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新娘子擅长乔装,或许会混出城去。”
“这不等于什么可能都有…”
甄世成严肃点头:“正是如此。”
他只擅长断案,不擅长找人啊。
景明帝意兴阑珊摆摆手,示意甄世成可以离开了。
“潘海,传韩然进宫。”
不多时韩然风风火火赶到。
“微臣见过皇上。”
“怎么样,可有朱崔氏的消息?”
如果说以前景明帝对崔明月尚有几分疼爱,而今便只剩下了厌恶。
“微臣盘问过守城门将,一早上他们没注意到有年轻美貌的女子出城。崔将军找了几处朱崔氏可能落脚之处,亦无发现…”
景明帝张张嘴想骂两句,又默默咽了下去。
亲外甥女,哪有脸骂别人。
京城是最繁华的国都,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三日后,崔绪与荣阳长公主一同进宫请罪。
“臣教女无方,令她做出杀夫逃婚的事来,请皇上责罚。”崔绪笔直跪着,光滑的金砖映出他憔悴的面庞。
荣阳长公主在一旁默默垂泪。
“人找不到了?”景明帝心中憋闷,皱眉问道。
“暂时还没有那孽女的消息。”
景明帝看了荣阳长公主一眼,摸了摸龙案上的白玉镇纸。
镇纸冰凉,使他心中郁气消散两分。
“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崔将军,明月的事你要多花些心思,至于其他…等人找回来再说吧。”
“臣惭愧——”
景明帝叹气:“罢了,现在说这些无用,找人最要紧。”
崔绪与荣阳长公主默默退下。
出了皇宫,荣阳长公主忽然问:“崔绪,倘若明月找回来,你说皇上会如何处置?”
崔绪眼中满是疲惫:“明月犯了死罪。”
荣阳长公主猛然停下来:“明月不可能无缘无故杀害朱子玉!”
“公主,明月无论有什么原因都杀了人,杀的还是皇上赐婚的夫婿。”
“所以呢?你要把明月找回来交给皇兄处置?”
“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我们是,明月亦是。皇上没有因为明月所为怪罪我们,我们就该万幸了。”崔绪说罢大步往前走去。
荣阳长公主追上去,拽住崔绪衣袖。
崔绪停下看着她。
“明月落到这般境地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荣阳长公主却没说下去。
说什么,难道告诉崔绪女儿变成这样与燕王妃有关?
燕王妃姜氏是苏珂的女儿,让这个男人知晓了恐怕还要向着姜氏说话,那样就更堵心了。
想到崔绪的无情,荣阳长公主顿时对找到女儿兴致缺缺。
找到了说不定还要没命,既然如此不如维持现状。
眼见就要到中秋节了,正是采买节礼的时候,百姓们突然发现盘查官差多了起来,只不过究竟要盘查什么人们并不清楚。
这样人心惶惶了数日,才算恢复如常。
“外边还在找崔明月吗?”燕王府中,姜似靠着栏杆问郁谨。
二牛挤到二人中间,抬起两条前腿搭在栏杆上冲女主人欢快摇尾巴。
“一边去!”郁谨对二牛提出严厉警告。
二牛白了郁谨一眼,踱到一边抱起肉骨头啃起来,边啃边不服气呜呜两声。
主人越来越过分了,干活喊它,没事时就嫌它碍眼了。
见争宠的走了,郁谨露出个笑容:“没有前几日那么闹腾了,尸首在湘王府废井里躺着呢,他们就是翻出天来也找不到。”
姜似脸色一正:“在废井里?”
二牛啃着骨头一直竖着耳朵听,闻言立刻冲姜似叫两声。
姜似立刻明了:“二牛找到的?”
“汪汪!”二牛发出舒心的叫声。
还好,功劳没被男主人霸占了。
以前男主人不是这样的,自从女主人住进来一下子就变了…二牛想到以往与男主人和睦相处的日子,有些忧伤。
郁谨微微侧身,挡住那张邀功的狗脸:“湘王手下太蠢,把人带回了湘王府。湘王骑虎难下,只要不像他手下那么蠢就不会留崔明月活口。而崔明月的失踪定然会惊动锦鳞卫,一动不如一静,湘王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出王府把崔明月的尸体解决掉。”
郁谨手往后伸,准确落到二牛的脑袋上揉了揉:“所以我就抱着试试的想法让二牛走了一趟,还算顺利找到了藏尸处。”
姜似凭栏眺望。
园子里桂花飘香,秋意渐浓。
“天气虽然已经转凉,还是会有味道散出来吧?”
郁谨神色古怪看着姜似。
“看我作甚?”姜似纳闷。
郁谨一脸沉痛:“阿似,你不觉得刚才问得太认真了?”
面对人比花娇的媳妇,他竟不由自主想到了甄世成那张老脸!
“这确实是个问题啊,我曾向甄大人手下的仵作了解过尸体腐败程度与时间的关系…”
见郁谨双眼发直,姜似停下来:“怎么了?”
“咳咳,那是个废弃的院子,井也被填了,幸亏二牛鼻子灵才嗅出来,又命龙旦悄悄潜下去确认过,确是崔明月无疑。”
姜似笑道:“其实不用龙旦下去的,混合了尸臭与脂粉香的气味二牛能与其他气味区别开来。”
二牛叫了一声表示附和。
“确认过才安心。”
“阿谨,你打算如何?”
郁谨无所谓笑笑:“这要看你的意思。”
“崔明月死了已经足够,别的我不想多管。”
“既然这样,就让她留在那里吧。”
见姜似看过来,郁谨微微笑了:“对于湘王,我们知道而别人不知道的事才叫把柄。”
这个把柄暂时用不着,谁知道以后呢?
第440章 姜依来信
景明十九年的中秋节,千家万户都团团圆圆,皇宫中却冷冷清清没打算举办大型家宴。
景明帝实在是有些怕了。
最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是冷清些好,冷清些至少不出幺蛾子。
饶是如此,与后宫嫔妃及未出阁公主们的小聚还是免不了的。
景明帝先去慈宁宫小坐。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又是中秋节了。”
“是啊,吃蟹的时候又到了。”景明帝笑着附和。
太后摇摇头:“哀家这把年纪,吃不得这种大寒之物了。对了,皇上,今年的宫宴设在何处?”
近年来随着太后年岁渐长,已经鲜少参加这些宴席。
景明帝微一迟疑,道:“设在春和宫。”
“春和宫?”太后一听就琢磨出不对劲来。
按惯例,皇室家宴都在长生殿举行,春和宫可装不下那么多龙子龙孙。
景明帝不动声色解释道:“儿子问过天师,天师说今年的宴席不宜在长生殿举办。”
太后不由点头。
不久前在长生殿举办宴席时发生的事委实令人心惊。
“春和宫未免太小了…”
“所以今年不准备叫他们进宫了,只咱们宫里的人一起过。”
与冬至、正旦不同,中秋如何过算是天子家事,景明帝不想大办,那些御史们乐得皇上不铺张。
太后自然不会轻易质疑惹景明帝不快,随口道:“既然不叫秦王他们进宫来,那就只让荣阳过来吧,哀家许久没见着她了。”
景明帝脑仁又开始疼了。
外甥女的事先前被他糊弄了过去,正愁不知怎么对太后说呢。
太后静静看着景明帝,补充一句:“还有明月,虽说大婚后用不着进宫给哀家敬茶,可也不能连个人影都不见了…皇上,不瞒你说,哀家最近眼皮一直跳…”
“左眼还是右眼?”景明帝脱口问。
太后怔了一下,微微拧眉。
哪只眼睛跳是重点吗?她话中的意思难道皇上不明白?
景明帝被太后瞧得心中发虚。
太后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问景明帝:“皇上,荣阳和明月是不是有什么事?”
景明帝面露迟疑。
太后叹了口气:“看来哀家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母后,您别这么说,主要是明月的事说来话长,儿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慢慢说,反正宴席在晚上,还早着呢。”
“老八大婚那日,迎亲路上朱子玉来抢亲——”
“什么?”
“百姓们都以为明月与朱子玉是一对有情人,儿子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为了不使百姓误会,儿子就转而给明月与朱子玉赐了婚——”
“什么?”
“结果大婚当晚,明月杀了朱子玉跑掉了,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
太后直直盯着景明帝,目瞪口呆。
景明帝一口气说完反而轻松了,抬手轻轻拍着太后的背:“母后,您可千万别着急——”
太后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景明帝左右一瞄,见立在一侧的宫婢正一脸呆滞中,飞快伸手在太后人中处狠狠掐了一下。
太后悠悠转醒,宫婢的惊呼声这才后知后觉响起:“不好了,太后晕倒了——”
太后:??
“住口!”景明帝喝了一声,把宫婢赶了出去。
“皇上,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太后一把抓住景明帝的手。
景明帝苦笑:“儿子也不希望是真的…”
太后缓了过来,面色渐渐恢复平静,冷冷道:“这个荣阳,究竟怎么教的女儿!”
在太后看来,崔明月治好了她的病,她替崔明月谋到了与湘王的婚事,算是两相抵消。
真正在心里,太后对崔明月还是颇有微词的。
而今听闻崔明月杀人失踪,太后震惊之余竟莫名松了口气。
那丫头竟如此毒辣,还好没有嫁到湘王府去。
太后简直不敢想崔明月要是把湘王宰了,她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搁。
景明帝没想到太后竟这么快就接受了事实,暗暗松口气。
到底是太后,这种自制力后宫嫔妃们且该多学着点儿。
又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见太后确实没有异样,景明帝这才放心离去。
等景明帝一走,太后立刻吩咐道:“最近荣阳长公主若是求见,就说哀家身体不舒服。”
养出那样一个女儿,荣阳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荣阳长公主却没有反省的心思。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中秋宴,她却一个人在公主府中度过。
以往,明月都会拉着阿逸早早过来陪她…
面对满桌佳肴,荣阳长公主一筷子都没碰,早早回了卧房歇息。
迷迷糊糊没睡多久,荣阳长公主猛然坐起,彻底清醒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明月七窍流血,喊着让她替她报仇…
梦境如此真实,荣阳长公主心乱如麻。
难道明月真的出事了?
是了,明月一个年轻姑娘家,虽然会些功夫,可是孤身一人面临的危险太多了。
她本想着把人找回来也是死罪,抱着侥幸希望女儿躲在某处平平安安,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这个时候的人深信这些玄妙之事,荣阳长公主匆匆下了床榻往门口走去。
走到房门口,她又停下来。
她想去找崔绪,告诉他明月出事了,可是告诉了又如何?
崔绪定然会说明月咎由自取。
这个男人何曾把妻子儿女放在心上,满心想的还是那个早就死去的贱人!
荣阳长公主又恨又怨,梦中女儿的惨状更令她惶恐不安,辗转反侧一夜,用厚厚的脂粉遮住眼下青影进宫去见太后。
“太后不舒服?”听了宫婢的话荣阳长公主愣了愣,强笑道,“那就请太后好生养着,改日我再进宫陪她老人家。”
碰壁后回到公主府,荣阳长公主砸烂了一屋子的摆设。
这是姜似嫁到燕王府后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因为不必进宫赴宴,小夫妻过得随心又自在。
然而这份自在只持续到第二日,姜似便接到了姜依的一封信。
她们的外祖母——宜宁侯老夫人病重了。
姜依在信中邀姜似一同前往宜宁侯府看望外祖母。
第441章 探病
郁谨走进来,见姜似盯着信出神,笑问:“看什么呢?”
“大姐的信,邀我一同去探望外祖母。”
听姜似提到宜宁侯府,郁谨眉头一皱:“若是不想去那里,推了就是。”
姜似把信放下,走到窗边往外眺望。
廊檐下挂着一只精美鸟笼子,里面两只翠鸟正相依相偎。
表弟苏清意的事发生后,她等闲不愿意再踏进宜宁侯府的大门,但外祖母素来对她不薄,如今病重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
“外祖母待我不错。”
郁谨伸手环住姜似的腰,与她一同看那对翠鸟恩爱,不以为意道:“那就去,如今你是燕王妃,不是任人欺凌的姜四姑娘,不用再看宜宁侯府那些人的脸色。”
想到宜宁侯府,郁谨印象极差。
苏清意溺水案他随甄世成参与过,把侯府中人对姜似的态度瞧得清清楚楚。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我和大姐一起去,有你在怕大姐不自在。”
“那好吧。”被嫌弃了,郁谨讪讪一笑,“我去衙门逛逛。”
姜似看着他走出去,很快身影出现在窗外,走到廊檐下伸手戳了一下鸟笼子。
随着鸟笼子突然摇晃,两只翠鸟惊得上蹿下跳,愤怒叫起来。
男人回头,秋阳下眉眼秾丽,冲她摆摆手才走出了视线。
姜似笑着摇头。
郁七这家伙,就没有个正经的时候。
她虽这般嗔怪,心里却涌上丝丝的甜。
倘若二人能一直这般长相守,那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她走到小书房,提笔给姜依写下了回帖。
病情不等人,姐妹二人约到了明日。
翌日,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夏日的暑气似乎还在昨日,天就一下子凉下来。
阿巧选了一条豆绿面的薄披风给姜似披上,又把装好盒的名贵药材交给阿蛮,把二人一路送到院门口。
“老秦,先带我们王妃去伯府接人。”阿蛮脆生生交代一句,弯腰上了马车。
老秦不喜多言,马鞭一甩向着东平伯府赶去。
姜依已经收拾妥当,与姜湛一起在大门口等着。
“来了!”遥遥看见燕王府的马车,姜湛忙迎上去。
“四妹——”
车窗帘挑起,露出熟悉的容颜。
“二哥今日没有当值?”
姜湛性情朗阔,加之亲妹妹成了王妃,在金吾卫中早已混得如鱼得水。
他笑着拍了拍腰间佩刀的位置:“与别人换了班,咱们一起去。”
上一次外祖母过寿闹出人命案来,还把四妹卷了进去,想着就后怕。
如今四妹虽然成了王妃,他还是觉得一起去更放心。
何况外祖母病了,他怎么都要去探望的。
姜似吩咐阿蛮把姜依扶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姜湛骑马跟在一侧,抖了抖身上的蓑衣。
下雨还真是烦人。
不过听着马车里传来姐妹二人低低的交谈声,他又快活起来,笑眯眯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悠扬的哨声令车内姐妹二人的谈话声一停。
姜依笑着摇头:“二弟还跟个孩子似的。”
姜似抿唇笑:“二哥心态好,比那些平日里端着个脸的强多了。”
“这倒是。”姜依深以为然,低声道,“也不知二弟何时娶妻。那日我探了探父亲的口风,父亲的意思是等二哥遇到喜欢的人再说。可我冷眼瞧着,二弟在这方面根本不开窍…”
“缘分到了自然就开窍了,这种事急不得。”姜似对此很看得开,放下这个话题问起姜依在伯府的生活。
没过多久到了宜宁侯府,马车停下来。
阿蛮跳下马车立在一旁,扶姜似姐妹下了马车。
“给王妃请安。”
姜似打眼一扫,大门口竟站了不少人,为首的是宜宁侯府大管事。
姜似拉住姜依的手,一起往内走去。
侯府下人急忙去禀报,不多时苏二舅夫妇一群人迎了出来。
“怎么劳烦二舅与二舅母相迎…”
苏二舅笑道:“王妃来了,自是应该的。”
外甥女这还只是王妃,倘若是宫里的贵人,来到侯府就连父亲、母亲都要出来相迎。
苏二舅又看向姜湛,笑容亲切:“湛儿今日没当值?”
“担心外祖母的身体,请了假过来探望她老人家。”
“湛儿真是有出息了。”苏二舅点点头,又对姜依道,“依儿瞧着气色不错。”
姜依笑道:“都是托舅舅、舅母的福。”
两边人都问过好,一同前往老夫人的住处。
老宜宁侯正蹲在廊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听到动静抬了抬眼皮。
“来啦。”
姐弟三人忙给老宜宁侯见礼。
老宜宁侯摆摆手,意兴阑珊道:“进去看看你们外祖母吧。”
姜似瞧着心中有些难受。
在她印象里,外祖父与外祖母感情甚笃,如今外祖母病重,倘若有个万一,那就只剩外祖父形单影只。
姜依已经红了眼圈。
老宜宁侯皱眉:“进去吧,在你们外祖母面前可别哭。”
“外祖父放心,我们明白的。”姜依忙擦擦眼角,拉着姜似进了屋。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大舅母尤氏正端着碗给老夫人喂药。
听到动静,她忙起身向姜似打招呼。
姜似叹服。
那一次来侯府闹得如此僵,尤氏对她几乎扯破了脸皮,现在竟能若无其事。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对尤氏算计她嫁给傻儿子的事,姜似此生难忘。
察觉姜似的冷淡,尤氏面上不显,心中颇恼。
怎么就让这丫头得志了呢!
而今形势比人强,她虽然是长辈也只能低头。
“咳咳咳,依儿他们来了?”虚弱苍老的声音响起。
姐弟三人瞬间绕过尤氏,扑到床前。
老夫人的样子让三人吃了一惊。
年初精神还算矍铄的老太太而今瘦得脸颊凹陷,脸上一点血色都无,连呼吸似乎都要费好大力气。
“外祖母,您怎么样?”姜依抓住老夫人一只手,忍着心酸问道。
姜似默默握住老夫人另一只手。
“我没事——”老夫人说一句,就要歇一歇。
没事么?姜似无意间看到老夫人的手指,瞳孔骤然一缩。
第442章 心衰
宜宁侯老夫人的手指干瘦如枯枝,指甲显得有些厚,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
引起姜似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老夫人中指指甲上三条淡淡的红线。
三道红线落在姜似眼中,格外触目惊心。
她一时盯着那处若有所思。
察觉姜似的失神,姜依下意识低头看,看到老夫人指甲上的三道红线同样怔住。
老夫人动了动手,问姜依:“依儿,你们在伯府还好么?”
姜依忙收回目光,冲老夫人笑笑:“您放心,我回到家中过得很好,嫣嫣也很适应…”
“外祖母哪里不舒服?”姜似问。
老夫人歇了歇,冲姜似笑笑:“年纪大了,浑身上下都不得劲,你们不用担心我…”
苏大舅道:“让老夫人歇着吧。”
姜依见老夫人委实疲惫虚弱,拉着姜似起身;“外祖母,那您好好歇着,我们回头再来看您。”
姐弟三人随着苏大舅等人去了花厅,心情颇沉重。
宜宁侯老夫人的状态让人不由想到了风烛残年那个字眼。
生命之火似乎一阵微弱的风吹来就要熄灭了。
“大舅,外祖母患的是什么病?”姜湛是个急性子,一进花厅便问道。
“请来的大夫说老夫人患的是心竭之症。”苏大舅面色凝重,“心脏突然开始衰竭,汤药只能稍稍滋养,却无法阻止身体状况继续恶化…”
“大舅的意思,外祖母情况很不好?”姜湛问。
苏大舅看了一眼门口,缓缓点头:“大夫说患了此症的人有可能突然停止心跳,如今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姜依突然红了眼,捏着帕子擦拭眼泪。
姜湛给姜似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劝姜依,却见姜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只得开口劝:“大姐,你别哭了,外祖母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后面要劝的话被姜依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给憋了回去。
“母亲也是这样的。”
“大姐,你说什么?”姜似猛然回神,直直盯着姜依。
姜依没有看姜似,而是看着苏大舅:“大舅,您还记得么,当初母亲也是因为心竭之症过世的…”
苏大舅轻轻点头。
姜似抓住姜依的手:“大姐,你还记得母亲去世时的情形?”
“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多少记得一些。”
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双亲。
苏氏过世时姜依虽然年纪小,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莫非心竭之症还会母传女——”姜依喃喃道。
苏大舅板起脸来:“依儿,你不要东想西想,吓坏了弟弟与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