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七子除了老二韬轲,老三苏于婳,其余五子齐聚白衹,鱼非池都想放个信鸽,叫韬轲也赶来白衹大家正好聚一聚了。
可是一想到此回这白衹之事啊,怕不是什么好事,大家只怕非得弄得你死我活地才算是能收场,于是也就只能想一想了,韬轲师兄还是不要来的好,来了实在没法儿跟窦士君见面。
她倒在床上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心累,最后干脆眼一闭被子一裹,睡了过去。
睡到晚上时分,南九瘸着腿来敲她的门,说是窦士君派人传了话,请她与石凤岐,迟归前去赴宴,鱼非池心中默念阿弥陀他的佛一百遍,坚定了自己要做个瞎子与聋子的信念,这才起身换了衣服,与一行人前去了白衹王宫的宴客大殿。
白帝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大概他心情不甚好,所以面色并不怎么好看,换个念头想一想,是个人他心情都不好,国家都要丢了,上有大隋下有商夷左有西魏,把白衹夹在中间个个都这么虎视耽耽的盯着,白帝心情能好才有鬼。
鱼非池没什么归属感,她连自己是须弥大陆的人这一点都不太能接受,就更不要提让她对白衹有几分故土之情了,况且,她所出生的那月郡,早八百年就不再是白衹的土地,正儿八经非要算的话,她是大隋的人。
所以她虽然能理解白帝的心酸与不易,但是很难感同身受,她只想做个来蹭饭的闲人,顺便看一看那位要招亲的将军。
但鱼非池她万了个万的没想到,这是位女将军!
当时她在宫女的带路下坐入了自己的的位置,纵目望了望,没望见什么将军打扮的人,便拉着石凤岐的衣袖:“那位季将军呢?”
石凤岐放下筷子,手指一点,点到了位眉目大眼,英气逼人的女子:“喏,就她。”
“女的啊?”鱼非池低呼一声。
“是啊,她很厉害的!你以为啊!”石凤岐这个万能八卦小能手,开始讲起了这位女将军的来龙去脉:“差不多十年前呢,白衹跟大隋打过一仗,那一仗挺惨烈的,白衹的大将军姓季,名叫季霖,战死沙场,后来他儿子季涵替父上阵,也败亡了,整个季家就留下了一个幼女,名叫季瑾,就是眼前这位。白帝念季家功劳,破例封了这女子为将军,封号为花月,花月将军季瑾,又柔情又刚毅。”
“所以今日要选驸马的人是她?”鱼非池皱眉,“那也不该是驸马啊,按说该是什么将军女婿或者将军什么的…吧?”
“就是因为名号不好弄,所以白帝又赐她公主封号,花月公主,所以就叫招驸马了。不过呢,这位季瑾姑娘是个性子刚强的女子,不喜欢别人叫她公主,大家也就一直叫她季将军。”石凤岐又解释道。
“白帝没有公主啊?干嘛要委屈一个功臣之后?”鱼非池嘟囔一声。
“真没有,白帝呢,是个痴情的,早年他的皇后生产时难产而死,可怜那孩子也胎死腹中,从此以后白帝再也未纳过后宫,所以啊,白帝无后。本来他是准备把这帝位传给窦士君的,有没有后,他也根本不在乎。”八卦小王子真是对皇室秘辛了若指掌。
鱼非池若有所思点点头:“难怪大师兄对白衹这么忠诚,原来白帝真的很开明,对他也真的很好。”
“有什么用?国将不国,帝王再开明,对他再好都是白搭,我现在就盼着,咱们大师兄能想得开,我还能救他一命,别把自己跟这白衹一起搭进去了。”石凤岐叹一声。
“怎么听你这意思,这场招亲都救不活白衹了?”
“当然不可能了,顶多能缓一阵子。白衹这国家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但凡有点军事眼光的人都不会放过,大隋跟商夷早晚得打起来,就看谁抢到手罢了。”石凤岐七手八脚地给她夹着菜,淡声说着,“上央叫我来此,也是想让我看看,大隋有几分胜算,这件事他交给别人不放心,唉,能者多劳啊,真是苦了我了。”
“要不,你把那女子娶回去?”鱼非池恍然大悟般地说道。
石凤岐给她去鱼骨的手就停住,充满危险地眼神看着她。
“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嘛!”鱼非池赶紧说。
“行,你好好解释,你今儿个解释不出个三五六来,你给我把这盆汤喝干净了!”石凤岐指着手边一大盆浮着厚厚一层红油的水煮鱼。
鱼非池苦着脸:“你不要这样子嘛,我是为了你好,你看啊,这位花月将军一看就是不想嫁这些人的,你把人家娶了算是做好事了嘛,然后呢,你如果是为了大隋考虑,你想啊,你要是娶了这么位对白衹知根知底的女将军,是不是胜算要大很多?窦士君与你关系不错,加上这位女将军的帮助,你要拿下白衹也不是不可能的嘛,我这是为你好嘛!”
天地良心,鱼非池真的是出于一片好心,哪里晓得石凤岐这么抵触这么反感这么容易上火!
旁边的迟归举起小手:“我觉得小师姐说得蛮有道理的,石师兄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吃你的饭,就你话多!”石凤岐恼道。
“我也觉得鱼姑娘言之有理。”另一边的音弥生淡淡开口,忍些笑意。
“音弥生你不要横插一杠啊,你来白衹不就是为了这招亲之事吗?要娶也是你娶!”石凤岐左右应付好生疲累。
“我只是来看看情况,南燕与白衹相隔千万里之遥,我娶了这位季将军又有何意义,平白耽误了人家一辈子。”音弥生从容作答。
“我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是吧?音弥生你不要顺杆往上爬啊!”石凤岐气声道,本来就对音弥生也跟过来十分恼火了,他现在居然还敢在旁边暗中使坏!
“我看哪,你们两位都没有福分娶到那位漂亮英气,又识大体的季将军了,初止师兄,对季将军可是怀着必得之心的。”
熟悉的声音来自于商向暖,她端了酒杯走过来,手搭在了鱼非池肩上,举着酒杯冲她一抬,笑盈盈道:“好久不见啊,非池师妹。”
第三百二十二章 好见不见,老友
好久不见啊,各位老友。
无为山一别,我们早就料到会有今日的吧?
鱼非池愁肠百转,伸手拍了拍商向暖的手背:“好久不见,向暖师姐。”
“非池师妹怨不怨商夷国在后蜀对你们做的事?”商向暖看着她,目光坦然,一如当年。
“怨不上,反正,你们也不是真的准备把我怎么样,只是为了打个幌子,好对白衹动手,真要怨啊,也是窦师兄怨你们。”
鱼非池苦笑,亲娘老舅的,她不想跟这些扯帐,这哪里是怨不怨一句话能扯得清楚的?
“师妹还是跟当年一样,什么事情心里都有数。”商向暖笑一声,“能不能问师妹一句话。”
“什么?”
“温暖…她真的是死了吗?”商向暖声音突然低沉下去。
温暖大概是商向暖心中永远的芥蒂,永远的痛吧,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过她。
其实温暖哪里有错呢?可是商向暖也没有错。
最怕就是都没错啊。
鱼非池想起了那根扎在温暖喉间的金针,封着她最后一口气,跟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都是可怜人,何不放过彼此?
所以鱼非池说:“死了,已经下葬了,师姐你也看开吧。”
商向暖微微失神,手中酒杯里的酒水晃了一晃,她低喃着笑道:“真的死了啊,总感觉,她还活着一样呢。”
“是活在你心里吧,因为你放不下。”鱼非池说。
一个人死了,还活在另一个人心中,可以是因为爱,也可以是因为恨,多大的执念,才会这般日日相念。
“不说这个了,今日是那季将军的大喜之日,说这些多晦气啊。”商向暖笑起来,望着石凤岐:“石师弟,我可是听说你与那位季将军早年间是相熟的,此时见了,不上去打个招呼?”
石师弟心里苦哦。
苦得他扶住额头不想见人:“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坑我?”
商向暖见他这副样子笑得掩住嘴:“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与季瑾往年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可没说你们有什么呀,你这是不是不打自招?”
石师弟抬头,举杯谢过商向暖不坑之恩:“师姐英明!我与她真的只是朋友!非池我是说真的,你要信我啊!”
“早些时候,在后蜀,你也是这么说许清浅的哦。”鱼非池故意拧拧眉,依着商向暖身上靠一靠:“师姐啊,这世上男人除了南九,就没一个老实的。”
“是啊非池师妹,你可要当心了,千万不能被他们花言巧语地就骗昏了头。”这两人还一唱一和地演上了!
老友相见,这样的调侃,才算是正确的见面方式。
可是太监一声唱,唱着白帝有话说,眼前脆弱的好时光,一下子就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众人无声无息,又默契十足地分开,各自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听着上方无甚喜意的白帝说话:“今日花月公主招驸,多谢各位贵客赏面来白衹相聚。花月公主乃是孤所器重之人,所以择驸之事也十分谨慎,需得品形端庄,心地纯良,侯门望族之辈,方可与公主相配,今日在场诸位未有婚事在身的青年男子,皆可自荐,只需得花月公主点头,孤便钦点为白衹之驸。”
季瑾大概是真的极不喜欢花月公主这称谓,所以她走上场来时,众人发现她竟赫然穿着男儿装束,干净利落,潇洒凛然,英气的眉眼一抬,她看向众人,丝毫没有其他女子的羞怯与娇弱,显得大气沉稳:“今日有意为我夫君者,请大方说明,我与国君商榷之后,自会定出最适合的驸马人选。”
鱼非池听她说着话,稍微转头看了看这四周的男子,看着看着,她突然猛地拉了拉石凤岐的衣袖:“完了完了,石凤岐你快看啊,完了啊!”
石凤岐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也连声道:“这是要完啊!”
看到了什么呢?
看到了窦士君的目光久久地停在季瑾身上,眼中的挣扎,不舍,痛苦,还有不可反抗的绝望,如有实质一般盈在他眼中。
那样一位沉稳内敛,气度磊落的男子,他此刻端端地坐在那处,却莫名透着一个失败者的颓废气息。
所以今日他在城门口说:如今的白衹,哪里还容得一个人的乐意与不乐意。
他是在说他自己啊!
鱼非池轻轻掩住嘴:“他这是要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啊!”
“我晚上去找他,看看有没有别的招,娘的,窦士君对自己太狠了!”石凤岐灌了一口酒,心惊肉跳。
他两正说着话,那场上第一站出来的人果不其然是初止,来自西魏最后又回到了西魏的初止,四师兄初止。
鱼非池突然看不下去,也吃不下半口饭菜,放了酒杯一个人静静地也迅速地离了席,跑到殿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
她在大殿里,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她一个人在那里不知坐了多久,只是脑海中一直浮现着窦士君往日对他们的种种好,对自己好,对初止也好,对每个人都很好,他是那样好的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磨难?
还想起了当年在学院里的旧时光,那些泛着竹香的回忆,那片他们时常前去嬉闹玩耍的竹,那七件白衹穿过碧绿竹林的童话般的画面。
他们也曾经是,亲如血脉相连的家人啊!
初止怎么下得去手?怎么狠得下心?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她都不敢回想刚刚窦士君眼中的绝望有多么强烈,那样温润的一个人,要多深的痛苦,与无奈,才有那样强烈的绝望眼神?
过了很久,突然有个声音叫她:“你是鱼非池吧?”
鱼非池抬起头来看,正是季瑾,相对于窦士君的绝望,季瑾的面色要平静得多,她端详了鱼非池一会儿,说:“我听窦士君说起过你,他说你很可爱,像他妹妹一样。”
“你别说了。”鱼非池都快要哽咽了,窦士君对她越好,她越见不得窦士君把他自己逼成这样子。
“原来你还很善良。”季瑾笑道,“老石没喜欢错人。”
老石,大概是在说石凤岐吧。
“你喜欢我大师兄吗?”鱼非池想问。
“喜欢啊。”她却承认得很快。
“那你…”
“我为什么不反抗,不挣扎吗?”季瑾笑起来很好看,有一排很白的牙,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但是有她自己独特的味道,“我若是反抗了,谁来延缓白衹亡国的命运?”
“白衹早晚会…不是你的一桩婚事抵挡得了的。”
“我知道,但是,能抵挡一时是一时,让百姓少做一刻钟的亡国奴,是一刻,所以,这还是值得的。”她说得好轻松,好像她的牺牲不值一提,为了这个国家而付出自己的青春,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命运,都不值得一提。
鱼非池突然觉得这些女子都好伟大,都比她要伟大,不管是当年的温暖,卿年,还是现在的季瑾,她们每一个人都好伟大,伟大得值得众生仰望,她们付出了一切却毫无怨言,如此坦然地直面着自己的命运,不惧与国相系,不惧与民相牵,她们好坚强,背负得起这么重的担子与责任。
再反观她自己呢,是如此的懦弱,如此的卑微,一味的逃避,只想逃到越远越好的地方。
真是比不起啊,跟这些精彩而又伟大的红颜相较而言。
“季…季将军,我很钦佩你。”鱼非池本来想叫她季姑娘,可是突然觉得,将军这个称谓,更配得上她。
季瑾桀然一笑,摇了摇头:“我听说过你在后蜀与南燕做的事,相比之下,我更钦佩你的智谋与缜密,我只是粗鲁的女人,日日与刀剑为伍,实在没几分大智慧,这白衹若不是有窦士君一直在扛,早就不存在了。”
“我想帮他,他也想帮我,而我们之间,最好的帮助就是…谁也不要再挂念谁,各自行走在彼此该走的道路上,如此,方可保得白衹再平稳上一段时间。”她转身望着大殿之内,这是鲜少有的,行宴之时未发出生欢笑与丝竹声的时刻,大殿里安静压抑得令人崩溃。
“初止师兄他…嗯,他是个…”鱼非池想说一些初止的好话,让季瑾心里好受一些,可是她想了又想,却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最后只能苦笑着装闭着,算了,不说了。
这是季瑾与窦士君的选择,他们选择为了白衹放弃自我,都已经是这样崇高的使命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祝福,只能祈祷。
“你是在为我难过吗?”季瑾笑看着鱼非池,她不要这样笑啊,笑得越好看,越是难以看清她是不是难过得无法言说。
“算是吧。”鱼非池恢复一点理智,苦笑道,“也或许,是在为你与窦师兄两人难过。”
“真是个好姑娘。”季瑾笑着拍拍鱼非池的手臂:“如果有机会,记得多和心爱的人相守,我最对不起窦士君的,是这两年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练兵之上,没有陪过他。”
第三百二十三章 胆小鬼
鱼非池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多的准备,能够从容面对七子之间的决裂。
她已经她已把底线放得足够低,不管多大的风雨来袭,她都觉得她能坦然承受。
她以为她可以。
原来她依然只是一个胆小鬼,难过得想哭。
她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屋子里,没有点灯,缩在角落里不想面对外面太过残忍的世界。
石凤岐到处找她没找到,后来在这小小角落里发现她时,赶紧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看她小脸哭得跟个花猫似的蜷缩成一团,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提起袖子擦擦她脸上的泪痕:“你不是都知道吗?怎么还哭成这样?”
“我好难过啊石凤岐。”鱼非池哇的一声哭出来,伏在石凤岐肩头哭得身子都一耸一耸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会帮大师兄想办法,以前他在学院里对我也很好不是?没事了啊,别哭了。”石凤岐轻轻拍着她后背,连忙劝着。
能使鱼非池痛苦难过的,永远不是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与摧残,而是对她所爱之人的肆虐和残忍,她可以奋起反抗自己的命运,可以为了自己去意气风发地去战斗,去争取,为了自己永不妥协。
可是她却无法做到眼看自己关心的人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深渊而无动无衷,说她懦弱说她胆小说她什么都好,她不在乎,她就是难过。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初止并不会因为得到了与季瑾的婚事而停下脚步,韬轲也永远不会满足于一场政治联姻,商夷大隋还有西魏早晚会将白衹撕成碎片,这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所以她就无比清醒的明白着,窦士君与季瑾的这一切牺牲都改变不了最后的命运。
最使人痛苦的,是窦士君与季瑾也明白这一切,他们却从未想过要放弃。
做再多的努力,也无法改变白衹的命运,他们从未想过就此妥协,依旧努力,这样明知是无用的作为,使绝望加倍。
“我要去见大师兄,我要去见他。”鱼非池胡乱地摸着脸上的泪,从石凤岐肩头上离开,扶着角落的墙壁站起来。
“我陪你去。”石凤岐扶着她手臂。
“不,我自己去,我要问他想要的是什么,我想帮帮他。”鱼非池推开石凤岐,吸着红通通的鼻子一个人走了出去。
石凤岐看着她背影走远,苦笑道:“不管他要什么,我们都给不起啊,非池。”
窦士君因为在白衹的地位不凡,官拜国相不说,更是白帝的左膀右臂,时常帮着白帝处理国事,所以在宫中有自己的住处,今日他没有出宫,宿在宫中。
白帝在他这里喝得烂醉,又笑又哭,最后倒在榻上醉睡过去。
鱼非池来时,窦士君刚安顿好白帝,与初止说着话。
三人相见,竟无言。
初止看着鱼非池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还有鼻头,苦笑道:“师妹也可是觉得我今日所为,太过狠毒了?”
鱼非池偏过头,不看他。
“罢了。”初止摇摇头,眼中划过失落,看向窦士君:“还请大师兄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如此,我们都不必如此尴尬相见。”
窦士君只是笑笑:“不必考虑了,我是不能答应初止师弟你的条件的。”
初止满脸的失望之色:“大师兄,你何必把我逼上最后一步?”
“倒不是要逼你,只是,师弟莫要忘了,我始终是白衹国相,我当为白衹考虑。”窦士君从容地说道,半点也看不见之前在宴席上的绝望崩溃。
送走初止,窦士君偏头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鱼非池,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我们小师妹?”
鱼非池一听这话,扁扁嘴,险些又掉下眼泪来。
窦士君拉着她坐下,打了一盆清水,拧了个洁白的帕子递给她:“哭什么,来跟大师兄说说,是不是石师弟欺负你了?”
他都这样了,还能耐下心来问鱼非池的小心思,他越是风轻云淡,鱼非池越是心酸难耐,帕子捂着脸,久久放不下来。
她躲在帕子里,闷着声音问:“大师兄,你告诉我,你希望白衹怎么样,好不好?”
窦士君微微一怔,然后笑道:“小师妹你在说什么?”
“师兄你不要瞒我了,你跟季瑾的事我都知道了。”鱼非池呜呜地哭着:“你们这样做毫无用处,何必牺牲自己的感情呢?”
“很多事情做来,都是没有用处的,但还是要做啊。”窦士君取过鱼非池的帕子,重新放进清水里洗了洗,“就像你明明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也还是在哭,不是吗?”
鱼非池吸着鼻子看着他,白月光如水,他的院子里种了很多竹子,竹影在月下摇曳,像是清水中的海藻浮动一般,极是清幽高洁。
而窦士君端坐在她对面,带着淡淡的温柔与浅浅的笑容,看鱼非池像是看个长不大的孩子,又宠又爱。
“刚刚初止师兄跟你说了什么?”鱼非池忍着哭,一抽一噎地问道。
“小师妹你不会想知道的。”窦士君摇摇头,“所以不要问,问了会难过。”
“大师兄你是晓得的,以前在学院的时候,我是唯一一个可以通杀你们六人拿到鬼夫子奖励的,我很厉害的。”鱼非池现在这模样,可跟当年在学院里为了得到最好吃的槐花米饼而拼尽全力,大杀四方的她,不是同一个样子。
窦士君手指点掉一点挂在她鼻头上的透明泪珠儿,笑道:“师兄可没有槐花米饼给你做奖励。”
“大师兄!”鱼非池喊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好了好了,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告诉你便是了。”窦士君笑得清淡,“初止师弟让我劝服国君投降,投降于西魏,他可以不娶季瑾,也可以放过我。”
“那大师兄你是怎么想的呢?”鱼非池聚精会神地听着,比以前听鬼夫子的课还要用心。
“其实小师妹你这么聪明,也应该想得到,白衹到最后,我终是守不住的,我所希望的不过是百姓有个好归处,不必受战火涂炭。所以在商夷与西魏开始结盟之时,我就已向大隋发了信,告知了这一情况,大隋必不会眼看商夷同时坐拥西魏与白衹两国,对他形成包围之势,所以一定会派兵对他们予以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