿捏。”
楚棠轻叹一声,想到了先前楚昭在宫里跟她说的话。
楚昭说:“对朝廷来说,动荡已经过去了,但对我们家来说,动荡还没开始呢。”
果然,叔父还没死呢,动荡已经开始了。
“竟然是针对楚昭的?”齐乐云一拍桌案,“楚棠,快去进宫告诉楚昭,让楚昭好好训斥这些人一通,看他们还敢动歪心思。”
楚棠将被她震落的点心拿起来,说:“那成什么样子,仗势欺人吗?大家都等着她这样做呢。”
她借着吹点心垂下视线。
而且,楚昭也没办法这样做,她根本就不再皇宫,世人都不知道呢。
如果知道了,岂不是更能问罪。
周江点头:“当然不能这样做,皇后娘娘当然可以摆威仪,但绝不能用在维护自己和家人上,而且这次的确是楚将军有错,西凉兵突破防线,他作为主将,是有不能推卸的责任。”
齐乐云有些蔫蔫:“那这次是没办法了,只能听之任之了。”
周江又道:“不过也不用担心,那些人只是要坐实楚将军的错,削弱他的权势声名,好对皇后形成压制,至于问罪什么的不会的,更不会累害到你们一家。”
楚棠点点头,对周江道谢:“阿江你真是太聪慧了,心地又好。”
周江哦了声:“倒也不是,我就是觉得分析这个跟下棋一样很有趣,而且,我也不用害怕,你们家出事,跟我也无关啊。”
齐乐云瞪眼,女孩儿们没忍住都笑了,先前略有些紧张的氛围被打破。
“你就是棋疯子。”齐乐云摆手,再看楚棠,想了想,“要不,你在家避一避吧,眼不见心不烦,也省的麻烦。”
楚棠点点头:“我明白。”说着一笑,“也许很多人正等着挑衅我让我出丑出错呢。”
女孩儿们连连点头。
“快走吧。”齐乐云更是起身拉着楚棠,“这就走。”
楚棠离开花园来到前厅,远远的就看到前厅里很热闹,除了各家的夫人们,那些在花园里避开她的女孩子们也都在,不知道在玩什么,聚在一起不时发出笑声,其间还夹杂着楚的姓氏。
虽然听不清是说楚棠楚昭还是楚岺,但横竖都是他们这一个楚。
不止女孩子们,那些主妇们也低声议论什么,神情有凝重有不屑——
看到这个样子,齐乐云拉住楚棠:“你别进去了,你是皇后之姐,你可以不请而来,也可以不告而退。”
反正她有礼还是无礼,并不在于怎么做,楚棠嗯了声转身,一步两步三步,但明明走开了,离得远了,前厅的说话声应该越小,但偏偏她耳内声音越来越清晰。
楚岺。
楚昭。
楚氏。
她站住脚。
第五十五章 点火
周江慢悠悠地落在后方,忽的察觉什么回过头,看到楚棠大步走回来。
哦——周江也没有什么惊讶,让开一步,还伸手做请,示意让她先行。
楚棠越过她。
齐乐云已经要迈过门槛了,身边一阵风,有人越过她先进去了,差点将她撞个趔趄。
“不长——”满腔冒火的齐乐云就要骂,抬头看到背影,声音又戛然而止。
哎?
楚棠怎么又回来了?
这家伙,还是想要面子,来告辞,齐乐云又摇摇头,跟同伴们对视一眼,大家忙快步跟上来站在楚棠身边。
楚棠走进来,前厅的说笑声也瞬时停下来,所有的视线都看向她,这些视线有同情,有沉默,有斟酌,有不动声色,更多的是有讥讽有不屑还有幸灾乐祸。
没有人开口说话。
不像先前见到她远远就笑着招呼楚小姐啊阿棠小姐啊。
前厅诡异地安静。
“楚——”主人家总要有主人的样子,站起来含笑要打招呼。
总不能把人晾着,多尴尬。
但走进来的楚棠没有半点尴尬,视线落在那几个女孩儿们身上,高兴地向她们走去。
“你们在说什么呢?”她含笑问,“这么开心。”
……
……
楚棠作为楚昭的堂姐,也一夜之间地位不同。
但楚棠没有封赏加身,人人都知道她是皇后之姐,但也只是一个年轻女孩儿。
更尴尬的是,楚家长辈亦是平民白身,且因病闭门不出,也不接受别人的拜访,只有楚棠这个年轻女孩儿接了名帖后在外游走。
主家怎么招待她,也是有些尴尬,当上宾有些不合适,慢待也不能。
不过楚棠并没有以上宾的身份来拜访,而是来和家里的女孩儿们玩耍。
这就合适了,主家能得体又能热情地招待她。
当然,主妇们待这个年轻女孩儿,要比其他的女孩儿多几分亲密敬重,以及借着热情掩饰的讨好——
那是先前,此时此刻,主妇们的神情都不在意,就像看到其他女孩儿走过去一样。
女孩儿们看到她也似乎一瞬间释放了孩子的天性。
“没说什么。”一个女孩儿当先回答,把楚棠的话堵回去,“也没有开心。”
这种对话楚棠其实也不陌生,先前她跟着女孩儿们玩,因为身份地位,大家不需要对她说话客气。
遇到这种,楚棠要么沉默——这是为了让其他人帮她打抱不平(给跟那女孩儿不合的女孩儿机会来装好人),要么就是委屈地问我做错了吗你别生气,这委屈就是低声下气,女孩儿们看到了也就不会再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