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掩饰?
皇帝一伸手无比熟练地逮住她后领子:“席上能有什么热闹看?”
赵素倒退回来:“当然有啊,余青潼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你以为余青潼会傻到在宴会上揭露余青萍?靖南侯会允许她在万寿节上出家丑?”
皇帝把手松了,看她一眼后朝着来路走去。
赵素想到陆太后早就说过宴会上不许出夭蛾子,一想也是。就算是余青潼想作妖,也不过是让陆太后一个摁死她的理由,这会儿有热闹的可能性的确不大。
但是余青潼肯定也不会按捺很久啊!
她跟上去问道:“那咱们现在去哪?”
“先回太和殿,等宴散之后再回乾清宫,朕等你把寿礼好好地献上来。”
寿礼?……
到底是逃不过这一刻了。
……
梁瑛离开之后,余青萍只觉得自己已经穷途末路。在原地站了片刻,听到远远传来的笙箫之音,她只能打起精神往太和殿走去。
如果说在皇帝面前她感觉到了危机,那梁瑛带给她的便是绝望,他不知道愤怒的梁瑛会不会反过来报复她……因为他,她又多了一种压迫感!
但即便如此,她还不能不维持表面的体面,她必须回到宴会上,不然的话连太后也会降罪!
原来人生可以如此窘迫,回到席位上的她面对来自靖南侯夫人她们的目光关注,她死命地掐着手心让自己镇定。
好在她平时也不怎么多话,此时不言不语也不太看得出来。
她顺势抬头看向对面,梁瑛已经回到席位上来了,酒菜也已经呈了上来,他正在一口接一口地喝酒,但是除了他母亲留意到了他之外,旁人好像并没有察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齐齐起身举杯叩拜,她这才发现皇帝已经回来了。她慌忙地起身,同屈身下拜,但身子又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还有谁要奏曲?朕今日有兴致,可以和一和。”
皇帝饮尽一杯酒,接了四喜手捧的一支笛子,放在手里摩挲着说道。
先前赵素跳舞的时候,皇帝主动提出给她当乐师,而后他与赵素又离席了这么久,私底下大伙早已经有了猜测。眼下听到他这句话,各自便就又怔了怔,难道他们之前都误会了?皇帝先前给赵素伴奏只是因为心情好?
不管怎么说,皇帝有这样的兴致,肯与民同乐,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大伙当然要凑起趣来。
张怀率先站起来,朝上拱了手,然后坐到了琴后。
君臣同欢,这祝寿的气氛果然热闹了,先前猜疑皇帝与赵素的人目光也正常了很多。
这寿宴直到未正才结束。陆太后全程也很投入,看他们奏乐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宴散时,却把赵素传到了慈宁宫。
“皇上先前给你伴奏的曲子,是你教的?”
赵素一顿:“不是您教的?”
“我没教过。”陆太后眉目深沉,“他从小有老师教,我没教过他这些玩意儿。”
赵素就愣住了:“那皇上是哪儿学的?”
统共就她们两个穿越者,她们俩都没教,那不是见鬼了吗?她连忙问:“莫不是还有人穿越?”
“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胸无大志,若是穿越,总得整出点动静来。皇上身边的人我都知道底细,没有这样的人。”陆太后眉头皱得生紧。
“那又是怎么回事?”赵素睁大眼:“难不成皇上是穿越的?”
“你觉得像吗?”
陆太后瞄她一眼。
不像。赵素自己已有了答案。如果皇帝是穿越的,那当时在沧州,听她说到女性权利的时候,皇帝不该是那样的态度。也不会在陆太后吃烤肉的时候对生肉那么惊异而抗拒。
关于与西洋人通商的事情上,更不需要她来提出自贸岛的提议。
而且他若是穿越的,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住陆太后的。
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狗皇帝秘密好像还不少的样子?
“你先前离席是怎么回事?”
陆太后省去了讨论没有意义追究,换了话题。
赵素正愁没有人八卦,当下把余青萍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想必是见惯了风浪,陆太后没对余青萍那套作为作出反应,而是听后恍然:“难怪她回来后失魂落魄。”
又道:“自作孽不可活。我早敲打过她,她非要执迷不悟,那么无论什么结果,她也只能自行承担了。”
“何家必不肯善罢甘休。”
陆太后凝眉:“我只担心又有人要拿她来大做文章。余青萍偏偏就是花月会的受益者,她心术不正,害人害己,还带了个坏头。”
赵素被她提醒,立时警觉地想到了食古不化的何纵:“那此事可要低调处理?”
陆太后却望着她:“你想想史恩那案子?”
赵素怔住。
“当初史恩涉案,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低调处理,顾全大局。但你和皇上是对的。错就是错,余青萍害人,她应该受到惩罚。如果我们刻意把影响压下来,会使她心存侥幸。
“再说花月会的路还长着呢,过程中遇到的不自重的女子又岂会只有她一个?有些事情,我们终究得去面对的。”
陆太后说着转过身来:“每个群体里都有好人有坏人,有值得怜惜的,也有自甘堕落的,这很正常。即便不是余青萍,反对我们的人也一定会找到这样的例子来反对。成功路上总会有障碍和挑战,我们只做正确的事情就好。”
赵素默默点头。
陆太后品了口茶,又道:“先前舞跳得不错。”
赵素再次大窘:“您可别提了!”
陆太后扬唇:“皇上今日可真是兴致不错。为了掩饰,都开始玩雨露均沾了。”
“啥?”
皇帝在掩饰?掩饰啥?
陆太后又没有再往下说,而是道:“回乾清宫的时候,记得打探一下,他那首曲子是从哪里学来的?如果有人暗藏在他身边图谋不轨,那本宫就先剁了他再说!”
玛丽苏太后双目如刀,使赵素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


第204章 您认可了么?
花想容在慈宁宫外等着赵素。
看到她出来,立刻迎上去:“皇上方才差人在找姑娘呢,怎么着,咱们过去吗?”
“走吧走吧。”
赵素一挥手,下了阶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总得交差的。
到了乾清门下,她接过纸筒进了殿。
皇帝已经更过衣了,一身宽松常服套着,坐在榻上打盹。
赵素撩开帘子,看了眼后唤了声:“皇上?”
皇帝没答话,赵素猜想他闹腾一天累了,睡着了,便轻手轻脚走进去,把纸筒悄悄地放在炕桌上。
桌上放着他的扇子,两碟果子,一碟点心,还有半盏茶,茶的旁边就是他搁在那儿的右手,指甲剪得干净整齐,几个小月牙儿忒地醒目,竟然还挺爱干净。赵素又瞅了两眼他低垂的睫毛和挺直的鼻子,以及支在下巴上挡住了半张嘴的左手——这姿势都像是特意调整出来的似的,各个角度都像明星古风大片。
赵素蹑手蹑脚地往外退。
身后忽然有声音:“上哪儿去?”
她连忙顿住,回头一看,皇帝已经睁开眼,并且坐直了。
“您没睡着呢?”
她只得又返回去,回到他身前站着。
“你见过哪个当皇帝的,睡着了跟前还不留人么?”
“没见过,我统共也只见过您这一位皇帝。”
“还挺老实。”皇帝来拿扇子,看到旁边的纸筒,问道:“这是什么?”
赵素颇有些心虚,接了过来道:“这就是给您的寿礼。”
“寿礼?”
看到他眯起来的双眼,赵素立刻又道:“是我亲手给您做的纸鸢。”说完她把纸鸢掏出来给他。
皇帝听到这声“亲手做的”,脸色稍霁,只是把纸筒接过来,脸上还存着狐疑:“你会做?”
“本来不会,但是我为了亲手做出来,特意去学了,学了整整一个晚上呢!”
东西是不值钱,但是她得把做的过程强调出来啊,不然哪里显得出她的诚意?
皇帝把纸鸢拿出来,左右看了一下,在赵素示意下把它打开,一只手臂那么长的展翅苍鹰就呈现了出来,整支鹰呈麻灰色,一边翅膀上写着一句祝寿词,另一边上写着一着诗。诗和词一看就知道不是原创,但是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却很明显。
赵素看他的注意力放在字迹上,连忙说道:“您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看这风筝还可以收拢的呢。虽然比不上店里卖的,但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
皇帝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真是你做的?”
“那还有假?属下也不敢欺君啊。不信您看我这手——”她把手指伸过来,“上面的豁口全是被竹篾刮伤的!”
那白嫩嫩的手指头上,还真有几道印子。就是浅得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皇帝挑眉:“这么一说,倒确实比送石头上点心。”
赵素心下一松:“那您这是认可了么?”
皇帝拿着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能不能放起来。”
“能放,我试过的!您要是不信,去放放就知道了!”
“好主意。”皇帝仔细看着纸鸢上的字,“改明儿准备好侍驾。”
意思就是这寿礼送到位了?
赵素一阵高兴:“那我可以回府了吗?”
“去吧。”
皇帝把玩着纸鸢,头也没抬。
……
赵素在两宫之间来回这么一趟的工夫,宫门口还有没散尽的朝臣官眷。
靖南侯府一行却是在前几个中出宫的,余青潼一回到府,便迫不及待地朝余青萍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赵素回府洗个澡睡了个觉出来的工夫,花想容就把街头的传闻带回来了:“不知怎地,这一下晌的工夫,好多人都在说何婉瑜是被余青萍给陷害的,何家眼下开始有动静出来了,说是何敏鸿亲自带人上街,去找这些散播传言的人求证。
“另一边,好像靖南侯府也收到风声了,眼下正大门紧闭,没有人出来。在外的几个公子也被喊回去了。”
赵素一听就知道这是余青潼已经下手了,也是异母同父的亲姐妹,为了整死对方,连半点情份也不顾了,果然够狠的。再一想,便跟花想容道:“把那妇人放到伍修平的家门口去吧。”
见过那妇人的只有何婉瑜与伍修平,何家人多,目标太大,放伍家门口,不那么引人注意,而伍修平看到那妇人,是一定会把她送到何家去为自己作证的,只要作为人证的妇人到了何家手上,何纵自然会跟余家死磕。
虽然亲自把人交给何纵还能得个人情,但赵素不想使事情变复杂,就这么着吧。
“记得亲眼看到伍修平把人送到何家去之后你再走。”
留下这句话之后她就去了厨房。
晌午的宫宴她压根就没吃饱,这会儿也到了饭点,不得犒劳犒劳自己?
庆云侯府传来了诱人的食物香的时候,伍修平已经发现了家门口的、令何伍两家都遍寻不见的妇人。
他激动得大嘶三声,而后便与其母何氏押着妇人到了何家!
何敏鸿正自街头追查传言回来,听完伍修平的述说,当即禀报何纵,又传何婉瑜出来认人。
何婉瑜一见这妇人,便如疯了一般地扑上去撕咬,好几个丫鬟上前才把她拉开!
如此,伍修平的通篇说辞就有了可信度,何纵二话不说,当即又押着这妇人去敲靖南侯府的大门!
妇人原本还负隅顽抗,可当看到跪趴在侯府的石砖地上面如死灰的余青萍,以及随后被何敏鸿押过来的油纸铺掌柜,顿时知道再死守下去也毫无意义。
随着妇人坦陈经过,靖南侯府的喧嚣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何家人出来后,便直奔向顺天府击鼓喊冤。顺天府衙门连夜开堂,那惊堂木响得连靖南侯这个威武大将连心肝脾肺也一起颤抖起来……
不时碾过石板路的马车声响闹醒了沿途的鸡犬,罗府内,罗嫣如披衣站在庑廊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母亲罗夫人来到她身边:“怎么了?睡不着?”
罗嫣如收回目光,眉间凝有一丝薄愁:“咱们搬回京师,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事在人为。”罗夫人说完,看向女儿,“进屋歇吧。”


第205章 何时休沐?
余青萍这事终于被闹得沸沸扬扬,翌日早起就连侯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何纵深谙人心,何婉瑜那事使得何家颜面早已扫地,如今既知是被陷害,又已经找到了始作俑者,那么再把轰轰烈烈闹上一回对何家来说并没有带来更大损失,相反真相大白天下,还可能借助舆论挽回一点体面来。
原告与被告都是不好惹的人,顺天府尹除了禀公行事别无二法。
衙门里判定余青萍负罪之后,靖南侯当场便要一剑结果了她!
却在剑出手的当口被匆匆赶来的一人拦住了——广平伯一手紧握着靖南侯的手腕,另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向何纵道:“昔年何大人为反前朝昏君,冒死联系先帝,是我把何大人遣去的信使带到先帝面前的。
“如今婉姐儿冤屈已伸,是非曲直世人也已知晓,便请何大人看在这点交情份上,卖我个面子,让侯爷把这丫头带回府去处置吧。”
余青萍这罪即便是入狱也不至死。带回府里处置,自然更不会再丢掉一条性命。
她望着广平伯,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她负梁瑛甚多,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是梁瑛的父亲赶来替她周全了。
何纵伫立良久,到底是给了这个面子,拦住了想要走出来理论的何敏鸿,与广平伯道:“若余家能答应余青萍永不在世人跟前露面,那老夫也无妨答应。”
广平伯看向靖南侯,靖南侯点头,再向何纵深深一揖,这事便就此有了结果。
余青萍已然臭名昭著,送进牢狱里关上几年,对何家来说帮助并不大,但对余家来说却是个莫大耻辱。何家答应让余家自行处置余青萍,算是圆了余家体面,也做到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何家人走后靖南侯朝广平伯深作揖,广平伯却只是望着余青萍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
回到家中,梁瑛还在天井里跪着,广平伯恨恨地瞪他一眼,回了房。
尘埃落定,何婉瑜也被送去了南边叔父家避风头,送她出门的那天早上,何纵久久地看着街头,末了才叹着气回头。
为了何家,也为了她自己,她将来大概率是要嫁在南边的了,家族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么多。
何家又平静下来,只是每每回想起伍修平带过来做人证的那个妇人,何纵却仍百思不得其解,背后的这人会是谁呢?
……赵素本着吃瓜心态,等着看梁瑛后续,他却接连两日没来,这日终于出现了,除了消瘦了两分,却一脸平静,精神头也十足,竟然愣是没给她看到什么,不由悻悻然。
但在下晌大伙一块吃下午茶的时候,梁瑛过来了,甚自如地放了两包赵素他们素日常吃的卤味在他们的吃食中间,然后拿起赵素做的一块点心坐下吃起来。过程流畅得就像是他本来就天天跟他们坐在一起,并且吃惯了赵素做的食物一样。
赵素和其余几颗“星”目瞪口呆看了他三秒,最终在他旁若无人的表现里接受了现实——这家伙在余青萍面前栽了个大跟头之后,脑子终于变得正常起来了!
这日下差回府,刚到府门外,就有人在门口大树下温柔地喊她:“妹妹。”
赵素回头,只见树下一架撩开了帘子的马车里,露出了邬兰凤微微浅笑的脸。
“邬姐姐!”
赵素也是抑不住惊喜,飞奔了过去。
邬兰凤从马车上下来,拉住她双手:“刚下差吧?看累得这额上的汗!”
“我不累,你什么时候进京的?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去等?”
说完赵素又打量她身上,只见她照旧衣着讲究,面色红润,双目有神,看起来精神极了!
“我一个商人,哪里方便登门拜见?猜到你这会子并不多到家,特意在这儿等的。”邬兰凤看起来心情极好,一面挽着她说:“我才进京。你有没有事?无事便去我那宅子,我们聚聚?”
“我无事!那你等我片刻,我回去换身衣裳就出来!”
官与商确实身份殊然,进了侯府诸多礼节。邬兰凤十分自爱,想来也不愿意动辙在人前卑躬屈膝,所以在这里等也不是不行。
邬兰凤拉住她,反身从马车里拿出一只盒子:“你先把这个拿回屋去。上次烦黄公子替我掌眼看了文书,我还没多谢他。这里是几块石头,是我在大沽附近无意发现的,烦请你方便的时候代我敬献,就当作是我的谢礼了。”
赵素一看这石头,微带莹润,但却是常见得很的大理石,放在科技发达的几百年后,当然不值一提。但这是古代啊!这是汉白玉矿石!皇家建筑可是要大量运用的!
“我一定带到!”她重重一点头,抱着回了房。
狗皇帝那天不过开了开金口,就得到这样的回赠,真是赚了!
赵素拿上矿石的时候,一封奏报也由通政司左通政姚庭递到了皇帝御案上。
皇帝打开后沉默良久,才把折子扣上来。
余青萍被靖南侯带回去后,侯府就传出了余青萍暴毙的消息,消息不管是真是假,总归是对外有了交代。但随之引起的却是对余青萍这十几年生平的讨论,而她曾经风光夺得花月会武魁,手持花月令,又蒙召入宫这段经历被翻出来,正被议得热火朝天。
这几日参靖南侯治家不严教女无方的有,参五城兵马司治理疏漏的也有,而更多的,却是参花月会乱了朝纲,纵容女子无视礼法,终致酿成了大祸。
姚庭送来的这本参花月会的折子,是第六本了。
“何家那边怎么说?”
姚庭道:“何大人这次反倒未吭一声,上折子的也不是何大人的门生。想来因为事关何家,何大人情愿息事宁人。”
皇帝抚了抚手上斑指:“方青雪那边事务有影响吗?”
“暂且未曾听闻。”
皇帝便没再问下去:“下去吧。”
姚庭退走后,四喜掌起了灯。
皇帝望了眼被烛光点亮的暮色,然后把支在旁侧的纸鸢拿过来:“去问问韩骏,赵侍卫什么时候休沐?”
四喜瞄了眼那纸鸢,勾首道:“是。”


第206章 我知错了
邬兰凤在京的宅子不算太大,不过三进院落而已,但是甚为精致。
邬家的仆从对赵素也是打心底里的热情,赵素进了院子,无形中自在下来。与邬兰凤边说边聊,然后挪到厨房,她亲做了几道菜,摆在她们家天井里。
原来前两日沧州衙门已经下发了对林之焕夫妇的判决,是皇帝亲自过问的案子,衙门选择了从严惩处,林之焕发配岭南,李氏同往,林燮无罪,放了回去。他顶罪的提议并没有被采纳。林燮回去后便给了柳氏一笔钱,打发她走了,一双儿女留在了林家。
赵素问:“他来找过你吗?”
邬兰凤拨动着盘子里的宫爆鸡丁,最后夹了筷鸡肉回碗里,说道:“来过,到我们家门外站了一夜,但我没有出去,他也没有叩门。我跟他就这样了,我已经向前走了。”
赵素扒了只虾给她:“这个好吃!”
其实过了当时那情境,仔细想来林燮只是感情上太过自以为是,人品上倒没出什么大错。但是终究伤害已经存在,而邬兰凤这样的女子也不是甘于困于内宅的,那么着实也没有必要再牵扯。
“造船得有好几年呢,你就算去了大沽,也常有机会回京师的,等有合适的人选,我给你介绍一个。”
邬兰凤听闻,噗哧笑起来:“你可别乱来,我们民间有讲究,没议婚的姑娘给人当媒人,将来可不好嫁的。再说了,我这种下堂妇……”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正色道:“是了,我先前听说,何家大姑娘那件事有了后续,但是许多人如今正在挑花月会的刺?”
说到这个赵素也停下了筷子:“是这么回事。朝中本来就有许多人担忧花月会会动摇到礼法朝纲,这次的凶手正好是靖南侯府的庶女,她凭借一身武功在花月会上出头翻身,然后也是凭借这身荣耀拥有了作恶的本钱,这正好成为了有些人挑刺的理由。”
这两日赵素刻意留意舆论,听得唾沫渐渐从抨击余青萍到抨击花月会,便不由对陆太后的高瞻远瞩感到佩服。递折子进宫这种事,她也从赵隅口中偶尔听到过,眼下只能静观其变,先看看他们要怎么做,才能找到亡羊补牢之机了。
邬兰凤跟着叹气。
赵素连吃了两只虾,问她:“你什么时候有空?带你去见见黎太医。”
“我都有空。这次进京就是来看你的,因为要去大沽了,顺道也来巡巡铺子。”
“那明日我去约他?”
“亦可。你约了时间,便差人告诉我。”
赵素点头。
回府时天色甚晚,赵隅不知去哪儿,也刚回来,一身酒气,看到妹妹回来还知道站得稍远点,双手叉在腰上打量她:“你怎么这么忙?你功课习得怎么样了?有这在外游荡的时间,不知道好好用用功?”
赵素回怼:“你有这功夫喝酒,怎么不知道操心操心自己的婚事?”
赵隅酒气上头,指着她:“你给我回来!”
赵素懒得理她,回房了。
刚把院门关上,就听外面传来“啊”地一声惊呼,赵素听得像是云想衣的声音,连忙又把门开了:“怎么了?”
“没,没什么,有只野猫!”
云想衣声音不大安稳。
但赵素看着亮堂堂的院子,想自个家里能有什么事呢?
禁不住眼皮子打架,回房去了。
云想衣把捂在赵隅脸上的手撒开,后退好几步,弯腰行大礼:“方才情急,多有得罪,还请世子恕罪!”
赵隅摸了把脸,横牙鼓眼:“你敢摸我?!”
云想衣失语。“我只是,只是情急——”
赵隅扑上来,云想衣立时跳起来跑了!
……
因为要去太医院,还要奉陆太后旨意去皇帝那儿明查暗访《梁祝》的来历,赵素比往常早了那么一会儿进宫。
黎太医倒是个言而有信之人,答应了的事一点没推托,当下便说下晌有空,可以看诊。
赵素便心满意足地带着那包石头到了乾清宫。
“大沽的矿石?”皇帝拿着那两块石头果然认真看起来,侧首一想,他唤来四喜:“把这个送到工部去,让他们命人前往大沽瞧瞧,找出矿址。”
赵素喜滋滋凑上前:“又间接给皇上带来了一个矿,皇上您说,我是不是您的福星啊?”
端茶的皇帝朝她扬唇:“岂止是福星?简直福禄寿都要占全了。”
赵素看到这儿,忽然有了个主意:“既然这样,那您能不能给我道免死金牌?”
皇帝把手放下,认真盯住她的眼:“胃口不小。”
他说完又道:“拿了免死金牌,你又待如何?”
赵素立刻直起腰杆:“那我保证离皇上远远的!绝对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
皇帝在桌面轻叩的指尖忽地停下来,然后如星般的目光直直看向她。
“如何?”
是不是够诚意?
“你做梦。”
皇帝白了一眼她,冷脸站起来。
赵素也知道自己贪心了点,这东西她能讨到最好,讨不到也没事,反正就是顺口一说。
但看他如此,她又猜想自己是不是太不知分寸了一点?无功无禄的,讨什么免死金牌呢?该办的事还没办,陆太后交代她查的事还没开口,就把马蜂窝给捅了!
便觉还是该服个软。
她走到站在御案旁低头翻奏折的皇帝面前,小心地把头探过去:“我知错了。”
见皇帝无动于衷,又绕到他前面:“我不要那个牌子了。您别生气了。”一面觑着他,她一面伸手把茶也给他端了过来。
皇帝背转了身。
赵素只好再绕过去,把声音放软成了棉花:“您想吃什么?牛排?烤肉?丸子?要不我给您做个火锅,再弄杯奶茶?”
皇帝还是没搭理她。
赵素有些惶恐。思绪渐渐不受控制。正想着自己会是被宰了还是被剁了时,皇帝却把奏折一合,说道:“听说鸣翠楼的酸梅鸭做的不错。”
“咹?”
皇帝睨她:“去把衣裳换回来,出宫试你的纸鸢,履行你的诺言。”


第207章 猜不透的下场
赵素愣住:“我还要当差。”
“不。”皇帝道,“你今日休沐。”
“……”
赵素明明记得自己还要好几天才休沐,怎么就提前了?
但是能多一天假,谁会不愿意?
鸣翠楼在城外河边,临水之滨,沿河正好可以放纸鸢。
两刻钟后她就换回衣裳在宫门口与皇帝集合了。
赵素觉得自己骑马穿城过于招摇,便在皇帝一脸无语中厚着脸皮蹭上了他的大马车。
马车外表平平无奇,里面却十分奢华,一半的位置做成了榻,另一半才是走动的地方。赵素一个蹭车的,也不好意思上来就坐榻,看准角落里一只小杌子坐了下去。
皇帝说道:“你把朕放脚的地儿占了干什么?”
“要不然我也没地方坐呀。”
皇帝道:“看在你要给朕做牛排烤肉丸子火锅还有奶茶的份上,不介意分一半坐榻给你。”
赵素总要假意推辞一把:“这不好吧?属下岂能和皇上您平起平坐?”
“少装模作样,平日里也没少跟朕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