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疼?”苏星汉啐掉了口中的几星泥土:“你那大眼睛进沙子啦?”
“不是左手,是右手。右手手心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火辣辣的疼。”
苏星汉立刻一抻她的小腿:“那你赶紧把手抬起来,地上太脏,在这儿要是得了破伤风,可没地方让你打针去!”
千目答应一声,从四脚着地变成了三脚着地,东倒西歪的在前方拐了弯,右手送到嘴边,她暗暗的伸舌头去舔掌心的痛处——她方才猜错了,手心并没有受伤,舌尖一点血腥味都没有尝到,然而的确是疼,像有一线火苗在烧灼着她的皮肤,从中指指根一直烧到了腕子。
咬牙切齿的忍了疼痛,她在土洞的终点向下一跃,终于是又回到了大溶洞中。这回洞内是灯火通明了,所有人都很紧张,因为不知道入口为何会爆炸崩塌,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会把明大人劫走。千目见他们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一点主意都没有,便索性凭着直觉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告诉苏星汉道:“我记得最后听见明石说话,就是在那个方向。”
苏星汉向一名士兵要了一把短刀,握着短刀挥了挥,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道:“你发话吧!我跟着你走!”
这溶洞乃是自然形成,内中道路四通八达。秦山这边人多势众,凡是活人能走到的地方,他全都派人过去巡视了一遍,然而如此找了许久,却是一无所获,莫说明石本人,就连明石的蛛丝马迹都没得到。
秦山苦恼,自不必提,只说千目一无所获的乱走了许久之后,最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就觉得头脑中轰轰的响,热血一阵一阵的往头脸上涌,虚汗把贴身衣裳都打湿了,四肢却是冰凉。右手搭在大腿上,失控一般的抽搐不止,苏星汉把刀扔了,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真是让那个食人魔给吃了吧?”他人高马大的蹲在千目身边,带着哭腔说话:“我们也真是倒了大霉,你说人家穿越都能穿越出荣华富贵来,怎么我们穿越就穿成这个×样了呢?我在这儿,只有明石一个伴儿,明石让食人魔给吃了,我怎么办?我也没有超能力,想回也回不去,我这不完了吗?”
抬手一抹头脸上的汗水,他欲哭无泪的抬头望向千目:“我说——”
话到这里,他怔了一下,欠身凑向了千目:“你怎么啦?”
千目深深的垂下头,颤抖着向苏星汉抬起了右手:“我好疼……”
苏星汉抓起她的右手低头一瞧,随即却是一屁股向后坐在了地上。
千目的右手手心中,赫然裂开一道血红缝隙,浅淡的血迹漫开来,缝隙覆着一层黏腻的薄膜,薄膜下骨碌碌转动着一只大眼睛。

  大魔头

  “你……”苏星汉打了结巴:“你……又长了个新眼睛?”
千目战栗着从大石头上溜了下去,左手握着右腕,她垂头紧紧的咬了牙,心想大概生孩子也不过是这样的疼痛了。右手的骨骼筋脉全在错位,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皮肉撕裂的声音。
不撕裂,又怎么能让里面那只新的眼睛见天日?
一双大手无措的在她头上身上摸了摸又拍了拍,是苏星汉爬过来,心慌意乱的不知如何是好:“我、我叫人去?”
千目立刻摇了头:“你想让别人把我当成怪物吗?”
大手包住千目的小手,苏星汉也握住了千目的右腕,这一回他低下头看清楚了,因为眼前这情景太像恐怖片,所以他在龇牙咧嘴之余,反倒是镇定了下来:“别怕别怕,你这是自己裂开的,还是让什么东西划开的?”
千目从牙关中挤出回答:“自己……裂开的。”
“那、那、那可能你就是天生应该长俩眼睛,左边那个先长,右边这个后长,你过来瞧瞧,这个眼睛是不是和你左手那个是一样的?”
千目无须看,直接就点了头。左手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已经不记得了,仿佛生下来就是有的,否则怎么在记忆中,自己一直被家人视为怪胎?
“急死我了……”她开了口,然而说的不是自己:“我不能总在这儿坐着,我得继续找明石去!”
苏星汉没说什么,扶着千目站了起来。搀着千目向前走了两步,他忽然背对着千目一弯腰:“你省下力气养养你的手,我背你走吧!”
千目不客气的趴上了他的后背,苏星汉站起身颠了颠背后这点分量,心想幸亏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这个小妹妹,自己背着她走上几十上百里都不成问题。若是背上的人是明石,那么……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惊,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狼心狗肺?明石兴许都已经被食人魔活活的撕了,自己竟然还在嫌弃他?
秦山带着士兵找明石,苏星汉背着千目见洞就钻,也找明石。他们虽然是兵分两路,然而成绩如一,都是一无所获。千目搂着苏星汉的脖子,一边是手疼,一边是心急,本来平日从来不哭的,如今却是抽搭个不停,十几年来攒下的眼泪,接二连三的全流给了明石。
可明石究竟是死到哪里去了呢?
明石死到了哪里去,大概天下除了大吉之外,再无他人知晓。
午夜时分,在千目和苏星汉一起绝望之时,明石正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晒月亮。双手被一条粗藤捆绑在了身后,他枕着一块大石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道面前这条小河流向何处。大吉在他身旁席地而坐,单手举起一只没了脑袋的野兔,她仰起头张大了嘴巴,很贪婪的去接那野兔腔子里控出来的鲜血。饶有耐性的等待鲜血滴答干净了,她舔着嘴唇转向身边的明石,故意的咧着嘴一笑。
明石看穿了她的居心,反倒不再害怕:“收起你那套挤眉弄眼的鬼把戏,你到底是想怎么样?要吃我,你就吃;不想吃,就放了我!”
大吉把手中的野兔身体往地上一扔,好整以暇的蜷起一条腿,她把胳膊肘架到膝盖上,歪着脑袋向他狞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然后她欠身伸手一拍明石的脸蛋:“你说,我是从哪里开始吃你呢?从手指头?那你说我一天吃几根比较好?”
明石对她又怕又恨,因为自知已经没了活路,所以决定破罐子破摔,先骂个痛快:“你还是先来啃我的脚趾头吧!”
大吉满不在乎:“没关系,从哪里吃都可以。”说到这里,她忽然促狭一笑,用手背一抹嘴唇上的血渍,她捡起树枝一捅明石的下腹:“要不然,先从这里下刀子也不错。”
明石不说话了,看出大吉是在拿自己逗着玩,自己越是气急败坏,越是如了她的意。他不说话,大吉也不逼他,将手中树枝折成几段,她转身背对了明石,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什么工具,不出片刻的工夫,竟是笼起了一小堆火。徒手将那兔子扒了皮架到火上,她开始很专心的烤起了兔子肉。
明石呼吸着夜风中的肉香,同时也确定这个食人魔真是把自己掳到了个云深不知处,否则凭着大吉的头脑,她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夜里点火,暴露自己的踪迹。两只手腕在背后缓缓磨蹭着,他这回占了瘦削的便宜。拼着被藤条磨去一层皮,他一点一点的从那个死扣中抽出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