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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成仇(下)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成仇(下)
营帐中,岳番跨坐在杌凳之上沉默无言,气氛沉闷,郭先生眼皮耷拉下来,人老了,眼睛都睁不开,眼皮子一直这样垂下来,吊出一双三角眼来,怎么说呢?照老辈人的说话,三角眼,吊眼眉,一瞅就是奸臣相。
他是奸臣吗?
郭先生表示并不是很赞同,他不算奸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是个忠臣,乱世当道各为其主,他做坏事说坏话也只是为了给他的主上铺路,哦,同时也算是给他自己和儿孙的锦绣前程铺路。
郭先生声音发沉,神态如同在循循善诱,“你将蒙拓看成弟兄,可蒙拓将你看成兄弟了吗?如若他有一分将你看作弟兄,也不该默许陆氏将石宛抛给你——他明知道你中意的是谁,也明知道石宛愚钝蠢笨,不堪大任,娶妻娶贤,妻贤夫祸少,你一旦和石宛绑在了一块儿,这往后的日子恐怕就是鸡飞狗跳。蒙拓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这门亲事是我母亲力主的...”岳番说话的声音显得很弱。
岳番的声音弱,那么自然郭先生的声音便陡然强势起来,“判罪都有主犯与从犯,岳夫人当然是站在你的立场为你着想,闺阁妇人见识短浅,当然想事行事有所偏差。可蒙拓足智多谋且粗中有细,一个对战事和数十万将领都运筹帷幄的将军会看不到这一层!”
郭先生背立岳番,紧跟前言,“蒙拓自然看得到,可他什么也没做!你中意的女人,他默许陆氏将她定给别的人家。你想回建康,他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甚至蒙拓顺水推舟企图让你把石宛这个女人娶进门。”郭先生冷笑两声,“石宛是石家人,可她有什么?父亲死了,母亲活着却没有任何声音,石猛会喜欢这个侄女儿吗?石猛连自己的庶女都不上心!如今就算封了公主又如何?不会给你带来任何收益!这难道不正是蒙拓他想要的吗?二郎君跟前能有多少人?二郎君的眼睛都能看到多少人?从龙之功当然显赫,可人一多再一平均,谁还能得到些什么好东西呢!”
岳番额角冒冷汗,连连摇头,口中只有一个字便是“不不不”。
郭先生抬高声量,仰起下颌,“你和蒙拓是不可能并肩而行的,谁从谁主,这个问题始终是要面对的。郎君,你扪心自问,你想一辈子当从属吗?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因陆氏的一己私欲嫁给别人家去吗?郎君呀,你不去争不去抢,别人却从不会手软!”
岳番口中嗫嚅,不知想说些什么。
郭先生眼看岳番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拧紧眉头,脑中转得飞快,终是沉声道,“想一想你心爱的姑娘吧,你如今还能怎么娶她呢?”
岳番眉头越紧。
玉娘...他是想娶玉娘的,就算玉娘不能为他带来什么更显著的利益,可只要他变得足够强大了,他是不是就不在乎妻室的能力了呢?
他的面前只有一条路。
变强,变得别人不能忽略他。
他才能不被人摆布,顺遂地活下去。
第三百四十章 意外(上)
第三百四十章 意外(上)
岳番如何活下去,长亭并不是很在意,也无从知晓。石宛的婚事终于下了旨意,岳番未曾回建康来,岳夫人全权领了旨再谢完恩,再一商定婚期,岳夫人表示对这门亲事越发满意了——毕竟每个人都想让石宛这桩丑事渐渐淡忘在人们视野中后再谈及后文,故而无论是岳夫人还是瘐皇后都属意希望石宛再挨两年出嫁。
这就是说在这两年里会不会发生什么,从而影响到这门亲事完全是个未知数。
而长亭不允许这个未知数影响到玉娘今后平静温馨的人生——如果岳番在这两年中脑子一通又折返过来找玉娘该咋办?
长亭这几日越与王家频繁接触,便越觉得王家着实是户好人家,人口简单、王朗其人不似纨绔,也不似军中诸人那般粗俗无礼,人挺沉得住气的,是个能托付终生的人。王太夫人心中有数,苦日子过过,也不拿架子,是个很值得尊敬的老人。待石宛的亲事落下帷幕后,长亭终于和王家商定着将玉娘的终身大事板上钉钉了,待过了小定后,长亭大叹一口气,玉娘也大叹一口气,缩在暖榻上,双手抱着枕头,冲长亭笑,“这下好了呢,我可算是不用担心他穿着战袍来抢我了呢。”玉娘乐不可支,“你知道吗阿娇,我之前还想过他会不会在最后一刻穿着盔甲来抢亲呢,可他却什么也没做,连一封信也没有给我写...”玉娘笑容渐敛,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再轻轻一叹,“你知道的,就像当初蒙拓那样,驾着马...”
长亭揉揉玉娘的头发,玉娘仰起头来再笑了笑,想了想从怀里揣出个小香囊来,“我也不能再这么想了,否则就是对不住人家王朗。虽然是媒妁之命,父母之言,可人家去哪处都是想着我的,虽然话也不多,可看着他心里也挺踏实的,心里头明白他靠谱,能把事儿和未来都交给他。”
喜欢,当然很重要。
可并不能当饭吃。
有的人非常喜欢你,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可有的人,喜欢好像说不上,不喜欢也好像说不上,可是他默默地做了很多事儿,叫你心安,保你一生顺遂,不再颠沛流离。哪个更好,这没人能说清楚。只是玉娘辛苦小半生了,也别跟她玩儿嘴上功夫那一套了,还是结结实实地过日子让人放心。
退一步说,这世道,正儿八经地嫁娶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又有多少?再退一步说,就算不是这世道,世上这么多人,正儿八经地遇见一个真心倾慕的人的几率又有多大?
长亭看着玉娘抿嘴笑笑,这还没说话,余光便瞥到门外有人影晃荡,眉头一蹙将白春唤了进来,白春神色很有些慌张,难得地慌张,凑拢了轻声告诉长亭,“...胡人攻过来了,从北边来的,邕州和幽州打得正酣呢。”
该来的终究要来。
符稽不可能眼睁睁地将江山拱手让人。
长亭大吁一口气,“哥哥要到建康了吗?”
“是,明后两日就到。”白春惴惴不安,加了一句,“若是邕州和幽州沦陷,咱们怎么办呀?”
总不能皇位都还没坐稳,就被人赶下去了吧!
第三百四一章 意外〔中〕
第三百四一章意外(中)
白春难得惴惴不安,一双手都在抖,“内忧外患,内忧外患,如果...真的符稽打过来了怎么办呀...难不成咱们还得回平城去...”白春语带哭腔,“安稳日子都还没过够,这怎么又来了呀!”
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这哪儿是又来了呀,这分明是一直没断过。
不是他们关上建康的城门,城门外就没有难民饿死冻死,被流匪捅死了,更不是他们在毫无负担地拿龙泉酒来和蟹黄膏时,外面就没有难民啃冻馍吃野菜了。长亭流亡过,她过过这苦日子,自然明白只要这天下还有人争雄不放手,那就永无宁日。
“打过来了怎么办?那就打回去呀。”长亭抬眸远望,窗棂外远山如黛,轻叹了一声,“若邕州和幽州沦陷了,咱们便只有孤注一掷,建康城在我们便在,建康城亡咱们便亡了。”
所有的假设和如果都是没有意义的,上天绝不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去做好假设,商定好对策的。
临近日暮,蒙拓归家,脸色一直不是很好,见长亭,长亭抬头问他,“可在营中用过膳了?”蒙拓抬起门帘来,愣呼呼地接过双喜递过来的温茶,喝了两口才反应过来,“吃了,刨了两口,今天统兵又在算粮饷和点人头...”蒙拓拿手扶了把额头,奈何手扶到一半才想起来还端着茶盅,险些泼出水来,蒙拓这才一惊,将回过神来,又怔愣片刻后将茶盅搁下来,再坐下来同长亭道,一边说话一边叹,“来来去去,从内城到外城,再从外城到内城,这么多趟,看建康城外的流民又一下子多了许多,可能是秋天来了,天气转凉,百姓们要是再不找个窝,害怕过不了这个冬吧。”
蒙拓不爱和长亭说这些事,怕长亭想得多了。可如今蒙拓一个没忍住,还是说出了口——成了亲,娶了媳妇儿,就觉得自己有了说话的人,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有些话憋在心里头呀,难受得很。
长亭蹙眉看蒙拓,想了想道,“要不今年提早施粥吧?”
这哪儿是施粥能解决的问题呀。
施粥一次,流民喝一次。建康城门是万万不敢打开的,万一这些流民中混杂了别的人,那建康不保,内院就起了火,符稽估计睡着了都能笑醒。
蒙拓摇头,“如要出兵,将士们的粮饷补给都还悬吊吊。”说起出兵,蒙拓又是一滞,“你只邕州和幽州被胡人围攻,建康如果不管不顾,那就是坐以待毙。”
所以一定会出兵。
而长亭安稳日子过久了,是不想让蒙拓带兵出城去的。
刀剑无眼,男人一旦踏入战场,是死是活,谁都不知道了。
“我本欲请命出兵,”蒙拓语声紧跟着一沉,“奈何二哥抢在我先请命,留我看顾建康。”
长亭眉头陡然松开再跟着蹙紧,蒙拓不离开建康,她自然乐见,什么功名利禄都没有人命值钱。可石阔要亲自出兵幽州,这倒在长亭意料之外。
蒙拓见长亭神色惶惶,再温声道,“幽州是二哥的老巢,敌人是胡人,如果由我带兵,那风险太大,紧要关头谁也冒不起这个险。且建康是二哥打下来的,如若幽州和邕州的功劳也算在二哥头上,那石闵将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石闵是蠢,可崔氏不蠢。”长亭轻声截断,“崔氏看得懂。”
第三百四十三章 意外〔下〕
第三百四十三章意外(下)
蒙拓低头笑了笑,“崔氏看得到,石闵当然也就知道了,只是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敢去。”邕州是蒙拓的地界,也是石阔妻室庾家人的老巢,而幽州是石阔的地盘,崔氏和石闵当然知道要是叫石阔哪一头都占了往后怕是不好办。可是石闵绝对不敢去,他顾忌的是他有胆去,无命归。若蒙拓和石阔任中一个动了歪脑筋,石闵这一去都决计是肉包子打了狗。
去吧,怕没命。
不去吧,怕没地盘和威望。
可没地盘和没威望,间接也会导致没命...
反正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乱世出英杰,似石闵的那类人就在这样进退两难中被丢弃在了洪流之外了,这是大势所趋。
长亭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石闵被架到火上去烤已非三两日了,石阔这几个年头吧,最喜欢拿这个哥哥做筏子,想做什么想说什么,石阔是运筹帷幄,胜券在握,可如今谁都看得懂恰在危机关头,在这个时节,一旦落了颓势就永远再难东山再起了。石闵除非是歇了争雄的心了,否则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长亭歪头给蒙拓再递了杯温水,“那石闵就这么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是不是就这么算了,我们不知道,凡事都留个后手,找条后路。”蒙拓轻声道,“我就是二哥留的那条后路。”
符稽联合胡人,恰恰胡人背信弃义,抛开老相识石家去亲近符稽,胡人出兵自北地围攻,邕州和幽州首当其冲成为第一要地,邕州有岳番及几位将领共同镇守,又因邕州城内有半铜城需重兵把守,故而邕州绝非软肋。已有三载未曾好好经营的幽州才应当是胡人着重攻击的目标。幽州本就是石阔的地界,石阔一方帖子上书,石猛即可御笔朱批准了,三日之后,整军朝北地进发,石阔领兵,黄参将升为副将跟军从众,此行带兵三万人,主场作战,胡人打得漫不经心,三万兵马绰绰有余,建康虽未一下空城,可巡逻的兵士明显减少了,可外城的流民却聚集得越发多了起来。
石阔出征当日天朗气清,蒙拓驾马去送,长亭的马车跟在后面。建康乃五朝旧都,几百年间城门大开大合了数以千计,兵将们已快马出城,黄参将于案首领兵,石阔轻骑殿后,蒙拓与之并肩骑行。
石阔一扬马鞭,马儿仰头长鸣一声,嘶鸣之声响破苍穹。
蒙拓一夹马腹跟随在后,“二哥此去珍重。”
石阔疏朗大笑,“披甲上战场,怎可有珍重二字?阿拓,你身为武将,便可知此言差矣!战场上越怕死的人,死得越快。”
蒙拓轻言,“石家精兵三万,战场上虽或无所向披靡之势,可自保却无忧,阿拓所说的珍重不是战场上的,而是脱下盔甲之后的警惕。”
石阔挑眉,两条剑眉入鬓,他长相秀气如此一来凭空添了几分英挺,“我自然警惕着的。”石阔再挑唇讥笑,“我那位大哥眼睛可是贼得很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鏖战(上)
第三百四十三章鏖战(上)
青山碧水,山脉横延。
石阔话音一落,蒙拓紧跟其后笑言道,“幽州有二哥亲信镇守,邕州有岳番把守,石闵的人手安插不进去,你只需注意在战后会不会有人莫名一冲而出前来鱼目混珠,混淆视听。”蒙拓右手提马缰,闷言再道,“二哥,凡事小心。”
“自会小心。”石阔一抬头看向那一座连着一座,此起彼伏的山峦,大好的江山,大好的春光,石阔提起乌金马鞭,陡生豪气,马鞭遥遥指处是幽州与邕州的位置,“待我打下这江山,我便封你为王侯,到时邕州与幽州便是你的封地,你我兄弟二人春风得意,共享繁荣。”
蒙拓恭谨垂首,双手抱拳,“拓静待二哥佳信。”
遥指马鞭望封侯这码事,长亭私以为只要是有这个野心的人应当都是做过的,只是就是扩得个性而言,他大抵是有着十足把握才会这番行事吧。
他石阔方方面面都算到了,现下确实也够这个资本,建康有蒙拓和张黎一文一武守着,陆长英近日还到了,建康就更稳当了,待他将幽州与邕州镇守住,里里外外,石家还有哪一个的军功比他更高?到时石闵不过一个被圈在内城建康的小小公子哥。如果胡子打的是其它的地方,石闵的处境倒都还没有如此尴尬——故而这两日,长亭时常阴暗揣测,或许这回胡子帮的是石阔,而不是符稽?
长亭手一松,车帘子就跟着向下一垂,将那缝隙给挡得松松垮垮的,被风一吹还能瞅见外面人影,好似又有人从东北方窜了过来,长亭靠在车厢里看,哦,原是三郎君石闯,少年郎驾马前行,后背宽广,一张脸一晃而过,虽还是个腼腆儿郎,可这身上的气势可是在军中练了出来的。
长亭若有所思地口中呢喃,“老三过来做什么?”
饯行?还是,同去?
侧坐在长亭脚边的小香菇接上话来,口吻娇憨,颇有漫不经心之势,“阿闯来了啊?他不是说他不来送行的吗?”
“嗯,来了。”长亭随口应是,回答到一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手再一撒,车帘子彻底坠下来,猛地转头问,“你叫老三什么?阿闯?你怎么知道他来不来送行!?”长亭口吻严厉,眼见小香菇身形向后一缩再缩,长亭稳了稳心神,婉转了语气,清咳了两声,“阿姐将才急了点儿...你得同阿姐说道清楚。”
阿宁瞅了瞅长亭,再眼神一瞥,斜睨到玉娘的方向来。玉娘紧跟着欲盖弥彰似别过脸去,眼神四下乱瞥。
长亭一沉声,当即码下脸来,“不要看别人,有什么话就说。”
小阿宁看上去伶俐极了,头偏了偏,眼见外面确实是石闯的身影,这才回过神来,语气嘟囔,“上次...我被推下马车不是三郎君把我给救了吗?您谢是您的事儿,我谢才是正道理,所以我就托人...”阿宁眼神向上一挑,正好又落在了玉娘的方向,接着继续说下去,“我就托人给他带了两壶好酒去,权当作谢礼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鏖战〔中〕
第三百四十四章鏖战(中)
长亭的眼神也跟着落到了玉娘身上,这托人...还能托谁啊!肯定是眼前这位未来王夫人了哦。长亭是陆家出身,内宅一向分工严明,别说被重点保护了这么几年的长宁一举一动都跳不开长亭的视线,能不声不响帮阿宁运两壶龙泉酒出去的,算来算去也只有胡玉娘了。
长亭简直想咆哮,有种我方阵营出了个逆贼的悲弃感。
玉娘默默地向后靠了靠。
“什么时候送过去的啊?”长亭温下声儿来,其实很多时候小姑娘和小郎君们压根没想过那么多,压根就还没长醒,旁边的人这么一点,那么一激不就相当于告诉他们了吗?当初陆长英把长宁送到她身边来,还不是怕小阿宁确实跟符瞿处久了之后就离不开恶劣。长亭给阿宁斟了盏蜜茶,轻声问,“怎么不告诉我呀?我出面还能把礼送得更妥善些——老三是要喝酒,可在军中哪儿能时刻喝酒呀?”
阿宁佝着头,小声嗫嚅,“姐姐送礼和我送礼,压根就是两码事。你送的是代表镜园的,我自个儿送,阿闯才知道是我备的。”外头有烈马疾驰嘶鸣之声,这小姑娘压根就没想回答后两个问题,向车厢内壁轻靠了靠,眼神飘忽,好似是在瞥外头。
长亭陡然想迎风流泪。
好吧,收回刚才想的,这哪儿是没长醒呀,分明是长得太醒了啊!
跟小阿宁身上,长亭像看到了自己个儿,靠在车厢里头,心里头呀就盼着赶紧来一阵儿风把这帘子给吹开好叫她多看一看在马车外背对着她骑马的蒙拓…
这...是不是一路过得不太平的姑娘就喜欢英雄呀?
是,长亭承认石闯把小阿宁从马车下端一把提起来那次是很帅很英气,长亭也承认石闯这小郎君挺好的,相貌周正,品性周正,青梅竹马,看着长大,知根知底,又是幼子,长宁嫁过去没有那么大的负担也没很重的架子,一个幼女一个幼子关上门来过日子都是自家爹娘的心肝宝贝,谁不疼惜?
只是...
长亭见小香菇一双眼睛都快跳出车帘子了,抬起手来,“唰——”的一声将车帘子一把扯下来挡住,语声平缓,眸中带笑,“哥哥入暮的时候进建康,阿宁,你鬓发上的流苏都有些歪了哦。”
香菇“啊”了一声,忙不迭地伸手去扶流苏,嘴里头“哎哟哎哟”,连声嘟囔,“我早就告诉双喜我不乐意簪流苏了吧!这下可好了!哥哥都快到了,我流苏却歪了!”
这么一打岔,小姑娘才记不得马车外头都有谁了呢。
长亭大舒一口气,幸好长宁跟她不一样,幸好被她养得娇憨单纯,这若换成她,甭管是三郎君还是五郎君,只要男未婚女未嫁的,就冲着不让自己后悔这一点,就让人管不住。
长亭如今对当初陆长英的态度与心塞,终究心有戚戚焉地感同身受了。
还好阿宁胆子不大...
长亭刚这么一想完,便听小香菇闷声试探着问,“...那三郎君要不要跟咱们一块儿去接人呢?”
长亭当下绝倒!
哥哥,我真错怪你了。
长亭仰首迎风流泪,家里有个闺女真糟心啊真糟心。
第三百四十五章 鏖战〔下〕
第三百四十五章 鏖战下
入暮时分,建康小桥流水,只闻潺潺水声与鸟雀轻吟的声音。实话,长亭和真定其实不算太亲厚的,两祖孙中间隔了太多的事,没法说太多真心话,两个人都顾忌挺多,纵然两个人都晓得对方大抵是不会害人的,可终究没法儿实实在在久别重逢之后抱在一块儿哭那么一场。
长亭再唤了声,“祖母”
声音里带着笑,长亭神色也喜气洋洋的。
真定没有老许多,几年未见,也没见徒增老态,只是背有些伸不直,拍了拍长亭的手背,再一把将小阿宁拢到自个儿身侧来,笑盈盈地道,“快去扶你嫂嫂吧”顿了一顿,再加了句,“可得仔细着点儿了呢”
长亭面上一喜,再搭了个手把谢氏也一并请了出来,谢氏一弯腰便见她小腹微隆,面如满月, 肤脂细腻,一瞧便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模样不对,是有了身孕的贵妇人模样
长亭欢喜得不由哑然!
第三百四十三章 长英(上)
第三百四十三章长英
长亭赶忙上前扶住谢之容,大抵是长亭神色太欢喜又或是因长亭动作犹犹豫豫显得很拘禁,谢之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长亭的手背,压低声音笑言道,“…头一回见妹妹这么紧张呢…输了你哥哥三十两银子…”约莫日子过得十分顺遂,谢之容整个人瞧上去气色好极了,珠圆玉润,很贵气的模样,谢之容明眸杏眼一转,另一只手扶腰,凑近了同长亭窃窃私语般解释道,“…之前和你哥哥打赌来着,若是你被吓得说不出来话,犹犹豫豫的,那就算他赢…我是觉着妹妹一向很稳重来着。”
这两口子!
长亭抿嘴笑起来,再同谢之容压低了声响道,“哥哥不着调,嫂嫂也跟着玩,可是要教坏阿娇的小侄儿呢!”
长亭话音一落,马车之后便“踢踏踢踏”地有匹骏马飞奔而至,临近人车,马上之人朝上一拽马缰,马儿朝天一声嘶鸣就此停下。长亭一仰头只觉恍如隔世,这不过两三载未见,怎么世事都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