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彤心灰意冷,不想再和董姨娘说一个字。
那个才镌刻在她心上不久却日益深刻的少年,渐渐模糊了面庞,她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想了。
五月底,程彤入太子东宫,封正三品良娣。
程微听闻这个消息,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
到了六月初,昌庆帝带着嫔妃、大臣等人前往清凉山避暑,作为给六皇子讲读的师傅,程澈赫然在列。
程微一直安静呆在玄清观中,待京中陡然清静下来,她便翻出了皇上御赐令牌,准备去东宫见程彤。
二哥虽叮嘱她不要掺合进皇宫里的事,但大姐程雅没了快半年,再不施展招魂之术,最好的时机就过去了。
第四百零四章 留宿东宫
东宫里,因为少了太子,陡然安静下来,就连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在艳阳的照射下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程彤盯着程微递进宫来求见的帖子,落款“玄微”二字让她瞧着有些刺心。
玄微——
能躲进玄清观里,避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可真是好啊。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嫉妒程微了,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若是程微依然在伯府,那么如今在这皇宫牢笼里的会不会就不是她了呢?
程彤是明白的,若程微依然是怀仁伯府的三姑娘,那进宫的人一定不是她。
就算是太子良娣,也不是她一个庶女能当的。
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问:“主子,递帖子的内侍还等着回话呢,您是见还是不见玄微道长?”
程彤回神,睇宫女一眼,淡淡道:“见。吩咐下去准备好茶点,等玄微道长过来时用。”
说到这里顿了顿:“对了,玄微道长喜欢吃枣糕,不加枣。”
“是。”
宫女退了出去,留下程彤坐在空荡荡的厅里,叹了口气。
嫉妒又如何?说到底,程微能进玄清观,是凭自己的本事,而她除了一个怀仁伯府姑娘的身份再无其他,任人宰割又怨得了谁呢?
迁怒抱怨,只会让她更不堪、更狼狈!
程彤站起来,缓缓走到梳妆镜前,坐下后拿起黛螺,细细描起眉来。
既是见人,总要打扮得精精神神的。
于是程微见到程彤时,曾经的庶妹,如今的太子良娣。就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
不过程微是谁,一个符医,从面部观察人的身体状况是基本功,她只扫了一眼,就知道程彤这光彩照人的模样不过是一层面具罢了。
“三姐,请里面坐。”程彤带着程微走进里间,二人一同坐在了矮榻上。
“三姐是来看瑜哥儿的吧?”
“来看瑜哥儿。也来看看你。”
程彤一怔。随后嗤笑:“我有什么好看的,左不过这个样子。”
说完,她吩咐宫女:“去叫乳母把小皇孙抱来。”
不多时容煊被抱进来。程彤从乳母手中接过,抱给程微看。
小容煊眼看要一周岁了,眉眼已经长开,与程雅很像。白白净净高鼻梁,瞧着就庄重气派。只可惜嘴角一直有口涎在淌,眼神也是直直的。
到了这个年纪,小皇孙和其他婴儿的不同,就渐渐明显了。
程彤拿了柔软的帕子替容煊擦拭嘴角。容煊无知无觉,却伸了小手握住程彤手指。
程彤眉眼便柔和下来,对程微笑道:“以前还没反应呢。现在就知道抓我手指了,可见没白疼他。知道我是他姨母呢。”
她进宫有些日子,只在刚开始三日太子留在她屋子里,把她折腾得苦不堪言,后来再没来过。
她便知道,这是无宠了。
太子喜欢的,似乎是高挑明艳的美人儿,比如那位资历最老的孙良娣。这次去清凉山避暑,太子带去的就是孙良娣,还有去年重阳节后进宫的一位良媛。
程彤其实并不在意。
反正太子不喜欢她,她心里不也藏着别人么。
只要把瑜哥儿照料好,在这东宫里站住脚,平平静静过日子就够了。
人一旦对某人、某物上了心,不管最开始的动机如何,渐渐就会投入感情。程彤此刻对傻乎乎的瑜哥儿就有了几分真心。
真心假意,程微是能分得出来的。
她着实没想到,比她还小一些的程彤对瑜哥儿居然是真有几分疼爱的,甚至不嫌弃他的痴傻。
程微从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当即便抓了程彤的手,恳切道:“程彤,多谢你了。”
程彤抽回手,冷哼一声:“怎么,你觉得瑜哥儿与你比与我更亲近些?所以巴巴对我道谢?”
“不是,我是觉得就算在宫里的是我,对瑜哥儿的照顾恐怕还不如你周到。”
程彤白她一眼:“不会说好话,还是别说了。”
程微讪讪地笑,哄了一会儿瑜哥儿,净了手,吃宫婢端上来的茶点。
白玉盘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枣糕让她一怔,不由看向程彤。
“宫里枣糕比府上做得好。”程彤有些别扭地道。
她才不是照顾程微口味,不过是见她进宫一趟,好让她瞧瞧哪怕她如今在宫里,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确实比怀仁伯府的厨子做得好。”程微小口小口吃完枣糕,又喝了茶,一来二去小半日就过去了。
程彤拿眼角瞄她,提醒道:“好像天色也不早了。”
这人,难道还等着她管晚饭不成?
程微看看窗外,一脸惊讶:“没想到过得这么快,真的不早了呢。”
程彤端了茶,正打算送客,程微笑盈盈道:“既然这么晚了,干脆我就住下吧,正好陪你。”
呃?
程彤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程微。
什么时候起,她和程微感情好到可以同榻而眠了?她怎么不知道?
程微却觉得这或许是天意。
尽管她惋惜程彤的进宫,但正因为有程彤在东宫,她才可以找到借口留宿。要知道想替程雅招魂,是必须选在子夜的。
“我不习惯和别人同睡。”程彤捏了捏粉彩茶蛊。
“睡睡就习惯了嘛。”程微舔着脸道。
程彤目瞪口呆。
这么流氓的话,程微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什么叫睡睡就习惯了,她,她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见程彤一脸警惕,程微叹口气:“其实,我是想大姐姐了,想在她去的地方给她烧烧纸,上几柱香。”
程彤大惊:“宫里是不许这样的!”
“我知道呀,可是老人们都说,若想给故去的亲人送纸钱,在她坟前或者故去的地方是最好的。大姐姐埋葬在皇陵,我更是没机会去了,一想大姐姐走了我都没见到最后一面,将来更是连个拜祭的地方都无,心里就难受得很。”
听程微这么一说,程彤反而放下心来。
她就说,想和她一起睡什么的纯粹是借口嘛。
这个认知,莫名让程彤有些不快。
哼,她才不稀罕呢。
“四妹,你就帮我一次吧。”程微拉拉程彤衣袖。
犹豫一会儿,程彤勉强点头:“好吧,不过你可要小心些,不能让别人发现了。先要说明,我是不陪你去的。”
罢了,趁着太子不在,她就当一次好人吧。
第四百零五章 招魂(絶鈑貨的和氏璧)
很快就入了夜,程微悄悄起身,拨开青纱帐,穿好鞋子下了床。
她摸摸腰间缠的东西,替大姐程雅招魂的器物都在这里。
入宫携带东西不易,能把这些东西带进来,她也算绞尽脑汁了。
程微抬脚往外走,绕过紫檀山水屏风,吓了一跳:“程彤,你怎么在这里?”
程彤披着件家常外衫,显然也是才起来不久,眉心紧锁问:“三姐,你真打算一个人去给大姐姐烧纸钱?”
“是啊,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嘛。”
“深宫大院,又是子夜,你就不怕?”没有烛火照耀,只有外面皎洁的月光与一直燃着的灯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衬得程彤的脸有几分苍白。
怕么?
程微悄悄叹了口气。
就算她是世人眼里神秘的符医,可毕竟是个姑娘家,深更半夜在东宫花园里招魂,岂有不怕的。
可是,有些事哪怕再怕,亦是必须要做的。
于是程微笑盈盈道:“不怕啊,我祭拜大姐姐呢,大姐姐一定会保佑我。”
程彤冷哼一声:“死鸭子嘴硬。”
她顿了顿,道:“不然我叫贴身宫女陪你去吧。”
她与大姐程雅关系一向淡淡,又最怕黑,是断断不会去的,可一想到只有程微一个人前往,到底是不放心。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多事呢,尽给她添乱!
“不用。”程微断然拒绝,见程彤小脸瞬间绷紧,伸出手拉住她微凉的手,“你不是也说了么。宫里最忌讳这些的。你的贴身宫女毕竟不是从小陪你长大的丫鬟,这宫里的人,到底是谁的眼线,又怎么好说呢。这个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未免引起无端的麻烦,还是我自己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啦。你看我这身高,这手劲。东宫里不是女子就是太监。难不成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哎哟,你快放开,捏得疼死啦!”程彤甩开程微的手。白她一眼,“谁说只有太监与女人,宫门外也是有侍卫把守的。你去烧纸便好好烧,可别不小心失了火。到时候引来侍卫查探,那乐子就大了。”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你且放心吧,再耽误时间天都亮了。才照顾了瑜哥儿几日就变得这般婆婆妈妈。这样可不好。”程微抬手,捏捏程彤的脸颊。
程彤一把拍开,恼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快走吧,别吓得丢了魂回来才好!”
待程微走了。程彤悄悄返回罗汉床上,却是左一个翻身又一个翻身,跟烙饼似的睡不着。
她就说,程微是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夜深人静,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了云,把月亮挡住了。星光稀疏,只有远远的檐下挂着的宫灯有些亮光,传到花草茂盛的园子里时,光线已经很微弱了。有的地方草木高大浓密,就几乎是漆黑一片,那枝桠花条好似是鬼魅干枯的手臂,让人瞧着心里打鼓。
程微行走其间,不敢提灯笼,就连脚步都放得极轻,心中不停为自己打气,后背却渐渐被冷汗湿透了。
借着微弱灯光磕磕绊绊,总算找到记忆里那株海棠树。
程微伸手,扶着海棠树干。
夜很静,只能听到风吹过海棠树的枝叶摇摆声。
程微闭目,声音喃喃几乎要被夜风吹散了:“大姐姐,我来了,希望您保佑我,招魂之术能够顺利施展。”
书禁科是符医十三科里最玄妙的一科,学起来更是复杂,更多的时候,想要学成一项符术只有刻苦不够,往往更需要一瞬间的明悟。
程微学到现在,招魂术勉强学了五成,成败五五之分。
可她却等不得了。
招魂成功的几率,还受一个限制,那就是被招魂之人故去的时间长短。
随着离世时间越长,能成功招魂的几率就越小。
程微算来算去,这个时候替大姐程雅招魂,是平衡下来最好的时机了。
更何况她与被招魂者还是至亲。
招魂术还有个讲究,替至亲招魂,成功率会提高的。
缓了缓神,程微在海棠树下蹲下来,从腰间把所需物件一一取出。
三只白瓷小碗,是插线香用的,一只青玉小碗,则是用来盛符水。
盘膝而坐,程微并没有急着画招魂符,而是闭目静心,直到内心一片宁静,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手抬起,指尖一滴鲜血凌空划动,带起道道流光。
这幅场景很玄妙,很奇异,周遭的花鸟鱼虫仿佛都看痴了,天地一片安静。
终于,最后一笔收起,流光尽数没入青玉小碗中,碗中的净水早已有纯净无暇转为淡粉色。
程微端起青玉小碗,高举至额头,拜下去,随后把符水小心翼翼洒在海棠树下。
接着,取线香三柱点燃,插入白瓷小碗中,神态虔诚的少女改为跪坐,双目微阖,口中念念有词:“一柱返魂香,径通三界路…再柱返魂香,直透幽冥府…三柱返魂香,飘渺通十殿…”
风乍起,海棠树的枝叶猛然摇晃起来,程微耳畔尽是呜咽哀鸣。
她猛然睁开了眼,眼神却是空洞洞的,落在前面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那身影披了大红披风,还是冬日的打扮,脚不落地,直直往前飘去。
程微不假思索,立刻追了上去。
她追着那女子到了太子书房。
女子见太子不在,就绕到书架后,随手取了一本书倚着书架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动静,紧跟着太子与华贵妃走了进来。
“母妃有话便说吧。”太子声音很冷,可以听出对华贵妃极为不满。
“琛儿,你可是在怪我?”
太子激动起来:“当初表妹进宫是这样,现在替瑜哥儿治病还是这样,母妃,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二人似乎吵得厉害,程微反而听不真切了。
她知道这是招来的魂难以完全呈现那日情景,便耐心等着。
华贵妃最后那句话终于真切起来:“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琛儿,萱儿与你是堂兄妹啊!”
程微大惊,书架背后的人同样大惊,手中书卷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四百零六章 抽丝
紧接着,场景转换,程雅拼命往回跑,太子在后面追。
前面跑的是一缕幽魂,足不沾地,鬼气森森;后面追的面目狰狞,比厉鬼还要可怖。
程微能清楚看到程雅面上的惊恐,还有太子的满脸杀机。
她几乎忘了这是残魂再现的场景,心狂跳,忍不住喊道:“大姐姐,快跑!”
可惜事与愿违,程雅在花园里拼命奔跑着,终于一个趔趄摔倒在海棠树下。
她以手撑地,抬头往后看了看。
太子已经追了上来,脚步放慢,一步一步走过来。
“殿下,我,我什么都没听到…”程雅泪流满面,忍不住往海棠树那里缩了缩。
太子蹲下来,一字一顿问:“什么都没听到?那太子妃跑什么?”
问完,一双修长的手搭在程雅脖颈上,猛然收紧。
程雅用双手死命掰着那双手,眼中满是哀求:“殿下,求您放过我吧,我,我还有瑜哥儿要照顾啊——”
提到瑜哥儿,反而让太子眼神更冷,手上力气顿时加大,程雅一番踢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微看得目眦欲裂,冲上去扒太子的手,怒吼道:“放开,你放开我大姐姐!”
太子根本看不到程微的存在,薄唇紧抿,手上青筋直冒,越收越紧。
程雅双腿一蹬,终于一动不动了,一双眼大大睁着,眼角挂着一滴泪,摇摇欲坠。
太子终于松开手,盯着声息全无的程雅片刻,冷笑:“瑜哥儿。你还在本宫面前提瑜哥儿!若不是你生出一个痴傻的孩子,又怎么会让本宫知道这种完全不想知道的事。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吧!”
说完,太子抽下程雅腰间那条淡黄色的腰带,抬头看看,把那腰带搭在海棠树斜伸的树杈上系好,抱起程雅的尸身挂了上去。
“畜生。你真是个畜生!”程微冲上去。拼命撕扯。
太子一步步远去,头也未回。
“大姐姐!”程微扑到程雅脚下,去抱她在半空中不停摇晃的双腿。
风乍停。眼前一片清明,白瓷小碗里插的三柱返魂香已经燃尽,一线香灰被风吹散,只剩下海棠树叶沙沙作响。
程微已是泪流满面。抬头看那海棠树斜伸的树杈,只是空荡荡一片。哪里有程雅的影子。
程微呆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掩口哭出声:“大姐姐——”
细碎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衣袂摩擦的窸窣声在这越发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可闻。
程微猛然止住哭声。警惕看去,借着朦胧星光依稀可以看到是一个少女的身影。
她松了一口气。
是程彤。
程彤很快就走近了,提着宫灯照了照程微。见她满脸是泪跌坐在地,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走上前去把她拉起来,一边拉一边鄙视道:“居然哭成这个样子,还说不怕呢?”
“你,你怎么来了?”程微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挂在海棠树上的程雅,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程彤白她一眼:“担心你吓死在这里,到时候我可说不清!”
见程微不语,她低头扫一眼,问:“都弄好了吧?把东西收拾一下赶紧走吧,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程微心头莫名一痛,一把抱住程彤,嘤嘤哭起来。
大姐的残魂刚刚离去,这里如何不阴森?
程彤身体僵了僵,好一会儿才道:“赶紧回去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别蹭我衣裳上!”
程微和她吵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她哭过呢,可见与大姐感情极深。
哼,她才不羡慕,她与两个弟弟的感情也深呢。
“嗯,走吧。”程微缓过神来,蹲下身把东西收好,与程彤默默往回走,路上一言未发。
等回了房,重新净面躺下,程微便开始发烧。
翌日一早,察觉程微不妥的程彤脸色难看,恨恨道:“就说大半夜的别瞎折腾,现在好了,发热了!”
她欲叫宫女去请御医,被程微拦住:“我又不是宫里的人,生病留在宫里看病可说不过去。再者说,我自己就是符医,这点小病不算什么,回去喝一副药养养就好了。”
“那我派人送你回玄清观。”
“不回玄清观,我想回国公府。”
“国公府?也好。”
于是程微一顶小轿回了国公府,发烧的事不敢与段老夫人说,只韩氏一人得知。
韩氏坐在程微床边,脸色难看:“去宫里住了一晚就发烧了?我就说,那种地方是吃人的,谁进去都得不着好!以后你少进宫去!”
程微勉强笑着:“可是瑜哥儿在宫里呢。他没了亲娘护着,我当姨母的总要常进宫看看。”
想到程雅,程微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忿恨,忙闭上眼睛,眼角顿时湿了。
韩氏骇了一跳:“怎么好端端哭了,瑜哥儿是受苦了吗?”
她脸色一沉:“莫非是程彤那小丫头刻薄瑜哥儿?”
程微睁开眼:“不是,我就是…想着瑜哥儿怪心疼的。”
韩氏神色复杂,拍了拍程微手背:“莫想太多了,好好养着吧。”
瑜哥儿是雅儿的亲生子,可她的雅儿年纪轻轻死在了皇宫里,而瑜哥儿却是皇宫的一份子。
对这个外孙,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程微拉住起身欲走的韩氏:“母亲,您坐着,陪我再说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等你好了再说?”韩氏这样说着,还是坐了下来。
程微就把那折磨了她一夜的问题抛了出来:“母亲,华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华贵妃?”韩氏皱眉,“提她作甚?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母亲,以后我定然还是会常进宫的,您就给我说说吧。”
“再说也是这话,华贵妃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年在皇后面前恭恭敬敬,实则心思多得很。后来皇后失势,内情虽然不得而知,但一定与她脱不了关系。”
“那华贵妃…既然后来独得圣宠,怎么就太子一个儿子呢?”
韩氏冷笑:“她进宫数年肚子都没半点动静,能得一个儿子都不知道是烧了多少高香了!”
第四百零七章 剥茧
程微垂眸,喃喃道:“是这样啊。”
韩氏又道:“华贵妃的娘家,当今沐恩伯府两房人只有一个男丁,就是华贵妃的侄子,好像叫华良吧。由此可见,定然是他家缺德事做多了,才子嗣不丰!”
韩氏说的咬牙切齿,程微一颗心却突突跳了起来。
华贵妃说,太子与萱儿是堂兄妹,如果她没记错,沐恩伯府的大姑娘闺名就叫华萱!
堂兄妹,堂兄妹——
那岂不是说,太子其实是当今沐恩伯的儿子!
这个发现让程微极度震惊,一张脸憋得通红。
韩氏骇了一跳,抬手去摸她额头:“脸怎么更红了?我看还是叫大夫吧。”
程微忙拦住:“只是发热,多喝些水出出汗就好了。您一叫大夫,外祖母一准就知道了,到时候又该忧心。”
见韩氏还在迟疑,程微笑道:“母亲,您忘了,我是符医呢,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
韩氏这才点头应了,叮嘱几句给她关好了门。
室内只剩下自己,程微盯着房顶发呆。
太子既然是沐恩伯的儿子,那么就与皇室没有丝毫关系,如果太后、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呢?
那一瞬间,程微有种递牌子进宫,向太后说明一切的冲动,可她很快把这个诱人的念头压了下来。
无凭无据,她不能就这么跑过去说。甚至就算有确凿的证据,这件事都不能直接由她揭发出来。
那样太子与华贵妃固然没有好下场,作为知道皇室这惊世骇俗秘闻的她又岂能善终?若是因此连累了国公府与二哥,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程微躺在罗汉床上辗转反侧。不停安慰自己。
这个时候,她分外想念起程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