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先就怀上过,说明你不是天生体质亏虚,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陈女医如常温和,写了单子给她。
少妇起身时的脸色还是不怎么轻松。赵素跟着坐上来,看她们去了柜台前,小声问陈女医道:“这是哪家的女眷?我怎么没见过?”
陈女医探上她脉搏,也小声道:“是沧州过来的,我也没见过。”
赵素果然回想起少妇口音略有异,便不再多问。再看方子的底单上,病患姓氏一栏写着个“邬”字,便知这定然是少妇的姓了。
这姓邬的少妇抓完药便携扈从出来。赵素后脚刚好也出来。就见马车下一个婆子搀上了她,说道:“太太别急,总有办法可想的。实在不行,咱们便拿定主意过继一个在膝下,也不能让他们得了逞。”随后的声音隐在放下来的车帘里,——看来,这又是笔一地鸡毛的乱账。
赵素上了街,跟同出来的花想容道:“你去湖州会馆看看,昨日我们遇见的那个姓杜的书生是否到来了?要是打听到,你就到东华门下让人传话给我。”
被皇帝当众抬举后街头热议的余温还在,一路上盯着赵素看的人实在太多,本来打算亲自去趟,这么一来还是直接去礼部,少在外面招摇为好。
禁卫署轮值的时间除了赵素是固定的之外,其余人都是轮着来的。
今日轮到梁瑛轮白日,他也早早地出了门,却先绕到了靖南侯府,且并不意外地在侯府里的练武场找到了余青萍。晨雾还没散去的院子里,长剑所致之处落叶缤纷,少女窈窕的身影翩然在木桩上穿梭,招式密得让人几乎看不到她的脸。
梁瑛直到她看到自己停了下来,才拿着帕子上前递给她:“你只是个姑娘家,不需要这么拼命。”
余青萍没说话,接了帕子往额上抹了抹。
梁瑛道:“昨日我来找你,你二哥说你下晌就出去了。”
“嗯,我去外面转了转。”余青萍把帕子放下,“昨日你让人送来的瓜果,我收到了,多谢。”
“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谢什么?我不过是看着新鲜可口,送来给你尝尝。”
余青萍微点头,缓步往前走:“听来人说,你昨日早早就从宫里回去了。”
“皇上有事临时决定出宫,没让我们跟随。你也知道的,但凡咱们能早退,便是这个原因。”
宫里影卫另有人,也因此,昨日正在乾清宫当的梁瑛落了清闲。看余青萍一时没接话,梁瑛又说道:“太后素来爱宣臣子家的小姐进宫说话,她待你也不错,当初还是她把你提进宫的,还亲赐给你花月令,你近日无聊,何不进慈宁宫陪陪太后?”
她在余家处境不容易他也知道,只是她说等万寿节过后再议婚,眼下关于她的家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想着凭太后对花月会的看重,帮她从太后这边想办法立立身份了。“你要是想进宫,或许我可以趁职务之便向太后那边递个话。”
“太后于有又我能有何实质帮助?我能进宫取悦太后,我家中别的人也能。何况靠人护佑生活,岂能长久?我要的是我自己能掌控的一切,又岂是他人的保护?”
梁瑛停步:“你是还在为罢职之事耿耿于怀?”
上次他们为此争论,最后是余青萍同意了议婚,他以为他们已经有了共识。
“你何必执着这个?宫里对女侍卫有规定,到了年岁便得出宫,你即便是不被皇上罢职,最多也就在宫中多呆半年,也就是说,你不过是提前半年出宫了而已。”
“那怎么一样?我腾出的位置让赵素占了,如今她已经是可以出现在与使臣签署文书席上的人!”余青萍眉眼里有火苗,“如果我还有半年,今时今日被人百般吹捧的人还会是她吗?她占了我的位置,出尽了风头,而我如今却苟于内宅,忙于后院的勾心斗角!”
梁瑛屏息顿了下,然后也沉下了声音:“我说的你可能不爱听,但事实是,赵素是因为给朝廷出谋划策,才得到的这份殊荣,并不因为她是乾清宫唯一的女侍卫!皇上那般英明,你就算是还在乾清宫,帮不到他,难道他也会无故抬举你吗?”
梁瑛声音凛冽,掷地有声,余青萍双目深凝地看着他,脸色一点点寒下去。
僵凝的气氛蓦然使梁瑛生出了了几分自省,他放松挺得笔直的身躯,正要说几句话缓和气氛,余青萍却先说话了:“你说的对,她有三言两语就挑拨皇上罢了我的职的本事,当然也有阿谀奉承皇上的本事。论这方面,我应该跟她学。”
梁瑛缓下语气:“你何须跟她学?她哪里及得上你。”
余青萍看她仍对着前方静立了片刻,抬脚又走了几步,才说道:“你刚才让我去慈宁宫走走,确是有道理。”
说到这儿她转了身:“不说这些了,我们去前面喝茶吧。”


第127章 香火真旺
梁瑛看她不像是不生气的样子,也暗暗松了口气,“嗯”了一声,随她出了庑廊。
他没有跟姑娘家打过许多交道,不懂得如何说话才能取悦她们,方才虽然并非故意较劲,但他也看出来,自己是又犯了错了。以为以余青萍的性子会直接批驳他,没想到她竟放低了姿态,自己便也就没有不顺从她的道理了。
在余家吃了盏茶,看着余青萍恢复了常态,他也回到禁卫署准备上差。
和赵素打了个照面,想起先前余青萍对被撤职的不忿,便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赵素最近可防着他呢,他一看过来,擦肩而过时她便也看过去,这一看,又忽然闻到了他身上一丝幽香——赵素虽是个现代人,但也是个女人,这香明显是女人脂粉香,所以这小子一大早就上哪儿谈情说爱去了?
“你瞅啥呢?”后到的佟绪问她。
赵素八卦起来:“梁瑛议婚了没有?”
“没听说啊!”
“那他有没有什么青梅竹马?”
佟绪挠头:“大家都京城里住着,各家子弟小姐都从小到大有往来,也谈不上什么青不青梅吧?”
罢了。赵素一看他那憨样就知道他还是雏儿。
她又往远处梁瑛的背影看了一眼。这家伙最近总有说不出来的奇怪,目光总是往她身上瞟,要不是俩人起过争端,她几乎都要认为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了!
——他到底啥毛病呀?
……
皇帝一连几日没找赵素,大概是因为自贸岛的事着手实施了。
赵素乐得清静,下差的时候就跟裴湛他们出去吃饭喝茶,上差的时候做了饭让太监移交乾清宫,然后就去慈宁宫找陆太后唠磕。
接触多了,赵素发现这玛丽苏之所以会是玛丽苏不是没有道理的,她虽然各种嫌弃赵素,从来没说过一句让她听着顺耳的话,但也从来没有那宫里的规矩束缚过她。
所以最近甚至有点喜欢往这边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斯德哥尔摩症在发作……
一来二去,赵素跟慈宁宫的宫人也混熟了,高述他们不用说,一早就举好了旗帜的。
只有当初押着赵素给陆太后赔罪的那两个嬷嬷,变化有点大,从一开始的冷面罗刹,到后来避着赵素不见,最近许是赵素来的多,避也避不了,便改成主动递笑脸了。
赵素也知道她们是为陆太后打工,撂了几个冷脸子出气之后,也就把这一页给揭过了。几个嬷嬷如今一看到她进宫,就茶水扇子麻溜地安排人送了上来。
这日又进宫,看天气势,打算弄点解暑的给陆太后尝尝,捣鼓出来一壶冰凉粉到了慈宁宫,却见里头有客,再一看,是何敏鸿的夫人与何婉瑜!
母女俩看起来是进宫来请安的,何夫人问候着陆太后,而何婉瑜娴静地坐在旁侧,仪容大方,微微笑容恰到好处,好一个外人眼里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
上次酒楼里吵完架后赵素还没有见过她,走进去唤了声“太后”,便放下砂锅,朝何家母女看过来。
何夫人打量着赵素,笑道:“素姐儿这身打扮,倒让人肃然起敬。”
赵素微笑,道了声“夫人好”。
何婉瑜牙咬得发酸,面上却还是笑得温婉大方:“自打素姐儿进宫当差,我们连见面都少了。听说你前些日子又给朝廷立了功,连皇上都夸奖了,眼下却要向你道喜了。”
上回在酒楼撕成那样,还有谁不知道?赵素也是佩服她还能当成没事人一样。
“去乾清宫把上回皇上从我这儿拿走的那套红玛瑙的碗取回来。”
陆太后扭头跟赵素道。
这话恰恰好让赵素避开了回应何婉瑜,落个爽气!
何婉瑜看着赵素出门,只觉挥出去的拳头打到了棉花里,回头跟何夫人道:“素姐儿当了宫中侍卫,我都好久没见她了,不如,女儿也去帮帮忙吧。”
何夫人看向陆太后。
陆太后说道:“你是千金小姐,大热天的,跟着跑来跑去干什么?在屋里荫凉着多好。”
说完她顺手拿起手边一串鹡鸰香的手串递给何夫人:“回去后,把这个给你婆婆,本宫有日子没宣她伴着进寺上香了,盼她安好。”
何夫人连忙跪下来双手接下。
东西都赐了,当然就是到了告退的时候了。
何夫人拉着何婉瑜退出慈宁宫,陆太后就唤来高述,还没说话,高述已先拿了本折子道:“太后,余青萍送来折子,说是想进宫给太后您请安。”
陆太后抬起头:“近来我这儿香火这么旺?”
“……太后也有些日子没传官眷进宫了。”
陆太后顿半刻,把砂锅挪近些:“拿碗勺来!”
毕竟冰凉粉搁久了不好吃啊……
何婉瑜满心不情愿地出宫,今日进宫,本来就是为了打听赵素的,她想知道这傻丫头到底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厉害了?谁知道在慈宁宫坐了半天,陆太后却一点风声也没有漏出来。好不容易赵素露了面,却话也没说上就走了,这不白来了一趟么?
她磨磨蹭蹭往前走,隔着乾清门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便唤了声“等一下”,然后就走到了乾清门下,唤道:“祖父!”
门内的何纵与另两位大臣一起,闻声顿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何婉瑜想跨门,看看里面是乾清宫,又不敢跨,便立在门槛外道:“我与母亲来给太后请安。祖父是面圣出来么?”
何纵“唔”了一声,没多说,只挥手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回去!”
何夫人也在催,何婉瑜便嘟嘴收势了。只是眼角一撩,却又看到那边厢慢吞吞走来一个人,这不正是刚才在慈宁宫出现过的赵素么?她立刻招手:“素姐儿!”
赵素循声看来,看到是她隔着门槛在喊,也顿住了。
她知道先前陆太后让她回乾清宫不是真的要那套碗具,只不过让她回避罢了,所以她就回禁卫署吃了几块瓜。但是拿碗又是陆太后的旨意,她也不能不当回事,猜着何婉瑜离宫的时间,慢悠悠地就往皇帝这儿来找四喜了。
哪成想冤家路窄,竟让何婉瑜在这儿把她给堵上了!
过去还是不过去呢?
“让一下。”
这时候身后传来不太客气的声音,赵素扭头,只见梁瑛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身后。
她收回目光,脚步一跨朝何婉瑜走过来了。


第128章 属下晕药……
“何夫人这是出宫去?”
赵素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上次何婉瑜在酒楼被吓得够呛,回来躺了两三天才缓过来,何夫人心里气,也回了她一个不咸不淡的笑:“素姐儿出息了,都能在乾清宫随出随入了。”
“看您说的,我是御前侍卫,不在乾清宫出入,总不能去您何家出入不是?”
何夫人面色难看:“都说你当了御前侍卫都威风不少了,果然不假。回去劝劝你爹,别满脑子只顾着争名逐利,也花点力气在家教上。”
赵素道:“夫人您说的是,要不怎么说上回伍公子那事儿,皇上罚我了呢?我可真惨。还是得像你们何家学学倒打一耙的本事,争取让皇上多夸夸。”
伍修平的事至今让人气不顺呢,只不过老爷子老太太不让他们再提这事,他们才忍下来。也没料到赵素竟能立刻想到拿这事来反诘,何夫人脸色顿时气绿了,咬着牙根就要来扇她巴掌!
恼羞成怒要打人这种事这不是反派被激怒后的标配行为么?赵素早防着呢!脚步一错就退到门槛内了。
何夫人挥出去的手失了空,要不是何婉瑜扶着,就险些被门槛绊着栽了过去!
慈宁宫里负责送她们出来的小宫女看到这儿,都憋起了笑,这会儿全扭转头站得远远的,只当没看见。
何婉瑜冲赵素怒道:“赵素,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对我母亲无礼?!我这就去跟太后告状!”
说完她就气乎乎地朝慈宁宫去。
上回何纵已经在皇帝面前吃了哑巴亏,何家作为士族大户,在朝中颇具份量,如今眼目下,又要重用工部建设自贸岛,陆太后是肯定不会扫何家脸面的,反而只会给皇帝维护这层关系,所以何婉瑜如果真要去慈宁宫撒泼,陆太后少不得都要罚她一二的!
所以就不能让她去啊!
赵素赶紧上前拦住何婉瑜:“太后睡了,你可别去吵她!”
何婉瑜瞪了一眼她,一把推开她,然后快步朝着慈宁宫那边去了!
身后的赵素被她这一推,立刻撞到了墙壁上!!
“素姑娘!”
方才还在看热闹的小宫女们纷纷过来搀扶。
何婉瑜一回头,气得手抖:“你好歹是个侍卫,装成这样还要脸吗?”
赵素气笑:“你动手推我,还要怪我没本事站稳?!”
何婉瑜语噎,然后掉头就往慈宁宫去!
“婉姐儿!”
何夫人瞪了赵素一眼,也跟上去了!
赵素追了几步,看到她们上了甬道,然后停下来,踮脚看了几眼后,不再追了。
她垂头想了想,撸起袖子,露出洁白滑嫩的前臂,在墙壁上蹭了蹭,再之后就捂着肘关节,回乾清宫去了。
皇帝正和梁瑛在说话,像是交代他什么任务。
看赵素在门口探头,他把梁瑛打发走,传了她进来:“什么事?”
赵素把胳膊肘往前伸了伸,用早就酝酿好了的哭腔说道:“皇上,我摔跤了。”
皇帝瞄她一眼,放了手头奏折,拿起扇子来:“怎么摔的?”
“被人推的。”
“谁推的?”
赵素看着有戏,便脸不红心不跳地往外一指:“何家的大姑娘,何婉瑜。”
“何纵的孙女?”皇帝停下扇子,“你怎么又跟她遇上了?”
“她和她母亲进宫给太后请安,刚才路过乾清门,把我叫过去,结果母女俩对我一阵羞辱,何夫人说我没教养,我回了句要向他们家伍修平学习,然后她就要打我!皇上,您看我很虚心的是不是?怎么我顺着她的话说向伍修平学习,她反而还要打我呢?”
皇帝斜睨着她,扇子又摇起来。
赵素继续道:“更过份的是,她没打着我,自己险些摔跤,居然还倒怪起我来,要去跟太后告状,我怕她们惊扰太后歇息,便拦着她们不让去,那何婉瑜就把我给推倒了!您看,我这胳膊都摔伤了!”
那段“被摔伤的”胳膊肘递到了皇帝跟前。
这伤嘛,不仔细看倒也看不见,不过这白得跟藕节似的小臂上确有两处摩擦痕迹,红红的,而且还沾了不少尘土。
皇帝收了扇子,捉着她手腕拉近了些,仔细看了看后瞄她:“疼吗?”
“疼,疼死了!”
赵素是来干嘛的?是来找人出头的呀!
何婉瑜去了慈宁宫,眼下能够替她挽回场子的只有皇帝了!作为他乾清宫的侍卫,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欺负吧?上回为伍修平的事护短就是证明啊!
何家那母女不是背着太后就跟她玩阴的吗?那就大家一起玩呗!
她就是奔着卖惨来的,这个时候不装可怜点,怎么能勾出皇帝那份护短之心呢?
她狠命把眼圈儿给挤红:“属下这具身体,从小到都没被人这么欺负过,眼下她们还恶人先告状,去太后面前诬告我了,回头太后肯定饶不了我!皇上,我可是乾清宫的人,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可要为属下作主哇!”
她这眼泪汪汪地,自觉已经把戏份做足,像极了一个白莲花,就等着皇帝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喊来四喜就让他去慈宁宫说明情况了。
没想到皇帝像是压根没看见这副模样似的,捏着她手腕在她那擦红的地方反复看了看,倒是真把四喜喊了来,却不是让他去传旨,而是招了招手:“取点药来。”
赵素怔住……
四喜麻溜把药取回来。皇帝丢了块帕子在她胳膊上:“自己擦擦,把药上了。”
赵素这会儿缺的是药吗?是他的义愤填膺啊!
这点“伤”又死不了人,她要的是公道,是出掉心头那口恶气!
她忍下心底潮涌,哼哼道:“皇上,属下晕药……”
说着话身子就配合地晃了两晃。
皇帝睨了她,直到她自行站稳,才把她手腕重新捏住,拿起帕子把上面灰尘擦了,然后把药瓶揭开,倒出点粘稠的药油,给她抹在了擦红的地方。
他手指温热,这药大概也很不错,揉了几下,很快就吸收了。


第129章 哪能跟小孩子计较呢?
赵素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倒腾她的伤,都愣住了!
这特么剧情发展怎么不一样啊?居然不是为了面子替她往太后那边表个态?
是她白莲花装得还不够像?还是她路子不对?!
她这也没进修过,这个度也不好把握啊!
她狐疑地凑过脑袋去看皇帝,不料皇帝刚好抬头:“这是不晕了?”
赵素顿住,接住他凉嗖嗖地抛过来的瓶子。
——这狗皇帝心肠不咋地,脑子倒是灵活,这就把她给看穿了!
可到了这会儿她也不能打退堂鼓啊!
“皇上,”她拼命回想着自己被父母偏心的童年,挤出半滴泪:“就算有药,也根本就抚平不了我心里的难过,您还是去慈宁宫给属下做个主吧,不然我都不敢出乾清宫了!”
她费了老大劲演这场戏,不把何家母女反将一军她死也不甘心啊!
“皇上,”她话音刚落,五福走进来,看了眼她说道:“太后那边请赵侍卫过去。”
得,什么倒霉来什么!
赵素扭转头,抓住皇帝扇子,学着云想衣那妖艳贱货的模样:“皇上!我可是把所有秘密全跟您说了,我这么信任您,除了您和太后之外,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你们更值得我倚靠,您要是不替我作主,那我举目无亲,我就……”
她紧抓着这把扇子,打定主意要借助它落下两滴眼泪来。
眼泪还没蕴酿成功,抓扇子的爪子已经让皇帝拍掉了:“这就怕了?”
“……”
“有贼心没贼胆?”重新夺回扇子自由的皇帝睨着她,然后目光往下,落在她还怼在自己眼前的胳膊肘上:“蹭的全都是墙上的灰,衣袖也干干净净,这像是摔倒擦伤的样子?做戏都不做足,也有脸拿来糊弄朕?”
“……!”
赵素嗖地把胳膊收回去!
奶奶个腿的,这小子明明才活了二十年,像他这个年纪,不是很容易被人迷惑吗?为什么脑子比她这个活了二十五年的脑子还要好使?!
合着刚才他拿着她手腕左看右看,不是在看伤,而是在研究真假呢?!
“老实交代,哪里学来的这些下作手段?”
皇帝把他万年冷漠脸端出来,一看就不好对付了。本来只是陆太后那边要落个罚,这下可好,连他也给得罪了!
赵素不敢再撒谎:“属下自学成才……”
“好得很。”皇帝冷哂,“四喜!”
“小的在!”
“带赵侍卫去乾清门,让她在那儿看门半个月!”
四喜瞅了眼赵素,躬身道:“是。”
皇帝站起身,又负手睨着她:“不是喜欢蹭墙吗?药给你了,够你蹭半个月的。”
说完他就抬脚出了门。
“……”
赵素拿起桌角的药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乾清宫这边,陆太后听完何家母女的控诉,看了眼抹着眼泪的何婉瑜,与何夫人道:“婉姐儿一片孝心可嘉,有这样的闺女,是你的福气。这素丫头不像话,等她来了,哀家定会为你们做主。”
何婉瑜抹泪嗫嚅:“非是我等得理不饶人,实在是伤到了家母,婉儿忍不下这口气。因想到宫中对御前侍卫亦有王法约束,故而前来请太后评个理,让此事有个说法。婉儿狂妄,还请太后勿怪。”
“怎么会怪你?你是好孩子。”
陆太后扬唇说完,高述就走到她身边附耳说了两句话。
她未动声色,让人重新沏茶上来。
没多会儿门下就道:“皇上驾到!”
陆太后扭转头,看着皇帝跨进门。
皇帝唤了声“母后”,何家母女也站起身见礼。
陆太后道:“素姐儿呢?她怎么没过来?”
皇帝提袍坐下:“她摔伤了,胳膊肘肿了好几处,儿臣让五福带着她赶紧上药去了。”
说着他在何家母女之间看了两眼,又问陆太后:“母后宣她过来,莫非有什么要紧的事?”
陆太后道:“好端端的,她怎么摔伤的?”
“听说是被人推倒了,哭哭啼啼的,也没说清楚是谁。一直闹着要找她爹告状,朕看着头疼,就交给太监了。”
说着他接茶喝了一口,再转向何夫人母女:“你们进宫多久了?方才可是也经过乾清门外,有没有见到是怎么回事?”
何婉瑜听到这儿哪里还回得上话来?
她不过是轻轻推了赵素一下,她也不过是打了个踉跄而已,压根就没有倒地,怎么就成摔倒了?!
而且还摔“伤”了?
她搞什么鬼?!
刚才的纷争可是有慈宁宫的宫女看到的,何婉瑜不由心虚地往门下宫女们扫了一眼。
“竟有这种事?”
平日大伙都看惯了陆太后和善可亲的样子,眼下她忽然脸色沉凝,目光犀利,这气势强大得顿时令人回想起当初那个与先帝并肩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开国皇后!
刚刚才坐下去的何家母女立刻站起来。
“素姐儿是有些淘气,但她在宫中也是担着御前侍卫的职务的,她犯了错,自有皇上治罪,谁敢越过皇上去对她动手?
“敢对她动手,岂非就是明摆了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么?是有人成心想要对皇不敬,还是有人要对皇上图谋不轨?”
屋里顿时静得连心跳声也能听得见了。
陆太后朝门口挥手:“去把赵侍卫找来,让她把事情说清楚——再让她顺道过来给何夫人赔个礼,白归白,黑归黑,受的委屈要捋明白,犯的错也不能姑息。”
“太后息怒!”何夫人听着这话胆都颤了,就凭赵素那嘴皮子,等她来了之后还能有好听的说出来不成?更别说她摔伤这事还不知怎么回事呢!
她连忙躬身走到陆太后身边:“先前不过是点误会,是婉丫头心急没沉住气,才跑过来叨扰了太后。臣妇并没怎么,还请太后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
“那怎么好?”陆太后道:“她是宫里侍卫,对官眷无礼,那也是有王法条例管着,该按律处罚的。”
“臣妇真没什么,她是晚辈,我哪还能跟小孩子计较呢?还请太后高抬贵手,就容她去吧。”
陆太后没吭声,似在沉吟。
何夫人转向皇帝,少不得还要先卖个好:“敢问皇上,素姐儿伤势无大碍吧?”


第130章 被恼上了?
“看着胳膊肘肿得蛮厉害。没仔细看,也不知有没有伤筋动骨。”皇帝眉头微凝,“庆云侯家里素来护短,不知他晓得了会如何?最近朝上忙得很,他若不依不饶要查个究竟,朕回头还得分出精力来平息他的怒气,让人头疼。回头查出了谁推的她,少不得也要问问了!”
何夫人心惊肉跳,攥着手道:“臣妇家里备有极管用的创伤膏,回头便着人送去,但愿能让侯爷消消火!”
皇帝道:“庆云侯在素姐儿的事上不含糊,未必会听你的。”
“臣妇定当竭力为皇上分忧!”
皇帝沉吟点头:“也好。”
陆太后缓声道:“此事原本不该就此和稀泥,只是你说不该与小孩子计较,哀家认为也有道理,哀家若执意让她来赔这个罪,倒显得你这位世家夫人气量小。既然你宽宏大量,那就不必去宣她了。”
“谢太后恩典!”
陆太后望着欠身的何夫人:“还是你通情达理。这么看来,敏鸿眼光还是不错,何家有你这样识大体,顾大局的宗妇,将来必定能帮着维护好各家之间的关系,共同为国效力。”
何夫人的娘家远比不上何家显赫,当年何敏鸿看中了何夫人,何老夫人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同意,为了成就这一桩姻缘,何夫人这边也闹出过一些传闻,早年间大家都听说过的。
陆太后这句“敏鸿眼光不错”,就恍如打了何夫人一个耳光,何夫人哪里还敢有别的心思?脸上火辣辣地说道:“太后谬赞了。我们老何家跟赵家都是京城里的老故交,这都是应该的。臣妇也定当遵从太后教诲,好生处事。”
“那就好。”陆太后喊来高述:“把我早上尝过的那几样点心各地我封两盒给给何夫人,再送何夫人和婉姑娘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