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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驱车上前,待到了十里亭,车才刚刚停下,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声音,“下官池州沂阳县县令姚席,仰慕女圣风采已久,特率县中所有佐贰官与乡贤在此恭候!还请女圣体恤我等向圣之心,下车一见!”
“这算什么?”
话才说完,陆岺就忍不住骂起来了,“等候就等候,还加一句向圣之心做什么?这是逼着我媳妇必须下车?!”
左玉抿嘴笑了笑,道:“夫君,我只是被陛下赞了一声女圣,而非真女圣。但人家县令如此有诚意,我等拒绝未免也太过狂傲。既都习圣人之道,便是同道中人,下车一见又何妨?”
被陆岺骂了一句的姚席脸色本有些不好了,但一听这话便狂喜了起来,连连作揖道:“下官已在城中设宴,下官与您一样,都不喜奢华,遵圣人简朴度日的教导,故而做的全素宴。还请女圣下车,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车帘被挑开,陆岺跳下车后,又让人搬来脚踏,扶着左玉下车后,望向眼前的人。
姚席看着有四十了,但脸色白净,身材颀长,留着三绺胡须,看着倒也有几分文人雅气。
在他身后还有好些个人,有穿着官服的,有穿着绸缎圆领衫的,但也有穿棉布衣的。
陆岺蹙眉。这县令生看着倒也不像那等大奸大恶之人,难道是遇上了什么难题,所以在此拦车?他想起了说书人说的段子,不由兴奋了起来。
难道这个县令是发现了什么,但惧于上官,所以在此拦路?
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免得坏了媳妇的事又被骂。因此便也是拱拱手,“那就多谢了。”
姚席笑着给左玉与陆岺介绍一干乡贤以及佐贰官。陆岺一一回礼后,便冲侯三道:“点五十个人跟我进城,其余人等城外安营扎寨,待寻到地方安置再进城。”
“小侯爷带兵军法严明,下官佩服。”
姚席拱手道:“不过本地驿站暂无路过官吏居住,且驿馆附近皆有旅舍,都进城的话也能住得下。”
“且等我先进城安置了再说。”
陆岺道:“以免扰民。”
姚席见他坚持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领着一行人入了城,去了驿馆安置下来后,便邀请左玉与陆岺去吃席。
吃饭的地方就在县衙内。大昭所有衙门都是前公后居的格局,因此在此设宴倒也不突兀。
衙门看着有些旧,有些地方的红漆都剥落了。左玉看着这破旧的衙门,不知怎的,就想起一些影视剧里的贪官来。
不修衙门不修的只是外在,可内里却是奢华至极。这姚席也会是这样的吗?
不动声色地跟着穿过大堂,又了过宅门与二堂后,便到了衙门内宅,县令居住之所。
内宅内有小花园一座,只这沂阳县县衙花园里没假山流水,亦无名贵花植,偌大的花园内种的都是菜。
左玉望向那些菜地,眼里闪过惊讶。这衙门的人竟还自己种菜吃吗?见左玉瞧看,姚席嘴角微微扬起,可却没有解释什么。左玉也不多问,只跟着人继续走。
很快便到了“慎勉堂”,这便是县令居住的正院了。在慎勉堂两边还有东西厢房,用来给县令的访客居住。
院子里已摆上了八仙桌,八人一桌,共有三桌。花园内无花,不过这院里倒有几盆绿植。
左玉扫过去,发现有自己庄上培育的白荔枝与粉荔枝月季,她眼眸沉了沉,对姚席所展现出来的简朴有些怀疑了起来。
白荔枝与粉荔枝月季是系统给的。这种月季花朵大,长势快,枝条粗壮,用来当鲜切花很是合适。经过几年的摸索,今年才推向市场。
这种月季可不便宜!是专门针对富贵人家销售的花苗,且今年夏天还被皇室定为了贡品。在京城,一棵一年生的小苗价钱就在三两银以上。如果运到池州,没个十两银子别想拿下来。
而摆在院里的这几棵月季明显不是一年生的小苗,而是三年以上的老桩。这种苗,庄子里不算很多,每一盆售价都在十五两银以上。
一个连花园都要用来种地的县令若真简朴,又如何会花这钱?更别提,院中茉莉香气阵阵,摆在西南角的那两盆茉莉亦是这时代没有的重瓣茉莉,每盆幼苗的售价在京城的售价亦要一两银。
左玉将一切细节看在眼里,也不询问,只面带着微笑,听着姚席说话。
“姬君乃是陛下亲赞的女圣。既为圣,当不拘世俗小节,还请姬君上主桌入座。”
左玉笑了起来,“姚县令说的是。只是我不善饮酒,若坐主桌难免扫兴。”
她看向屏风另一边,道:“我便与诸位夫人坐一桌吧。阙云城处前线,无甚好物可买。正好,我想给婆婆带些特产,与诸位的夫人坐一桌,也能给我介绍介绍本地特产。”
她说话软绵绵的,神情也柔和和的,可听在人耳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久处高位,说话行事自有威严。
姚席连连道:“那便听姬君的。夫人,来请姬君入座。”
屏风后绕出一女子,年约四十上下,戴着薄纱幕篱,见了左玉便福身行礼,“拜见姬君。请姬君移步入座。”
左玉点头,跟着姚席夫人绕过屏风,坐了下来。
祝酒词开场词过,迎风宴便开始了。
左玉这一桌都是女眷,有姚席夫人叶氏、县丞夫人段氏、教谕夫人王氏等……
相互介绍后,便是上菜。当真是全素宴,不见一点荤腥。
“姬君,请尝尝这菘菜。”
叶氏让人布着菜,“这菘菜是夫君亲手种的。”
左玉笑了笑,“那是该尝尝。”
吃了一口,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便点头道:“异常鲜美。”
顿了下又道:“可是用香菇水提鲜了?”
“瞒不过姬君。”
叶氏笑着道:“今日您来也不能太寒酸了,故而所有菜都用香菇水提了鲜。”
恐怕不止吧?
虽然味道很淡,可左玉还是从这清汤白菜里尝出了一丝荤腥的味道。她味觉并不比常人好,但是她知道嘉靖帝吃素的典故,所以品尝时就会仔细去分辨。味道很淡了,但的确是有荤腥味的。
真是怪了!大昭奉行高薪养廉,这姚席何必如此作态?她不动声色地点头,“姚县令有心了。不过即便没有香菇提鲜,身为一县之长能亲自下地种菜,这菜便是世上最鲜美的。”
听到左玉夸赞,叶氏显得很高兴。见左玉虽话不多,但也不像是那般难亲近之人,再加之有意巴结,便打开话匣子,给左玉说起了本地的风土人情。
“要说咱们沂阳县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在郊外倒是有个风俗颇为奇特。”
“哦?”
左玉故作来了兴趣的样子,“是何风俗?”
“姬君从阙云城来,想来应见过。”
叶氏笑着道:“我们这儿有几个村,要么只有成年女子,要么只有成年男子。”
左玉心里一跳,这是肉戏要来了?
教谕的夫人王氏望了过来。她神色淡淡,从开始到现在便一直低着头吃菜。可这话出口后,她却抬起了头,看向了左玉。
左玉放下茶盏,道:“倒的确遇见过,开始还纳闷,为何这村里无成年男丁,且梳起娘子颇多,我还以为是这里靠近前线,成年男子都去服劳役了。现在听夫人这般说,是此地特有风俗。敢问夫人,这到底是何风俗?”
“我们这儿有个传说,说是开天神陨落于此,后有神女来此,与开天神神魂契合,生下神子神女,由此繁衍出诸多后代。这世上所有的人皆为开天神与神女的后代,但以赵家村与羊家村一带的人血脉最纯净。故而代代人都要按神女时期的风俗过日子。男孩成年后,便要由男子接回自己所属的村去,而女子若不想与人契合,便要早早梳起。”
他们知道自己等人去过那两个村子!
所以,那村子其实有暗哨一直在盯着吗?
左玉心里的疑问更多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装着听到奇闻时的吃惊样子道:“我大昭最是遵圣人教导,这等风俗难道就没有惹来非议吗?”
“有人也说过。”
沉默半晌的王氏忽然插话,“不过非议之人往往会死于非命,死的人多了,便也没人敢提了。而赵羊家的女子也有想过正常日子的,但只要那样做了,便会惹来诅咒……”
她淡淡的表情忽然生动了起来,眼里蕴起了惊恐,“不光她们自己会有灾,整个池州都会遭殃。”
“是的。”
段氏似也很恐惧,捂着胸口道:“三年前地龙翻身,六年前旱灾,皆是因赵羊家女子想过正常夫妻的生活……”
“这……”
左玉蹙眉,故作困惑的同时,却是看了王氏一眼。一桌人,王氏显得很低调,但也正是这低调给了左玉一种怪异的感觉。冒然开口,她便对她格外关注了起来。
刚刚那一瞬,她抓着帕子的手不由自主收了下。那不像是恐惧导致的,更像是一种无法压制的情绪……
她垂下眼,再抬眼时,“困惑”已退去,只轻轻摇着头,“这还真是世间少有之风俗。”
顿了下又道:“只是女子要独自一人将孩子抚养成人,还要下地干农活也着实不易。那些孩子的父亲们有给些钱财帮扶吗?”
“那自是有的,毕竟是他们的血肉。”
叶氏叹气,“所以有些女子干脆梳起,不嫁人,不生孩子了。”
“好在县令老爷仁慈。”
王氏又道:“他来了后听闻这风俗,便说赵羊两家女子对池州奉献颇大,不应受人非议,而是应立碑赞扬,表彰她们为了镇守一方平安过着有丈夫等于没丈夫的日子。”
“是啊。”
段氏叹气,擦了擦眼角,“也是一群可怜人。有外乡人经过时,都不敢说自家事,只称男人都服劳役去了,怕被人嫌弃。县里乡绅多怜悯,百姓亦感激她们的恩德,故也时常接济,好让那群可怜女子不至于太辛苦。”
“虽圣人有教导‘未知生焉知死’。”(注1)
左玉道:“但圣人亦说敬鬼神而远之。鬼神之说非我等常人能参悟,但敬着总是没错的。姚县令能体他人不能体谅之苦,当真是将圣人言读懂了啊!”(注2)
她一脸赞叹与敬佩,让叶氏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生出得意。
女圣又如何?斗道百官乡绅的其实是陛下,可不是她。到底年少,看事哪能那么透彻?夫君真是瞎紧张了。不就是刚嫁人的黄毛丫头么?有甚可惧的?
正得意着,却听左玉又道:“这样,夫人,明日可否派人帮我去买些米面油盐与布料?我想亲自送去,看看这些苦命的女子,也表表心意。”
叶氏瞳孔微微一缩,没想到左玉会这样说。
“不敢劳姬君大驾。”
她忙道:“小妇人帮您置办了送去就行。”
顿了顿又道:“姬君乃是当今唯一的女圣,玉体尊贵,怕是不宜踏入那不吉之地。”
“夫人此话何意?”
左玉故意沉下脸,“您不也说她们是一群可敬可佩之女吗?为何又成了不吉之人?”
“姬君莫要误会。”
王氏接话了,似是在帮叶氏解围,“那儿皆是女子,无成年男丁,阴气最是重。其实,那一带的确是有些古怪的。男子过十四若还在那村便会生病。您是我大昭女圣,若在此地出了事,尊翁便是摘了乌纱帽也是吃罪不起啊!”
“对,对。”
叶氏道:“还请姬君体恤我等。妾身可以陪着您亲自去采购,但您万万不能涉险啊。”
左玉眉目舒展开来,道:“原是如此。那好吧,姚县令如此热情相迎,我也不能让他为难了,明日便有劳夫人带我去集市采买吧。”
叶氏松了口气,连连笑着道:“这都小事,明日妾身陪着您去,万不敢有人坐地起价的。”
一句调侃后,饭桌的氛围上又热闹了起来。左玉听她们说着此地的趣事,看似有兴趣的表面下却已是琢磨开了。
这沂阳县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王氏那番话……是在暗示什么吗?
第97章 毫无破绽
不好!
左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赵羊两村都有暗哨的话,那么自己现在喊人过去岂不是暴露了?!
想到这里,她便站起身,叶氏忙道:“姬君,怎么了?”
“哦,我生产过后这腰总酸疼,我想让夫君帮我揉一揉。”
话一出口,在场女眷都暧昧地笑了。
“姬君与侯爷感情真好。”
段氏羡慕地道:“我生了孩子,我家那个只想着孩子,哪还会惦念着我?”
左玉笑笑,不多言,只问道:“叶夫人,可有小室能容我休息下?”
“有,有的。”
叶氏道:“姬君请随妾身来。”
“有劳叶夫人。”
左玉表示感谢后,道:“芙蓉,你去叫小侯爷过来。”
“唯。”
芙蓉绕过屏风,行了礼后在陆岺耳边耳语了几句。陆岺先是一惊,随即便纳闷了起来。
玉儿腰不舒服?可从来没说过啊。他灵光一闪,忽然觉得左玉这反常举动是有深意的。他忙起身,笑道:“姬君有些不舒服,去小室休息了,我去看看。”
“侯爷可要请大夫?”姚席似很关心,“本县有个致仕的老太医,医术很不错,下官在他老人家那儿也有几分薄面。”
“不用。”
陆岺道:“她来回颠簸,腰有些不舒服,我去看下就行。”
姚席忙道:“侯爷请。”
陆岺来到小室,门关上后,刚要说话,却见左玉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又指了指外面和自己的耳朵。
陆岺想了想,这是在说隔墙有耳的意思吗?
想到这里,他便道:“娘子,你怎么了?是腰又不舒服了吗?”
“我没事,许是累了。夫君,你帮我揉一揉吧?”
“好。”
陆岺上前,弯腰给趴在贵妃椅上的左玉一边揉着一边小声道:“玉玉,可是发现了什么?”
“你赶紧想办法让人出城报个信,就在城外等咱们,千万别去打听赵羊两村的事了。”
“怎么了?”
陆岺坐下来,想了想,又弯腰,整个人差不多快贴上左玉后,又提高声音道:“玉玉,不发脾气了,是我不好,不该让你才生了孩子就跑来前线。”
“都怪你,都怪你!”
左玉心领神会,故意娇嗔着道:“你不要靠近我,吃了酒臭死了!”
“亲一下,玉玉,不臭的……”
外面听声的人只觉一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陆岺是个天下第一纨绔,左玉是唯一的女圣,想不到两人私底下相处如此放浪。一个惧内,一个也毫无女德,啧啧……
陆岺搂住左玉,在她耳边道:“别急,我跟他们说了,晚上才行动。他们能在十里亭等咱们,说明咱们入了地界就盯上咱们了。你且放心,钟瑶在城外,他的脑子好使,定也能想到,不会乱来的。”
说着就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下,“玉玉,你真香……”
“你走开!”
左玉故意挣扎着,可人却翻了过来,手捶打着陆岺胸口时,道:“不要多言,不要多问,把你年少时那股混账劲拿出来。有些事晚点……”
“我年少时不混账……”
陆岺委屈地辩解,“不过是有些嚣张。”
左玉翻了个白眼。你对混账二字是有什么误解?
“对,就嚣张行事。你在外人眼里就是大昭第一纨绔……”
她目光沉了沉,道:“纨绔就得有纨绔的架势!”
过了一会儿,两人从小室出来,回到宴席上时,左玉正想绕过屏风去坐着,可姚席却叫住了她。
“姬君,不知下官能否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左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请教不敢,姚县令折煞我了。”顿了顿又道:“是什么问题?”
姚席笑了起来,“不知姬君有看到这院里的花吗?”
左玉一愣。
什么意思?!
这话题自己都没敢提,怕打草惊蛇,他怎么还主动提起来了?
“姬君去阙云城路过沂阳县时,下官正好押送粮草去前线,故未能碰上姬君。今日总算将您请来了,要不将这几个问题问清楚了,下官这,这憋着……”
他一脸不好意思,“着实有些难受。”
“姚县令可是要问养花的事?”
左玉不动声色,“我本也想问县令,这花是不是白粉荔枝月季?还有这重瓣茉莉……这都是我庄上培育的花种……”
左玉抿嘴笑了笑,道:“姚县令看来也是爱花之人,这花运到沂阳县得翻个几倍价吧?”
搞不清楚对方的思路,不过有一点左玉明白,在没办法时,以直破横也是一个好办法!
姚席神色如常,笑着直摆手,“让姬君见效了,下官哪里舍得花钱去买这般名贵的花?这花是下官学生送的。今年他中进士,为表达对下官的教导之情,便送了这些花过来。听说这花极贵,下官便细心呵护,但琢磨许久也总不得要法,所以想请教下姬君。”
左玉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是如此!”
刚还有些“不愉、怀疑”的表情霎时柔和亲切了起来,“这两种月季都喜阴,不宜暴晒。您看着天气,待最冷时,将枝叶修剪下,换下土,土里加些豆肥或其他肥料,浇透就行了。”
左玉好似遇上了花友似的,竟是说了许多养花的技巧。一群人也不知是真感兴趣还是啥,总之赞叹声就没断过。
待说完,姚席便举杯道:“多谢姬君指点,下官敬您一杯。”
左玉笑了笑,“姚县令客气了。”
从芙蓉手里接过茶,以茶代酒回了礼后,便道:“刚刚叶夫人给我说了此地风俗,那赵羊两村的女子着实可怜,我也想表表心意,故而托了您夫人明日带我去采买。等买回来了,还是要劳烦姚县令帮我寻人送去。”
顿了顿又道:“毕竟本君这回出来匆忙,那二百兵丁只是护送我们的,我也不好劳烦他们去做私事。”
“姬君当真是有圣人之风啊!”
姚席赞叹道:“下官一定会让人告知赵羊两家女子姬君心意的。”
“说错话了!”
县尉梁尽忠笑着道:“尊翁,姬君本就是女圣,说话行事自带圣人风采,何来当真一说?”
“梁贤弟说的是极!”
县丞严慰忠笑道:“罚酒,罚酒。”
姚席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举杯将酒干掉后,“瞧我这嘴拙的,该罚,该罚……”
场面热闹,气氛融洽。姚席无甚“可疑”的,左玉也未起“疑心”,宾宾主尽欢,一直吃到戌时初才散席。
回到驿馆,左玉借着给城外将士送酒的借口,让李顺福出去了一趟,将口信带了出去。
“玉玉,你觉这姚席奇怪吗?”
陆岺道:“我看他就是个爱钻营的人,倒也不像大奸大恶的。”
“好与坏都不会刻在脸上的。”
左玉道:“现在,我心里起疑的每一个点他都解释了,不知这是巧妙回应亦或是……”
她目光沉了沉,“就是真相。咱们说话都要小声些,尽量躺床上商量事,我总觉这事没这么简单。”
陆岺点点头,将她搂进怀里,“后面咱们就唱个戏给他们看看。我就说我要看看本地景色,你与我闹一闹,这样咱们就能留下来了。”
左玉诧异,“你,你居然能想到这办法?”
陆岺有些不高兴了,撇着嘴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跟个傻子似的……”
左玉抿嘴笑,手搭上他的腰,捏了捏道:“你就是个小傻子。”
“好啊,你笑话我!”
他开始挠她痒痒,两人嬉闹了起来。隔壁听着动静的人不停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女圣不过如此!”
闹了一会儿,左玉又伏在他怀里,小声道:“山今,你记得,这世上即便有鬼,鬼也不会无缘无故害人。这世上,人比鬼可怕多了。那两个村子绝对有古怪,这姚席也古怪,咱们得当心些,不能着了道。”
“又叫我山今。”
陆岺捏了捏她鼻子,道:“放心吧。明日你去套叶氏的话,我跟伴伴将周围的旅舍都包下来,让城外所有兵丁都住进来。若是还不够住,就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家愿意出租。没准,也能打听到消息。”
左玉点点头,“遇上危险不要硬抗,咱们跑就是。只要跑出去了,有的是机会杀回来。”
“我懂。”
陆岺嘿嘿一笑,“这就跟行军打仗一样,我才不当那种傻子!”
第二日,左玉跟着叶氏去采买东西。一路上,她故意将自己采买东西的原因说出来,可令她感到郁闷的是,一天下来,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
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赵羊两村女子与男子只能分开过日子,不然会惹怒老天爷。
县令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将所有人口径都统一了,因为她连买菜的小商贩都试探了。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
回到驿馆,左玉想着宴席上的一幕幕,最后所有的思维都定格在了王氏身上。
“非议之人往往会死于非命。”
左玉轻轻呢喃着,“死的人多了,便也没人敢提了。这到底是暗示还是我多心?”
正想着,陆岺也回来了。
“都安排进城了。”
陆岺喝了一口水,靠近左玉坐下后,小声道:“周边旅舍倒不少,我选了几个,都是能看到驿馆的,若有事,便能立刻过来。玉玉,你那有什么发现吗?”
左玉轻轻摇头,“说法一致,没有任何破绽。”
“钟瑶跟与我说,我那计谋极好。”
陆岺嘴角微微扬起,有些得意。他已不是过去的陆岺,他现在可是战神了,自然也要讲些谋略了。
“他让我故意胡搅蛮缠,让县衙所有人作陪,你再跟我吵吵,拖着他们家眷诉苦,这样不但能分散他们的精力,还能留给咱们操弄回旋的余地……啊,最关键的,还能套话。老话不说了么?言多必失。”
左玉望着陆岺,抿嘴一笑,道:“言多必失。嗯,你说得对!这真是一个好计谋,就这么定了!”
第98章 这地方不正经
“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这么任性?!”
两日后的清晨,驿馆里传来吵闹的声音,左玉一脚踢开门,大骂道:“陆岺!你可知婆婆多担心你?!你爹一夜间白了多少头发,你可知?你孤军深入,生死不明,现在没事了,还不赶紧回家报平安?玩?玩什么玩?!京城的风景不够你看,你要在这看?!要看你看,我回去了!”
“你这婆娘!”
陆岺追出来,指着左玉骂,“仗着自己是女圣,从嫁给我那天起就对我呵呵呼呼的!你别忘了,夫为妻纲!你这般跟我说话,有何德行可言?!”
“夫不正,妻可和离!”
左玉转身吼着,“回京就和离!”
“你,你反了天了!我这就休了你!”
一个杯子被摔了出来,精准地落在左玉脚边上。而左玉也不客气,冲进屋去,大骂道:“好哇!你还敢动手?!”
她说着也拿起一个杯子砸在了地上,“陆岺!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你好?!你让父母担心就是大不孝!我这就回京,我要告御状,求陛下做主,跟你和离!”
她说罢便是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擦着眼角,似乎很伤心。
暗中监视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女圣简直就是泼妇啊!这小侯爷忍了这么久才发作也算是给镇国公面子了。这种爬到男人头上的女人就该好好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