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令人欣喜,拉车的高头大马训练有素,慢吞吞的真上路了。
当天晚上,在春枝的指挥下,苏星汉把马车赶进了宁州城外的一座小镇子里,并且找到了客栈安身。原来马车里除了春枝与银两之外,还有衣裳被褥——明朝的客栈,只提供床铺,铺盖卷儿是要旅人自带的。
他们这一行三人出手阔绰,包了两间上好的客房,春枝自住一间,明石和苏星汉住在春枝的隔壁,三人互有照应。明石十分疲惫,进房之后脱了衣袍就往被窝里一钻,苏星汉满屋里检查了一番,嘴里自言自语:“没有小强吧?”
然后他忽然向前狠狠跺出一脚:“真他妈恶心,有条大蚰蜒!”
店伙计进了门,送来了热水和晚饭,晚饭是大馒头以及炒青菜。小镇子里的客栈,可吃的晚餐也就是这些。苏星汉自己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感觉不香,吃了口炒菜,也感觉滋味不足:“起来吃饭,尝尝明朝绿色食品!这菜的调料都没放全,好像就撒了点儿盐,吃着没味儿!还有这馒头,好像是杂合面的,口感也太不细腻了!昨天在朱植那儿吃的饭,好像也没这么不好吃啊!”
明石躺着不动:“我累,不想吃。”
苏星汉狼吞虎咽的吃了三个大馒头,感觉内心稍微充实了些许,这才拿着第四个馒头蹲到了床前,开始对着明石嚼舌头:“哎,你看见你那春枝大姐的脚丫子了吗?”
明石疲惫不堪的嘤咛一声:“嗯?”
苏星汉比划了个三寸的长度:“她那脚就这么点儿!刚下马车的时候我瞧见的!”
明石打了个哈欠:“那叫三寸金莲,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要裹脚的,没什么稀奇。”
“那玩意儿就是三寸金莲?太畸形了吧!看见的时候吓我一跳!”
“不许你说她坏话!”
“我早就感觉你有点儿变态,现在一看还真是。春枝能有多大岁数了?我感觉她得有二十大几,太老了!你来明朝一趟,结果看上个脚丫子那样儿的老女人,你这品味,也真是没谁了!”
明石气得坐了起来,当胸给了苏星汉一拳,险些把苏星汉那三个大馒头打了出来。苏星汉将大馒头咽回原位之后,像拍蚊子似的,一巴掌就把明石拍趴下了。
然后二人开始冷战,冷战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在明石爬起来坐到桌边,开始往嘴里打扫残羹冷炙之时,二人糊里糊涂的重新建立了邦交。
“问题在于——”苏星汉坐在床边烫脚:“咱们上哪儿找那帮人去?一点方向都没有,万一他们降落在大洋洲了,那咱们找一辈子也白找啊!”
明石思索着答道:“我找他们,倒并不是全为了朱植,他们带了很多物资,其中兴许就有哪样东西,是可以把我们送回现代的。否则我们两手空空,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苏星汉听到这里,深以为然。沉默片刻之后,他忽然换了话题:“明石,你真觉得我是你妈啊?”
明石含着一小块馒头,鼓着腮帮子向他一点头。
“为什么不是你爸?”
明石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我爸。”
“我看着很像中年妇女吗?”
“不。”
苏星汉听了这话,还是不很放心,怀疑自己身上有娘炮气质。

  阴森之地

  一夜过后,苏星汉发现明石起了个早,溜到隔壁找春枝去了。
他落了单,感觉有些不安,于是毫无眼力价的立刻尾随而去,结果进门之后发现明石并没有对着春枝发骚,春枝坐在床上叠着几件短衣,明石站在窗边,垂着脑袋很认真的抠手指头。见他来了,春枝微笑着起身向他问了一声安,又将一只小包袱捧了出来:“方才明先生说你们今日就要出发了,所以我连夜收拾出了这个包袱,里面既有银两,也有这宁州城一带的地图,一旦遇了官兵盘查,里面有王爷亲笔所写的文书,和王爷亲临是一样的,足以保护二位先生的安全。”
她这一回没有自称“奴家”和“妾身”,苏星河听在耳中,感觉自在了许多:“噢……我们是打算一会儿就走。”
春枝又道:“这包袱里还包了几样点心,二位先生路上若是饿了,一时间又找不到饭店酒肆,那么拿它也可暂时充饥。马车中还有两只皮水袋,我方才将它灌满了净水,到时也请二位先生带上。”
苏星河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和明石今天不开工是不行了。回头望向明石,他忽然有些不耐烦,怒道:“能不能别抠你那爪子了?”
明石吓得一哆嗦,立刻就把手放下了,同时又有点恼羞成怒,因为春枝就在眼前,他感觉自己没了面子。含恨转身走出去,他赌气吃了一顿早饭,因为并没有人在意他的心情,所以他赌着赌着赌不下去了,只好把拉长了的脸又缩短回来。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将马车和春枝留在了客栈里,然后结伴上了路。苏星汉今早不甚又看到了春枝的小脚,感觉十分惊悚,所以这一路上又开始对着明石大肆批评春枝之脚,让明石再一次怒气丛生。
二人按照地图指示——强忍着没有互相厮打起来——重新走回了当初他们的着陆点。
这回重新审视着陆点,他们发现这着陆点一带其实山清水秀,很有一点自然美。于是在一片翠草上盘膝而坐,二人将包袱皮铺开,开始野餐。
连着吃了两块夹着肉馅的酥皮点心之后,苏星汉叹息了一声:“要是有啤酒就好了。”
明石对于烟酒等物都没兴趣,所以不发一言。
苏星汉又道:“我要真是留在这儿回不去了,可怎么办呢?我还这么年轻,我刚十八,我还有房。”
明石啧啧的舔着手指:“我会陪着你的。”
“不需要。”
明石当即把嘴撇成鲶鱼。
苏星汉又道:“点心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怎么办?也不知道现在是春天还是秋天,要是风不这么凉的话,在树下躺着睡一觉也不赖。”
明石把油手在袍子上蹭了蹭:“睡什么睡!开工!”
开工三分钟后,苏星汉在了草地上,一边伸着舌头舔牙齿,一边扇着长睫毛看热闹。明石蹲在他对面,双手捧着一块石头,闭目冥想。
片刻之后,他把石头一丢,然后起身向前走——那是一块没有故事的石头。
苏星汉连忙起身跟了上:“往哪儿走?我可就是在前边那儿醒过来的!”
明石没理他,走着走着一弯腰,他捡起一块小石头又站住了。这回将这块小石头攥住了,他闭着眼睛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噗嗤”一笑:“星汉,我看到你来时的样子了。你醒过来的时候吓得乱蹬乱抓,还放了一串响屁。”
苏星汉有些脸红:“别看那些没用的!我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样我不知道?还用你告诉我?”
明石丢了石头,伸脚去踢草丛,忽然又一弯腰,他从草中拈起了一片深蓝色的硬壳子。苏星汉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那竟是自己手机壳的一部分。
明石盯着手中的小半片手机壳,盯了许久许久。
他又看到“故事”了。
这不是个清楚的好故事,画面都是颠三倒四的,充满了骇人的轰鸣和呐喊,像强烈的光影一样,闪花了他的眼睛刺痛了他的脑袋。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白而瘦的右手也开始隐隐颤抖。猛的把碎片塞进了苏星汉手中,他低声说道:“我看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