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简简又哭又笑。她想说出真相,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姐姐。
毕竟这是萧重均为乔优优唯一能做的事情——不扰乱她的心弦。
过了很久之后,乔简简仍会想这件事情。有时候,她会觉得萧重均和乔优优心里都是明白的,他知道她暗恋他,她知道他欣赏她。但他们不想挑明,因为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人。
他们都那么聪明,都比夹在中间的她聪明,所以怎么会不明白呢?
也许会再等几年,等她与乔优优都更老一些之后,等初初真正长大之后,她会与乔优优再好好说说萧重均这个人。
到那时候,她们一定已经如她们的名字一样,优优和简简。
第219章
番外其后
萧重钧登基之后, 封怀恩县主为公主。
怀恩县主住在妙华庵中, 她的母亲寿真公主代她接旨谢恩。
怀恩与皇帝的私情在宗亲和宫中早已不是秘密,而随着这一道旨意, 终于宣扬得天下皆知。京中百姓无不津津乐道。从前太上皇就是各种艳闻多的,如今看来太子不遑多让,之前有与燕王妃的传闻, 如今一继位就破例封了怀恩公主。
民间传说怀恩公主与新帝两情相悦, 可惜为太后不喜, 硬生生拆散了。皇帝甚至为了怀恩一直留着皇后位置, 还与太后闹翻了。可惜怀恩公主伤透了心,已经一心遁入空门。
怀恩不管外界纷扰, 只在妙华庵安静度日, 准备在妙华庵求剃度受戒。妙华庵的净惠比丘尼也曾是高门女子, 主持妙华庵已经多年。
寿真公主每隔几日就去一次妙华庵, 但每一次怀恩都不见她。
在庄严宝地,寿真公主还不敢用强抢人, 只能慢慢磨。又是给庵中捐香火钱,又是请师父为她说情,如此磨了一个多月, 怀恩公主终于点头, 见了一次母亲。
寿真公主一见怀恩头发还在,还没有秘密受戒, 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一见怀恩立刻抓住她的手, 开始说起皇帝登基之后宫中的变化, 最重大的事情当然是顾太后又被禁闭的事情。她说到得意处,甚至手舞足蹈起来。
怀恩只是静静听着,一言不发。等寿真公主说完了,她只行一礼,道:“我还在修行中,母亲若没有其他事情,就先回吧。”
寿真一把抱住她:“我的儿!你没明白吗?你不必再怕太后了,皇帝又封了你公主又禁闭了太后,都为你做到这程度了,你还要他怎么样?你还躲着他做什么?”
怀恩公主笑了,她说:“不明白的是母亲。我躲的不是圣上,而是母亲。”
寿真公主一怔,怀恩已经挣脱她的怀抱,她又说了一遍:“圣上禁闭太后,实是天威。我却不愿这么对母亲…”
寿真气得浑身发抖:“难道是我碍着你了?”
怀恩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寿真拉不住她,她已经完全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段了,她走得那么快,寿真根本追不上她。
怀恩转头就疾步走去净惠师父房中,她一进去就跪下求师父度她出家。
净惠正在做功课,见她如此,只是摇头,道:“公主心还是不静,又如何出家?”
怀恩道:“我已经决意舍弃这一切。”
净惠淡淡道:“我看不见。”
怀恩公主在妙华庵已经过得十分简朴,但仍有四个侍女伺候她,照顾她起居日常。从这一天起,怀恩连这四个伺候的人都不要了。日常一切都亲自动手,与其他比丘尼一起同吃同住,以表决心。
她起初不惯——她过了二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从不需要自己整理被褥,或是舀水洗菜。而在妙华庵中这已经是最轻松的活计了。但她学得快,又坚定,不到一个月,就把洗衣做饭这类事情做得有模有样了。
如此又过了半年多,怀恩再一次去求净惠。
但净惠仍不愿为她做仪式,因为怀恩太刻意。
“公主是逃来的,是逼着自己舍弃,看透,不等于悟到。”净惠平静道。
怀恩几次被拒,心中怅然。就在这一天,皇城中传来了钟声——太上皇驾崩了。
怀恩听闻消息之后一夜难眠,她终于明白了净惠师父的意思,她还没有彻底斩断对红尘的迷恋。天亮之后,她与净惠师父一番长谈,之后离开了妙华庵。
太上皇的丧事完了之后,怀恩决定出京去。自从她在妙华庵与比丘尼同吃同住,寿真就真当她疯了,也不管她了,从此母女形同陌路。好在她有自己的俸禄,她的父亲也为她置办了一些产业,她不需要太奢华,只是安全地出去游历还是能做到的。
在国丧时候,她与萧重均有一次见面。此时距离他们最后一次幽会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怀恩再次看到他的时候,竟又微笑起来——她还以为她对着他会笑不出来。
但她笑得很快乐。因为她想起来自己做了一件多么疯狂的事情——她勾引了萧重均,然后抛弃了他。
她在妙华庵的时候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但是回想起这一年来她做的这些疯事,她忍不住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萧重均也笑了。
这似乎很不合时宜——他们都在为太上皇戴孝,不应该这样相视而笑。
萧重均却如释重负一般,说:“看到你气色还好,我就放心了。”
怀恩给他看自己的手,她的手因为做了许多杂事,修长的手指上有几道细小的伤口。庵里的比丘尼说是因为她的手太嫩了,所以才会这样容易留伤口,等做习惯了,手也不容易受伤了。
萧重均低头看着她的手。那几道伤口并没有让她的手显得丑陋,反而平添一种飒爽的感觉。
怀恩慢慢说:“我想,人心大概也是如此…磨得粗粝一些或许是一件好事。”
萧重均越发觉得她可爱,但他也知道他不能将她留在这个笼子里了。
国丧之后,怀恩就准备动身。她临行前家里人没来送行,安平和燕王妃却来了。
怀恩虽然没有出家,但仍是居士身份,不饮酒不吃肉,只能以茶代酒招待她们。
怀恩与燕王妃顾清沅虽然往来不算多,但是王妃从前在宫中时候,也是一起玩过的。她欣赏过王妃的书法,也一起切磋过。只是现在回忆起来,已经像上辈子的事情。
安平拖了燕王妃一起来,是来做说客的。
安平开门见山就问怀恩:“为何不能留下来。”
在安平看来,如今在皇帝和怀恩之间的障碍全都没有了。太上皇驾崩,顾太后被禁闭,寿真姑姑也老实了许多。怀恩经历了这么多,而皇后之位还空着。大家都说皇帝还在等怀恩公主。
怀恩看看安平,忽然笑出声:“妹妹,你真这么想的?”
安平一向被人说机灵鬼的,冷不丁被怀恩嘲笑,她脸色涨红了,道:“我这是为你和圣上好!我就怕你们心里还想着,都不愿意说开。”
怀恩道:“放心。圣上与我,早就说开了。”
她与他曾经脉脉不得语,也曾经缱绻缠绵。过去了就都过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完全属于她,虽然那不是最好的时候,但她毕竟抓住了。
安平安静了下来,她慢慢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余的事。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顾清沅。
“果然还是被你说中了。”
她提议要来劝说怀恩公主的时候,清沅就阻止过,说怀恩公主不会动摇的。
清沅笑笑,她也听说了怀恩这大半年在妙华庵的事情,心里既欣赏又佩服怀恩。
上辈子的怀恩可没有这么精彩。上辈子怀恩在萧重钧选定太子妃之后,也郁郁寡欢了一阵子,生过病,也曾动过出家的念头,但寿真公主拦住她。她只能作罢。订过一次婚,但未婚夫婿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寿真公主悔婚。怀恩又想出家,还是被拦住。
萧重钧登基之后,怀恩就没有再进宫请安过,她只是时常在寺院中小住。清沅上辈子最后一次听到怀恩的消息是说她打算自己盖一座尼姑庵。
所以清沅觉得这辈子的怀恩更可爱。她虽然也还是在要不要出家这件事情上反复犹豫,但她至少摆脱了寿真公主,至少这时候她想趁着年轻出去游历。还有有关萧重钧,清沅觉得怀恩得到的肯定要比上辈子多。
清沅问怀恩公主一路上的安排,要去哪几个名胜。
怀恩公主道:“目前只定了两处。打算一路走一路看。王妃有什么推荐么?”
清沅想了想,道:“我在霖州有一座书院,若公主不嫌弃,可以去观赏一番。书院建在山上,面对晋江。今年开始书院要广揽书生贤士,还要编撰文集,已经搜集了许多孤本。公主去了,既可以尚敬,也可以看书。”
怀恩公主笑道:“我听说过王妃有书院。可是…”
清沅说:“公主若前去,我一定会让人安排好。让公主尽情游玩,不受打扰。”
霖州是顾太后的老家,近年有顾泽行代清沅在霖州细心打理,已经将顾太后在霖州的气息冲淡了许多。怀恩在那里不用担心受到亲顾太后一系的人的打搅。
怀恩终于道:“王妃一向周到,我并非担心去霖州的安排。只是我如今这样,走到那里都会有非议,恐怕对王妃书院影响不好。”
清沅摇头笑道:“既然走到哪里都会有非议,那公主不如干脆随心所欲,不用在意俗人。”
安平也道:“这话说得好,我爱听!”
怀恩也笑,她点点头,应下了清沅的邀请。
怀恩出去游玩了五个月之后到达霖州,正好燕王夫妇也在回封地的路上途径霖州。萧广逸,清沅与怀恩一起游览书院,在书院看藏书,并参加了两次诗会。怀恩做了几首偈子,也算尽了兴。
之后燕王夫妇向北回宁州,怀恩往南去。只是怀恩离开霖州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人。他叫宗雁行,宗氏也是霖州本地大族。宗雁行与清沅的大弟顾晟是同窗好友,才十八岁年纪,比怀恩还小几岁。
少年白玉郎,在诗会上见到公主就失了魂魄,一夜为公主写了十二首诗。
怀恩在京中,不是没有见过诗人,但霖州在她印象中,总还有些古朴乡气。她没想到这里的少年比京中的诗人更大胆。
他生得好看,谈吐虽然有惊人之语,但还留着赤子之心。怀恩与他通过几次书信之后,终于邀他面谈。
他们一直聊到半夜。公主终于累了,卧在榻上,用手撑头,微笑着问宗雁行:“你没有听说过有关我的传闻么?”
宗雁行终于红了脸,他说:“听说过。”
怀恩饶有趣味:“你觉得如何?”
宗雁行坚定道:“一定是圣上负了公主。”
怀恩不喝酒,但这时候她竟然有几分上头一样的醉意,她低声说:“你太天真啦。”
她带着宗雁行在外面又同游了半年。半年之后她要回京,宗雁行回霖州。
她对宗雁行说:“你在霖州已经有文名,只是一个人若要名满天下,就一定要来京中。等你将来来京,再来找我吧。假以时日,京中一定会到处都传唱你的诗。”
宗雁行发誓,等来日他进京考取功名,一定会求娶公主。
怀恩笑道:“傻小子,别说这么俗气的话。我又不是贫寒孤女,要等你的功名享福。”
宗雁行失笑,他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辱没了公主。
“那在重逢之前,我能为公主做什么呢?”
怀恩微笑道:“把我写进你的好诗里。”
之后几年怀恩与宗雁行一直书信往来,但见面的时候不多。有一段时间宗雁行的父亲去世了,他要在霖州处理宗族事务,颇是烦恼一段时间。还有一次宗雁行临时随族中长辈来京,而怀恩公主又出去游玩了。他们聚少离多。
皇帝病重时候,怀恩并不相信会有大事发生,但宫中几次来请她。甚至连曲昭仪都派了人来,请她进宫看一看皇帝。
怀恩犹豫了几日,直到听说燕王夫妇从宁州动身回京的消息,她才终于决定进宫。
当天正在皇帝身边侍疾的是曲昭仪,一见公主来,她立刻起身迎上来。
怀恩还想与她见礼,曲昭仪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太用力,握得怀恩有些疼。
“圣上这会儿睡着,一会儿才行,公主等一等…”
怀恩就坐下耐心等待,曲昭仪看着她,忽然又下泪。
“公主不后悔么?”曲昭仪语气中不甘与伤心纠结在一起,让人听着就心堵。
怀恩不说话,她只是看着萧重钧,淡淡道:“他明白我。”
曲昭仪掩面退下。
又过了许久,萧重钧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一眼就看到怀恩,微笑起来。
怀恩轻轻握住他的手。
“你出去玩了好久啊。”萧重钧说。
“三哥,我回来了。”她低声回答。
“你下次什么时候来?”萧重钧又问,“母后说…姑姑不让你来…我弄破了你的头…姑姑生气了…”
怀恩笑着往下掉眼泪。皇帝在说胡话,说到了他们小时候的事情。
“三哥,我回来了。”她又轻轻说了一遍。
萧重钧点点头,他似乎又清醒过来,他看着怀恩的神色变了,他说:“怀恩,你如今开心么?”
怀恩点点头。
皇帝笑了起来:“那个宗雁行…上一次其实他应该考中了,但朕把他踢下了榜。朕有些不高兴…等朕走了,他就可以中了…让他风风光光去娶你…”
怀恩微笑道:“三哥怎么也说这么俗气的话…”
他们絮絮说了一会儿话,怀恩才离开。
回到府中,怀恩趴在窗边又哭一场,这时候霖州的信来了。
她来不及擦眼泪就去看宗雁行的信,她看着看着又笑了出来。
那信上只有一首诗,那首诗里有她,而且是一首好诗。
第220章
番外三 阿修罗道
萧广逸登基之后, 宫中一夜之间好像所有东西都变了。
对后宫老人来说, 谁也没想到默默无闻最不起眼的许婕妤,许太妃如今会做了许太后。
不要说其他人,连许婕妤自己都没有想到。她是最老实的一个人,太上皇当初刚病倒的时候, 萧广逸拦着她, 不让她去侍疾,许婕妤自己还很愧疚。幸而后来她慢慢习惯了自己在宫中静静生活, 除了萧广逸夫妇和安平, 她很少与宫中其他人往来。
宫中有些人说许太妃比顾太后还安静,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太妃和顾太后一样被禁闭了。
如今许太妃又成了许太后, 住去了寿椿宫。顾太后还被关闭在两仪宫中。宫中又都说许太后才是真人不露相,是有大智慧。
许太后其实自己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对萧重均也是真疼爱, 萧重均驾崩她哭得几乎生病。
宫中又说许太后是真仁厚, 比顾太后不知道强多少倍。两仪宫中顾太后据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铁石心肠, 没见过这样无情的母亲。
要不是萧重均和萧广逸的生日只差了半年, 真要叫人怀疑许太后才是萧重均的生母,顾太后只不过是养母。
许太后对宫中这些奉承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她甚至分不清这些是奉承还是嘲讽。她只想和从前一样生活。
萧广逸请她搬去寿椿宫的时候,她再三推却, 她觉得自己在原来的宫殿住得挺好的, 她不愿去寿椿宫。寿椿宫是历代太后所居, 之前还被太上皇住过。许太后还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太妃, 要她立刻搬去寿椿宫,她总有点忐忑。
这样拖了一段时日,等萧广逸正式登基了,她才从原来的宫殿搬去了大得多的寿椿宫。她发现了,即便萧广逸和清沅不来劝说她,宫中其他人也都会总是来说这件事——人多时候一天能来十几拨,她那原本清静的宫殿哪里还有清静可言?
只是搬去寿椿宫的之前,许太后决定去看一看顾太后。
顾太后已经从两仪宫移出来了,关去了角落上的一处宫殿,那里地方虽大但偏僻清冷,宫中贵人很少能走到那里去。
因为两仪宫要等待它的新主人。
许太后觉得传闻中顾太后对萧重均铁石心肠,萧重均对顾太后又何尝不是——他给萧广逸的最后一道旨意,就是要萧广逸仍和之前一样,对顾皇后严加看管。
许太后身边女官拦不住许太后去冷宫看顾太后,只能飞奔去报给皇后顾清沅。
许太后踏入冷宫的时候不禁打了寒颤——殿内并不冷,但有些静得吓人。也许这些日子许太后身边人的声音就没断过,陡然到这么安静的地方竟有些不惯了。
宫人默默将她引到顾太后面前。
顾太后正在桌边写着什么,她穿着一身黑衣,神色平静,不像一个刚刚丧子的妇人。
“坐。”
她对许太后抬了抬下巴。
许太后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她怯生生地在顾太后身边坐下。
顾太后问:“寿椿宫住的可还舒服?”
许太后道:“我明天才搬过去。”
顾太后被她逗笑了,她终于正眼看向许太后,道:“怎么,你还要谦让推辞一番?这宫中已经没有人能伤你分毫了,你还怕什么?”
许太后道:“我不是怕。我只是…”
顾太后明白她想说什么:“你谦卑惯了,突然不习惯别人都跪你面前是吧。”
见许太后连连点头,顾太后无情地嘲弄了一句:“蠢货,蠢货。竟然最后是你这样的蠢货赢了。”
许太后争辩道:“我并没有想要赢谁…”
顾太后自顾自说了下去。
“承平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和你就都在了。先开始是钱氏太子妃,她无子,眼见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怀孕,自己把自己气死了。接着是沈良娣,她是自作聪明,曾想和你联手排挤我。”
许太后的回忆也被顾太后带了起来,她想起了沈良娣,那是一个身材娇小,脸圆圆的,漂亮极了,心眼也多,可惜家中不够银子支持她。她稀里糊涂就被沈良娣拿去了好几千两银子。
“可惜她不知道,御医早就被我买通了…她久病不愈,自然也就失了宠。”
许太后默然不语。沈良娣虽然活到了承平帝登基之后,但因为病弱,又没有孩子,所以承平帝后来完全把她忘记了。
许太后在她死前去看过她,她还记得沈氏抓着她的手,说:“是她害我,是顾纾然害我!”她死不瞑目。
许太后现在想来还胆寒。
“还有曹氏姐妹…”顾太后呵呵笑了起来。
许太后“啊”了一声。
顾太后看了她一眼,道:“你也不可能忘记她们吧。这一对双胞胎姐妹,据说连背上的胎记都一模一样,承平皇帝说啦,这样的艳丽本该天下无双独一个,偏偏天赐一对。他怎能不喜?”
“曹氏姐妹以为两个人就可以斗倒我,我却分而治之,叫她们先互相撕咬起来,”顾太后冷静道,“她们得意得太早了。”
曹氏姐妹一个毁了容,一个被秘密赐死。许太后永远记得曹氏姐姐毁容之后的样子。
曹氏姐妹的一死一伤太过惨烈,宫中因此平静了很久。在这时候偶尔还是会有一些不安分的宫妃,顾太后已经不需要太费力,轻而易举就能消解。
现在她回忆这一桩桩一件件,说来的全是已经消失的血肉,早做了这六宫的冤魂,一点儿声息都没有了。
“沈良娣与你要好过,曹氏姐妹也以为你能帮上忙,结果呢?你在承平皇帝面前,连一句话都没有为她们说过吧?你梦到过她们么?”顾皇后笑问。
许太后害怕起来,她开始有些后悔来看顾太后。又疑心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顾太后被关了这么多年,其实早已疯了,即便外表看起来没有疯,实际上早就失了神智。
“姐姐说这些做什么呢?”她懦弱地反抗。
顾太后笑了起来:“你看。你从前可不敢这么和我说话啊!我说什么,你听什么。我要什么,你给什么。你不就是靠着这样的谨小慎微,才能活到今天吗。”
许太后不语。
顾太后道:“我想总要留一两个像你这样的人在我身边,才能显示我的仁慈。你记着,在承平年间,你们母子能活下来,全是因为我的一念之差。因为我没想过这条路会是你这样的人走到最后。”
她说完了这番话,只是垂着头坐在那里,好像在思索什么。
许太后没有走,她徘徊了两步,又折返回来,问了顾太后一个问题,这是她今天来看顾太后真正想问的。
“姐姐,你为重均哭了么?”她轻声问。
顾太后抬起头,惊讶地看向她:“你已经做了太后了,想问我的竟然就是这个?”
许太后点点头。
顾太后面露讽刺之色:“我哭了如何?没哭又如何?”
许太后说:“重均是姐姐的孩子。”
顾太后不说话。
许太后说:“当年姐姐怀着重均,不久之后,我怀上了广逸…”
顾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太后:“我饶过你了。”
许太后终于拿出了一点太后的气势,她说话渐渐流畅:“所以我明白姐姐为什么恨我。也因为姐姐后来善待我和广逸而感激。因为重均是你的爱子,你不能忍受任何人分走属于重均的东西。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顾太后不说话了。
许太后说:“所以我想问姐姐,你真的为重均哭了么?穿着黑衣是还在哀悼重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