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老者扫了谢似淮一眼,“除了他,应该没人能闻得出来,也不知他是怎么训练的,居然对味道这么敏锐……”
他纳闷数秒,又不理了。
讲完注意事项,老者亲自给楚含棠演示了一遍如何用敷在脸上的胶状物体捏出另一张人脸。
楚含棠努力地记住了。
老者得知崇善寺有求于自己,也不打算在京城继续逗留了。
他拿起地上的葫芦挂回腰上,踩着草鞋就要离开,走到义庄门口,又回头看他们,莫名其妙地说了一个数字,“三个月。”
楚含棠一头雾水,想追问时,老者不见踪影了。
不过,他们好歹成功替崇善寺住持转交了信,也算不负嘱托了。
楚含棠将老者给她的方子叠好放进袖子,也不想在义庄久待,准备跟谢似淮去买一些方子上写的东西回去试试,“我们走吧。”
今日收获颇大,她心情也很好。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京城,随便找一家药坊抓方子上的东西。
药坊里充盈着药香味,楚含棠闻着提神醒脑,恍惚中记起还有一件事没有跟谢似淮说,“我昨晚弄不见宝石银耳坠了。”
他抬了抬眼,“不见了?”
楚含棠有些愧疚,“对,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是今日一早看见池姐姐戴着的耳坠才发现的。”
昨晚没怎么看池尧瑶,因为怕小病娇说她总看池尧瑶。
谢似淮笑了,“是么,我昨晚还以为是你送给池姑娘的呢。”
这误会可大了,楚含棠暗自庆幸自己有嘴巴,能够及时解除误会,“怎么可能,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会随意送给别人。”
“我会找机会把那一双耳坠拿回来的,你给我一点儿时间。”
他“唔”了一声,“我信你。”
谢似淮此刻确实是信了楚含棠的话,其实仔细想想,她应该也不会把红宝石银耳坠送给池尧瑶,毕竟如此一来,他迟早会知道。
昨晚兴许是太过于患得患失了。
不对,患得患失么。
他对楚含棠患得患失?这种感觉还是太过陌生了,谢似淮思考着该如何形容它们。
无法形容,很奇妙。
楚含棠没把他的宝石银耳坠送给池尧瑶是真,可身为男的楚含棠对他产生不了一丝反应也是真……
谢似淮笑意不及眼底地想着。
他们买完东西就立刻回去了。
池尧瑶得知他们完成了住持拜托的事,也感到十分开心,同时又担忧这位神医是否能治好崇善寺那些被人种下过巫术的和尚。
若可以,或许对他们也有帮助。
皇帝看样子是绝对不会给被种下巫术的士兵解巫的。
到时候他们恐怕还要想办法解掉那些人被种下的巫术,可谢似淮曾经说过,巫术除了施巫人外,其他人无法解除。
既然如此,这个希望很渺茫。
楚含棠见池尧瑶还是愁眉苦脸的,马上就把神医教她易容术一事跟他们说了,希望对方心情好些。
果然,池尧瑶下一秒的表情如乌云散开,露出晴天般。
她喜悦道:“易容术?我以前只听说过,倒是从未见过,若我们在三王爷生辰那日易容再混进去,那事情应该会更加顺利的。”
即使有易容术,也只能在三王爷举办寿宴那日混进去。
皇帝派人盯着三王府,肯定会让那些人一旦看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行动。
忽然见到有陌生面孔的人去找三王爷,他们也一样会行动,皇帝的性格就是宁杀错莫放过。
但是生辰那日情况不一样了。
池尧瑶和白渊都懂得这个道理。
会易容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们不用整天整夜地待在这个院子,这几天也可以易容出去打听消息。
这样就不怕被人看见脸了。
楚含棠也学老者那样给他们示范了一次,在场的人都是学东西很快的人,记忆力也都比普通人要好,也是看一遍就学会了。
但感觉学会了,跟做起来或许会不一样,因此他们谦虚好学地在院中慢慢地练习起来。
楚含棠则回她的房间琢磨自己的事情了,直到晚上才出来。
因为要沐浴了,楚含棠拿着衣衫去浴室,习惯地敲了敲门,“有人么?没人我就进去了。”
今晚沐浴的水是淘米水,古代人经常用奶白色的淘米水来净身。
满满的淘米水装在浴桶里。
楚含棠走进去,刚想把衣服放在挂架上,却发现这里挂有别人的衣衫,好像是谢似淮的,她下意识地转身看向没有人的浴桶。
“哗啦”一声,只见有人从水里冒出半个身子。
少年白皙的锁骨深陷着,锁骨窝还淌着水,长发湿哒哒地黏在身上,面若美玉似的柔白。
他长睫一颤,水滴便沿着睫毛滴落,加上眼尾微红,恍若落泪。
谢似淮忽然抬手拉住了站在浴桶旁边的楚含棠。
她受力弯下腰,他微仰起头,唇齿轻撞,舌尖相缠,“我们,一起沐浴……好不好。”
他真的太想和她交媾了。
这是能证明她拥有他的直接方式之一。
第52章 许愿
唇齿间的热气顺着嘴角蔓延到楚含棠的脸颊, 她睁眼看着谢似淮,他也在望着她,漆黑的眼睫一眨, 残留的水滴滑落, 砸到她脸上。
浴室水汽弥漫,属于谢似淮的气息一点点地笼罩着楚含棠。
鼻尖挨着鼻尖。
唇与唇之间摩擦着,谢似淮将近贪婪地吮吸着楚含棠赐予他的柔软, 血液在身体内乱窜着。
很喜欢这种感觉。
以前他必须得杀人、杀狼才能活下来,你不杀人, 人便会杀你,将你尸首踩于地上。
你不杀狼, 它便会撕碎你,将你连骨带肉吞吃。
所以,为何不杀呢。
杀着杀着, 谢似淮慢慢地衍生出习以为常的兴奋与愉悦,杀人变成像普通百姓杀家禽一般的寻常。
人会为杀家禽而感到愧疚、心疼、不忍等的情绪么。
显然是少之又少,他们大部分不会, 反而会思考在家禽死后,如何烹饪它们才能更好吃, 谢似淮杀人时亦是如此。
虽然他是不会吃人肉的。
有些人甚至因为杀家禽被血溅到而心生不满、厌恶,可他却异常享受着血液喷溅过来的那一刻, 滚烫、炽热,昭示着生命正在流逝。
二者这么一对比, 他显得仁慈多了, 不是么。
可楚含棠能赐予他的仿佛有更多, 说不清有什么,但谢似淮就是心生向往、渴望。
吻逐渐加深, 谢似淮微喘着气。
他细长的睫毛一张一合,一双眼睛似乎被浴室中的雾气打湿了,如装着一汪水,有几缕湿发贴着锁骨,黑色融入了白色中。
楚含棠却猛地站直身子。
两人分离。
谢似淮也不动,只是抬着头看着站在浴桶旁边的她,笑容如破碎了的镜子,泛着光怪陆离。
“你昨日说你乏了,所以无法对我起反应,今日也是么?”
他声音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又含着诡异的笑,“为何呢,仅仅因为我是男子……”
“还是你说的喜欢其实是假的,你不喜欢我,甚至无法接受与男子亲密,所以……”谢似淮笑得单薄的肩胛骨轻颤,“你在骗我。”
楚含棠哑口无言。
“那你说会永远陪我在我身边也是假的了,无法喜欢男子的你,会觉得跟我亲密恶心么?”
浴室仅有的烛火晃动不止。
谢似淮那张若昙花却又带着少年气的脸在某一瞬间陷入阴影中出不来,“你就真的只喜欢女子?”
楚含棠不由自主地摇头。
看着这样的他,她脑子一片空白,直觉告诉自己这一次必须得好好处理,不然后患无穷。
可怎么样才算是好好处理?
楚含棠脱口而出,“不是的,不是的,是因为我……”
【警告!警告!警告!宿主不能向他人泄露跟攻略任务有关的事,也不能主动暴露真实身份,需要维持原主女扮男装的身份。】
【否则很有可能会产生小说世界崩塌、攻略任务终止、无法回去等情况,请宿主三思而后行,请勿要冲动行事。】
她又闭上了嘴巴。
最后,楚含棠支支吾吾道:“其实是因为我,我不能人道。”
抹黑自己,她也是有一手的。
谢似淮仿佛愣住了,露出一丝看似天真无邪的茫然。
楚含棠继续道:“从小到大都是,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所以我已故的父母才没有给我安排通房。”
不知为何,他没开口。
她说着善意的谎言,“因此他们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说我没通房的原因是因为珍惜未过门的妻子,堵住悠悠众口,怕被人发现。”
穿书前,楚含棠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说自己不能人道。
好在她不是真正的男子,说这种话也不算是诅咒自己,“之前我不想说,毕竟身为男子,不能人道太难说出口了,不是?”
谢似淮低语,“竟是如此么。”
楚含棠斩钉截铁,“没错,事实就是如此,我是有苦衷,你就别再多想了,我也并没有排斥、厌恶我们的亲密。”
言罢,她又靠近过去。
浴室变得安静,楚含棠再一次主动地弯腰亲了亲他。
谢似淮仰着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薄唇微启,享受着她主动的吻,唇瓣缠磨,潋滟殷红,急不可耐又压抑的喘息从喉咙溢出来。
他抬起双手,环住楚含棠的脖颈,水滴越过手臂皮肤,向下流。
黑色的长发还在滴着水,皮肤却泛着不正常的白,整个人犹如黑白相交的水墨画,水墨画偶尔又透出一抹潮红色。
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他们唇角滑落,暧昧不已。
院中虫鸣阵阵,又是一天清晨,距离三王爷生辰还有两天。
楚含棠这几天把京城流行的话本都买了回来,从白天看到晚上,看到兴起之处时甚至还熬夜了,导致第二天起床顶着熟悉的熊猫眼。
她又不用练习易容术,闲暇时间比池尧瑶等人要多。
偶尔还会跟柳之裴斗斗嘴。
虽说他也许还有些介怀楚含棠跟谢似淮两个男的关系匪浅,但柳之裴也不可能因为此事而远离她。
柳之裴有时也会翻阅一下楚含棠买回来的话本。
他看着厚厚一叠的话本,毫不掩饰的嫌弃,这都是什么东西?
《霸道娘子强制爱俏书生的一百种方式》、《狐狸精与正义道士的二三事》、《腹黑魔尊爱上我》、《后宫三千美男的秘事》等。
现在京城就流行这种话本?
光听名字就觉得一股荒谬扑面而来,不知道买这些话本的人是怎么看得下去的。
受众男女不限?怎么感觉都是小姑娘看的话本。
还真是够恶趣味,柳之裴想。
楚含棠从柳之裴手里抢回自己的话本,宝贝得很,在古代能找到这种水平的话本已是不易,尽管吧,这里面的剧情确实够老土。
柳之裴没眼看,“楚公子,你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她把话本都藏好,“太无聊了,总得看点儿什么打发时间。”
他建议道:“看四书五经?”
楚含棠皮笑肉不笑地看他,“我不想在白天睡觉。”
柳之裴在这方面反应略有些迟钝,十分奇怪道:“我让你看四书五经,又没让你睡觉。”
在一旁练习易容术的池尧瑶笑了笑,“含棠这是说她看四书五经会打瞌睡。”
柳之裴这才反应过来,倒是也懒得管楚含棠了,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吧,反正他已经没办法把她从歪道上掰回来了。
他转过头问池尧瑶学易容术学得怎么样,还特地过去观摩,就是不知是观摩易容术,还是观摩正在练习易容术的美人了。
楚含棠想出去逛逛了,不想整日闷在院子里。
可今日好像都不见谢似淮的踪影,问其他人,他们也说不知道。
只有白渊说看见他早上就出去了,包袱等东西还在,应该只是出去处理自己的事。
楚含棠倒也不担心谢似淮的安危,很少有人能伤到他。
她又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实在是待不住了,便跟池尧瑶说自己要去街上买些东西,还可以顺便把晚上要吃的菜给买回来。
池尧瑶闻言,停下手头上的动作,“你一个人出去?”
柳之裴也抬头。
他想了想,在美人与兄弟之间进行抉择,暂时选择了好兄弟,“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楚含棠耸了耸肩,“我一个人去就行,反正通缉令上没有我。”
池尧瑶颔首,相处这么久,也清楚对方是喜欢热闹、坐不住的性格,她继续练习易容术,道:“好,含棠你记得早些回来,”
柳之裴还毫不客气地说今晚想吃什么菜,让楚含棠尽量买回来。
“我想吃醋鱼,你看有没有新鲜的鱼,买一条回来。”
她没理他。
楚含棠回房间拿钱袋就出去了,京城白日和夜晚都是热闹嘈杂的,除了时不时就会有士兵在街上搜查有些扫兴外。
时辰还早,楚含棠打算逛到下午再回去,中途口渴了,进了一家茶馆听说书。
高台上,一名长须中年男子拍案而起,说得跌宕起伏。
中年男子声情并茂道:“前朝皇帝沉迷于巫术之中,曾召集天下会巫术之人进皇宫,为自己逆天改命,妄图长生不老。”
一提到巫术,座下之人纷纷来了兴趣,等待下文。
“传闻世上最精通巫术的便是巫女了,于是,前朝的时候,一批又一批的巫女被送进皇宫,为前朝皇帝行祭礼。”
有人问:“巫术之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
中年男子抚须一笑,不以为然,“真假难断。”
话锋一转,他叹口气。
“可没过多久,前朝便被灭了,巫术也视为不详的东西。”
中年男子说出自己的观点,“沉迷于巫术的皇帝注定走不远,导致国家衰败。”
此时,茶馆里一名俏丽的姑娘笑着淡淡说:“哦?是么,前朝之所以灭亡,是因为前朝皇帝愚昧,若用巫术强国岂不更好。”
楚含棠看过去。
姑娘嗤笑一声,说话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睥睨世人的傲然,“他偏偏用巫术来追寻什么长生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注定失败。”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敏锐地转头往旁边看。
楚含棠跟姑娘对上视线。
姑娘若无其事地打量着这一位面容俊秀的小公子,手指似有似无地敲着桌面。
目光在空中交汇。
楚含棠神情自然,姑娘把头转回去了,又听了一会儿,像是觉得无聊至极,起身离开茶馆。
而楚含棠歇够后,也离开了茶馆,去集市买菜。
她分别买了他们喜欢吃的菜。
包括柳之裴说的鱼,只是轮到买谢似淮喜欢吃的菜时,楚含棠有些纠结,他似乎不怎么喜欢吃饭菜。
正苦恼着,她想起了一样菜。
楚含棠买了一节莲藕回去,今晚可以亲自下厨给谢似淮做藕片。
今日是池尧瑶的生辰,恰逢京城的面具节,原著里,他们并不会易容术,到晚上会戴上面具到市集,再到菩提树下写下许愿带。
白渊的许愿带是关于池尧瑶的。
池尧瑶的许愿带是关于他的。
楚含棠的许愿带也是关于池尧瑶的,她今晚还需要走原主的剧情点,一字不差把那些话写在许愿带上。
原本池尧瑶是不打算过这个生辰的,毕竟还没解决小匣子的事。
可白渊说服了她,他说若此次找三王爷的计划失败,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既然如此,为何在尚未展开行动前,不认真地过一个生辰呢,他破天荒地学会了开玩笑,说死前或许还能留下美好的记忆。
看过原著的楚含棠自然是知道他们不会有事的,但他们不知道。
跟以前的剧情点相比,这一次的剧情点看似很容易。
毕竟只是偷偷地写一条怀着对池尧瑶感情的许愿带罢了,既不是让她偷亲池尧瑶,也不是让她偷属于池尧瑶的东西藏起来。
不过,楚含棠还是有担忧。
若被谢似淮看到了呢?
说是悄悄地写,可万一呢,有些事情的发展是不受控制的,为了谨慎起见,到时候还是避开他再写。
她一边切藕片,一边想这件事。
池尧瑶也想到厨房帮忙煮今天的晚饭,但是被素心赶了出去,说今天是她的生辰,她们怎么能让她在这一天下厨。
面对素心的坚持,池尧瑶哭笑不得,不过是一个生辰罢了。
自然池家被灭门后,她都不打算再过了,要不是白渊说服了她,池尧瑶都准备默默地过了。
不过看她们也是一番好意,池尧瑶便不推辞了。
厨房里,楚含棠把藕片放进去蒸笼里蒸,思忖几秒,避开其他人,然后出去了,拐个弯偷摸地进了池尧瑶的房间。
今日没看见池尧瑶戴那一双红宝石银耳坠,应该放在了房间。
虽然偷偷摸摸地拿回来不太好,但除此之外,楚含棠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一进到房间,她就看到了摆放在梳妆桌上的红宝石银耳坠。
楚含棠拿起它就放进自己的衣袖里,再迅速地离开池尧瑶的房间,整个过程很顺利,没有人发现。
她摸着这一双宝石银耳坠,心想,终于回来了。
脚步也不禁轻快了不少。
楚含棠重新回到厨房,揭开蒸笼,雾气萦绕,一碟藕片晶莹剔透,甜香四溢。
柳之裴一直在灶台那里看火。
他倒是不太喜欢吃清淡的藕片,更期待醋鱼,可柳之裴也不是没眼色的人,之前也留意到谢似淮在饭桌上会经常夹藕片。
这一碟藕片大概是做给他的吧。
柳之裴悄无声息地走到楚含棠身边,压低了声音揶揄道:“你待谢公子果真上心啊,这一碟藕片是专门为他做的吧,真偏心。”
楚含棠揭开另外一个蒸笼,露出里面的醋鱼。
她挑了挑眉,“我还做了你说的醋鱼,池姐姐喜欢吃的东坡肉呢,别看到什么都往那一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