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城东找到了一个大夫,听说是京城比较有名气的,一大早还没什么人,要是晚来一点儿,恐怕都要排队了。
大夫刚喝完一碗热粥就听药童说有人来看病了。
楚含棠向他颔首,“大夫好。”
大夫的眼睛往他们两个身上扫了扫,让人坐到旁边,“你们……谁要看病?”
她看向谢似淮,“他。”
大夫“哦”了声,让谢似淮把手伸出去,要进行把脉。
楚含棠在一旁道:“是这样的,大夫,他最近吃的东西都很正常,可却一天比一天瘦了,您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夫一边把脉,一边看他脸色。
看脸色,的确像是有问题,可脉象却似乎跟常人无异,奇了怪了,大夫不信邪地继续把脉。
得到的结果一样。
他只好放弃了,“并无大碍。”
楚含棠露出怀疑的表情,“那他为什么会瘦得那么厉害?”
大夫摇头道:“脉象显示这位公子跟正常人无异,至于为何突然消瘦,兴许是心情郁闷所导致吧。”
听到心情郁闷这几个字,楚含棠有点儿信了。
她带谢似淮离开了药铺,走到一条小巷子时,见他停住了脚步,“怎么了?”
谢似淮喉口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有点儿压不下去。
他将楚含棠拉进小巷子,低头吻上去,“是我有些想亲你了。”
言罢,谢似淮薄唇微张地吞咽着她口中的津液,很艰难才能将那一股腥甜压下去。
他第一次后悔杀人。
后悔杀了那个南宫夫人。
怎么这么突然?
他们可还是在外面呢!
楚含棠脸皮这么厚的人,难得感到一丝丝羞涩,却也张开了嘴。
第57章 胭脂
他们回去后, 见到终于露面了的池尧瑶,她也清瘦了不少,更显纤丽, 不过一看就是因为小匣子里面的东西才会变得如此。
池尧瑶向来不把情绪带给别人, 见到楚含棠外出而归便问一句。
“你们去哪儿了?”
楚含棠也没说带谢似淮去看大夫,毕竟对方都说他身体无碍,“没事, 就随便出去走走。”
“嗯。”
池尧瑶眼睛下方有灰色阴影,应该是连续几天没睡好, 憔悴不已,此刻手捧着小匣子, 看样子今天是想跟他们摊开来说了。
楚含棠等待着下文。
只见池尧瑶果真让站在不远处的素心叫其他人出来,跟他们说是有事要商议。
白渊本来怕影响到他们,去了后院练剑的, 忽听到素心说池尧瑶终于踏出房门,还要见他们,忙不迭地收剑过来。
而柳之裴昨夜失眠, 天亮才勉强地睡过去,一听池尧瑶出房门了, 立刻从床榻上跳起来。
他冲出房间,确认不是梦。
楚含棠看柳之裴的腰带系得歪歪扭扭, 头发也微乱的模样,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之前还教导她在女子面前要时刻地注意形象呢。
瞧他现在不值钱的样子。
以后柳之裴要是再说她没形象, 楚含棠一定怼死他。
柳之裴大概也留意到楚含棠很是嫌弃的眼神, 忙整理了一下。
他为了缓解尴尬,还特地跟她聊了几句, “楚公子你昨晚不是说今天早上要和谢公子出去一趟么?”
楚含棠拉着谢似淮坐到石椅上,“刚回来。”
柳之裴还想问问他们为何要出去,昨晚忘问了,见池尧瑶要说话了,便忍下好奇心,专心听她讲。
池尧瑶将小匣子摊开在石桌上,先拿出一封绝笔信给他们传阅。
白渊看完后,默然不语。
柳之裴看完后,瞪大双眼,想开口说些什么,又硬生生地咽下去,不行,他身为一个后辈,绝对不能对池尧瑶的父亲指指点点。
楚含棠很早就知道这封信上的内容是什么了。
但轮到她的时候,还是佯装认真地看了一遍,并且进行了表情管理,适当地露出些惊讶。
谢似淮微歪着头看楚含棠的表情变化,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身下的石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后脑勺的发带被风吹得微晃。
楚含棠倒是没有留意到谢似淮正在看自己,一目十行地看完绝笔信后,再传给身旁的他。
谢似淮对此事没多大兴趣,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
没一会儿,他指尖轻点,将信还给在附近候着的素心。
等所有人都看完信,池尧瑶便道:“我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将此事说出去,即使到时候,人人也会唾骂我池家。”
白渊凡事都是以池尧瑶为先的,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可今日,白渊却犹豫了,毕竟事关池家满门,在这个一人犯罪可能会祸及全家的朝代,告发皇帝罪状的同时也要毁掉池家清誉。
更严重的是,池尧瑶将来或许也会遭到牵连,恐怕会性命不保。
所以,他才迟疑。
白渊是一个普通人,也有私心,他的私心就是想池尧瑶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幸福安康地活下去。
不过,巫术一事牵连甚广,白渊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楚含棠知道池尧瑶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可能正是因为有这气魄,才能当上原著的女主吧。
只有素心泪流满面。
她抽噎着道:“小姐,你当真要这么做么,即使我们能把皇帝拉下台,不让他继续巫术一事,可天下的人怕是也不会放过小姐的。”
池尧瑶微微一笑,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素心脸上的泪水。
她道:“那又何妨呢,父之过,我甘愿承担,更何况,爹既然会留下这些证据和一封绝笔信,也是想看到有这么一天的。”
素心红着眼眶,唇瓣翕动不语。
池尧瑶看了他们所有人一眼,“此事兴许也会连累你们……”
还没等她说完,楚含棠便道:“我不怕连累,池姐姐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此事尚未结束之前,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说这话的时候,楚含棠别在后面的手牵住了谢似淮。
她没忘记自己还要获取好感度。
却也没忘记需要安抚他。
其实这一番话是很平常的话,朋友之间说也无所谓的,听起来只是双方的交情深,不愿在患难之际离人而去罢了。
别人听着也不会多想。
可楚含棠知道谢似淮性格病娇、敏感、不容易相信人,之前还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池尧瑶。
平常的话听在他耳边可能会变成其他意思,她需要注意一下。
谢似淮的手被楚含棠牵着。
她的掌心温软一块,犹如暖玉,五根手指分别插进了他的指缝中,粉色指尖轻轻地压在他的手背上。
一个安抚性的动作。
谢似淮没说话。
他抬了抬好看的双眼,睫毛轻动,仿佛能连成一道扇子,坐着的姿势比较随意,黑红色的腰封裹着挺拔的腰身,细腰窄背。
柳之裴也忙附和道:“对!”
他站起来,看着池尧瑶,“池姑娘,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如楚公子所说的,你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柳之裴定奉陪到底。”
池尧瑶神色动容。
良久,她说:“谢谢你们。”
楚含棠很快就听到了系统报好感度的机械音了。
【恭喜宿主,女主池尧瑶对您的好感度加十,叠加过后为九十五,还差五便完成攻略女主的任务。】
还差五了。
楚含棠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反正很复杂就是了。
忽然,指尖被人轻勾了下。
她这才记起他们背着其他人,把手别在身后牵住了,于是转过头看向谢似淮,他眼尾微长,抬眼看人时会显得十分专注。
好似能勘破人内心所想。
谢似淮问:“你在想什么?”
他这是察觉到她在失神了,谢似淮的观察力一如既往的犀利,楚含棠咽了咽口水,摇头,“没什么。”
谢似淮略一颔首。
楚含棠重新集中注意力听池尧瑶说接下来的计划,池尧瑶暂时不想和皇帝硬碰硬。
这样对他们来说也不好,池尧瑶打算采取迂回战术。
听到这儿,楚含棠不禁想,池尧瑶的想法跟皇帝所想的方向如出一辙,她们不约而同地转变了观念。
转变观念的理由有些微妙。
京城有了一批被种下巫术的士兵,池尧瑶想替他们解开巫术再把小匣子的东西公之于众。
否则怕皇帝被逼得太紧,狗急跳墙,依他的性格,恐怕让这一批士兵都给他陪葬,也不会在临死前大发慈悲地给他们解开巫术。
皇帝说不定会在死前强行催动士兵身上的巫术,大家一起死。
当务之急是解掉士兵的巫术。
可谢似淮曾经说过,被种下的巫术一般只能由施巫术的人才能解开,这跟让皇帝主动给士兵解开巫术几乎没区别。
但仔细想想还是有的。
这一种让士兵增强体魄,武力值提升,面对敌人所向披靡的巫术有一定时限。
便是这十年。
也就是说只要不把皇帝逼得太紧,在这十年内,如果他们能找到破解巫术的办法,那么就可以什么也不顾的将一切都说出来了。
可十年也太长了。
楚含棠知道池尧瑶并不会跟皇帝虚与委蛇,坐以待毙那么久。
她后面之所以采取这个方法,是因为池正还留下了祖上流传的半页巫术残卷。
残卷上有很古老的字体。
池尧瑶小时候曾被池正抱在怀里,教过一点儿。
但年纪尚小,记得有限。
不过池尧瑶可以勉强读懂一些半页巫术残卷的内容,上面是解开巫术的办法,是唯一一种可以绕开施巫人,直接能解开巫术的办法。
这一份半页巫术残卷有上千年历史,要一下子读懂还有些困难。
池尧瑶给自己制定的目标是在较短的一个月内破解掉半页巫术残卷的生僻字。
尽管很难,但她也要努力做到。
半页巫术残卷上面记载的破解巫术之法跟被种下巫术的人不能再次被别人种下巫术是一个道理,不同的巫术有互通之处。
倘若能读懂这份半页巫术残卷,那就是能破解掉世上所有巫术。
池尧瑶跟他们说完这些,把小匣子里的半页巫术残卷也拿了出来,“这便是我所说的半页巫术残卷。”
谢似淮从刚刚坐到现在,听到巫术残卷才抬头看过去。
楚含棠也伸长脖子看几眼。
这玩意儿只在原著里的描写中出现过,跟绝笔信不同,绝笔信的内容直接通过文字描述呈现在原著上。
在现实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半页巫术残卷,自然是好奇的。
白渊从池尧瑶手中接过半页巫术残卷,仔细地端详,只不过……一个字也看不懂。
他微抿唇道:“这种字,我从来没有见过。”
池尧瑶抬手指了下半页巫术残卷上最上面的几个字。
“这一份巫术残卷大概流传了有上千年,撰写它的人很可能是某个古老又神秘的国家,史书上也不曾有记载,至今或许都灭亡了。”
柳之裴问:“那池姑娘的令尊是如何学会这种古老文字的?”
池尧瑶回想起往事,“我父亲爱好研究晦涩难懂的古老文字,机缘巧合之下悟出来的。”
楚含棠松开谢似淮的手,好奇心促使她倾身过去看白渊手中的半页巫术残卷,当看到那一串又一串字时,愣住了。
这是盎格鲁撒克逊语。
也是古英语,以前楚含棠在网上查一些英语资料的时候曾看过相关的资料,只是她也看不懂古英语。
因为古英语跟现代英语有很大的差别,现代英语在历史的发展中不断地吸收了其他语言和词汇,跟古英语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了。
楚含棠看不懂也正常。
池尧瑶将小匣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给他们看,又把东西放回去,然后准备去找三王爷了。
她想三王爷为自己引见皇帝。
其实即使不用三王爷引见,那些守在三王府附近的暗卫看见他们到三王府,也会立刻去通知皇帝的。
白渊明白池尧瑶的意思,没有反对,只说要一起去。
他们便一起去了三王府。
站在三王府前,楚含棠一想到又要见到给她和池尧瑶赐婚的皇帝,莫名有些紧张,今日的天气并不是很热,脸上却出了不少汗。
谢似淮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几秒后,他用指腹轻轻拭掉楚含棠脸颊的汗珠。
“你很热?”
楚含棠忙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池尧瑶和白渊,他们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谢似淮给她擦汗的动作。
他一向不在乎有没有人看见。
只有柳之裴恰好回头想跟楚含棠说一些话,撞见到这一幕,嘴角猛一抽,又别扭地转头回去,当什么也没看到了。
楚含棠也不理柳之裴。
她小声对谢似淮道:“我比较怕热,所以容易出汗。”
谢似淮将流到楚含棠眼角的一滴汗也擦掉,随后撩起衣摆踏上台阶,“嗯。”
出乎池尧瑶意料的是皇帝此时此刻正在三王府里面吃着茶。
刘秀安看见她来了也不惊讶,像是猜到池尧瑶看了小匣子里面的东西,“你今日大摇大摆地进三王府,应该是想通了吧。”
刘段恒被下了软骨散,现在坐在椅子上,使不上劲儿。
池尧瑶看了他一眼。
她收回视线,看向刘秀安。
“我想通了,我会替你隐瞒下去,但为了防止你杀我灭口,所以小匣子我会自行保管。”
刘段恒微微抬起头。
他轻叹道:“池姑娘为了你父亲的名声,要选择掩盖这件事?”
刘秀安慢慢踱步到刘段恒面前,给他倒了杯茶,“三哥啊三哥,不仅如此,她若是将小匣子的东西拿出来,天下人也不会放过她。”
池尧瑶面无表情,“没错。”
刘秀安挑起眼帘看已经不记得在小时候见过她的池尧瑶,“池姑娘,你是一个聪明人,既然你要留着小匣子就留着吧。”
以前一定要夺回小匣子,主要是刘秀安不相信任何人。
可随着情况的发展,也是可以改变策略的,毕竟池尧瑶父亲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
退一步来说。
若是池尧瑶选择不顾自己父亲名声和自己的性命,硬是要将小匣子装着的证据给世人看。
那么刘秀安可以用京城被种下巫术的士兵的性命去威胁她。
自诩善良的人都有个致命弱点。
舍不得看别人死。
刘秀安就不同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是他们不给她活路,那么她就不给别人活路,把对方想保护的东西和人都毁掉。
楚含棠看着运筹帷幄的刘秀安,总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刘秀安突然把目光放到谢似淮身上,朝他走过去,楚含棠不由得抓住谢似淮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
池尧瑶也皱眉,“陛下你……”
白渊警惕地握住腰间长剑。
谢似淮反应淡然地看着向自己走近的刘秀安,楚含棠下意识地将他护在身后。
刘秀安见此,笑了一声。
她仍然向前走,若有所思道:“这位公子,你身上好香啊……”
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白得有些不正常的手拿着一把匕首,抵到了刘秀安脖颈上,已经划破皮肤,渗出血了。
这只手的主人正是谢似淮,他抬起手臂,越过挡在他前面的楚含棠的肩膀,毫不留情地将匕首架在刘秀安脖子上,把众人吓一跳。
偏偏谢似淮看起来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吟吟。
刘秀安脸色微变,本以为此人是和池尧瑶一起的,既然池尧瑶甘愿将小匣子一事掩埋,便不会和她产生冲突,不想此人竟如此。
池尧瑶惊道:“谢公子!”
暂时不能杀了刘秀安,总得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万一她无法研究出半页巫术残卷就遭了。
被夹在谢似淮和刘秀安中间的楚含棠转头回去看他。
为了走接下来的成亲剧情点,刘秀安自然是不能在现在就死了,于是楚含棠握住谢似淮的手,“你别冲动,先冷静一下。”
刘秀安好歹是当皇帝的人。
她也还算冷静。
“公子脾气还不小啊,我只是想说你身上很香,跟常年带着香粉,用巫术的人很像罢了。”
谢似淮笑了笑。
他又给刘秀安的脖子划出一道伤口,“是么。”
语气很温和。
“可是我不太喜欢陌生人靠我太近,所以才会这样对你的,你再不后退,我会杀了你,要试试么。”
刘秀安往后退了一步。
她细白的脖颈还在流着血,刘秀安却不是很在意,反正死不了就行,死不了,这大於就还是属于她的。
刘秀安猜也能猜到这一名脸上总挂着笑的少年是谁,应该就是手下曾经说过的那一个保护池尧瑶的江湖人,他接下了池正的镖。
十九岁的少年,真年轻啊。
刘秀安比谢似淮大几岁,但她向来惜才,得知江湖上有会巫术、武功又高的少年,确实生出过想收为己用的心思。
但就刚才看来,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