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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脸面都没了,还去做什么?”
崔樱表现得更冷更不情愿,“你有什么事快些说,少对我动手动脚。”
就算贺兰霆勾着她的手指,一副为她好的样子,崔樱始终偏着头对他视而不见,这种故意的无视不说无礼,也十分伤人。
贺兰霆看着她秀白的侧脸,目光游弋到隽美的下颔线条上,深沉道:“今日皇后召你进宫,孤事先不知情,她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为难你的事,今后都不会再有了。”
贺兰霆从不跟人说什么“对不住”,或是承认他做错了什么。
他表达歉意的方式,就是说些事情解决的结果,弥补其中的过错。
崔樱能听出他缓慢沉稳的语调中包含的呵护、歉意,她以为见了鬼般,诧异地回头瞪去,“惺惺作态,你……”
她才看清贺兰霆脸上有些许异样,残有一道已经变得浅淡的指印。
他被人打了,他怎么会被人打呢,她们走时,他不是在跟皇后商议事情,那么金尊玉贵的脸,普天之下谁敢动他?
“你不要以为说两句好话,你做的这些‘好事’就能一笔勾销了。”
崔樱眼神闪烁,即便看见了贺兰霆脸上的指印,猜到了或许是他跟皇后起了纷争,也全当做没发现。“你如今也该满意了,我阿翁他们都知道我怀了你的骨肉,我和顾行之和离,这孩子以后就成了旁人眼中生父不明的‘奸生子’,你的目的达到了,施与的报复够了,可以对我放手了吧?”
贺兰霆能听出她话中满满的怨气,他的确搅乱了她跟顾行之这对刚结为夫妻的生活,从中作梗破坏了他们的夫妻关系。
可谁叫顾行之给了他机会,让他有机可乘呢?
贺兰霆将对顾行之的软弱滥情,付之于轻蔑和不屑:“他连你都护不住,你难道还以为跟他成亲就能安稳过一辈子?”
崔樱被他的话噎住。
顾行之的所作所为她有目共睹,崔樱实在难以接受“一夫两妻”这种荒唐事。
但她也不想随意被贺兰霆的话拿捏:“一辈子怎么过,过得好与不好是我跟他的事,与你何干。”
“怎就与孤无关了。”
贺兰霆顺着勾住崔樱的那根手指,强硬地扣进指缝,紧紧握住她,加重力道,似在隐忍,“孤舍不得你,想疼你,不想你跟别人。”
他两眼都有她,漆黑中冒着焰火,装着崔樱的身影。
“孤收回之前因心中不平说的话,”他手圈住崔樱的腰部,看似无法抗拒,实则颇为小心注意,“没有什么‘奸生子’,你肚里的是你与孤的血脉。”
“崔樱,跟顾行之和离,做孤的太子妃。”
崔樱瞬间意识到,这就是贺兰霆将她留在宫里的目的。
他在劝说她嫁给他,贺兰霆蛊惑道:“等孩子生下来,孤和你一起将他抚育成人,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有正经的身份,就不会有人敢对你们有任何风言风语。”
崔樱张嘴,像是生怕她会说出什么拒绝或是气人的话来,贺兰霆揉捏着她的掌心,说:“先别急着回应,孤等你想通,不过也别想太久。你肚子大了这么多,早些与孤大昏才好将早孕的事遮掩过去。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着想,还有崔家,还有你兄长。”
崔樱陡然心生紧迫,胃口被他钓上来,顾不上别的,追问道:“我家跟我阿兄怎么了。”
贺兰霆凝视她焦急的模样,再次认识到崔家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只有提及他们,崔樱才会对他正眼相待,才会耐心紧张地听他说话。
他希望有朝一日,在崔樱心里,他贺兰霆能占据崔家的地位,他要崔樱把他看得比崔家还重,他想自己是崔樱心里的万中无一。
崔樱逼问:“你说啊,他们怎么了,你为了让我嫁给你,难道还想对他们下手不成?”
她察觉到贺兰霆气势上的变化,就刚刚那一阵不过片刻,他看人的眼神就变得跟吃人的猛兽一样,贪婪冷漠又不掩嫉妒。
“他们……”
崔樱以为贺兰霆又想拿崔珣他们威胁自己,满眼防备地瞪着他,却听贺兰霆道:“他们都已清楚你跟孤之间的关系,倘若你嫁给孤,于他们也有着非同一般的益处。”
“你们崔家跟顾家闹崩,容家必然要让贺兰妙善嫁到顾家去,他们两家成事之后,势必会联合起来对付崔家。容氏觊觎你阿翁的权臣之位已久,你想他们有无可能背地里针对你阿翁?”
眼见崔樱面色微露惊惧,贺兰霆拥着她的肩,将她向自己怀里带。
他抚摸着她的后背,贴近崔樱的脸庞鬓边,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克制而哑忍地道:“孤不想吓唬你,争权夺利乃是朝堂上最不稀缺平凡的事,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你阿翁在那个位置上待久了,底下人就越想拉他下来。还有崔珣,大家都知道他是崔家这一代最出息的子孙,他要是没了,崔家嫡系一脉可就毁了。”
他可能是真的太想念她了,揽着她肩膀的手都十分用力,眼神露骨,对崔樱的图谋显而易见。
只是他敛着眉眼,没有让崔樱发现。
而崔樱似乎听了他的话,幻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尤为害怕她阿翁跟兄长会出事,所以害怕颤抖起来,甚至毫无自觉地回握住贺兰霆的手,没有发现自己这种反应充满了浓浓的需要帮扶的意味。
“你,你胡说什么……”
崔樱思绪乱了片刻,泄露出一丝张惶,斩钉截铁道:“不行,我阿翁,阿兄不能出事。”
贺兰霆嗓音稳稳的,没有任何变化,比起崔樱,他可沉得住气太多,“孤也不想。但孤不一定能保证他们不会出事,孤只是想让你知晓,朝堂政局之下,今日的赢家,很可能在朝夕之间就变成输家。你该明白利益之争,争不过争输了后果是多么残酷。”
崔樱心里一沉,清楚贺兰霆说的都是真的。
现实就是如此,胜败是兵家常事,谁敢保证崔氏一族能永远风光无限。
尤其她阿翁年纪也大了,她阿兄才入仕不到一年。
知道崔樱听懂了,贺兰霆背着她得逞的莞尔。
他轻抚她的背部,一路往上停在她脖颈处,手指绕过那片肌肤,引崔樱抬头。
贺兰霆抬起崔樱的下巴,二人对视,他目光威严清明,充满了浩然正气,“妙善嫁入顾家,顾家跟容家走到一起是必然的结果,崔家相较起来就势单力薄了。处境有多危险,想必不用孤细说,你也明白,这些除了孤,崔家任何人,就是崔珣可有告诉过你?”
不用崔樱回答,贺兰霆就知道是没有的。
或许是不想崔樱为之担忧,亦或许过于重要的事情没透露得太仔细。
“崔樱。”贺兰霆离她越来越近,眉眼不再凛冽,眼波藏匿情意,他直勾勾地望着崔樱,将她脸上每一处扫荡得不落分毫。
同时,对她抿紧的嘴唇跃跃欲试。
“没了顾家,你还有孤,孤可以帮你,也可以为了你扶持崔家。等你做了太子妃,崔家今后有什么事,自然不会对你有所隐瞒,就算隐瞒了,孤会告诉你。他们不说的,孤来替他们说。”
受到强烈冲击的崔樱不说话,过不久眼神开始有意闪躲。
这暴露她内心充满了矛盾,理智与感情在相互厮杀。
从她这样反应起,仔仔细细观察她没放过她丝毫变化的贺兰霆心中已有胜算。
他再添了把火,牵着她的手按着自己心口上,诚意十足地道:“你应了孤好不好,做太子,做储君,孤也会累,孤亦需要真心喜欢的人在身边。那人就是你,除了你,再无别人。”
他突如其来的示弱惊到了崔樱,她不怕他耍横,就怕他低头。
他但凡露出柔情似水的模样,崔樱便会感到慌张,温柔是能克刚的,充满了欺骗性,轻易就能击溃一个人的防守,融化其脸上冰冷的面具。
除了慌张,还有不适应,“你还有什么目的?想我嫁给你,如你所愿之外,你还有什么目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贺兰霆本性阴晴不定,充满诸多不确定的变数,可能他一时愿意为了她扶持崔家,过后又会因为她惹怒他,而对崔家下狠手。
崔樱:“你说容家跟顾家会对付崔家,你说你可以帮我,那谁知道崔家会不会是下一个顾家。”
她想知道贺兰霆怎么答,这回直直地看进他眼底。
目黑似漆,睫长如羽。
贺兰霆纹丝不动,抓住崔樱看向自己的机会,向她表明,“孤知道,你一直认为孤对你的心意不纯粹,哪怕心里有你也不肯承认,但孤不是懦夫。不说,只是因为表明心意乃是件重要的事,孤轻易开不了口。你在崔家,同你阿翁说过,你选了条独自行走的路,你捍卫自己的道,孤与你没什么不同。”
“崔樱,有些人有些时候,承认自己的心意,承认自己的欢喜是要命的,孤迟迟不肯对你打开心扉,伤了你的心,所以让你坚决选择跟顾行之成昏,要与孤一刀两断,此事孤已后悔!”
就像一个深海里的蚌,它外壳本就是坚硬的,不轻易显露软肋。
不想平生遇到喜欢的外物,朝它不断冲撞,要逼它打开外壳,在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除了闭紧以外还能做什么。
除非,对方先向他证明能给他诚挚无比,炽热无一的爱意,才会博得他万分之一的松动。
这是世上万物所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贺兰霆是更忠于自己,防护自身的那一类人。
“于孤而言,欢喜本就是不纯粹的,有句话孤也想你知道,孤对你起初就是图谋不轨的。在别院,在你羞恼,在你哭的时候。孤对你就不纯粹,这辈子都是如此。”
贺兰霆俊脸离地仅与崔樱隔着一指距离。
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到了她脖子上,掌心贴着那片细腻的肌肤,在话音落下后,眼眸炙热对着崔樱,五指微微用力将她向自己靠拢。
崔樱知道从她来到这他就已经隐忍许久了,此刻贺兰霆托着她脖颈的手指力气不大,富有试探之意。
像是怕她会拒绝,他先靠近了下,在快要鼻尖相触时又拉开微末的距离,似乎在调整一个好点的角度。
崔樱呼吸乱了片刻,眼皮跳动,片刻之后,在贺兰霆终于亲上来时,干脆放弃地闭上双眼。
过了良久。
贺兰霆大概还不想马上放她出宫,颇为念念地贴着她,摸着她怀孕的肚子。
崔樱:“我不信你没有其他所求,从前都是你与我做交易,现在就让我同你交易一场吧。”
贺兰霆好不容易从她这获得阔别已久的温存,还没享受够,气氛就被崔樱弄得如之前一样尴尬清冷。
他敛去愕然,恢复冷静。
崔樱是认真的,她提出:“你想我嫁你,好,我应你就是。就以我为筹码,你须得扶持崔家,我对我阿翁、阿兄有信心,崔氏子弟启蒙的第一课就是不得自视甚高,不得败坏门楣,我崔氏与顾家不同,不会成为引你忌惮的外戚。我在一日,同样向你保证一日,我若是死了……”
贺兰霆捂住她嘴的手势拦住她说下去。
崔樱忽露笑意,秋水明眸,略含羞涩,许久未见。
贺兰霆眸光一暗,沉声道:“孤本意只想娶你。”他不否认他先前说的那些话,透露出来的讯息,多半都是为了让崔樱答应自己。
但崔樱将这些都称作为“交易”未免让他感到受辱,仿佛他表露情意的话都白说了,她就这么轻飘飘地忽视过去了么。
“娶你,想你做孤的太子妃,做孤孩子的母亲。”
他说了,他想在这条帝王路上,携崔樱同行,让她陪伴自己。
可崔樱她……
“我知道。”
崔樱意思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她露出一副都了解的表情,“可我不安心,我不放心你,你就当是给我些保障,让我求个安稳安心,行不行?万一你哪天失约,我也好有个物证什么的,作为证明。”
贺兰霆跟她对视好一会,血气翻涌感到不高兴的同时,看到了她眼中不依不饶的固执和决心。
第113章
为了躲避崔珣讨要和离书,顾行之故意不留在顾家。
他以为装作无事发生,对崔家提出和离的事不给予回应,就能粉饰太平,就能跟崔樱继续做夫妻。
然而到了傍晚,他还是被顾家来了三四拨的下人,苦苦哀求了回去。
“四郎君,旨意下来了啊,郎主他们都在等你回去接旨,晚了就要得罪人,您跟奴们走吧。”
顾行之不想理,耐不住下人们带来了顾乘章的命令。
他遛马走在大街上,像是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四郎君,上马吧,这条路不是回府上的啊。”
顾行之闻言抬头,他自己也愣了下,这是去崔家的方向。
大概是心里想着崔樱,不想和离,所以一路走到了这边,崔府还没到,他已有望眼欲穿的迹象。
他想见她,但是崔府去不得,一去那个讨厌的崔珣就会上蹿下跳地逼迫他离开他妹妹,骂他是个孬种,配不上崔樱。
顾行之一想到这,就不禁攥起了拳头。
“郎君。”
他不耐烦地怒瞪过去,“催什么。”
伏缙示意他看不远处经过的御驾,没有世家的徽标,侍卫策马护着前行,顾行之脸色一沉,任顾家的下人怎么求都不予理会,一路跟了上去。
那队防卫得很周密的车队从长街,转到另一条长街上,顾行之坐在马背跟在他们后面,侍卫发现他了,竟也没有一个人过去呵斥他避远些。
顾行之拉住缰绳,就在巷子口看着车队停在了崔府门前,他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下方,亲手将另一道娇柔的身影抱下来。
崔樱没看见他,顾行之周身气势如黑云降临,心上像有虫子在啃食,一下起伏不定,一下不甘幽怨。
他们这是和好了?
贺兰霆做了什么,竟然叫崔樱重新接受他,他们之间的气氛甚至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充满火药味。
她甚至还愿意他送她回家。
顾行之盯着他们,不知道贺兰霆说了什么,崔樱踮起脚还替他理了理衣襟,要不是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要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刚成昏的恩爱眷侣。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在崔樱走进崔府时,贺兰霆往他这个方向回头看了一眼。
顾行之在马背上的身姿完全僵硬住了。
他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在旁人眼中应该是十分好笑的。
“郎君,回去吧。”伏缙已经开始后悔提醒顾行之,太子的私人御驾出现在这了,继续等在这,无异于是自取其辱。
顾行之策马转身,抿紧嘴唇,离去的背影透着说不上来的失落失意在身上。
顾乘章:“你好歹是我儿子,为了一个崔樱,还想得罪你太子表兄不成。”
等顾行之一回府,就被他父亲劈头盖脸训上一顿。
书房内不止有他,还有他年事已高的阿翁,还有他几个兄长,他们劝他放手,不要再将事情搞得太难堪。“容家已经等了太久了,要你尽快迎娶八公主进门。”
“阿行,别拖了,没用的,你跟崔樱缘浅还是不要强求的好,天下也不只她一个女子,何必死心眼地抓着她不放。”
“你从来都不是多专情的人,身边女子也不少,可见对她也不过是一时的情热,等过个一两载就不会记得她了。多想想家里对你的期望吧,你招惹的是贺兰妙善,她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事到如今,只有舍了崔樱,选择对你更加有益处的才是。”
“你今日不签,明日也要签,始终逃不掉的。”
“……”
他们说了许多道理,顾行之听得怔怔的,到头来唯有他长兄那句他不是多专情的人,在耳边不断回想。
哦……原来所有人都是这么看他的么。
原来在别人眼中,他对崔樱也不过如此。
所以,崔樱心里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才会一直以来,都不轻易接受他走进她心里。
从崔府巷口回来,顾行之就陷入了无边的低落失意中,他不甘他嫉妒,他更加心灰意冷,自己争不过贺兰霆,没办法从他手中将崔樱夺回来。
他还更意识到,他跟崔樱从来没有很深的感情,与她纠缠得最深的,是他表兄贺兰霆。
她以前就对贺兰霆死心塌地,现在或许他表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两人又开始重叙旧情。
这种感情,无论他做什么,都插不进去,更改变不了崔樱不喜欢他的事实。
顾行之整个人怅然若失,浑浑噩噩地坐在椅子上,就连兄长塞到他手里的笔,都握不紧。
崔樱被贺兰霆亲自送回家,她对顾行之目睹她跟贺兰霆在一起的事,一无所知。
贺兰霆即便发现了他,也不会主动告知崔樱,顾行之来过。
他如今肯定是不愿崔樱被其他人抢占去注意力的,他所在意的程度,就连崔珣跟崔樱兄妹之间私底下悄悄说几句话,待久了,都颇有些不高兴。
“崔樱。”
贺兰霆从崔晟跟崔崛那边过来,正在说话的兄妹两霎时暂停了口风。
贺兰霆垂眸,“孤要走了。”
他话语中暗示意味不言而喻,崔樱听明白他是想自己送他。
崔樱:“你不是头一回来府上,出去的路应该知道怎么走。”
贺兰霆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
崔樱明明白白道:“我就不送了,你要是不熟路,我让管事的送你。”
贺兰霆:“……”
崔珣从撞破他们的私情开始,就一直晓得他们关系不一般,只是他没见过平日里妹妹跟太子是怎么相处的。
从崔樱成昏那天的情况来看,强势如太子,这段感情中,应该是贺兰霆站在主位主导才对。
可听了刚才的话,目光从太子溜到崔樱身上,崔珣脸上充斥着来不及掩饰的错愕。
他没想到讶异的反应招来横祸,贺兰霆将矛头指向他,“你何时回灵州,可还记得自己是在灵州上任。”
崔珣确实待了许多天了,他眉心紧蹙,对在崔樱那受了气,就来找他发泄的太子恭敬道:“臣当然记得,等我们两家事一解决,即刻就起程,不会有任何耽误。”
他说是这么说,贺兰霆眉梢一动,看起来就不太满意的样子。
崔樱今日算是和他初步和好,贺兰霆向她表明了心迹,为了崔家,她对他的态度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充满敌意,却也没有到温柔温顺的地步。
她不想让贺兰霆觉得,达成交易后,他们能立即恢复成往日的亲密,更不想他轻易得到满足,只有得之不易的东西,才不会让人随随便便轻贱了去。
“你别找我阿兄麻烦。”崔樱及时拦住贺兰霆,她掀起眼帘,盯着贺兰霆因不悦而冷若冰霜的脸,“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是。”
贺兰霆睇了眼成了旁观者的崔珣,想对他说什么,在崔樱的凝视下,默了片刻,还是放弃了。
算了,他今日刚说服崔樱接受自己,这时不宜再惹她反感。
不过贺兰霆还是情绪阴沉,崔樱要是将对崔家人的在意都投放在他身上就好了。
“孤的意思是,他在灵州有要职,不宜离开太久。”
他这称得上是在对她解释了,语气不急不缓,挺平淡的,就是有耳朵都听得出来,太子有些憋屈。
崔樱知道自己刚才过于敏感了,贺兰霆没有说得不对,崔珣为了她在京畿待了这么多天也是事实,她点头,“职务要紧,阿兄早些回去是应该的。”
她没想把这种气氛搞破,与贺兰霆的争执点到即止就好,不必要弄得彼此面子上都难堪。
为了安抚他,崔樱说:“走吧,我送你一程。”
然而贺兰霆竟然拒绝了,“不必。你陪你兄长吧,孤在崔府熟路。”他把之前崔樱的话,噎了回来。
崔樱:“……”
贺兰霆深深看她一眼,提步走了,留崔樱愣在原地,像极了一个辜负了他人的女子。
崔珣幽幽地叫她一声:“阿樱。”
崔樱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她刚才态度强硬,比起她来,贺兰霆对她多了许多包容忍让之意。
要不还是去送送他。
崔樱:“阿兄,我去看……”
崔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有些兴奋地打听道:“阿樱,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子如今对你都只能敢怒不敢言了。”
崔樱:“……”
翌日崔樱得到消息,顾行之要见她。
崔珣的意思是,让对方直接将和离书送来就行,还不需要顾行之本人送,顾家当面一套背里一套的做法着实恶心到了他,敢让崔樱做“平妻”,顾行之这种人还是有多远滚多远。
崔樱听说,顾行之签了那份和离书,不过要亲自给她,不然就让它作废掉。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想拒绝。
顾行之毕竟帮过她,虽然因为某些事,两人始终修不成正果,但好歹没到撕破脸的程度。
“我去。”
“阿樱。”
崔珣不是很赞同,崔樱干脆道:“阿兄陪我一道去吧。”
顾行之约她在一处园林相见,像是要跟崔樱做最后的道别,特意让人布置一桌好菜。
他看见崔珣陪崔樱来的也不意外,嘴角含着笑,一身倜傥的打扮,看上去仿佛没有因为两人要离昏的事受到丝毫影响。
“坐。”
崔珣不给他分毫面子,他碰了碰崔樱的肩膀,“我去那边等你。”
他走顾行之也不出声挽留,没有崔珣,他才能好好与崔樱说说话。
崔樱不同其他人,她敏锐的察觉到了顾行之的变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短时间内变化其实很大,连精气神也不太一样。
就像,就像是他做回了以前那个假意温柔,表面斯文的风流浪荡子。
只有他眼里的红血丝,会让人发现他这些天过的并不如意。
崔樱坐了下来,她以为顾行之会跟她寒暄一下,结果对方说:“吃完这顿散席宴,我就把和离书给你,你我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崔樱不知道他是怎么想通的,无疑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结果了。
贺兰妙善那里还在等他娶她进门,自己这里割舍不下崔家,与贺兰霆纠葛不断,以后两清,也算各有所得。
崔樱执筷,顾行之看她吃了两口,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他说:“崔樱,我还是不愿意跟你和离。”
崔樱微微一惊。
顾行之下句接着道:“可我做不到让两家两败俱伤。”他笑了笑,刚才那句大概就是为了吓唬她,才那么说的。
崔樱并没有为此生怒,她从见到顾行之起,就觉得他变得怪怪的,“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作为世家子弟,为了自家利益,的确有许多事难以抉择。”
她只是无法接受平妻,对顾行之没什么恨意。
而且他瞧上去过的并不好,今日这一身打扮,跟脸上的笑意都是他整理好,才展现给她看的。
崔樱自身经历过更懂这种煎熬,她道:“我们当初都做错了许多事,事到如今我已经放下了,顾行之,你也放下吧。你跟贺兰妙善,应该早于我和她接触,算得上青梅竹马,她对你有情,又怀了你的骨肉,她嫁你,你娶她也是应该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而我,我自私的向你提起,请你帮我隐瞒怀孕的事,现在看来也是错的。纸包不住火,人不能有一丝侥幸,错了就是错了,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或许,他们现在的处境,才是正途。
顾行之偏过头去,他看向栏杆外的湖面,喉头滚动,崔樱不太清楚,他是不是眼睛红了。
顾行之将哽咽吞下肚,瓮声道:“早知与你不得善果,当初就不要跟你定亲了。让你知道我是个浑人,没占什么便宜,到最后还是得将你拱手让人。”
他嗤了声,继续数落:“我告诉你,他也不是什么好的,你做了太子妃,就不像做我的细君那样轻松了。除了你,他还会有其他女子出现在身边,等他做了圣人,后宫之中更不可能专宠你一人,你受了委屈,到时候可就不要偷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