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重华宫西偏殿内,侧福晋乌雅紫椹捏着杯子,淡笑着问:“怎么?你是说——璷妃娘娘穿着小太监衣服,到武英殿走了一圈儿?”

地上站着一人,正是刚才被罚去烧水的小太监。只见他躬身回答:“正是。只是,奴才位低,没能跟着一块儿去。不知道她究竟去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叶赫那拉家那些狐媚子,不是去勾搭皇上,就是去勾搭大臣!别说,数年宫女经历,使得紫椹在男女方面,看的比贵族出身的后妃们要准。当即笑着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金子,亲手递给小太监,“去吧,乌雅家在别的地方说不上话,御膳房——可是我们的老地盘。过不了几日,你就不用再看别人眼色,烧火度日了。”

小太监千恩万谢收了,低头溜出去办差不提。

紫椹坐到窗前,看着窗外菊花开的恣意,微微蹙眉。门外几声轻笑,侧福晋高佳氏挽着叶赫格格的手进来,一路走,一路姐姐妹妹叫的欢畅。

到了门外,宫女通报,高佳氏这才跟叶赫格格进来,嘴里关切着问:“妹妹,身子可好了?肚子里小阿哥可还乖啊?我们来看你了。”

紫椹冲着无人出冷笑,“自己死了亲儿子,养了叶赫格格生的四阿哥,你倒跟她亲起来。”不敢多骂,赶紧收了冷意,站起来柔柔一笑,“好多了,不过是有些着凉,叫姐姐、叶赫妹妹担心了。”说着,忙请二人落座。

三个女人说些闲话。期间,紫椹亲自给二人续茶。高佳氏笑着欠身接了,叶赫格格受宠若惊,起身捧着,连声道谢。紫椹淡淡一笑,不经意般问起,“听说,二公主满月宴,办的很是热闹。唉,我是没去成。不知道,比起咱们宫里阿哥那时候如何?”

这话问的!三阿哥不说了,那时候嫡福晋、侧福晋正在争夺他的抚养权。至于四阿哥满月时候,恰恰是三阿哥得病之时,重华宫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大办?听了这话,高佳氏顿时生起满怀歉意,对着叶赫格格几次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叶赫格格倒是好脾气,笑着对两位侧福晋说:“二公主乃是嫡女,气度自然不是庶出子女可比的。”说着,对着高佳氏颔首而笑。

紫椹听了,跟着笑笑,岔开话题不再讲。

第二天,六福晋就接到线报,说是储秀宫璷妃有与大臣勾搭之嫌。

六福晋大吃一惊,连声说不可能。顿了顿,沉着问贴身女官,“此事你从何得知?”

贴身女官急忙回答:“是奴才昨日晚上,到叶赫格格那里借绣花样子。主子您昨日吩咐,要给四阿哥绣荷包来着。无意中,听到叶赫格格训斥屋里小宫女,不准她再与储秀宫往来。奴才觉得奇怪,她们可是族姑侄关系,素日互相帮衬,没听说闹别扭,怎么反而不来往了?奴才心里奇怪,躲在窗户下头偷听到的。想了一夜,觉得这样大的事情,不该隐瞒主子。”

六福晋听了,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别看皇后平日不管事,她对后宫掌控,比你们想象中要严的多。平日里你们没听丽贵妃带着妃子们,每五天就到坤宁宫东暖阁背宫规吗?在她眼皮底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不可能!”

那宫人也道:“奴才也不相信。可是,主子娘娘以前严格,现在,不是接连忙着养胎、坐月子嘛。”

六福晋抬头,看着贴身女官,直到把她看的头皮发麻,受不了无形压力,跪倒在地,赌咒发誓说的全是真话。

六福晋这才叹气,“罢了,你追随本宫多年,本宫岂会不信你。只是,这件事,万万不可传出去。就如叶赫格格所说,从今往后,不要再与储秀宫联系了。”想了想,不等女官叩头起身,下定决心吩咐,“你年纪也到了,出宫嫁人去吧。”

那宫人吓了一跳,按着胸口不知该如何说话。隔了半天,才问了句:“主子,奴才今年都三十一岁了,您,您要奴才嫁给谁呀?”

六福晋侧目,换上几丝冷笑,“你是埋怨本宫,耽误你的终身了?”

“不不不,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宫人挣扎着,对六福晋磕头。站起来,低头就要出门。

六福晋瞧着她一步一步后退,想了一刻,还是叫住她,“既然不想出宫,就到辛者库去吧。好歹咱们也是主仆一场,本宫给你安个管事的位子,还是能够的。”

那宫人一个趔趄,咬牙愤恨,最终,还是颓然行礼谢恩。

看着她抱着包袱,黯然出去,廊下几个伺候六福晋的宫人,都不免兔死狐悲。

六福晋则是出门,对众人严厉要求:“管好咱们重华宫自己的事,若是再让本宫听到有人嚼舌根的,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当庭杖毙,绝不姑息!”

紫椹站在偏殿窗前,透过窗棂,看着六福晋威严肃穆吩咐,微微感慨,这位福晋到底还是成熟起来了。只可惜,不若皇后仁慈。要是皇后,定然会将那告密宫人安置妥当,叫她生活无忧。六福晋这么安排,不是纯粹给自己树敌嘛!须知,没事得罪人,可是大忌呢!

温和一笑,紫椹托着下巴,六福晋这边行不通,那么,该找谁去戳穿璷妃呢?有她护着,大阿哥载淳——早晚是个祸害!

紫椹啊,您不觉得,身为储君末位侧福晋,就要主导宫斗,手伸的太长了?起码,等您把肚子里孩子生下来,有了争夺资本,再说嘛!

秋风夹杂着几分寒意,吹入窗棂。六福晋刚训完话,就见重华宫大阿哥载澄带着人大步进来,给母亲请安。紫椹伸手摸摸肚子,看着载澄扶着母亲,步入正殿。宽慰一笑,是啦,我要好好养胎。至于大阿哥养母之事,就交给另一位大阿哥去办吧!

重华宫这些琐事,自然烦不到乾清宫。帝后二人烦恼的是,这位二公主、活祖宗,是不是住乾清宫住惯了,住爽了?这不,过了满月,刚挪回永寿宫,就哇哇大哭,死活不肯睡觉。哭了一夜,小祖宗喂,你难道就不觉得嗓子疼吗?

康熙背着手,来回踱步,看着皇后耐着性子哄孩子,一个劲儿感慨:“朕算是明白为何老子那么推崇婴儿了。还真是,哭闹一天,她居然都不饿?”

这话一出,二公主哭的更欢了。梅梅无奈,又是喂奶又是换尿布。折腾半日,好容易安静一些,帝后二人刚要松口气。活祖宗又大哭起来。

还是王嫂、李嫂当过娘有经验,小声劝说:“主子娘娘,是不是小主子习惯了乾清宫西暖阁,不爱在其他地方住呀?”

梅梅挑眉,看看康熙,“要不?今天还睡在乾清宫?”

康熙冷哼一声,“你就惯着吧!”说完,抬腿要走。

身后小公主哭的更凄惨了。梅梅手里抱着孩子,头往后仰,尽量避开魔音直接入耳。康熙听了,不知怎么的,心就软了。扭头回来,走到皇后跟前,一把抱起闺女,埋怨一句:“就今天啊!”这要叫朝臣知道,公主死活赖着乾清宫不走,朕的御案上,不知道要堆多少折子呢!

二公主听了,登时破涕为笑,挥舞着小胳膊,“嗷嗷,爷要住乾清宫,住在乾清宫,高低是不出来。嗷嗷!”

梅梅在身旁瞧见闺女表情,心里一阵恶寒,忍不住怀疑:“这孩子是我亲生的吗?”

76

有了孩子,尤其还是二公主这样的倒霉孩子,梅梅对宫务的确不如以前上心。加上之前丽贵妃、祺妃等人代理宫中庶务,也没出什么大事故,因此,满月之后,依旧让丽贵妃、祺妃等人代理。自己只是揽个总,大事上过问过问。

正是由于嫔妃代理,才给了璷妃可乘之机。借着石达开偶尔进宫述职,利用妃位主职务之便,悄悄传递几条消息,不痛不痒的,璷妃渐渐不满起来。石达开那就是个石头人,无论怎么暗示,人家就是死后不开口。乔装改扮去见他,他也只当没看见,一句话也不肯说。

若是他全然无意,璷妃或许也就打了退堂鼓。可是,每次投消息,他都照单全收,还暗示自己,回去路上小心,又是什么意思?欲拒还迎吗?

璷妃心里,一湖春水荡漾,时而甜蜜,时而纠结。石达开那边,也好不了多少。

时间是忘却痛苦仇恨的良药。妻儿之死,也渐渐剩下了每年过年时,独自一人凄凉缅怀。正值盛年、血气方刚,遇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妇,不断冒着生命危险,频频示好,换了哪个男人,也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璷妃与他,更有两天一夜独居一室。虽无肌肤之亲,奈何心意相合。算起来,二人也是共患难过的。要石达开全然放下,断不可能。

若是璷妃是个寻常寡妇,哪怕是民间有夫之妇,石达开也敢壮着胆子,抢上一抢。然而,这一位,却是紫禁城内皇帝老儿小老婆,还是位有编制的,位份仅次于皇后、贵妃。跟皇帝抢女人,石达开自认,早在太平天国覆灭之日,已经没有了那个胆子。

每当看到那枚戒指,石达开的心,就软了一半。璷妃——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想到这里,石达开便难以下定决心,断然拒绝。

二人暧昧来暧昧去,到了最后,石达开担惊受怕,璷妃愈发不能满足于鸿雁传书这样的“纯洁”相思。之前皇后掌宫,紫禁城内戒备森严。如今丽贵妃、祺妃等人为了不叫外人说闲话,更加严格。璷妃摸着西厢记画本,连连哀唱:“这一腔愁绪,那是个小车儿载的起?”

载淳从户部当差回来,到储秀宫给养母请安,刚进大殿,就听了这句。多年未曾好好过过戏瘾,登时激起共鸣,跟着唱:“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

璷妃扭头,一看是载淳,登时乐了,坐直身子,笑问:“大阿哥来了?今天倒是回来的早。”说着,叫宫人端热茶来,嘴上柔声劝道,“如今天寒地冻的,外头冷,先喝杯茶,暖暖胃。”

载淳笑着谢了,接茶抿两口,等屋里没有外人,凑到璷妃跟前,小声问:“璷额娘,这两天您去中宫请安,听没听见什么时候处置、处置我额娘啊?”

“处置杏贞?”璷妃脸上笑容顿时收住,略微抬抬下巴,慢慢摇头,“没听说过。你也知道,主子娘娘是个不管政事的。皇上那边,我寻常也见不到。”

“哦。”载淳听了,低头不语。

璷妃心生奇怪,轻声问:“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杏贞定的,可是卖国罪,欲赦不赦。载淳莫不是想给他额娘开脱吧?

载淳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今日在户部,偶尔听说,上头想重修圆明园,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就想,若是我额娘的刑期离的远,也叫她去圆明园做工,好为她的罪行赎罪。死后,到了阎王殿里,说不定,还能托生个好人家。”

璷妃听了这话,半天没缓过劲儿来。抚着胸口感慨:杏贞啊,你儿子狠起来,比起你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眼看你都快死的人了,还想法子折腾你去圆明园搬石头?他真的是你亲生的?不会是你生了女儿,为了富贵,移花接木、偷龙转凤的吧?

看一眼载淳,璷妃暗暗记在心里:往后,宁肯得罪皇后,也不能得罪载淳大阿哥!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载淳回阿哥所做功课。璷妃知道皇帝对大阿哥要求极严,上午在户部当值,下午回来,还要做上书房功课。因此,嘱咐他注意身体,包了两包点心给他,就让他回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摸着嘴唇,回忆那日在养心殿西五间,跟石达开嘴对嘴喂药情景。璷妃慢慢嘟囔:“要重建圆明园,是吗?”

石达开不就是回到西山健锐营,做总教头。西山——应该离圆明园废墟不远吧?

第二天,梅梅接到储秀宫璷妃上表,说当年英法联军烧毁万园之园,乃是国耻家恨。璷妃虽为女子,亦知国家耻辱难当。更何况,其中又有叶赫那拉杏贞撺掇皇帝逃逸热河,是为干政之罪。身为杏贞之堂妹,璷妃深感惭愧。请求皇后准许她只身前往圆明园斋戒,超度园中冤死亡灵,为国家祈福。

梅梅看了半天,除了义正词严,愣是没看出璷妃深层目的究竟为何。等康熙下朝回来,对康熙说明。康熙登时乐了,“前朝还有人叫嚣着,想要重建圆明园。朕正在生气之时,璷妃就上了这表。甭管她目的为何,至少,这表折往大殿上一经宣读,激起国仇家恨,圆明园就不用再修了。”

梅梅歪头,笑着问:“哦?皇上不想重建圆明园吗?”

康熙听了,苦笑一声,“万园之园,朕何尝不想再见其浩瀚壮丽?然而,耻辱始终就是耻辱。不是建一个园子,就能抹灭的。废墟就留在那里,警示后人吧!”

梅梅听了,挪到康熙身边,轻轻拍拍他的手。康熙扭头,对着皇后笑笑,二人谁也没再说话。

室内一片静谧,唯独阳光穿过窗棂,打在金色地砖上,映衬着寒冬中,帝后之间那股暖流。

二公主躺在小车里,闭着眼睛吮指头。呜呜,英法联军你们这些强盗,还我家园子来!

当天下午,帝后联合发旨:准璷妃所求,令其择日前往圆明园。

梅梅心疼璷妃,如今天寒地冻,直接写明,让她当天去当天回。免得在废墟上受寒。

哪知,璷妃再次上书,说要在圆明园斋戒百日,以示诚心。

梅梅无奈,与康熙商议之后,命她暂且在储秀宫佛堂斋戒,待开春暖和,再去圆明园不迟。

因圆明园焚毁日久,守备松弛。康熙还特意命西山健锐营派一队侍卫,赶在年前,将园子打扫出一片干净地方,供璷妃休息斋戒,并负责守护璷妃安全。

此事传出之后,前朝之上,再无要求再建圆明园之声音。偶尔有人觉得璷妃娘娘安全,应该派大内侍卫负责,而不是西山健锐营。然而,鉴于皇帝忙于国事,此等小事,可能注意不到,故而,随口说了句,就作罢了。健锐营都是八旗子弟,应该没有人胡闹——吧?

对此,康熙十分满意。暗示皇后,过年之时,将璷妃座椅,往上提一个位次。

于是,咸丰十八年春节皇家宴席上,璷妃叶赫那拉氏位居妃位第三,仅次于皇后、丽贵妃、祺妃、玫妃。就连资格远老于璷妃的婉妃,也排在其后。

紫椹挺着肚子,坐在高佳氏侧福晋身旁,透过六福晋肩膀,仔细观看。见婉妃面上和气,手上帕子轻轻抖一抖。紫椹笑了,只要你想挑事,还怕没枪可用吗?

高佳氏回头,看紫椹笑的高兴,轻声问道:“妹妹乐什么呢?说出来,姐姐也乐呵乐呵?”

紫椹微笑,“我是看璷妃娘娘,自打养了大阿哥,越来越好看了!”

高佳氏听了,随和一笑,并未答言。倒是六福晋在前头不经意听见,垂眸笑笑。

重华宫众人这些小心思,璷妃是不屑于搭理的。对着婉妃略带歉意笑笑,稳稳坐到椅子上。听说,是石达开亲自带人去圆明园打扫。不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去驻守园子呢?

好容易挨过春节,又在皇后热情挽留下,过了元宵。正月十八一过,璷妃收拾收拾包袱,带上两名宫人太监,轻装简从,坐车出神武门,直奔西郊圆明园废墟。瞅这架势,不像去斋戒,倒是去游春。

二公主认床认屋子,梅梅一直陪闺女住在乾清宫里。到晚上,送璷妃的侍卫回来,说石达开亲自迎接,妥善安置,一切比照宫中佛堂摆设,璷妃娘娘并未受一丝委屈。梅梅双手合十,连声念佛。嘴上说放心,心里却跟打鼓似的。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康熙见皇后如此照顾嫔妃,只道她贤德淑惠、宽和惠下,劝两句,叫她安心,便撇在一边不理。

笑话,叫朕去看顾世孙小老婆?真把朕当老四那个二零一二年电视荧屏上蹿下跳谈恋爱的大忙人啦?

哪知,恰恰是因为帝后二人这般信任放任,璷妃那边,才愈发肆无忌惮。

当天夜里,石达开刚要熄灯睡下,就听门外轻轻敲门声,敲三下,顿一顿,再敲两下。

石达开手一哆嗦,烛泪滚下,直接滴到手上,烫出一片红。石达开迟疑,不敢挪步。

门外人锲而不舍,依旧敲三下,再敲两下。

前前后后敲了足有一刻钟。石达开担心吵醒隔壁侍卫,这才伸手开门。打开门,就见一人披着披风,闪身入内。

石达开举灯细看,那人从容去下披风风帽,对着石达开行礼,“将军吉祥。”

看清来人容貌,石达开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不好失礼,只得对着来人拱手还礼,口中道:“公公有礼!”

不远处,废墟堆后,重华宫小太监小陈子哭丧着脸,一个劲儿小声劝:“小主子,咱回去吧。眼看都要一更天了,万一给殿下、福晋发现了,奴才可就没命了呀!”

载澄头也不回,戴着皮手套,举着望远镜小心调焦。嫌耳边聒噪了,将小陈子一脚踹翻,低声狠狠骂了句:“滚!”讨厌么,半夜抓奸什么的,最刺激了!嗷嗷!

77

论心智,载澄毕竟年幼,哪里是璷妃、石达开二人对手。披着大氅,窝在断壁残垣里,蹲了一夜,不过是瞧见个小太监到石将军屋里送斋果。不仅石将军有,其他侍卫,一个不落的都有。载澄眯眯眼,骂了一句娘,“他爷爷的,谁告诉爷璷妃要跟石达开睡一窝了?这不坑爷嘛!”

小陈子冻的哆里哆嗦,踩着砖头瓦砾,跟在载澄身后,一个劲儿缩脖子。心里埋怨:早就劝您别来,您死活不听,怨谁?嘴上只得跟着骂:“就是,这不坑爷嘛!”

主仆俩趁天色未亮,绕过巡逻侍卫,出了圆明园,到一边小胡同里寻找马车。叫醒赶车太监小刘子,三人一同坐车回宫。一路走,载澄一路催促:“快点儿,去晚了,翁师傅又该骂了!”

载澄不知道的是,他辛辛苦苦守了一夜,所要盯着的人,早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圆明园佛堂,原本是帝后二人怜悯璷妃,特意下旨,为她修建的斋戒之所。如今,佛堂清净地,居然春意盎然。

荷花并蒂青纱帐内,璷妃窝在石达开肩头,一头青丝,铺满鸳鸯绣枕。石达开侧身,搂着怀中温香软玉,一双手,布满粗茧,轻轻摩挲璷妃后背,犹如怀中乃是一块绝世宝玉,不舍怠慢分毫。

二人无语交颈,被衾中互相汲取对方体温,籍以温暖身心。眼看窗户发白,璷妃恋恋不舍,轻声呢喃:“今日与君一夜,方知人间竟有如此美妙滋味,可知,我之前二十多年,都算白活了。”

石达开听言,对璷妃越发怜惜,“好妹妹,等天一亮,我就进宫——”

“不!”璷妃含泪抬头,握住石达开双唇,“不,是我拖你下水,是我熬不住。你是万岁器重的将军,八旗军中子弟,都尊你为教头。切莫为了我,丢了大好前程、卿卿性命。我本是残花败柳之身,理应老死宫闱,将军不嫌弃我,还把我视为珍宝。活这一辈子,能与将军快活一夜,也算值了。”说着说着,两行泪,打下来,啪嗒啪嗒敲在石达开胸前。

石达开心疼欲碎,抱紧璷妃,嘴里喃喃,“好娘娘,我石达开这辈子,必不负你!你等着,我一定遣大红花轿,风风光光,娶你入门!”

璷妃一笑,玉臂撑起,一头青丝,垂落耳畔。轻轻低头,再次落下颈上肚兜丝带,扔到帐外,与石达开赤诚相见。

石达开情动,不忍让璷妃受苦,躺在下面,双手握住璷妃纤腰,任她为所欲为。

璷妃含泪而笑,内心充盈着阵阵快感,低头俯首,与身下男人胸口相贴,含住石达开刚毅双唇,嘴里低喃:“石哥,够了,能与你有夫妻之实,就足够了。”

这对鸳鸯在佛堂内,直干到天色将亮。小太监、老嬷嬷乃是璷妃心腹,又得了璷妃提前嘱咐,躲在门外把风。直到二人忙完,石达开亲自给璷妃清洗干净,盖好被子,自己穿戴已毕,这才开门,命二人进屋,请老嬷嬷好生照看娘娘,自己跟随着小太监,悄悄顺着墙上夹壁,下密道,回到侍卫房内。

圆明园“走影”,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别说石达开、璷妃做事慎密,就算疏忽一些,众人也都见怪不怪。皇帝就一个,三千后妃,个个青春貌美,成天让人家妙龄少妇独守空房,也不人道不是?

于是乎,璷妃斋戒百日,有九十日都是与石达开同居一床。一个守(活)寡少妇,一个鳏居壮男,郎有情、妹有意,一旦碰上,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干柴碰见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几次,二人还知道遮掩一番。后来,瞧见巡逻侍卫长都不甚在意。石达开干脆天一黑,就入了璷妃所居佛堂,一直温存到天亮,才依依不舍离开。浓情蜜意,恨不得互相吃到肚子里才好。要不怎么说,妻不如妾,妻不如偷呢!

激情,往往就是伴随着刺激,才能达到高处潮端啊!

好在,璷妃还记得自己是来斋戒超度的。每天抄经,隔十天,就派人往皇宫中送一部。帝后二人看她态度虔诚,略微过问一番,也就罢了。

然而,好日子总是短暂的。一百天,终究还是过完了。石达开居圆明园日久,也该回西山训练士兵。二人依依不舍,缠绵半夜,终究还是分手话别。

随着车驾再次穿过神武门,璷妃的心,也跟着关到宫外。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从今以后,二人之间,再无牵扯。至于石达开所说大红花轿、光明正大迎娶之事,璷妃只当没听见。笑话,姑奶奶又不是二八少女,男人脱了裤子哄骗女人的话,也就躺在床上时候,还能信那么一会儿。更何况,那一位还曾经是拥有无数女人的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