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高母都说起两人小时候的趣事。钱小喜沉默地跟在身后。
说实话,挺扫兴的。
高母不好直接说小姐妹不该带儿媳,只笑吟吟道:“小喜,是不是特无聊?”
是!
采蘑菇这事是挺有趣,村里好多人还没有这个闲情。如果心头无事,钱小喜也挺乐意的。但现在……她人虽然在这里,心却已经飞到了镇上。
“不会啊。”钱小喜笑了笑:“我就是肚子不太舒服……”话出口,她又想到了法子,丢下拦着就往林子里钻:“我去方便一下。你们不用等我,先走着吧,一会儿我来追。”
柳纭娘扯了一把草坐了:“我不着急,你快点吧。”
已经窜进林子里开始盘算着往哪条路下山的钱小喜听到这话,再回头看婆婆一副非等到自己不可的模样,心里又是一沉。
这样的情形,下山是不能了。钱小喜在林子里磨蹭了会,只能回头继续往山上爬。她彻底看明白了,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婆婆听说自己那些事,现在的她已经能确定,婆婆一定知道了。
大概是没有证据,所以才没有摊牌,只是紧盯着她。
靠近村子的一片蘑菇已经被采得差不多,就是有,也是别人剩下的。三人走远了一点,一切都挺顺利,不到半个时辰,几个篮子都满了。
柳纭娘看了一眼高母的篮子,提醒道:“不认识的就别要。”
村里以前有人吃蘑菇中毒没能救回来,高母一直都挺小心。闻言赞同:“你也认清楚点,拿不准的咱就别要,不差那一口。”
下山的路上也没闲着,柳纭娘和高氏还捡了柴火,钱小喜见状,也乖巧地捡了一捆扛着。
早在三人上山时,高氏就知道了,回家后一脸愁容:“小喜也去了。”
孙明槐放下了手里的书,眉心皱了起来。
两人暗中来往了几年,他对钱小喜也有几分了解,那姑娘平时颇有几分小聪明,都这样了还找不着机会,应该是姜芦花真的盯得挺紧。
这可不妙!
钱小喜心里也挺着急,照这么下去,汪海回来了婆婆还好好的,到时候她怎么办?
越想越焦灼,脸上就带了些。柳纭娘煮蘑菇汤时,看到她心不在焉,问:“在想什么?”
钱小喜回神,笑容勉强:“这汤好香啊。”
柳纭娘轻哼一声:“要我说,你的脑子不太好使,白天我都指着那些蘑菇教你认了,结果你还挑了几颗有毒的。小喜,你是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话,钱小喜悚然一惊:“娘,您别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她听到二人说蘑菇有毒时,确实动了些心眼,可惜婆婆眼睛很利,她刚放进篮子,就被扔了出来。
柳纭娘也没揪着问,转而道:“小喜,你这几天好像心里有事,不是有了心上人?”
“没有。”钱小喜下意识否认。不过,她确实心不在焉,被婆婆看出来也是可能的。她随口道:“那只鸡没抱去,我娘可能在生气。”
“你管她呢。”柳纭娘嘲讽道:“她这么多天都没上门,肯定也是不好意思了。”
钱小喜抿了抿唇:“娘,我想回去看看。”
“不许去。”柳纭娘一口回绝。
钱小喜真的要疯了!
接下来两天,柳纭娘带着她进山采蘑菇,吃不完就拿去镇上卖。不过,村里人逛的那两条街没有人买,算有人愿意问,也出不了高价。
柳纭娘直接去了富人住的几条街,很顺利就换到了银子,虽然家里很破,许多物件也该换新。她却什么都没有买。
嘴上说的苦不算苦,得让汪海亲眼看见亲娘受了多少苦才行。
所以,柳纭娘这些天都没省粮食,该吃就吃,还买了肉回家包饺子吃。
饺子算是个新鲜吃食,村里人从来都舍不得吃得这么精细。钱小喜食不知味,急得嘴角都长起了燎泡,夜不能寐,气色也不好,容貌大不如前。
这一日,她正在厨房里忙活,就见婆婆在院子里喊。抬眼一瞧,顿时魂飞魄散。
婆婆手中捏着一支银钗,她奔出厨房:“娘,你翻我东西?”
柳纭娘似笑非笑:“小喜,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钱小喜面色煞白,咽了咽口水:“我娘给我的压箱底。”
钱家重男轻女,女儿出嫁时要了一笔不少的聘礼,哪怕出嫁后,也经常过来薅好处,就算是有这么一支钗,绝不会落到钱小喜手中。
“是么?”柳纭娘抬步往外走:“你娘抠成那样,心眼都偏到了天边去,我不信她有这么大方。这家里容不下手脚不干净的人,银钗的来处,我得问个清楚。”
“不行!”一问可就露馅了。钱小喜一把拽住婆婆,电光火石间,她已经想好了借口:“我嫂嫂和弟妹要是知道此事,一定会闹的。娘,我不是那种会偷拿别人东西的人,这真的是我娘给我傍身的嫁妆……得了好处咱们悄悄的,你问什么呢?”
柳纭娘回头,居高临下看着她:“钱小喜,你这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这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你钱家出来的。”柳纭娘把玩着那钗:“你说是情郎送的,我还比较信。”
听到“情郎”二字,钱小喜眼皮一跳,一瞬间心中慌乱不已,回过神来,发觉自己额头上已冷汗涔涔,手脚一片冰凉,又惊又惧。
“不是。”钱小喜哭着道:“娘,这种事不能胡说,您不能冤枉我啊……我太委屈了……”


第102章 第四个婆婆 六
钱小喜哭得伤心至极。
“您不信我?”
柳纭娘垂眸看着她:“你搁这胡说八道,让我如何信你?”
“娘,我是真没想到……”说到这里,她爬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跑。
她一开始踉跄了几步,后来跑得飞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村头。
柳纭娘拔腿追了几步,想到什么,不疾不徐去了村里有牛车的人家:“三弟妹,麻烦你们夫妻送我去镇上一趟。”
有个爽利的妇人从屋中探出头:“嫂嫂,这又不赶集,你去镇上做甚?”
“刚刚我从小喜屋中寻到了一只银钗,问她哪儿来的,她非说是陪嫁。”柳纭娘摊了摊手:“就钱家那德性,怎么可能用一整支钗给她陪嫁,我肯定是不信的。几句话没说清楚,她哭着就跑出去了,我瞅着像是去镇上……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追不上,还是坐牛车去。”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这是车资。”
边上汪家的远房堂弟已经在套牛车了,看到铜板,一脸不悦:“嫂嫂,你这是打我的脸呢。小喜是咱们汪家的人,她跑了我们去找本就是应该的,怎么能收你的钱,赶紧收回去。”
柳纭娘也不客套,带着姜芦花的三弟妹坐上了牛车往村口追。
钱小喜累得气喘吁吁,生怕被后头的婆婆追上。她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够买到药的机会,看着前面不远处露出的房屋,那里就是镇上。只要她跑得够快,只需要快上半刻钟,她就能拿到药……以至于她累得胸腔疼痛,也始终不敢停下。
身后却有赶牛的声音传来,她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百忙之中回头,看到那牛车上的人,不是自家婆婆又是谁?
她顿觉眼前一黑。
“小喜,你别跑了。”赶牛车的汪老三是个热心肠的,看到人后急忙招呼:“你这丫头也是傻,娘家婆家都在这里,你能要往哪儿去?”
柳纭娘跳下牛车,一把将人拽住:“去哪儿?”
钱小喜看着不远处的房子,欲哭无泪。坐上牛车后,她干脆趴倒在木板上,实在累得不轻。
回村的一路上,无论车上的人说什么她都不答话,一来是伤心,自己离药就差那么一点点路。二来,也是实在没有力气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村里没有秘密。好多人都知道钱小喜藏了一只银钗,说不清来路,被婆婆询问后还往外跑。
钱母听说了这事,眼睛一亮,直接奔到了姜芦花院子外大喊:“亲家母,那银钗是我让小喜保管的,不是别人给她的,你千万别多想。”
说着又大喊:“小喜,赶紧把银钗还给我。”
这些年来,朝廷每年征收赋税,一年比一年重,能够不闹饥荒,都算是富农。银钗这么贵重的东西,村里就没几户人家买得起。
钱家以前是挺富裕的,可五年前来征兵时,不愿意出丁的人家就得用银子买名额,那时候钱家东拼西凑,勉强把银子凑够。事实上,要不是全家几个女儿的婚事,他们也凑不出来。
直白点说,钱家能不出丁,汪家也出了一份力。
这么几年,钱家也是勉强凑合着过,绝对不可能拿得出银钗。
钱母脸皮够厚,不怕别人看笑话,嗓门大得很。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引来了不少邻居观望。柳纭娘从屋中出来,抱臂问:“那你倒是说说,银钗长什么模样?”
钱母:“……”
她们母女这几年来相处得不算融洽,女儿最近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家。要不是听到传言,她压根就不知道女儿有支钗,不过,她隐约发现女儿暗地里不太老实,那银钗不用问也知道是外头的男人送的。
所以,她才跑过来想捡个便宜。女儿只要不想承认,就只能交出银钗。
她想了一下自己见过的样式,道:“是一支花钗。”
九成的银钗都是打成了各种花型,这么说准没错。
钱小喜闭了闭眼。
柳纭娘冷笑道:“银钗这么贵重的东西,按理说不会忘记样式。到底是什么花?”
“我忘了。”钱母开始耍无赖:“我是前年就给了小喜的,都这么久了,谁还记得?”
这解释牵强得很。
村里的这些人家攒点钱不容易,自家铜板的新旧模样都能说出个大概,如果能够攒支钗,那是绝对不可能忘的。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都觉得钱母这是又想占女儿的便宜。
不过,钱小喜到底哪儿来的银钗?村里谁家拿的出银钗来?
钱母催促:“亲家母,你快点给我啊!”
“你都说不清楚银钗的样式,这东西肯定不是你的。”柳纭娘摇了摇手指:“别再丢人现眼了。”
钱小喜和孙明槐两人来往的事村里有人看到过,但没有亲眼所见,都只是暗地里猜测而已。这会儿钱小喜拿出了一只银钗,好多人都认为,搞不好就是他送的。
有那好事的妇人特意跑了一趟孙家,找到了孙母说明此事。
孙母供养儿子读书不容易,她也希望那银钗是自家的。但是,儿子的名声更要紧。
和有夫之妇来往,传出去后会被人耻笑。她当即沉下脸:“没有这回事。我家里银子全都给明槐交束脩,平时的笔墨纸砚都是我买,明槐手头没有银子,买什么银钗?”
妇人讪讪。孙母还觉得不够,特意丢下手里的活跑了一趟汪家,对着看热闹的众人道:“大家别乱说。明槐和媳妇好着呢,他是读书人,才不会做那些不要脸的事。再说,我们家所有的银子供他读书都不够,哪有银子给他买钗?就算买了,那也是给我儿媳春月。哪里会给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不三不四”指的自然是钱小喜。
钱小喜和孙明槐来往的事众人不敢拿到姜芦花面前说,但和孙母玩笑,说些譬如“你又要多个儿媳”之类的话经常都有。
所以,孙母是知道村里的传言的,儿子在她心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她烦透了这些人嚼舌根。
当着众人的面贬低了钱小喜,话说得难听些,回头嚼舌根的人应该会少点。
屋中的钱小喜听到这话,心头格外难受。
高氏勤快孝顺又怎么样?
高氏做得到的,她同样做得到,甚至,她帮助孙明槐的,比高氏多得多,如果孙母知道,一定不会这么说她。
她付出许多,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感激,一时间只觉得憋屈不已。
银钗固然好,但除了钱母厚着脸皮想要之外,村里没人敢认。最后不了了之。
看热闹的人散去,李氏拉着柳纭娘进门,一脸不解:“你怎么把这事闹出去了?”
“她都不要脸了,我何必帮她留着?”柳纭娘把玩着手里的葫芦钗,道:“这玩意可不便宜,孙明槐是买不起的。”
李氏深以为然。她想不通:“他一个读书人,应该格外爱惜自己的名声。春月也长得不错,他为何要来找小喜?”
一般男人或许会经受不住女人的勾搭,但是,孙明槐是读书人啊,他那么聪明,为何要自毁前程?
村里看到二人来往过的人也这么想。所以,他们议论归议论,但都觉得孙明槐不会那么傻,加上他们夫妻时常同进同出,看起来感情格外好。因此,许多人都认为,二人一起出现应该是巧合。正因为如此,哪怕看到的人多,关于俩人的风言风语却不多。
那天之后,钱小喜和孙明槐之间需要避嫌,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钱小喜甚至都不能常出门,毕竟,银钗的来处她解释不清楚。她关在屋中,心里的害怕不能对人言,随着太阳落下又升起,她真的越想越怕。
实在找不到机会去镇上买药,眼瞅着就到了汪海要回来的日子。钱小喜心一横……汪海他爹就是摔伤太重走的。婆婆年纪大了,摔上一跤要了命也挺正常。
这一日早上,柳纭娘迷蒙间进了厨房,刚走一步,整个人就往后仰,她练过武,眼疾手快扶住灶台才没有倒在地上。垂眸一瞧,才发现本应该干燥的厨房地面此时全都是水,被踩得泥泞不堪。
若站在这里的人真的是姜芦花,怕是就摔下去了。
她冷笑一声,转身一脚踹开了钱小喜的房门,将人揪了出来:“别睡了,赶紧去做早饭。”
钱小喜本来就是装睡,听到隔壁婆婆开门,她就支起了耳朵等着厨房那边惨叫或是喊自己,结果只等到了婆婆来踹自己的门。
被拖着往外走时,她心下大骇。
“娘,你别拉,我自己走。”
柳纭娘不听,把人推进了厨房。
钱小喜一脚踩滑,直接摔倒在地。


第103章 第四个婆婆 七
钱小喜想要起身,脚上一使力,再次摔倒在地,这一下额头还磕到了灶台角,当即就流了血。
她察觉到额头上的粘腻,伸手一摸,入目满手的红,加上身上疼痛,顿时就哭了出来:“娘,你为何要推我?”
柳纭娘伸手一指地上的泥泞:“你自己心里有数!赶紧起来把早饭做了!”
她还没走几步,身后的又是一声惨叫,回头一瞧,看到钱小喜捂着腿满脸痛苦。
“娘……请……请大夫……”
腿折了!
柳纭娘讶然:“你也忒倒霉了。”
钱小喜:“……”谁说不是呢?
这一瞬间,她脑中想了许多,买药是不成了,推婆婆摔倒也不能……想着这些,腿伤似乎都没那么痛了。
柳纭娘上前去拉人,钱小喜自然是站不起来的,期间她几次“脱力”,又把钱小喜摔到地上几回。
钱小喜的惨叫声几乎掀破屋顶,周围的邻居听到,赶了过来,看到厨房几乎泡了水,众人都不能理解,不过,这也不是计较的时候,好几个人进去手忙脚乱地把婆媳俩扶了出来,又有人去镇上请了大夫,等到包扎好伤,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大夫一脸慎重地嘱咐:“伤着了骨头,一个月内之内不许下地,半年内都别干重活。若是养不好,会变成跛子!”
临走之前又嘀咕:“昨夜都没下雨,厨房怎么会那么湿?”
声音不大不小,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目送大夫离开后,众人面面相觑。
钱母一早就去了地里,回来时听到这边出事的消息,一进院子就听到这话,当即拍着腿大骂:“姜芦花,你个丧了良心的,我女儿给汪海守着,到头来你竟然要害她……今儿这事你不给我一个说法,咱们没完。”
她气势汹汹,一副不肯轻易甘休的模样。
最近刚秋收,再穷的人家都能拿点东西出来,直白点说,钱母讨要的不是说法,而是银子。
家中就有婆媳俩,如今是钱小喜受了伤,若不是意外,动手的人应该是姜芦花。
“说法?”柳纭娘冷笑一声:“今早上我一进厨房就险些摔一跤,大家伙倒是说说,昨晚有没有人看到钱小喜去挑水?”
村里人多眼杂,基本没有秘密。钱小喜哪怕是半夜出门,也会惊动村里的狗,有些人觉浅,怕家里招贼,是会出来查看的。
果不其然,有妇人低声道:“昨晚上有人挑水,我看到好像是小喜。”
钱母一噎。
她紧盯着屋中的女儿:“小喜,你大半夜挑什么水?”
钱小喜低着头:“我想着白天要采蘑菇……”
“是不是你婆婆让你挑的?”钱母粗暴地打断她:“结果半夜不够亮,你在厨房摔倒了?”
钱小喜正愁不知该怎么圆谎,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柳纭娘不容她糊弄,拖了两个妇人到厨房门口:“你们说这水是无意倒的?”
厨房是泥地,本身凹凸不平。如果真的是无意倒的水,应该是干湿不一,这会儿的厨房湿得匀,细细一闻,隐约还有股灯油味道的萦绕,味道很淡,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
很明显,这是故意的!
院子里众人都围了过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再看向钱母的目光变得都复杂起来。
“姜芦花,我女儿重情重义,一心等着汪海,甘愿照顾和你相依为命。现在你却污蔑她,你还是人吗?”
这就是耍无赖了。
事实摆在面前,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钱母这话……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吗?
当即就有妇人责备于她:“小喜她娘,这明明就是小喜不对,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
钱母振振有词:“你们这话里话外,都说是小喜害她婆婆。既然是小喜弄湿的厨房,那摔跤的人怎么变成了她?”
“我险些摔了一跤,闪着了腰。所以让她做早饭,不对吗?”柳纭娘接了话,看向众人:“小喜是重情重义,可我自认对她也不差。谁家的婆婆早上起来煮饭伺候儿媳?”最后,她将目光落在钱母身上:“念在小喜等了阿海几年的份上,今日的事,本来我不想追究。你要是觉得我对不住她,现在就可以把人带走。”
钱母跑这一趟,是为了讨要好处。可没想把断腿的女儿接回家。
不说养腿需要的花销,接回去还得有人伺候。她对女儿,真没到那份上。
眼看有人附和,钱母一挥手:“我干了一早上的活,饿得前胸贴后背,先回家吃饭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猴似的窜出了院子。
柳纭娘一一谢过众人,将她们送出了门,然后铲了灰盖住水气,这才去做了早饭。
钱小喜一个人坐在屋中的床上,刚才那么多人在,几乎是将她要害婆婆的事给锤实了,她倒是想解释,可没人听她说。
事实上,水是她挑的,也是她弄湿的地面,压根也没法辩解。
柳纭娘用完了早饭,才端着一碗糊糊送到钱小喜面前:“喝吧。”
钱小喜不敢不喝,除了婆婆,大概也没人会给她送饭。她低下头:“娘,昨晚上我摔了一跤,看您睡得熟,就没告诉您。是我的错,您就原谅我吧。”
“不原谅,我方才就把你赶走了。”柳纭娘没好气道。
在汪海回来前,柳纭娘都没想把人赶走。上辈子姜芦花躺在床上听得真切,汪海这几年来在战场上拼了命地往前冲,攒下的银子全都托人带了回来。钱小喜想走,得把汪海用命换来的银子还上再说。
钱小喜听出婆婆没有要让自己滚,眼泪夺眶而出,滴滴落入碗中:“我怕您生我的气。”
柳纭娘没有回答,转身出了门。
钱小喜越想越不安,婆婆无事,反而是她自己得卧床休养,接下来怎么办?
算算时间,汪海多则十天,少则三五天就要回来了。钱小喜食不知味,心里期盼着孙明槐来探望自己,或是他发现自己受伤后主动出手,否则,就真的完了!
高氏听说钱小喜害婆婆不成反而自己受伤的事,急忙跑回家告诉了正在温书的孙明槐:“现在怎么办?”
孙明槐手中的书捏得紧紧,指间都泛了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高氏急得在屋子里转圈:“咱们又不能动手,小喜动不了手,难道真的……”
“慌什么!”孙明槐冷哼一声,重新低下头看书。
就算钱小喜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没找到机会动手,就算她糊弄不了汪海,也不一定就会供出他。就算真的指认他,也得他承认才行。他已是童生,没有人证物证,谁敢污蔑他?
两人来往隐秘,知情人只有高氏,绝不会有人证。
所以,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
真动了手,才是将害了自己!
他嘱咐高氏:“别做多余的事,就和其他邻居一样去探望就行,见了面也别说多余的话。”
高氏也没法说。因为在钱小喜眼中,她是不知道二人苟且的。
接下来两天,村里人都三三两两前来探望摔伤的钱小喜,有的拿一碗麦子,有的拿两枚鸡蛋,都没有空手上门。
钱小喜这俩日根本就睡不好,疼痛之余,她暗地里期盼着亲娘和孙明槐的消息。可惜,村里大半的人都来了,却始终不见他二人。
时间不等人,无奈之下,她找人带了话给自己亲娘。
那天钱母当着众人的面丢了大脸,加上女儿受伤她不能空手来,所以,一直没上门。她还有意告诉周围的邻居自己这几天忙不过来。
钱小喜知道自己亲娘的脾性,让人带话时,话里话外都表示来了会有好事。
只要有好处,哪怕天上下刀子,钱母都不会缺席。当日午后她就到了,直奔钱小喜的屋子:“何事?”
钱小喜垂下眼眸:“娘,家里闹耗子。我婆婆要照顾我,去不了镇上,你能帮我跑一趟,买点耗子药么?”
跑一趟得知女儿是这样的请求,钱母自然是不满的。
“一两银子,帮我带一包药就行。”钱小喜靠近她,压低声音道:“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
钱母不蠢,听出来了女儿话中的慎重,她一脸不解:“你要做甚?”
想到女儿之前往厨房地上倒水和灯油,她质问道:“你要毒害你婆婆……”
钱小喜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别胡说!”
钱母话出口,才惊觉这想法太过大胆,见女儿这般谨慎小心,她一把推开女儿的手,声音都开始发颤:“你疯了!”说着,戒备地看了一眼门外:“她又没有拦着你改嫁,你若真想走,走就是了。何必出手害人?”
她平时是爱占小便宜,可让她杀人,她是万万不敢的。
再说,什么好处都没,她才不要平白背上人命。
钱母强调道:“我不去!”
“不是害人!”钱小喜狠狠拽住母亲的手:“我真的是毒耗子。”见母亲一脸拒绝,她咬牙道:“我给你二两银子。”
财帛动人心,钱母之前家中银子攒得最多的时候也才二两,且已经是好几年前。她半信半疑问:“你哪来这么多银子?之前还拿出银钗来了……就算是孙明槐也拿不出这么多。”
她紧盯着女儿:“你别想瞒我,那孙明槐看起来光鲜,其实就读书人的名头唬人而已,为了供他读书,孙家穷得叮当响。哪儿有银子给你买这些?”
钱小喜懒得编,也怕院子里的婆婆进门,不耐烦地掏出银子递到钱母面前,道: “二两银子,你就说干不干吧?”又补充:“要不是我去不了,压根也用不着你。”
钱母没有纠结多久,一把抢过银子,起身时强调道:“我是买来给你毒耗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