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景华怀疑事情有鬼,就因为洪水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力可以随意约束的,若是上游发洪水,下游总有反应啊,河水是上下联通的,现在又没有水坝。景华本来觉得那队百姓
有问题的可能性大,是那个里长在说谎,可当亲眼目睹了,景华才发现又太多事情超乎自己想象。
“还有房顶露在水面上,那边有庄稼,怎么偏偏淹了这一片?”兰三问道。
老冯咬牙切齿,景华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根据地形推算,应该是当地主官炸了防洪堤缺口,把水泄到了这一片。而且不只是这座城,整个支流水域上游下游沆瀣一气,把洪
水引到贫苦人家、郊外、良田这些地方泄。至于洪水过去,会淹没多少百姓,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侥幸逃生的百姓没有田产,想要活着只能沦为豪门大族的佃农、隐户,
他们说不得还要鼓掌喝彩。
前面的主路有重兵把手,应该是防范上游城市幸存百姓迁徙,其他小路已经被洪水淹没,也走不了。
天空从麻布色变成了鱼肚白,景华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对不对,商量道:“先在城中躲一天,晚上我去探探。”
“好,我也去!”兰三一口一个应下,还有些兴奋。
“探什么?大当家的,既然已知真是洪水,咱们快些走吧。这人为把水泄到一边也不可靠,地是漏的,万一这边山都挡不住,直接冲垮了怎么办?弟兄们还等着呢,老冯是见识
过洪水移山填湖动静的,还是小心为上。”
“若真如咱们推测的那样,这场洪水不知淹没了多少百姓人家,这些狗官为了保全自家官位、财产,相互勾结,数以万计百姓沦为水鬼。咱们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
这等千古惨事,就不能当没看到。”
兰三这时候才听明白怎么回事儿,巨大的愤怒和恐惧袭来,令他忍不住牙齿打颤。这样的事情不可思议吗?是的。但这是有前科的啊!兰三想起史书上,汉武在位时,他舅舅田
蚡为了保全自己的良田,令当地官员掘开河道,淹没三省百姓。史书上短短一行,浸透着万万计百姓的性命鲜血。
“咱们只是跑商的,不是游侠儿,更不是钦差!”老冯强调。老冯常年带着抹额,被人笑话娘们兮兮的,可他的抹额下面挡着一道刺青。他是刺配过的犯人,也是受过迫害的,
太清楚这种规模的上下勾结背后隐藏的力量。别说兰家只是一介商贾,就是京城里的大人物,也不能不敢一次性得罪这么多人。
“可咱们是人,那些泡在水里的也是。”景华轻声道。
老冯沉默,他当然不赞同以身范险,他也不是热血上头的少年人,只他们三个,怎么对抗这满城官兵和背后无数人。
兰三夹在两人中间,脑袋和电风扇一样左右摇摆,半响才道:“哥,我跟你去。冯叔在城外接应我们,如此有先锋有断后,不是正好。”
兰三刚被教了些兵书,拿出来活学活用。
老冯苦笑一声,抹了把脸,“大当家的,兰家富豪,你能多给我老婆儿子一百两银子吗?”景华拉起队伍的时候承诺,若是有伤亡,镖行负责丧葬赔偿,保证养育子嗣到十五岁
。
景华笑了,区区百两纹银,买不来一个汉字的忠诚,买不来他这一腔热血。
“少讹我,你用不到!”景华笑骂一声,三人躲着官兵视线原路返回,在废弃的城隍庙躲了一天,等着晚上行动。
第220章 宠妾的出路8
景华武功最好,出去城里找吃的,兰三和老冯躲在城隍庙塌了半边的塑像后面,见景华回来,急忙迎出来,问道:“可还顺利?”
景华也不答这句废话,把饼子、酱肉递过去,两人接过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跑了一夜的马,又看到那种人间惨剧,消耗实在太大。
景华收起包食物的麻布,从腰包里翻出一个针线包,开始缝那块麻布。
“咳咳……”兰三一口饼子卡在喉咙里,咳得胀红脸颊,指着景华说不出话来。
老冯哈哈大笑,过去帮他拍背顺气,兰三半响才止住咳嗽。
“哈哈,三公子不知大当家的还会这一手吧?老冯第一次见也差点儿吓掉眼珠子。怪不得是咱大当家的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医卜刑工、奇门遁甲,除了生孩子,没有咱们
大当家不会的!”老冯边说边竖起大拇指,与有荣焉。
不,她连生孩子都会!兰三脸色古怪的看着老冯,这也是声如洪钟、臂上跑马的好汉,怎么眼睛瘸成这样?当面做女工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老冯却误会了兰三的眼神,解释道:“某是说不出这等有学问的话,这是大当家原话!不过可没一点儿吹嘘,咱们大当家的虽不能生孩子,但能让人生孩子啊!”说完还挤眉弄
眼,熟稔得开点儿荤腔。
“闭嘴吧,有吃的都堵不上。”景华笑骂一句,针线依旧稳稳拿在手里。
老冯毫不在意,自觉打是亲骂是爱,大当家的这是和他亲近呢,不然怎么二十几个好手,就点了他一个人?
兰三痛苦得闭上眼睛,以后老冯要是知道了真相,得多想死啊?
景华手里的麻布是比较劣质的那种,经纬织得不紧密,新布还有些硬。现在的旧布已经从亚麻色变成的灰黑色,缝起来十分容易。景华三五下就改造出三个头套,罩在脑袋上,
只留俩眼睛、一嘴巴那种。
“把头发盘顺溜,都包在头套里。放心,这麻布劣质,呼吸还是顺畅的。这趟进去,是真的龙潭虎穴,不能有丝毫大义。我不想见谁粗心大意衣服勾着架子、失手打碎花瓶之类
的,咱最好一根头发都别留下,懂吗?”
“大当家放心,都是老手,保证没问题。”老冯当即就把头套戴上,适应了一下,果然不妨碍行动。
景华这是关心则乱,行动前的焦虑症,此时除了大家公子、深闺贵女,谁会留古装剧里那种半披散的头发,一甩扫开方圆一米的,都规规矩矩束在头上,平民百姓用麻布头巾,
读书人有书生巾,贵人有玉冠,很多时候,头饰都是辨别人身份的佐证。
在城隍庙等到晚上,三人束紧衣袖、裤脚,带上头套,腰挎兵器,趁着夜色摸到了县衙。自来衙门格局都差不多,前衙后宅,以中轴线为标准,分东西两院外加后头的罩房,坐
落在中轴线上的院子自然是最好的,主人家的起居坐卧也该在这里。
这样标准样式的官邸景华见得多了,不用人引路,自己看着屋脊房檐都能判断出哪里是哪里,再躲着些守门的家丁、仆从,轻易就摸到了书房。
不过一个县衙,守卫十分疏松,别说成群结队的巡逻士兵,有些角门看守的奴仆,还缩在角落偷偷喝酒呢。
三人潜入得十分顺利,入了书房,老冯放风,景华和兰三分头去找证据。
在这方面,景华太有经验了,这些人藏东西都是一个思路。玩儿灯下黑的,明目张胆在桌子上摆书匣;玩儿浑水摸鱼的,藏在书架一堆书中间;玩密室的,随手一敲会有回音;
最高端的就是书架上摆一个拿不动的花瓶,只需轻轻转动,密室大门就开了。真的太简单了。
景华搬开几部书脊颜色不对的大部头,发现书架背板后面有个密格,从格子里取出一叠书信账本。景华招呼老冯和兰三给她挡光,自己躲到书桌下面,从袖子里摸出火折子吹旺
,点了书房的油灯,借着豆大灯火辨认上边的文字。
很好,找对了,上面记录着上官来信,吩咐他如何哄骗民夫掘开河堤,淹没百姓房屋良田,如何处置知情民众,如何镇压反抗百姓。也有同僚的劝解,阐明利害关系,“上头有
人”“法不责众”的词句明目张胆写在上面,签名落款十分清晰。
景华正在核对书信,却突然听到外面有喧哗声。
“走!”没有一个字废话,景华把书信账本塞进怀里,吹熄油灯重新摆回桌上。老冯和兰三迅速跟上,三人背对,各自顾着一边。
走到窗边,发现喧哗声是从衙门那边传过来的,不是他们引来的人。可不论谁引起衙门的注意,书房都该是县令第一个查验的地方。
“跳窗!”景华命令落下,她夺路,兰三紧跟着出来,老冯断后。
顺着墙根和有花木的地方走,没走出内宅,火把就亮起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往赶了过来。
景华带着老冯和兰三往角门位置走,路上遇到的小队家丁,不必亮兵器,三五下就打晕在地。
三人顺利从角门出来,景华把账册、书信交给兰三,帮他绑紧腰带,吩咐道:“老冯带他走,立刻出城,我去探探,随后就来。”
“我跟你……”兰三话还没说完兄弟情深的宣言,老冯已经拖着他的手臂小跑起来,“屁话多!赶紧!”
说来累赘,事实上从景华听到喧哗声到带着人跑出来不到三分钟,每个人精神都是高度紧张。老冯把兰三带走了,景华就放心潜回去。
在前衙到后宅的花园里,三个蒙面男人被一群家丁护卫围着打。家丁护卫拿的是制式长刀,是那个蒙面汉子拿的却是厚背腰刀,正规军与山寨匪的区别,对比非常明显了。
其中一个汉子右手中了一支小箭,腰刀换在左手,不自觉颤抖。一眼就能看出,他不常用左手。
人力悬殊就是最大的胜利保证,这三个汉子也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局面很快呈一边倒。
景华跨过院墙,右脚借力在树上一跃,一刀逼退护卫,把长刀横在县令脖颈。为何知道他是县令?衣衫不整,被人保护在后面围观,他不是谁是?
“退后!”景华压低声音命令。
“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县令心里念了十七八个悔字,自己就不该拿看这个热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本官就该珍重自身!
“退后!”景华手上稍微用力,长刀就划出了一条血线。
县令高声尖叫,瞬间又压抑住本能,颤抖着问,“壮士?壮士?您要什么?都好商量,都好商量。”
“放人!”景华的命令从来干脆直接,县令不想再试景华有没有击杀朝廷命官的胆子,也不敢说废话拖延时间,立刻高声吩咐:“放人!快快,放人,放这些壮士离开。”
那三个汉子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景华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但也知道这不是说废话的时候,抱拳一礼,搀扶着中箭那人,立刻离开。
景华是靠着墙站的,这是个死角,背后无人能偷袭,前方都在她视线范围内。估摸着三人走远了,景华劫持着县令挪到大门口,反手把县令推到跟来的人身上,撒手之前,在他
胳膊上划了一刀,瞬间鲜血飞溅,喊声震天。
县令倒过去,那些家丁护卫条件反射收了兵器去接,县令抱着手臂哀嚎,没有第一时间下追杀令。
“肯定是一伙的,同样报复回来呢!”领头的护卫看着县令的手臂推测,刚刚他们不是射伤了一个人吗?
本朝尚武,民间禁弩,不禁弓,当然,在这样一个小县,弩也是传说中的东西,听过没见过。自从出事之后,护卫们才把弓箭手艺捡起来。
景华飞速离开,跑了一段却发现她救的那三个人居然没跑,反而等在路边一个巷子里,见她过来,立刻招手。
后面追兵暂时没来,景华跟着他们在巷子里腾挪,很明显这些是本地人,这种走着走着还要从别人家院子里穿过的小路,不是本地人谁知道?
走了很久圈圈绕绕的小路,三人才把景华带到一个弄堂小院里。院子很破败,能够看出这里曾经有很多人生活,只是现在寂静得能听到虫鸣鸟叫。
三个汉子把景华引到屋内,一边解释一边关门,“恩公不要误会,贫苦人家平日是不点灯的,突然亮灯,怕引人注意。”他们的窗子是木质的,白日里平推出去,拿根棍子支上
的那种,关上屋里就黑漆漆一片。
那汉子奢侈得点了两盏油灯,抱拳道:“在下王……”
“别告诉我你是谁,你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面罩别取,萍水相逢,不必认识,就这样吧。我歇一脚,立刻就走。”
“在下王虎,这是我二弟王豹、三弟王熊,都是这下河镇人。”王虎被打断了也不生气,反而坚持说出自己的名字,又摘下蒙面布巾,“恩公若不不方便,不透露姓名样貌也行
。我等受恩公救命之恩,不敢多求。”
虎、豹、熊,很好,这是一家猛兽啊!
景华是真不想节外生枝,可那个被射伤的二豹子捂着胳膊呻吟,景华也不能当没看见啊。取下腰上的急救包,景华吩咐,“烧热水,取干净白布。”
她为什么救不知身份的三人,和她为什么来探县衙一样,都是人,同类自救,何须缘由?
第221章 宠妾的出路9
内室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少年提着和他体型极不相称的硕大铁水壶出来,“小炉子上烧了一晚,滚了的。”
“阿象,你怎么起来了?”三熊子上前接过大铁水壶。
“我早没事了,三哥,你们忙着。”身形单薄的少年很快又钻进小屋。
景华简单清洗消毒,就着简易的材料给二豹子拔箭裹伤。她一边治伤,大虎子一边解释:“我们兄弟以前都是县衙的捕快,老父为盗贼所害,我接了老父的差事,日子还算过得
去。只是半个月前,大令突然遣散了我们,衙门也有外来的军士把持。我开始以为上头有啥密令,后来又以为大令遇险,还想着营救,不想三天之前,我们都被征召去堤坝上挖
堤。有老把式看出挖开这面堤坝后,大水会淹了西河的房屋农田。大令却以妖言惑众的名义拿下,说这是京城来的营造郎出的主意,工部的大人,自然比咱们这些泥腿子懂得多
。然后就挖,不挖也没办法,旁边还有军士腰挎长刀守着。好不容易挖开河堤,徭役服完就该走了,当晚大令抬了两头猪来犒劳,大家伙都说大令仁慈。结果所有人都被药翻了
,若非我家小四警醒,我们兄弟也早成了水鬼。”
三熊子也握拳痛恨骂:“可恨!当初大令说上堤保家园,六十的老族叔都去了,小四这等没长成的孩子也去了,去了的都没回来!往日睡着都能听见隔壁田二哥呼噜声,现在连
虫都不叫了。千辛万苦挖开的堤坝淹了自己家,我们连命都保不住!”
自己动手挖自己的坟墓,后悔、痛恨,悔不当初,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骂自己怎么这么蠢!
景华静静听着,给二豹子裹好伤口,叮嘱道:“白瓷瓶里的是金疮药,凝血杀毒有奇效,红梅瓶里有治风寒成药,留给你们。我走了。”
“还请恩公留下姓名,我们兄弟日后好报答一二。”王虎抱拳挽留。
“不必了,萍水相逢,但愿不必再相识。”景华顿了顿,还是点了一句:“泄洪牵扯局面大,不是区区一个县令能做主的。你们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善自珍重吧。”
说完,景华头也不回的离开,虽然来的时候是各种弯弯绕绕,但她记忆力绝佳、空间分析能力不差,不必原路返回,直接冲着城墙的方向潜行过去。
王家兄弟站在窗边努力辨认那个虚影,大虎子叹息一声:“是个好汉,可惜没能留下他帮忙。”
二豹子没这么大的信心,“一个脸都不愿意露的人,和咱也不是一路人。走了好!”
大虎子习惯性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见二豹子倒吸一口凉气,讪讪收回手,“到底是救命恩人,没他帮忙,咱们三兄弟早折进去了。”
小四象从内室出来,端了几个烤热的馍馍,补充道:“他不但是同路人,恐怕比咱想要的还多。”
“小四?怎么说?”大虎子抓着烫手的馍馍左手倒右手降温,他们兄弟中,小弟是最聪明的,自从父亲去后,他们都愿意听小四的。
“他说起大令口气轻蔑,‘区区一个县令’,呵~证明他地位更高,至少见过地位更高的人。哥哥们遇险,他能及时来救,说明当时他也在县衙。深更半夜、一身夜行衣,在县
衙,干什么的还不够明显吗?哥哥们是去偷证据的,说不得证据已经在他身上了。”
“那,这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三熊子眼冒精光,“八府巡按,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小四象翻了个白眼,“二哥你戏文看多了,万一他是当官的走狗,来断县令后手的呢?万一他是江湖游侠儿,根本不关心咱们这些草民,只想拿捏着证据换富贵呢?再万一……
”
“别万一了,瞧人家那话头,再不想和我们碰面的,连面巾都没摘下来,下回当街迎面撞上都不知道,白说这些有的没的。”大虎子挥挥手,他们刚遭逢大难,如今是惊弓之鸟
,看谁都像不怀好意,可人家也没有信任他们的意思。半斤对八两,大哥别说二哥,就这样吧!大虎子挤出个微笑来:“这油灯这么黑,只有我和老二露了脸,他说不定也没看
清。我瞧着人家是有本事的,有本事的人哪里看得起我们这样的胥吏之后,都别说了,还是想想怎么打探县衙的情况,咱们总要找到证据,给乡亲们伸冤,给自己报仇。”
小四象摸摸还没长胡须的下巴,“守着县衙的情况,看有没有官军出来搜捕,就知道证据丢没丢了。”
话分两头,景华在猛兽兄弟家里没待多久,出来直往城门而去。在城墙根下没找到兰三和老冯,她也不耽搁,原路翻出去,朝栓马的小树林而去。
兰三和老冯正在树林里着急转圈,还要小心别弄出太大声响来,心中急躁担忧无处发泄。兰三已经说了几次要去找人,老冯是被大当家教育过多次,自己也很有经验,这时候最
怕不理智。万一人家围点打援,去多少都是送人头。
好在,兰三情绪崩溃之前,景华终于回来了。
兰三一个健步上前,拉着景华仔细打量:“没受伤吧?没受伤吧?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耽搁这么久?”
听着语带哭腔,十分可怜。
老冯上前打圆场,尬笑两声:“三公子还小呢,也是担心大当家的。”
你懂个屁!日后知道我哥是我姐,吓死你!兰三在心里骂,腹诽老冯把自己当离不开长辈的娇弱公子哥。
老冯不是兰三肚内蛔虫,根本不关心他想什么,直接问道:“大当家的有何收获?”
“救了同去县衙偷证据的三兄弟,路上我与你们细细讲,这里也不安全。证据保管好了吗,这能派上大用场!”
兰三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证据在我在,证据亡……”
话还没说完就被景华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别贫,赶紧走!两位差役还等着呢,咱们一走两个昼夜,人家通融,也不能忘了你流放犯的身份!”
兰三嘀嘀咕咕,老冯心里明镜似的,那两个差役早被大当家的折服,比他们镖队的人还听话,哪还管什么三公子。只是大当家的要调教弟弟,老冯也不好说什么。
第二天中午,他们才与镖队的人会和。景华路上已经看过账本、书信,的确都是流域内三省官员沆瀣一气,坑害百姓的证据。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在这小小的县城,就有
王家猛兽兄弟幸存,其他地方呢?但凡走过,必定留下痕迹,更何况这样大规模的行动。现在不爆出来,以后肯定会爆出来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证据是该上缴还是该公布,只看三省官场,就可窥见整个朝廷官场生态,交上去恐怕凶多吉少,但又该怎么公布呢?反正景华肯定不会和那些官员蛇鼠一窝,
关键在于他们该怎样在这场行动中保全自己。
景华把老蒋找出来递上证据,老蒋笑骂:“大当家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老蒋不识字啊,您给我看这些没用!”
老冯会意,立刻给他解释起来。
“干他娘的!这些狗官当真这样无耻,不把咱老百姓的命当命?老子拧下他的狗头当夜壶!”老蒋脾气火爆,连着骂了一串国骂,半响才平静下来,抱拳道:“大当家的,蒋某
听您的,您怎么吩咐,老蒋怎么做!”
老蒋这粗豪汉子也不是没心眼儿,他想着,兰家那等富豪,大当家走镖流浪江湖见识也广,只看他来送三公子就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别忘了,三公子也是被流放的,听闻是与人
争执打死人了。这肯定和官府不合啊,找到这机会还不抓紧了!与大当家的站在一起才最重要!
“好。现在还有个问题,怎么和弟兄们说这事。”
“是啊,里头还有两个衙门的人呢,要是他们走漏风声,咱们全都性命不保。大当家的,只要您点头,老蒋保证做得干干净净!”
景华摇摇头,“我不吝啬杀人,但也不是杀人狂,那两位是识时务的,不一定不可拉拢。”
当晚,景华把人聚集起来,说明事情经过,讲清利害关系。
“先前只是为了自保,谁知掺和进这等要命的事情。如同弟兄们搅进来,再想退出,已是不可能。咱们自己问心无愧,那些当官的心眼和筛子一样,绝不会相信。话又说回来,
都是一样娘生父母养的,看着那么多人泡在水里,葬身鱼腹,连个衣冠冢都没有,谁心里又落忍呢?”
才几个月的功夫,景华凭借才干智慧,已经建立起绝对威信。面对生死选择,镖队的兄弟依然站出来支持:“大当家的!您是能干人,弟兄们都信您!您说怎么办,咱们怎么干
!”
二十几个汉子纷纷站起来表示支持,还坐着的两位差役就很显眼了。
见众人视线扫过来,那两人也立刻从条凳上跳起,连连作揖,“兰公子,我等虽是下九流的狱卒,可也能分是非、辩黑白,这是为民请命的大好事,咱们兄弟有幸躬逢盛会,也
想尽一份心力。”
“两位大哥严重了,出门在外并肩子,都是兄弟,不必客套。”景华好话不要钱一样流淌,差役知道这些事情,就不可能全身而退。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比兄弟还亲呢!
把镖队的人都拉上船了,景华又把兰三、老冯、老将和两个差役留下开小会。
“现在最关键都是怎么拆穿这些贪官恶鬼的阴谋。我有两个想法,一是在本地大量印制传单,本地肯定有亲友封死在城里,为了家里人,他们也要拼命。二是进京,把消息递给
这些官员的政敌,或者直接捅到皇帝老爷御座前。你们觉得呢?”
四人面面相觑,兰三前十五年都规规矩矩做他的纨绔少爷,老冯、老蒋走镖的,只在戏文上听说过皇帝,两位差役更不用说了,大令已经是他们接触过最高级别的官员了。他们
能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听着这主意都晕。
“大当家的,办法好是好,可该怎么做呢?那传单是什么东西?”
“传单就是到处传的单子,把这些信件、账本摘抄出关键的大量印刷,偷偷撒在城里。周边城镇那么多读书人,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传开,他们封城就成了不打自招。至于上京
,可以找御史台、找京兆衙门,或者直接豁出去敲闻登鼓。具体怎么做,到时候视情况而定,时间太短,的确不好打听这些官员最大的利益团体对立面是谁。”
四人又沉默了,大当家说的可真轻松啊,可他们听起来和摘星星摘月亮差不多啊!
“谁去办呢?不是我老蒋推脱,让我杀人都没问题,可这些事,老蒋干不来啊!”
其余几人如鸡啄米一般点头,是啊是啊,大当家能者多劳,或者另请高明吧!
第222章 宠妾的出路10
漂亮!那我说个球!
再好的主意也要有人施行,让景华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做,她也不放心啊。这种事情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好一点的自己折进去,差了全家全族都要被查出来,景华不觉得自己的身
份有多稳固隐秘。
这糟糕的现实条件啊!景华没有叹气,只是笑道:“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如今我手头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一是安全,得分两人去照管带领弟兄们,免得被人算计。其二,跟着
我,先解决在本地造势的问题。不会也不要紧,慢慢学就是。”
四人再、再一次面面相觑,景华也不催促,就看着他们笑。
几个粗豪汉子都被笑得不好意思了,老蒋第一个做出决定,“大当家的,老蒋是个粗人,管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行,其他也干不了。您让我去带着兄弟们吧。”
“可以,不过你要把认字学起来,两个月之内学会千字。写可以不用强求,至少要会认。之前早就和你说过,你自己不上心,如今再不能推脱了。我们人少,万一有急事肯定是
传信,口信还有说错的可能,你必须认字。”
“大当家的……”
“没得商量!”
老蒋苦着脸同意了。
姓林的差役拱手道:“大当家的,我本是皂吏,跟着蒋大哥打下手吧。”
“好。”景华仿佛没察觉他的称呼从兰公子变成了大当家的。他们还一直以为自己姓兰,不是蓝。
剩下三人没说话,景华就帮忙拍板了,“如此,三弟、老冯、老莫,你们仨跟着我吧。”
景华定下大略方向,几人鱼贯而出。老冯和兰三的感情经过这两天的行动突飞猛进,房间都换到了一起。躺在床上,老冯砸吧着嘴问道:“三公子啊,咱们大当家的年纪不大,
本事不小,那可是真真能干啊。大当家以前是干啥的,可不像普通跑江湖的。”
“冯大哥,你为何总叫我三公子。这回我没拖后腿、没惹事,总够资格做你兄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