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贵是有道理的,柳之裴又喝了一小杯,“楚公子,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你要是真喜欢,我改天再买几坛给你喝。”
楚含棠眼皮轻轻抬起。
“谢了啊。”
池尧瑶本来也想让她不要喝那么多酒,但见她难得放纵一次,也由着她去了。
接下来,楚含棠又喝了半坛酒。
是时候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她放下酒杯站起来,准备装作喝得很醉,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向池尧瑶。
才走了一步,手就被人拉住了。
楚含棠心一抖。
她回头一看,谢似淮一张脸浸润在烛光之下,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眼尾似乎微红,似要落泪一般,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她。
他嗓音极轻道:“楚含棠,你喝醉了,别乱走,回来……”
尾音轻颤,随风而散。
第69章 冒险
听到这句话, 楚含棠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得牢牢的。
她垂眼一看,谢似淮拉住她的手的力度很轻,可那白皙的手背却隐隐能冒出藏在薄皮肤下的血管, 那是已经克制到极致的表现。
由于楚含棠是站着的, 时间一长,就有人察觉到了。
柳之裴离得近,一转头就看见楚含棠站着, 而谢似淮抬起一截虽说比往日长了点儿肉,却仍然有些瘦削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的关系是亲密, 现在大家都是知道的,也在努力适应阶段。
可在饭桌上这是闹哪一出?
柳之裴刚想出声问他们怎么了。
只见谢似淮蓦地从椅子上起来, 拉住楚含棠的手力度虽轻,却始终没有松开。
她也不忍心推开。
他牵着楚含棠的手微抖,似是怕被推开, 语气温柔,当着众人的面重复一遍,“楚含棠, 你喝醉了,我带你回房间休息, 可好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吃饭的人纷纷地抬头, 留意到楚含棠看起来确实好像很醉的样子了。
烛光下,楚含棠抬眼看着他。
池尧瑶也站了起来, “也好, 我看含棠今日的确是喝太多酒了, 谢公子就先送她回房间休息吧。”
白渊放下筷子,“待会儿, 我做一份醒酒汤送去给楚公子。”
柳之裴从腰间掏出一瓶葛花丸。
他道:“不用煮醒酒汤那么麻烦,这是我买酒的时候顺便买下来的葛花丸,买药的人说吃一颗就会见效,第二日起来还不会头晕。”
池尧瑶先接过去闻了闻。
她行事谨慎,认为药不能乱吃。
过了几秒,她确认这是能醒酒的葛花丸,“没错,是葛花丸,是人喝醉后,醒酒的良药。”
池尧瑶将装药的瓷瓶递过去。
谢似淮抓住楚含棠的手这才收紧,接过瓷瓶,“好。”
她今晚没再坚持当着众人的面,装醉去抱住池尧瑶,因为她听出谢似淮平静的语气中藏在深处的祈求。
他在祈求她不要走近池尧瑶。
不知道走剧情点这件事能不能往后放一放,此刻,楚含棠反而抱住了谢似淮,因为在其他人眼里,她现在是喝醉了,可以为所欲为。
池尧瑶、白渊等人见她抱住谢似淮,不免赶紧挪开了眼儿。
忽然,她灵光一闪。
要不,自己把所有人都抱一遍?
楚含棠刚想实施这个想法就被谢似淮直接带走了,他应该也不会容许她将所有人抱一遍的。
小病娇的脑回路惊人。
他如果认定一件事,可能就会走进了死胡同里。
谢似淮愿意和楚含棠回京城的理由并不是相信了她,而是知道若不解开自己的巫术,他就会命不久矣。
他为了楚含棠,想活下来。
所以才会同意回京城找池尧瑶。
事实上,他到现在都还死死地认定她就是喜欢池尧瑶,一直以来做了那么多事,全是为了池尧瑶。
虽说后半句是正确的。
楚含棠能来到这里,还要做一连串的事,本来就是为了攻略池尧瑶,获取好感度的,四舍五入,似乎也算是为了池尧瑶。
只能说谢似淮是她攻略池尧瑶途中出现的意外。
至于借着醉酒把所有人抱一遍,顺便抱到池尧瑶的这个想法似乎也是行不通。
万一谢似淮的脑回路是:她想抱池尧瑶竟然想抱到这种程度了,宁愿借着醉酒把所有人都抱过一遍,也要抱一次池尧瑶呢。
这很符合他患得患失的脑回路。
慢着,系统今晚还没出来催促她迅速完成这个剧情点,也就是说这个剧情点其实是可以推迟一两日?
有可能。
之前楚含棠是想着赶紧完成这个剧情点,不想拖延下去。
早死早超生嘛。
毕竟这是必须得要走的,现在看来得缓缓,她便任由谢似淮带着自己回房了。
小石道很安静,只有些虫鸣声。
一路上,晚风轻拂过脸,将浓郁的酒香散去了几分。
她酒量很好。
一坛半酒也不足让楚含棠醉倒。
倒是谢似淮在饭桌上滴酒不沾,不过因为靠近喝了太多酒的她,他身上也沾染了一丝淡淡的酒香气。
谢似淮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将她带回去。
月光拉长他们的身影,交错地折射在地上,纠缠不休似的。
楚含棠前不久才装醉,此刻倒不好恢复正常了,药丸还没吃呢,只好乖乖地随着他向前走。
之前并不觉得房间有多远,今晚走起来却觉得时间过得漫长。
终于到了,谢似淮单手推开门,再关上,牵着楚含棠走到床榻坐下,还是没有给她吃葛花丸,也就没有理由那么快酒醒。
她不禁猜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楚含棠目光随着他转动。
谢似淮端来一盆清水,将帕子浸湿,然后不疾不徐地拧干。
带着微凉的帕子转而落到了楚含棠泛着酒红的脸颊上,他坐在旁边,眉眼如画,长睫垂下,表情如常,认认真真给她擦脸。
等给楚含棠擦完脸,谢似淮又给她擦双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擦。
房间偶尔响起一些拧干帕子时,水会滴落水盆的声音,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良久,谢似淮才缓慢地抬起双眸,“楚含棠。”
这一声楚含棠还是很轻。
楚含棠眨了眨眼,还在他掌心上的双手微微一动,她脸上的薄红还在,看着像是真的醉了。
谢似淮却又垂下眼,很缓很缓地向前倾,跟她鼻尖抵着鼻尖。
想要。
想要什么呢。
想要……忘记掉刚才看见她分明是想朝池尧瑶走去的画面,楚含棠朝池尧瑶走去想干什么,谢似淮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反正不会是他想看到的,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阻止。
倘若换作是以前的谢似淮,直接杀了池尧瑶一了百了,即使对方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他的事。
可谢似淮本性就是如此。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不过,他又无比地清楚自己不能杀池尧瑶。
楚含棠若是知道他杀了池尧瑶,那么她或许会恨他,然后连演戏也不肯演戏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他。
所以谢似淮为了她,压抑本性。
两人靠得太近了,谢似淮每眨一次眼,睫毛似乎能扫过楚含棠。
楚含棠喉咙一哽,谢似淮却错开鼻梁,吻住了她还带着酒香的唇角,像是要给自己洗脑一样地念叨着,“你今晚喝醉了、喝醉了。”
见他这样,楚含棠无法再装醉下去,“谢似淮,其实我没醉。”
谢似淮的吻顿在她唇角上,却还是坚持说:“你醉了。”
楚含棠捧起谢似淮的脸,“谢似淮,你听我说,好不好?”
谢似淮看她的眼神微微涣散。
“我没有醉,我之前也想跟你说的,我要当着你们的面抱池姐姐,但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还会觉得我因为想接近池姐姐而骗你。”
楚含棠牵住他的手。
“所以我就想赶紧做完这件事,让你们觉得我只是在醉酒后误抱了池姐姐而已,对不起。”
谢似淮笑了。
他眉梢轻扬,久久凝视着她。
“你说得没错,就算你之前和我说,我也只会觉得你是因为想接近池姑娘,又怕被我发现,而处心积虑地编一套说辞来骗我。”
因为她骗他太多次了。
谢似淮五指收拢,指甲嵌入掌。
“你说你接近池姑娘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
楚含棠张嘴,“我……”
“是什么原因能让你偷亲她,能让你牵她,能让你为她写下许愿带?能让你一次又一次地亲近她?”
他视线仿佛黏在了她脸上。
“楚含棠,你说给我听,到底是什么原因?”
谢似淮连质问楚含棠的语气都是温温柔柔的,仿佛两人还在闲聊似的,可却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悲凉,如怨妇般的凄楚之气。
楚含棠深呼一口气,“我只能说,若不这么做,我可能会死。”
还是这一套说辞。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谢似淮微笑了一下,“你若不跟池姑娘亲近,你便会死?”
“若不是我知道巫术对你无用,如今又有破解巫术的办法,我恐怕会替你找到一个被人种下巫术,不得不如此行事的借口。”
楚含棠唇瓣翕动,“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
谢似淮却忽然摇了摇头,“不,我信你,我愿意信你了。”
他轻轻勾唇。
“你说得或许是对的,你若不亲近池姑娘,你可能会死,就像我也无法不亲近你一样。”
她一时语塞。
谢似淮口中说一遍相信楚含棠,便吻一遍她,不知是想让她相信他相信她了,还是想催眠自己要相信她。
他吻过她的唇,“我相信你。”
楚含棠唇一颤。
“我相信你。”谢似淮说,随后轮到她双肩一颤,沾了酒香的衣裳离开了。
空气沾上她的皮肤。
不知道谢似淮说了多少遍,楚含棠听得脑袋迷糊,她系着铃铛的脚踝响起叮当声,被拿去踩住他。
谢似淮面皮柔白细腻,让楚含棠感受着他,“你看看,它也在说相信你呢。”
楚含棠足底仿佛能被他这句话烫伤,“谢似淮……”
谢似淮又俯身过去,耳朵毫无缝隙地贴近她的心脏,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听着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楚含棠。”
他问她,“你此处当真有我的位置么?哪怕是一点点啊。”
问完,他妄想用唇舌触碰到她的心脏,将它据为己有,可似乎无论如何也还是无法触碰到。
因此,谢似淮又忍不住将楚含棠箍得更紧了。
楚含棠手指拂过他发丝,叹气,“如果我说有,你会信么。”
谢似淮没出声了。
他迫切地需要证明两人之间是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仰起头,渴望地吻过楚含棠的唇,舔舐过她的唇角。
湿润、黏腻的气息在他们唇齿间蔓延开来,这是一个带有复杂到极致的情愫的吻。
不知何时,他将他们上下颠倒。
谢似淮看着自己上方的楚含棠,手还握着她的脑后勺,要跟她唇齿相依,继续接吻下去。
楚含棠想说话。
可他这次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将一切声音掩埋在这一场绝望又带着卑微乞爱的吻中。
他原本想听楚含棠说话,却又怕再次得到一戳就破、令人难以信服的谎言,又暂时不想听了。
很快,他就着这个姿势,将自己深深地埋进金沟中。
像个很不安却又急于寻求温暖之地的小动物,跌跌撞撞,忐忑迷茫,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谢似淮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深藏进了金沟,不想再出来了,好像只有这里才能属于他,也好像只有这里能给他一丁点的安全感。
楚含棠见谢似淮如此,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谢似淮却似担心她要让他离开金沟出来,面对随时可能会失去她的残忍情况。
于是,谢似淮第一次偏开脸,不让她触碰他的脸,然后如小动物般在金沟里局促不安地横冲直撞着。
楚含棠赶紧咬紧牙关。
她忽视铺天盖地的愉悦,被迫保持坐姿,脚踝的铃铛在他身侧。
只要一动,就会叮当叮当地响。
谢似淮一垂眼就能看到,一抬手就能触碰到那精致小巧的铃铛,这些铃铛首饰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但谢似淮没去碰这些戴在楚含棠脚踝上的铃铛,手握着她的腰。
他绝望又欢愉地沉溺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不想清醒过来,就在这时,楚含棠起了起身。
谢似淮以为她这次真要离开了。
想挽留,却又不敢强留她。
刹那间,他犹如一面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镜子,碎得不成样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楚含棠只是离开了几秒,又缓缓地坐了回去,将主动权夺回自己手中,同样也在告诉他,她也是情愿的。
谢似淮顿时仿佛很是脆弱地哼了一声,声音低低的。
楚含棠弯下腰亲他。
她抬起又坐下,勉强地稳了稳呼吸,“你现在可以选择不听我解释,但明天给我一个机会,好么?”
“我会努力给你一个答案的。”
过了很久很久,谢似淮喉咙才慢慢地溢出一个字,“好。”
楚含棠差点儿喜极而泣,俯身抱住他,虽然这个姿势有点儿叫人受不住,却还是坚持将唇印在他的薄唇上,主动地吻着他。
这一夜里,谢似淮就没有离开过金沟,将它死死地堵住,异常贪恋着此处的温软。
漫漫长夜过去了,楚含棠醒过来时,谢似淮已经收拾好坐在床边看着她了,皮肤白到透明。
楚含棠坐起来。
“我……”
谢似淮打断她,“先洗漱吧。”
他给楚含棠穿衣,再示意她用摆放在不远处的水盆里的水洗漱。
楚含棠听话地去洗脸刷牙了。
谢似淮默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楚含棠动作很快,又回到床榻跟他面对面坐下。
“有些事我不知道能不能说,但我今日为了你,想试探一下……底线。”试探什么,试探谁的底线,她当然不能够说出来。
这个不用试探都知道。
以前楚含棠将回家摆在第一位,自然是不敢随随便便试探系统。
万一它一怒之下,想要狠狠地惩罚她怎么办?
所以楚含棠一开始不太敢试。
现在,虽然她依然把回家摆在第一位,但楚含棠再次意识到谢似淮的安危也并列在很重要的位置上,所以她愿意冒险一试。
谢似淮望着楚含棠那张充满着认真和紧张的脸,心微微一动。
楚含棠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我必须得亲近池姐姐才能活下去的事。”
话锋一转。
“可我想告诉你,是真的。”
“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能感受到我的疼痛。”
谢似淮神色似有所动容。
“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疼痛转移到你身上了吧,那时候的你是怎么想的?觉得世上之大,无奇不有?”
系统没反应。
意思是可以说说这个?
楚含棠抿了下唇道:“既然如此,那你这一次为何就不能相信我说的事也是存在的呢?”
谢似淮沉默几秒。
他缓缓道:“那疼痛转移也是让你亲近池姑娘的东西弄的?”
她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一直以来做的事都是那个东西让我做的,不是我本意。”
“那个东西在何处?”
楚含棠刚想说它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谁知道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心脏就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住,面色猛地变苍白,几乎呼吸不了。
痛感原来是可以转移到谢似淮身上的,但这个痛是系统给予的。
只能自己承受。
她赶紧放弃说这个的念头。
谢似淮却留意到她的脸色变化,“你这是怎么了?”
楚含棠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行,我,我不能说这个。”
谢似淮此刻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嗯”了一声,更在意的是她的脸色何时才会恢复正常。
只见楚含棠不到须臾便变回正常了,可看起来又不像是在装的。
她也在观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