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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脑子更清醒了!
这王八犊子哪里是想清君侧?这分明是想造反啊!不然他咋没震天雷?即便天子有啥不对的,可就这点人怎跟朝廷神器抗衡?
人心一浮动,事就难办了。尤其是,陆岺加大了攻击力度后,这些乡勇的心就彻底涣散了!
那些拿到兵器的乡勇忽然就提刀砍向了那些衙役,嘴里还大喊了起来,“兄弟们,这是造反,这是造反!咱们上当了!”
有人带了头,形势立刻就有了变化!城里的正规军其实都不满一千,剩下的七千来人都是乡勇!且那一千正规军大多还在城头上守城,城里的正规军根本不够这多人啃的。没一会儿,乡勇便是是攻上城头,直冲何宁而去。
造反可是要杀头的!
但是要多抓几条大鱼,说一句被“蒙骗”了,没准不但无罪,还能捞点功劳呢!
左玉望着城楼上,冷笑了声,“先生跟我说,如今的文人只知作文章,不知练骑射,君子六艺,其他几艺去了个七七八八……嗯,先生果是观察甚微。这何宁,的确够傻的。”
“哈,笑死!”
陆岺都快笑趴了。讲真,何宁抵死反抗的心理他能理解,但行事的方式他真不能理解。
即便他跟左玉都死了,他就能瞒下去了吗?自己与左玉要死在这儿,朝廷必会来查!到时,他一样瞒不住!就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何宁会败得这般快,简直滑稽得很!
他手一挥,喊道:“兄弟们,攻城!冲!”
“冲啊!”
骑兵列阵,步兵举着盾,扛着巨木冲向城门。
城楼上的何宁自顾不暇,哪还能顾得上城外的攻击?在这城楼上,逃都没法逃,只能眼睁睁看着保护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而那群乡勇越逼越近!
“轰”的一声,被震天雷炸过的城门被轻轻一撞,直接被撞开。侯三一夹马肚,带着骑兵就先冲了进去!
没一会儿,城头大旗被扯下,火把将整个城楼照亮,战斗结束了……
左玉进城,在城楼下,一排的官被捆了起来,被押着跪在地上。左玉上前,望向为首一人。
此人穿着紫色圆领长袍,腰间束以饰金玉的革带,年约四十五这样。能穿紫服的,那此人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在大昭,唯有三品以上的官,才能穿紫服,配镶有金玉的革带。
何宁身形狼狈,发髻已在混乱中散开。此刻见到一双绣花鞋落在自己面前,他不由抬头。
眼前的女子,身量极高,未戴幕篱,故而能得见真容。
这是左玉?
左玉来寻陆岺时,心情急切,且也不欲与地方官府有过多牵扯。而何宁因减租之事,本就对左玉有想法,见她不来求助,便也未去见她。
故而,这是何宁第一次见左玉。
左玉不似乡绅流言说的那般丑,也不似乡民嘴里说的那般倾国倾城。但眼前这个女子,的确是看一眼就难忘的存在。
她瞳孔的颜色很深,宛若无底的深渊。年岁虽不大,却透着一股超越同龄人的沉稳。她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明明一句话没说,可却让他有种不敢直视,甚至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就是斗倒百官,斗的全大昭乡绅都恨的左佩瑜吗?这气度并不是盛气凌人的。不但不盛气凌人,反是很内敛。但就是这样内敛的气势,会让人莫名心虚,好似被她看一眼,心中所有的肮脏与秘密都会被揭露开来。
何宁闭上眼,苦笑了一声。
他知此事败露即便起兵也是希望渺茫。但即便渺茫,他也得试一试,不然就真死了。
左玉见他不说话,也不叫骂,便道:“你十年前才来此为安抚使,有些事好好交代了,或许可留个全尸。”
何宁身子微微一颤,似是抓到了救星一般,“若,若都交代了,可,可否留我何家一点血脉?”
“那得看陛下的意思。”
左玉道:“诛九族之罪于我来说过于残忍,但用在你身上似又合理。那些被你们戕害的百姓,许多已没有血脉了……”
她仰起头,望向天空,“慈不掌兵……兵家大圣诚不欺我。你有何造化,你家人有何造化,得看你,看陛下,看天下的臣民……”
何宁面如死灰。沉默久久后,忽然大哭,“一步错,步步错!就因一时贪念,才着了他们的道!姬君,姬君,我是被裹挟的!我,我,我愿意把全部家产都给你!求您救我一命啊!”
左玉摇头,“这个时候还不知悔改,你当真是无药可救了!来人,将他们押下去,好生看管!这就给季南道安抚使发函,让他八百里加急,将此事呈报陛下!”
“姬君,真,真是被胁迫的啊!”
欧阳笞也大喊了起来,“下官家人皆在他们掌控中,下官不敢不从啊!”
“莫急。”
左玉冷笑了下,“你若真因家人被劫持而犯下诸恶,我想圣天子英明,会给你留个全尸的。押下去!”
“是!!”
第111章 后续安排
半日后,消息到了季南道。季南道的安抚使将眼睛揉了又揉,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这等罪恶已超出他的想象了!有史记载来,类似这样的暴行唯有前朝以民为粮的吃人将军可以比得上了!
季南道安抚使不敢耽误,亲自去了急递铺,点了传信的驿兵,六百里加急,将此事报予朝廷。
三日后,左玉的手书与部分卷宗到了京城,朝野震动!
天子怒的,当场就砸了好些个东西。实是行事之恶,难以想象,难以置信!这等天理难容的事竟发生在他的治下,这如何能不怒?
朝廷立刻抽调了一些善审讯的大臣北上调查!京畿各州县善刑案的衙役、仵作、州县佐贰官也被抽调出来,纷纷随着朝中大臣北上!
左玉躺在池州驿馆的床上,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光了一样。自负伤后,她就没有好好休息。如今首恶被捕,季南道又派了人来增援,精神一松懈,便觉疲惫不已。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整整一天,精神才稍有缓解。有了点力气,便又开始看审讯的卷宗。朝廷的人还没来,但审讯却一刻都不能停。
陆岺还没回来,他怕出意外,就守在衙门里,而卷宗却都让人送了过来。成为夫妻的时间不长,可两人却越来越有默契了。
左玉喝了一碗鸡汤,便开始看卷宗。越看,心越冷。卷宗上的坦白内容远比姚席诉说的还要黑暗,还要令人惊悚。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陆岺那边送来的卷宗越来越多,当朝廷的人到达时,各乡绅、官吏所诉口供竟已达三箩筐之多!
“山南道全境已戒严,口供中未能拘捕到案的,亦发了追捕榜文。”
陆岺给前来调查的左都御史郑高介绍着,“用了刑,但也不存在屈打成招。我们已将部分苦主接来,口供都对得上的。”
郑高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此事之恶,朝野震动,天子震怒。我出京前,陛下特意交代,所诉之事若证据确凿,选最恶者就地凌迟,以慰百姓之苦!”
左玉站在后面,看着眼前的调查小组,她感受到了天子的震惊与愤怒。
左都御史为领头,刑部右尚书为副手,前来调查之人的身份之高,可见天子听闻此事时的愤怒以及重视。队伍里,甚至连行凌迟之刑的刽子手都有。听这郑高的意思,这一回,只要是为恶的人,别说告老还乡了,就是死了也得开棺,将尸体拉出来鞭挞!
左玉身为一个现代人其实听到这些字眼都会觉得残忍,但想想卷宗上的内容,她又选择了沉默。
在苦主面前,除了苦主自己,其他人都没理由去说刑罚过于残忍。
“姬君,公主听闻您受了伤,十分担心。”
谈完了公事,郑高便取出一封信,“她让下官将信转交给您。说家里一切都好,孩子也好,让你莫担忧,将伤养好了再赶路。”
“多谢郑大人。”
左玉福了福身,接过信,还没看,边上的陆岺就嘀咕起来了,“娘都不问问我吗?我也受伤了。”
郑高望了陆岺一眼,摸着胡须,笑得意味深长。
左玉回到住处,将长公主的信看完,心里暖暖的。信不长,可言辞间皆是对自己的关心。除去这些,还写了下两个小宝贝的近况。左玉看着婆婆对孩子的描述,归家的念头一下就重起来了。
只是眼下这境况,想回去怕是不能。审问调查的事不用她担心了,但是这多村庄的受害者要如何安置却是个问题。
这些人的身体也好,精神也好,皆饱受摧残。尤其是那些被阉割的男子以及被强迫接客的女子……
若是留他们在此,以后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普通人的善恶界限有时会因浅薄而被模糊。异常的眼光,背后的议论,都会将好不容易爬出深渊的人摧毁。
所以……
她还不能走。
她得想法安置这些人,给他们做心理疏导,让他们远离因浅薄带来的伤害。
将信收好,她又将受害者的统计簿子拿过来,细细翻看。年岁大的人已没剩下多少。老年人体质弱,哪里受得了这般摧残?其实大家都被骗了,许多人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只是这些人永远不会告诉他们罢了。
她拿来笔,将各家情况又细细记录划分后,心里有了决定。
无儿无女、无牵无挂的人带走。京城那边,她有农庄,有商铺,有工厂,还有正在建造的女校……
换个环境,也许能更快的平复伤痛吧。
剩下的,有家人的便留在原地。如今北契被打回了老家,可预见的是,草原上会随着北契的衰弱而纷乱起来。他们内部倾轧越是厉害,大昭就越有利可图。
游牧文明的生产力不如农耕文明,许多东西都无法自己产生。因此,自己可以在这开一个羊毛纺织厂。
系统给的书上有羊毛加工的方法,也有相关的机器。那些机器虽比较原始,需要人力踩踏才能使用。但是,放在这个时代也绝对是先进的。
将羊毛纺成线,打成毛衣或织成布,再卖到大昭其他地方,这绝对会是个不错的生意。而草原上的人不掌握羊毛纺织技术,羊毛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无是处的垃圾,因此大昭若是收购,这些牧民应会很乐意将“垃圾”卖给他们。如此,他们便可以以极低的价钱将羊毛收过来,然后再以高价将羊毛制品卖出去。
开了工厂,优先招募这些受害者。有了群体的支持,人就会坚强许多。要是工厂发展顺利,能越做越大,给予相应的奖励与职位,有了奋斗的希望,伤痛也会慢慢淡去吧?
接下来的日子,左玉都显得很忙碌。她带着人四处调查,走动,然后又去了一趟云州,希望左林能给予一点帮助,先收购一批羊毛过来。
左玉破了大案,回去必是会受到嘉奖的;而女婿生擒北契帝的过程虽不靠谱,但这功劳却是抹不去的。因此,心情颇佳的左林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派了人去收羊毛。
纺羊毛的纺车与织羊毛的机器制造并不难。左玉请了能工巧匠,开了两倍的工钱,让人连夜赶工制造所需器具。
做好这些,又奔走在各州县,寻找合适的地址建厂。这事虽累,但却没怎么费功夫。
池州官吏太恶了。为了更好的控制村民,他们在周边建了许多哨岗。这些地方不但宽敞,防御力还强。左玉寻到这些地方,便将里面的东西拆除,又请泥瓦匠、工匠重新装修,将这些地方改成了工厂。
这样也许会带来一些心理不适,但左玉却告诉村民:住在这里的恶鬼都被抓起来了。现在你们搬进来,用你们的冤提醒此方神灵,恶鬼不可赦!用你们的冤屈镇压着他们的气,让他们死了都不能超生!
思维一转换,村民们的情绪立刻就小了不少。再想想,的确是这道理。这些恶鬼,如今已经被抓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害怕?就要在他们住过的房子里干活,就要提醒此方的神仙,这些恶鬼曾对他们做了什么。
姬君说的对,他们就得在这里镇守这些恶鬼,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左玉忙着开办工厂,安抚受害者的时候,郑高也将情况都摸清楚了。
“这个毕新……”
他将卷宗放在左玉面前,“从供词来看,毕新或许真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有多恶,但从他收的钱来看,要说无辜怕也不见得。”
左玉望着面前的卷宗,映入眼帘的那行字让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那时他还不是首辅。”
左玉声音阴冷地道:“那时的羊满仓才十二岁。”
她深吸了口气,沉默久久后,终是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案几,忍不住唾骂道道:“十二岁的孩子!!怎能下得去手?!好好的人会被阉割?好好的人家会让自家孩子出来当娈童?这口供上写的清楚,毕新问都没问,只管享乐!所以,哪怕个中详情不甚明了,但他也绝对能猜到这些孩子是遭受了什么!我大昭厚待读书人,可这些读着圣贤书的人对百姓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回应左玉的是沉默。
久久的沉默后,郑高叹气,“姬君,其实下官一直觉得大昭不该如此厚待读书人。”
“郑大人的意思?”左玉愣住了。
“姬君,我大昭问鼎以来,杀过几个文官?杀过多少武将?”
左玉愣了下,随即摇头,“据我所知,除了太祖那会儿,后面被杀文臣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而武将……”
左林的脸浮现在左玉脑海里。她慢慢垂下眼,喃喃道:“我父亲一直战战兢兢地求活,哪怕贵为镇国公,哪怕身为骠骑大将军,但依然不敢有半点逾越。武将被杀,应是很多吧?”
“所以,文武才会不和。”
郑高道:“文官为恶至多流放。而武将稍有错,轻则罢官,重则抄家砍头,如此文武怎能齐心?再者流放地的文官多了,那流放地也不再是流放地。荒僻之地,人不识圣人书却有向圣之心。那些人,德行没有,但圣人言却背的滚瓜烂熟。稍稍等个几年,十几年,若有弟子中了进士,为了官,那是不是又能大开方便之门了?流放虽苦,可这苦是与为官时比的。再苦,能苦得过地头农夫,民间百姓吗?今日出这等足以载入史册的恶事,概因我朝过于厚待读书人!头上无刀悬,抬头不畏天,没了约束,自是会恶到恶鬼都自叹不如的地步!”
他说着就拱拱手,“姬君,事已至此,动怒于事无补。若真不想这样的‘恶’现世,那我等应争取多杀几个文官,哪怕流放了的也要揪出来杀之,诛之!”
左玉望着郑高。久久后,她起身,裣衽向郑高行了一礼,“先生高义,心中唯有民与国,请受佩瑜一拜。”
“姬君,不必如此。”
郑高起身回礼,“毕新或这回还能辩解,但这几个人……”
他走向案几,手在卷宗上指了指,“都是辩无可辩的,这几人必须受刑!如此,才能让天下臣民明白:犯哪条事,用哪条法,哪怕流放了,哪怕死了,依要追责!如此,才能震慑人心!如此才能稍稍震慑贪官恶吏!太祖杀尽天下贪官,天下清廉十几年……”
这话的意思明白不过了。要不是碰上先帝那混账,这个威慑力起码能持续几十年,这样恶劣的事许就不会有了。
但是左玉听了这话,却有悲哀浮上心头。她虽然欣赏郑高敢于向自身阶级开刀的作风,但这天下只要还是家天下,那这天下其实并不会有多大变化。所有人都得指望一个好皇帝来过活,这才是封建时代普通民众最大的悲哀!
只是她势单力薄,无法改变什么。她能做的就只有好好搞教育,把自己知道的知识传授出去。民智未开时,搞什么都是扯淡。
将心绪收起来,她点点头,“郑大人所言极是。若能借这事给予天下读书人以震慑,那受害者或许才能得到真正的慰藉。起码,即便是被人害死,但也可能救了别的人。”
郑高用力点头,“我已写好奏折,何宁必是要受凌迟的。至于他家人该如何处理,得由陛下定夺。”
“比起何宁……”
左玉冷了眉眼,“我更希望当初的沂阳县县令与池州知州来此地受千刀万剐之刑!诸恶皆由他们而起,万苦自当有他们来受!他们不在此受刑,民心难安!”
第112章 天理昭彰
送了灶神,年味渐浓。
京城街道上,各商铺的伙计都在奋力招揽着客人。年前的生意好做,多招揽几个客人,东家年底给的赏钱也多一些。
坊市内,各酒馆茶肆的生意依然火爆。随着高产粮与各种农业、制造技术的普及,大昭这两年的日子可谓红火。有钱了,茶肆酒楼等消闲的地方,生意也跟着红火了起来。而每当有大新闻爆出时,生意就更好了。
池州的案子引起天下震动。各报社都是争相报道,许多记者甚至赶赴到池州,为的就是第一手消息。
古代的娱乐少,一点小事都能让民众议论很久。像池州这样的事,那更是讨论个不停。明明已快三个月了,可热度却是不消。
“沂阳县想出这馊主意的县令已死,不过陛下已下旨,挖棺送至沂阳县,要当着那边百姓的面挫骨扬灰。”
京城最大的茶肆内,有钱有闲的好事者们议论纷纷,甚至为了这事吵了起来。
“人死万恶消……这鞭尸之事,到底有损阴德吧?”
“你在说什么屁话?他干的那些事不缺德?那多人啊,过得猪狗都不如!你跟那种畜生共什么情?你也想当畜生?”
“嗳?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只是自古死者为大……”
“我呸!这等人就不配为人!陛下英明!就该挫骨扬灰!全家都流放去!”
“行行行,我不跟你说。反正,在下私以为,这活着的问罪是应当的。可这死人也……”
“你可拉倒吧!死人怎么了?他活着的时候都不当人!死了被鞭尸也是罪有应得!”
“就是!要不是女圣路过,发现端倪,这些人还不知怎么受罪呢?老兄,感情不是你娘老子被削肉,你媳妇被羞辱,你就觉不到痛是吧?呵,我现在都恨不得去池州,看那些人被凌迟呢!”
争论纷纷,尽管也有人提出“鞭尸”是否有损阴德,但这种声音很快就会被反对声给淹没。
这事损不损德行,得看被施刑者干了什么。做了这多恶,没受凌迟就死了,已是前世积德了!
街道上再次响起“加急”奏报的呼号声,所有人下意识地起身,往外看。
“又有池州急报了?”
“这些人到底做了多少恶?这卷宗怎么送到现在还没送完?”
“我数了。差不多三天一次……可恨!到底是什么样的畜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怜那些村民哦。也不知以后该怎么过日子?”
“听说女圣之所以未回来就是在做善后。她在那边又开了大工坊,专门收留这些人。”
“女圣曾说,爱民如子谓之父母官。故,理同亲子,应计之,谋之,同心之。”
听到这话,茶肆的人不吵了,不由感叹起来,“女圣行事,真真是做到了知行合一啊。”
“我等也别吵了。那些人可怜,不若咱们也捐点银子、衣物。”
“妙极!索性再写篇文章登报,募捐些银子、衣物给这些可怜人。”
“如此大善啊!受此劫难,必是情志难畅!若我等予以帮扶,多少也算个慰藉吧?”
“那就这么办!”
眼看快年三十了,可左玉与陆岺还未归家。长公主逗弄着元钊与元懿,嘴上说着笑,眉宇间却挂着哀愁。
池州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完的。但这事又拖不得,必须得快快办,才能安抚民心。前几日收到左玉家书,已言明今年无法回来过年了,这让她心里有些失落。
她一个大人倒还好,可这两个小的……
她看向元钊。小家伙在铺满软垫的地上爬了一会儿,便摸到墙边,扒拉着墙,试图自己站起来走路。而另一边的元懿则以飞快的速度爬向驸马,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喊着,“耶,耶……”
驸马喜得眉眼舒展,将元懿抱起,连连亲着,“我的乖乖儿,再叫,再叫。”
“你少说两句!”
公主不满道:“我说多少次了?别只教爷爷、奶奶。你是玉儿生了孩子没多久就去找咱们那混蛋儿子。回来后,要是只会叫爷奶,得多难过?你得教他们喊娘。别老想着喊自己……”
“可,可你不也这样吗?”
驸马委屈极了。这孩子会叫奶时,她笑得多开心啊?动不动就再叫一声,再叫一声的。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成错了?
长公主轻哼了下,不理驸马的控诉。起身去将元钊抱过来,道:“也不知这池州的事何时能办完。再过三个月,两孩子就该满一岁了。”
“这大的事,总要好好处理。家媳的为人你也晓得,事不办好,定是不放心的。唉,只期她自己能好好保重,岺儿信里说,她伤受得还蛮重的。”
“唉!”
长公主想着儿子的描述,不由心疼地道:“这孩子,就是爱乱来。回来了,我得好好说说她。”
“说起来这都怪岺儿。”
驸马神色阴郁了起来,“他但凡有些本事也不能让自己媳妇受伤。唉……不对,也不能怪他。都怪咱们,咱们把他宠坏了,弄得他文不成武不成的……回来了,得好好收拾他!”
“说起来就气!”
公主忽然就有了怒气,“我那擀面杖做好没?咱们担心死,他却玩得开心!这回不好好收拾他一顿,以后还惹祸!”
“做好了!”
驸马冷冷一笑,“比一般擀面杖大了一圈!是该好好收拾!这不孝子,害得我多了多少白发?生生被他吓死,以为要老来丧子了……”
夫妻俩这下不惆怅了。就着这个话题,两人开始商讨怎么收拾陆岺的法子。
元懿咯咯笑着,元钊趴在地上,欢快地蹬起了小腿,似在应和着爷爷奶奶的谈话。对于怎么制裁自家老爹有种乐见其成的感觉。
腊月二十八,池州各州县法场外围满了人。一眼望去,竟有种无边无际之感。
法场内,亦满是人。
场外是围观群众,场内是受害者。
经过将近三个月的努力,所有涉案人员都被拘捕了。一些重犯则被押往池州,甚至流放的亦坐上海船被押送到吴淞,然后坐内河船北上,再押送到池州。
被押送到池州的都是犯下最多恶的,其中就包括二十七前的池州知州。除此之外,当年但凡收过好处的,一律问罪。远在流放地的毕新听到此消息后,当衙门的人去寻时,发现他已用一杯毒酒了结了自己。
他留下了一封遗书,说自己罪孽深重,虽未参与,但亦有失察之罪。如此滔天罪恶,发生在他为首辅时,他难辞其咎。故,饮毒酒自裁,只期能赎罪一二。
事做到这样了,且经过审问,他的确也未真正参与。但这种事,睁一眼闭一眼本就是罪过了。现在识趣,自我了断,故天子便未再追究其家人。
辅佐天子多年,毕新很清楚。能将死的人都拉出鞭尸,天子这是又要借这事作文章了。
不杀文官的特权即将终结。他已是一个没了仕途的人,想周旋都难。为了家人,为了子孙后代的名声,他别无办法,唯有一死才能保住家人。
消息传到池州后,左玉沉默久久后,发出一声叹息:“张氏的父亲为了家族自戕,毕新亦如此。自己的亲人能爱之,惜之,可别人的亲人为何不能爱之、惜之?百姓,亦有血有肉啊……”
陆岺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世上有毕新、何宁这样的人,但也有王德清、许明知、郑高这样的人。只要我们将有德君子聚起来,一起朝一个方向使力,世道一定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