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以南九几乎独步天下的武功,要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他遇上这样凶险的时刻?
一旦遇上,是不是真的要保不住命?
石凤岐当然知道南九不是去远方寻医,以去掉他脸上的烙印,当然知道南九真正去做的事情,只是他也从未想到过,还有人能使南九重伤垂危。
而且以鱼非池对南九的感情,此时得知他有危,怕是心急如焚,但却不能发作。
这等煎熬,石凤岐想着都替鱼非池焦心。
“我立刻派人去查,你不要太担心了。”石凤岐握住鱼非池的手。
鱼非池摇摇头:“你我都知道,南九是混进了余岸队伍中,他现在出事,定是余岸那方出了什么问题,我现在担心的是,是不是他的身份暴露了。”
“南九武功极高,又是在你去余岸之前很久就开始暗中准备,按说,南九应该是安全的才是。”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派南九前往,但舍身蛊不会骗人,他有事,石凤岐,南九有事。”鱼非池握紧了栏杆,她十分清楚此刻自己不能大乱,否则越发救不出南九,可是心间依然有些慌,她害怕,甚至后悔,后悔让南九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石凤岐轻轻环着鱼非池,抚着她的后背:“不要着急,只要他还未死,我就会把他救出来。”
“石凤岐,余岸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还要厉害。”鱼非池低声道。
次日传来消息,余岸运奴隶来长宁城的大船失了火,船上奴隶五百余,烧死了绝大部分,只活下二三十个人,余岸自己也身受重伤。
长宁城中沸然,鱼非池手握的茶杯掉落在地,碎成几片。
迟归不知鱼非池为何如此失态,捡起地上碎裂的茶杯,担心地问:“小师姐,你怎么了?”
鱼非池摇头不说话,南九的事只有鱼非池与石凤岐知道,鱼非池并没有告诉迟归,他反正不在事情中心,告诉他了也是平白跟着心急,此时面对迟归,她也不知能说什么。
石凤岐得到消息的第一刻,便去让候赛雷能尽一切方法去打听余岸所购买奴隶的下落,在失火地点的码头和河滩上用尽一切可以用的人手,去查探奴隶船失火的真相,甚至不惜让叶藏的人手也参与其中,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如果石凤岐不料错,奴隶船失火是假,金蝉脱壳把奴隶换走才是真。
余岸并没有足够的金钱去购买那么多奴隶,运那么多奴隶来长宁也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财力,那都不是余岸在一时之间拿得出来的,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余岸只是“借”了几百奴隶,并大肆夸张地在长宁城中放出消息,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真的购买了奴隶,真的准备把奴隶带回长宁的。
但是走到半路时,大船失火,奴隶被烧死,他“拼尽全力”不惜“身受重伤”,也才救下了二三十个人带回来,而其他“烧死”的奴隶则是要暗中送回奴隶贩子那里。
这才应该是余岸此行的真相。
但此时这个真相变得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南九是不是遇上了那场大火,所以才性命垂危。
他将一切安排妥当,才回客栈中跟鱼非池细细说起这些,鱼非池听得心不在焉,最后只说:“我要去一趟将军府。”
将军府里的老将军依然硬朗,柱着拐杖在院中看着家丁们习着拳法,他见到鱼非池来访,笑声道:“鱼姑娘何事?”
“老将军,我来向您讨个话儿。”鱼非池说。
“急话慢慢说,来,陪老夫走走。”老将军柱着拐杖,伸出一只手来放到鱼非池跟前。
鱼非池自然地扶过那只苍老枯槁手,老人的手如枯死的树皮,粗砺且宽大,只是有些瘦,都可摸到皱起皮肤下的骨头,冰冷硌人。
她扶着老将军沿着将军府的花园散步,老将军时不时用拐杖指在院中花草,道一道哪是在哪一年的哪一个特殊日子种下,有何重要的意义,鱼非池也听着他慢慢说,说得又轻又慢,好像只是闲话家常无半分火烧眉毛的急切。
“那棵桃树是二儿子抵抗苍陵匪贼战死边疆时,我种下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偏爱桃花,活着的时候我总骂他没出息,喜欢这些软里软气,没点血性的东西。他去后,老夫才觉得这桃花也挺好看的。”老将军指着一株花开得正是荼靡时分的桃花,细说往事。
“将军一门为南燕建功立业,不惜身死守国门,非池敬佩。”鱼非池低低头,真心真意地说道,这样一门忠烈,不论是谁都会肃然起敬的。
“也别说这么伟大,只是将这个字一旦背上,就该对得起,才不算辱没了他。”老将军笑道,细发泛着细光,老人斑都透着威望。
“老将军,我是有分寸的人。”鱼非池巧妙地说。
“老夫知道你是懂得拿捏分寸的,否则也不会让你在长宁城中胡闹。”老将军笑了一声,“你要找老夫讨的话儿,老夫也明白,鱼姑娘,这南燕啊,老夫守了一辈子,是万万见不得他乱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白衹之事我已听说了,南燕远离白衹,中间隔商夷,后蜀,苍陵三国,任何事,都不会波及到南燕。”鱼非池说道。
“不怕天灾,怕人祸。”老将军说道,“石家那小子不是普通人,鱼姑娘,你可有把握看住他?”
“那要看,南燕给我的底线在哪里。”鱼非池抬眉。
老将军停步,转身看着这青春飞扬的年轻人,暗想着以后的天下终会是这些年轻人的,他们这些老骨头,怕是熬不过这十年了,他看了鱼非池一会儿,才说道:“只有余岸,你可能答应?”
“如果没有人再继续逼我,就此为止。”鱼非池回话。
“你这丫头啊,从来不把话说死,总是有无限可能。”老将军笑着点点鱼非池,“得了,你得到老夫这句话了。”
“多谢老将军。”鱼非池拱手行礼。
老将军转身,看着那树桃花,桃花花瓣飘飘荡荡,似奏着挽歌,老将军的声音如同低喃一般:“丫头,你还年轻,老夫告诉你呀,一个人,永远无法改变一个世界,一个人,也对抗不了一个王朝。”
鱼非池笑:“我没有这么大的野心,老将军放心。”
“你若真的没有这份野心,信老夫一句话,此事一了,隐世去吧,这世道啊,要乱了。”
这是一番极为小心的对话,一老一少两人都未将不能点破的东西说明,但又各自藏着对对方的期盼,鱼非池需要老将军帮她一个忙,老将军需要鱼非池知难而退,点到为止。
与此同时,石凤岐也去跟音弥生说了一次话,事情在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点,一不小心,就要打破南燕的整个稳定状态,鱼非池需要老将军一句话,石凤岐则需要足够多的力量来支撑那句话。
音弥生大概是真的铁了心要顺鱼非池的意,对石凤岐的提议没有半分的犹豫,立刻应下,石凤岐见他答应得这么豪爽,竟觉得有些可笑。
明知不可求之事,他偏生求得如此激烈,无欲无求的人,一旦执念起,便是可怕的心魔。
而整个长宁城中,都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悲伤之中,他们为那可怜死去的几百奴隶伤心难过,不知他们伤心的是奴隶的性命,还是伤心他们一直期待的善果未能面世。
石凤岐早先准备着为安排奴隶而做的准备变得毫无用处,一切看起来像一个笑话。
鱼非池对余岸的变相逼迫也好,石凤岐的防范于未然也罢,都变成了个极为滑稽的笑话。
不得不承认,余岸的确很高明,他几乎提前动手破坏着鱼非池他们的每一个准备。
当余岸带着他那仅存的二三十个奴隶进城时,情况看着很是惨烈的样子,他受了伤,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白布,还有些血渗出来,脸上也有一点疤痕,看上去的确像是在大火中捡回来了一条命。
入城时他受到了百姓的热情迎接,如同迎接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南燕的百姓将最高的荣誉和赞扬赋予了他,赋予了这位大善人。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挽澜小将率军等在城门口,一见余岸,立时拿下。
第二百九十九章 刑
城门处因为挽澜小将的突然发难,引发了小小的骚乱,不过人们虽然尊敬余大善人,但更敬畏挽家,毕竟挽家才是真正扛起南燕的那根顶梁柱,哪怕今日行事的是挽澜这么个小屁孩儿,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多话。
众人只是低语几声,也不曾上前阻拦,不会有人为了一个大善人而开罪南燕的功臣挽家的。
挽澜骑在马上,个子小小,但气势很足,挥手之下让人将余岸从马车绑了下来,带回了刑部。
刑部是什么地方?是审重犯的地方,是有进无出的地方,是音弥生的地方。
鱼非池站在人群中看着余岸一边被人驾走,一边还能温和仁善地向百姓挥手示好,也都有些佩服此人的心性之坚。
余岸被抓,罪名却未定,音弥生与挽澜,还有石凤岐与石凤岐,四人看着被关押在牢房中的余岸,都有些为难这个罪要从何处定,才算是好入手,总不好说他是做了善事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所以把他抓住了。
好在鱼非池从来也不太爱按常理出牌,既然你来我往地过招太过缓慢,还有可能牵扯到其他人,那么鱼非池也是很乐意用另一种方式了结他与余岸之间的小小矛盾的。
仗势欺人这种事,她偶尔做一次,也是很顺手的。
更何况,现实南九失踪,鱼非池也再没什么好性子好耐性跟这恶心人的余大善人慢慢磨,真相是什么,都不是很重要了,银子在哪里,也随他便,所谓大义,也该是在能保护自己的亲人作为前提之下。
鱼非池没有善良到愿意牺牲自己人,去挽救别人的这么崇高伟大。
她就是个小人物,小人物图的就是自己那点小事儿,自己那点小事儿稳稳妥妥了,她才会看看有没有什么大事,是她愿意侧目注意的。
现在自己那点小事儿都没处理好,自己的亲人都下落不明生死未知,不能再指望鱼非池心疼天下其他人。
交不出南九,她跟余大善人,不死不休!
她看着余岸一会儿,在牢房在地面上捡了粒石子夹在食指与中指中间。
石子是花岗岩的碎石,尖利且硬,鱼非池握紧拳头,再稍微用力捏一捏,感受了一下石头的硬头,头也不抬,口中淡声问道:“南九在哪?”
被吊在半空中的余岸神色迷惑的样子:“在下不知姑娘说什么,什么南…”
“哐!”
猝不及防,无人想到,鱼非池半点废话也没有,直接一拳打在了余岸脸上,打得吊在半空的余岸都晃了几晃,铁链发出阵阵金属碰撞的声响。
鱼非池指间的石子划破了余岸的脸,一道血迹顺着他脸皮流下来。
大概也是没想到鱼非池这般粗暴,余岸一直仁善的皮囊都愣了一愣,然后才重新拼凑了一个仁慈的笑容,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松松手指,继续低着头,重新把石子的位置放好,再握成拳捏一捏,依旧是平淡而自然的声音:“南九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人…”他继续笑声说。
“哐!”
鱼非池再一拳,这不比当年打在石凤岐身上的拳头。
鱼非池很精准地知道余岸脸上的颧骨在哪儿,颧骨与石子相撞时他的痛楚会是几分,只是她面容过份镇定,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再对比她如此粗暴的动作,显得有些…诡异。
仿是觉得石子夹在指缝中间打人她的手有点疼,所以她松了松手指,抬眼看着余岸,眼神平静:“南九,在哪?”
“我没听过这个人!”
鱼非池扔了石子,甩甩因为打人打得骨节发红的小手,翻出随身带的小匕首,在余岸的脸上比划了一下,专心认真地在余岸额头上刻了一横一竖,她一边刻,一边继续用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和情绪的声音问:“南九,在哪?”
鲜血瞬间爬满了余岸的脸,他痛得惨叫,依然高喊着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石凤岐大手一捂,捂住了挽澜的眼睛,不让这小孩子看这般残忍的画面,他自己都甚至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心一意折磨余岸的真是那个平日里懒散到无边无际的鱼非池。
她好像换了个人,变得万分残酷,不带感情。
挽澜小朋友受了惊,小脸变得惨白,但自小严格的训练让他不至于像其他孩子一般失措大哭,只是咬着粉嫩的嘴唇不敢出声。
鱼非池退一步,看着脸上全是血,但依然嘴硬的余岸,说:“你们出去吧,我跟余大善人好好聊一聊。”然后匕首在她手心里挽出了一朵花。
“非池…”石凤岐知道鱼非池是要逼问余岸,问出南九的下落,可是总是有点担心她此时一个人会不会应付不来,余岸毕竟不同于以往的人。
鱼非池只是转头对他们粲然一笑,背后是血淋淋的余岸,她的笑容似是血中开出的花:“南九是我的人,我的。”
石凤岐与音弥生对望,都不说话。
“我就在外面,随时可以叫我。”石凤岐说着一把抱起挽澜,把他小小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上,不让他看一脸是血的余岸。
刑室里的余岸已是一个血人,鱼非池像是最顶尖的刽子手,对余岸身上的每一处痛点与软肋都清楚明了。
她卷起了袖子,小巧的匕首在她手中成了最锋利的屠刀,只要时间充分,鱼非池可以从头到尾将余岸的皮肤一点点地剥离下来,再完整地拼凑成一个人形摆在地上。
而她自始至终只有一句话,单一得像是在复读一般:南九在哪。
余岸脸皮上那种虚伪得令人作呕的笑容再也撑不起,开始愤恨的咒骂,骂着鱼非池有种跟他好好斗一场,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
鱼非池也懒得跟他口舌,谁要做英雄好汉了?她就是个无耻卑鄙的小女子,用尽恶毒手段达成目的,跟他这样的人,还讲什么仁义礼信不成?
她收了匕首,用铁钳夹起火炉中烧得通红的铁块,这刑室里最方便之处便是各类刑具齐全,普通人看一眼,都会生寒,鱼非池用起来很是顺手。
她夹着通红的铁块,没有多话,也不给余岸什么准备的时间,直接了当地烫在他身上,发出烤肉的胡焦味还冒着阵阵青烟,而她依然只问一句:“南九,在哪?”
“你想救他,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余岸终于松口。
“哦?我看不出,你现在还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鱼非池挑断他手筋,挟几分冷笑。
“嫁给音弥生,我就告诉你南九在哪儿。”余岸痛得脸上的肌肉都在痉挛抽搐,说话也都不利索,口水都流了出来。
鱼非池眸光微微发寒,手指扣住余岸的下巴:“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希望我嫁给音弥生?”
“你以为,南燕真的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吗?”余岸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有趣,我若是不嫁呢?”
“南九必死无疑!”
“那你可就惨了,不管是谁向你泄漏的南九的风声,我都要告诉你,南九与我互种舍身蛊。他如果死了,我立刻就能知道,但我却不会立即杀了你,我会慢慢地折磨你,我可以让你活上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在你每一次快要死掉的时候,便让人救活你,给你养好身子,然后我再继续剥你的皮,削你的肉,饮你的血,你信不信?”鱼非池笑着对他说。
余岸神色惊恐地看着鱼非池,好像眼前这个容颜如花的女人是个怪物,比天下任何毒物都要可怕,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他在进城之前设想过鱼非池对付他的无数种招数,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用如此不讲道理,粗暴野蛮的方式对付自己。
她竟然说服了挽平生。
如果没有挽家做鱼非池的后盾,鱼非池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轻易动余岸,因为站在余岸身后的,是关系到南燕朝堂一半的大臣。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这么多年的银子去了哪里吗?”他说出这句话,就是承认了利用奴隶之事敛财,但此时对鱼非池来讲,银子在哪里,根本不是她想知道的。
所以鱼非池很自然的略过,手指划了划余岸的脸皮,又捡起了匕首:“你这些年来,愚用南燕百姓的善心,利用奴隶赚钱,你说,我若是在你脸上刻一个奴字,算不算是对你的惩罚和报应?”
“你!”余岸挣扎了一下,铁链发出一声哗啦的响声。
“我只要知道南九在哪里,余大善人,你想好了吗?说,还是不说。”鱼非池在余岸脸上找了块地方,就准备下手刻字。
“南九的下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杀了我,他就只能慢慢等死!”
鱼非池一刀下去,割破了余岸的脸,她开始在他脸上刻字。
“我奴字刻完,你如果还是不说,我再想想办法。不着急,我觉得,比起南九来,你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能不能在我手中活下去。”鱼非池一门心思地在他脸上刻字,神色放松,好像真的把这当作一场娱乐和放松一样。
余岸一声声惨叫,咒骂着鱼非池是个怪物,鱼非池置若罔闻,她恶事都做了,余岸骂她两声解气也没什么,反正她身上不痛不痒,痛的是余岸他自己而已。
“我说!我说…”
“早这样配合多好,也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奴”字未刻完,鱼非池收了匕首。
第三百章 将死的南九
平日里总是养尊处优的余岸能撑这么久已经挺让人出乎意料的了,而他最终的妥协也是鱼非池势必要拿到的结果。
就算他今日不说,鱼非池也会跟他耗到明日,明日不说,耗到后日,总是可以让他从实说来,鱼非池在最急切的事情上有着最顶尖的耐性,最顶尖的沉稳。
这画面实在不美好,石凤岐差人把挽澜先带回去,也给老将军托了话,小孩子受了惊,今日就不要再让他可怜巴巴地去练什么枪法了,好好压惊才是正经事。
然后他与音弥生两人坐在椅子上,一人一边,俱不说话,只是不间断地能听到里面刑室里传来的余岸的惨叫声,听得让他们头皮都有些发麻。
并不是因为没有听过惨烈的嚎叫声而觉得渗人,而是因为当鱼非池脱去了她懒散宽容的外衣后,内里包裹着的狠决与冰冷,如此地令人心惊。
如果不是因为南九,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鱼非池这隐藏的一面。
“你以前…知道她会这样吗?”音弥生问道。
石凤岐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以前又没有人把南九弄得快要死掉过,唯一一个假装要把南九害死的人是鬼夫子,鱼非池指着鬼夫子的鼻子骂过娘。”
“倒不曾想,让她如此愤怒的人,会是一个…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人。”
“南九不是普通人,是她的家人。”石凤岐说,“就到此为止吧,除掉余岸,对你也有好处。”
“我并不需要你帮我。”音弥生不是在自负,而是在陈述事实。
“顺手的事,你也不必推脱。”石凤岐淡淡一声,“如果余岸真的对南九做了什么,怕是会比死更难受。”
“他现在已经比死更痛苦了。”音弥生又听到余岸一声尖厉得刺耳的惨叫。
两人正说着话,鱼非池从刑室里走出来,一双小手红得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没一寸干净的地方,她放下袖子,边走边说:“跟我去救人。”
石凤岐往刑室里望了一眼,吊在里面的余岸成了血人,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着血,在他脚下积成了一个小滩,像头死猪一样吊在半空中。
“怎么,你嫌不够,想进去玩一玩?”鱼非池拿着一块破布随意擦着手,淡淡地问着石凤岐。
石凤岐摇摇头:“救人要紧,南九要紧。”
南九被关在一个木箱中,木箱被钉死了埋在地下,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眼透气。
箱子很小,仅能容纳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躺在里面,南九整个人都强塞硬挤地塞在里面。
石凤岐几人把木箱从土里抬出来,不敢直接把南九从木箱中抱出,怕伤到他骨头,直接从外敲碎了木箱,南九像一碗泡久了的软面条一样,软软摊开。
鱼非池看到南九时,一时间竟觉得给余岸的刑罚不够,远远不够。
如果不是因为他脸上的奴字印,鱼非池几乎认不出这是她的南九,每一处都是伤,鞭伤,伤口处发脓发紫,嘴唇还是乌青的,看着应该是中了毒,十指指甲被尽数剥落,污脏的泥土混在血肉中,指与指之间被血糊在一起,要用力才能分开他手指。
筋骨寸寸断,所以能强塞进那样狭小的木箱中。
木箱碎裂,南九从箱中滑落出来,四肢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痛得闷哼一声,而鱼非池站在一侧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他,全定都似被什么东西定住。
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细微的轻颤,她鲜少失控,也不喜欢失态后的疯癫模样,她总是相信任何事发生在眼前,去解决就好,任何多余的情绪都只会造成心理上的负累。
可是她此时,却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憎恨,还有深深的内疚与后悔。
鱼非池不敢碰南九,怕碰到任何一处地方都会让他疼痛,只能轻声地唤着:“南九,南九,快醒一醒,南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