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急促,章修严心生狐疑,跟着服务员往里走。等包厢门一打开,章修严那种怀疑更重了。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包厢却订得不小,倒像是多人聚会。
袁宁心虚地拉章修严坐下,还没开口解释,门又被推开了。推门的服务员背后跟着几个人,前头是一对夫妻,男的长相和气、步履稳健,女的温柔端庄,一看就是知识分子。他们背后跟着两个女孩儿,一个二十岁左右,一个才十多岁,和袁宁差不多大,模样都很不错。两个女孩脸上带着几分怯意,那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小心地看了眼章修严,与妹妹对视一眼,怯意中又多了几分怕羞。
章修严搁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都这样了,他哪会看不出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蹿起一阵怒意,想要发火,良好的家教却让他做不出这种事。章修严站了起来,迎上去和最先走进包厢的男人握手:“梁叔。”
梁先生见章修严主动起身相迎,心中欢喜,在章修严的招呼下落座。他热络地与章修严攀谈起来。自从章修严迈入仕途,已经有不少人看上了章修严这个“女婿”。他妻子就是其中之一,他妻子是薛女士的同窗,对章修严是越看越满意,忍不住托薛女士把章修严约出来让双方的孩子见一见面。
孩子都不小了,薛女士那边听了也有些意动。不过薛女士也说了,她没办法干涉章修严的感情——章修严从小就有主见,很难被别人左右,还是看章修严自己的意思才行。相亲这种事章修严也是不乐意的,好在他弟弟刚到首都大学报到,由他弟弟把他叫出来应该没问题。
于是就有了这场会面。
袁宁心里也很忐忑。他很了解章修严,哪怕心里再不高兴,章修严也不会在旁人面前流露出来。如果章修严会生气,大概也只会生他的气。袁宁见章修严和梁先生交谈起来,不由望向那两个女孩子。
长得真不错,叫人一看就心生亲切。袁宁朝她们笑了笑,向坐得离自己比较近的女孩介绍起这边的菜色。他与廉先生相熟,许多需要排队预订的菜他都能直接点,旁边的梁夫人听了有些意外,对章家的能耐更为佩服。她注意到章修严一眼都没看自己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有些失望。
章修严这性格一看就知道不是温柔体贴的,自己只有两个女儿,她从小悉心教导,都是当宝贝宠爱着的。要是找了个不贴心的女婿,日子可能不会太美满啊!
梁夫人心思渐渐歇了,转头见袁宁正给小女儿布茶,眼前一亮。小女儿虽然还小,不过也快成年了!梁夫人笑着问:“你就是宁宁吧?你妈妈常跟我们提起你,说你是最体贴细致的。”
袁宁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妈妈是我们的妈妈,自然觉得我们什么都好。”
梁夫人更喜欢了。她确实常听薛女士提起袁宁,这孩子年纪小,做事却很妥当,嘴巴甜,性格又好,简直是打着灯笼没处找。梁夫人想起薛女士说袁宁刚到首都大学报道,不由说道:“你这才十六岁吧?已经考上大学了?”
“今天刚去报道。”
“哇,真厉害,还是首都大学!”袁宁身旁坐着的女孩惊叹不已。比起绷起脸来和她们爸爸更像同辈的章修严,还是袁宁更让她放松。
“没什么,”袁宁看着女孩,觉得她的性格和郝小岚差不多,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这里的花茶不错,你尝尝看,对女孩子挺好的。”
章修严的注意力从对话里收了回来。他看向袁宁那边,发现女孩兴致勃勃地问起袁宁这些花茶有什么功效,而旁边的梁夫人则用岳母看女婿的眼神赞叹地看着袁宁。
章修严脑中某根神经啪地断了。他不断地散发着低气压,让袁宁很快注意到他的视线。
袁宁忙说:“菜应该快好了,我去看看!”
梁夫人也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她带上小女儿也没想着把她和袁宁凑一对,毕竟小女儿还小。袁宁也还小,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带着儿子来相看自己没成年的女儿,自己也会不高兴的。梁夫人在丈夫的瞪视下硬着头皮跟章修严介绍大女儿,心里也知道这事儿多半是不会成的了。
等袁宁从外面进来,菜也陆陆续续开始上桌。袁宁让服务员不用在旁边忙活,自己跟梁先生一家介绍各种菜色。美味的食物让气氛渐渐活络起来,两个女孩儿也终于可以忽略章修严的低气压兴致勃勃地拉着袁宁说话。到要分别时,她们主动向袁宁讨了宿舍电话,表示有空要找袁宁出来玩。
袁宁不好意思拒绝女孩子,只能把电话写给了她们。
章修严一语不发地在旁边看着。
袁宁和梁先生一家道别,跟着章修严走回车子那边。章修严脚步迈得很大也很快,像是一点都不想等袁宁一样。
袁宁小跑着追了上去。
“大哥。”袁宁小心翼翼地喊。
章修严没有停下,绕道驾驶座那边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袁宁心里咯噔一跳,知道章修严生气了,连忙拉开车门坐到副驾座,觑着章修严冷冰冰的侧脸继续喊:“大哥…”
章修严想到袁宁刚才和那两个女孩迅速熟稔起来的画面,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灼烧着。这家伙把他骗出来相亲就算了,还和女孩子聊得这么欢!当着他这个大哥的面都这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家伙是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章修严没有发动车子,而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车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静滞下来。袁宁心突突直跳。他很久没有见过章修严这么生气了。
袁宁有些慌乱,连忙说:“大哥,我不是故意骗你出来的。”
章修严一语不发。
袁宁说:“是妈妈让我把你约出来的。”他心里酸酸的,“妈妈说你已经二十二岁了,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应该考虑一下谈个恋爱。现在开始谈,好好了解一下彼此,过两年才好结婚。大哥你不是也说过吗?到了年龄就该结婚的。”
章修严一滞。他确实这么对袁宁说过,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到了应该做某件事的年龄,就应该去做某件事——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往前走,不让任何事偏离正轨,一向是他的人生信条。
“我有自己的打算。”章修严硬梆梆地说,“我会结婚的,不过不需要你们来操心。”
袁宁安静地听着。他也发现自己这事做得不对,换成是他的话他也不会高兴的。没有人会喜欢被人骗,也没有人会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人生。
袁宁压下鼻头的酸涩:“对不起。”
章修严看着袁宁红了的眼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冷硬。他有些后悔,却不能放任袁宁再做这种事。他无法告诉袁宁,刚才他在看到梁先生一家人走进来时是多么地愤怒——那种愤怒是没有道理的——也是不应该存在的。
那代表着他希望袁宁也在意他,如同他在意袁宁一样——明明这些年来他们已经离得很远很远,那种瞬间盈满整颗心的怒意又提醒了他这种悖逆伦理的感情的存在。
章修严猛地意识到这一点,喉咙一下子被梗住了。他居然对自己的弟弟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原以为疏远了这么多年,一切都会不同,可是在再一次靠近之中心底筑起的牢固防线却在一瞬间冰消瓦解。章修严握紧拳,再一次痛恨起莱安来。要不是莱安捅开了一切——
章修严回过神来。他在想什么?要是莱安没有把捅开一切,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和袁宁亲近、和袁宁保持着远超于兄弟的亲密?这种可耻的念头让章修严整个人像被火烧灼着。
这是不对的。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种不正常的渴望、不正常的感情,就应该将它扼杀在它刚刚萌芽的时候,而不该妄想着保留它。
章修严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转头注视着袁宁满是忐忑的脸。他说:“下不为例。”
袁宁松了一口气。大哥不生气了!袁宁保证:“下次我再也不会答应妈妈了!”要带大哥去和女孩子见面,他心里也很难过。看不到、听不到的话,他可以默默地远离默默地祝福,看到了听到了,他会忍不住伤心。虽然那女孩儿很好很好,他还是会伤心。
大哥已经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
其实去年过年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表露过想把女儿嫁给章修严的意思。
大哥说他会结婚的。
袁宁眼眶红红的,鼻子也止不住地发酸,不敢看章修严,怕自己会难过地哭出来。
“我记得我说过,”章修严严肃的声音在袁宁耳边响起,“章家的孩子是不许早恋的。”
袁宁一愣。
他悄悄看向章修严,发现章修严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
袁宁愣愣地点头:“我记得的!”
“下次不要对女孩子那么好。”章修严明白袁宁根本不知道梁夫人相中了他,也知道袁宁不是故意讨女孩的欢欣——袁宁只是天生就那么讨人喜欢而已。章修严说,“如果你对她们没那种想法,就不要那样。”
“什么‘那样’?”袁宁迷茫。
“不要对她们笑得那么温柔,”章修严说,“更不要对她们那么体贴。和异性相处的时候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想到当年的贾斯文,章修严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还有,如果有同性对你有逾越的举动,你也要保持警惕。”
袁宁点了点头,可又有点疑惑:“可是妈妈说要照顾女孩子。”
“可以照顾,”章修严绷着脸说,“但不能太照顾。你没发现梁夫人刚才已经相中你了吗?”
“啊?”
“相中你做她的小女婿。”


第130章 醉后
章修严送袁宁回了学校, 相亲的事算是揭过了, 可袁宁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章修严的距离再一次拉远。在听到薛女士给的任务时, 他就是这样想的吧,想着大哥会生气, 想着大哥会朝自己发怒,这样他们之间的疏远会显得更顺理成章。
袁宁甩开脑中的种种思绪,投入到崭新的大学生活之中。他和周聿林他们虽然都考进了首都大学, 但不是同一个系,宿舍自然也不同。好在新生们的宿舍隔得不远,他们要见面也容易。
新舍友们也很好。
开学几天后, 袁宁已经彻底适应首都大学紧张的生活节奏。周五的傍晚袁宁正要去图书馆学习,就接到了钱叔打来的电话:“宁宁, 你大哥喝醉了, 你过来看看他吗?”
袁宁愣了一下。大哥喝醉了?他还没见过大哥喝醉的样子。大哥在家时是他们的榜样, 烟酒都不沾,更别提喝得烂醉。喝醉酒一定很不舒服吧?袁宁忙说:“我在学校呢!这就过去!”
钱叔说:“我现在就在你们学校外的公共电话亭给你打电话, 车子停在东门门口, 你出来就能看到了。”
“好!”袁宁挂断电话,想了想, 胡乱地收拾了几本书塞进背包, 对舍友们说, “我去我大哥那边住一晚。”
舍友们都知道袁宁大哥在首都工作,纷纷表示会替他挡住宿管的巡查,让他放心地出去。
袁宁笑着向他们道谢。大学管得没初中高中严, 宿管巡查是不常碰见的。他急匆匆地跑下楼,连路上有同学和他打招呼都没注意到,弄得几个同学都有些惊讶,对看了几眼,颇感兴趣地说:“啧啧,袁宁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已经是秋天了,袁宁跑到学校东门时还是出了一脑门的汗。天色早已发黑,章修严坐的车静静地停在那儿,仿佛也夜色一样静止了,与周围喧闹的、出出入入的行人宛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袁宁跑了过去,打开车门,看见章修严靠着车椅坐在那里。章修严看起来不像喝醉了,倒像是在熟睡。袁宁坐上车,抓了抓章修严的手,发现它冰冰凉凉的。
袁宁不由问:“钱叔,大哥怎么喝这么多?”
“应酬啊。”钱叔无奈地说,“你大哥年纪太小了,任谁都能在他面前摆一下年纪。你大哥最近心情不太好,听说喝酒的时候都没有推拒,今晚好像十个庆功宴,大家都来灌他酒,你大哥就喝醉了。”
心情不好?袁宁看着章修严的侧脸。章修严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淡淡阴影落在他平时都紧绷着的脸庞上。大哥心情不好,是因为被他骗去相亲吗?
换成是他,他也不会高兴的。袁宁心里难受得要命,悄悄抓住章修严的手。等到了章修严家楼下,袁宁和钱叔一块扶章修严上楼。钱叔最近腰疼,袁宁让章修严大半重量都压倒自己身上。当抱住章修严的腰时,袁宁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章修严的气息紧紧地把他包裹住,让他根本无处可逃。
钱叔还在,袁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脑中莫名的贪恋给压了下去,掏出钥匙把章修严扶进屋。
将章修严弄到床上,袁宁对钱叔说:“钱婶最近睡不好,钱叔您早些回去陪陪她吧。”
钱叔知道袁宁这孩子最妥帖,见袁宁细致地照料着章修严,也就放心地回去了。
屋里只剩袁宁和章修严。四周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起来。袁宁看着和六年前一模一样的房间,蓦然想起这还是当初自己布置的。章修严什么都能做好,就是对自己不怎么上心,如果没有人督促的话肯定不会考虑怎么让自己过得舒服。
在这六年里,大哥是不是总是会像现在这样喝醉呢?袁宁回想着自己从钱叔他们那打听来的消息,确定这还是章修严第一次喝得烂醉如泥,才稍稍放下心来。
袁宁替章修严把西装外套脱掉,解开了那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没了成人的装束,章修严看来年轻了好几岁。袁宁用热水弄湿了毛巾,替章修严擦了擦脸和脖子,那浓烈的酒气总算散了大半。
章修严喝醉之后很安静,一动不动地躺着,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可见即使是到了这种不可控的时刻,章修严的潜意识依然约束着他的一言一行。
袁宁忍不住伸手抚平章修严微微皱起的眉头,可等他的手一挪开,章修严又顽固地皱起眉。
袁宁鼻子一酸。他见章修严紧闭着眼,不由扣紧章修严垂在身侧的手掌,俯身亲了亲那仿佛永远都舒展不开的眉头。
章修严手动了动,一把扣住了袁宁的腰。袁宁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章修严还是沉睡着,只是手落在了他腰上而已。
他们很久没有这么贴近了。
袁宁感觉自己在和章修严争抢空气,一不小心就会把对方的气息也吸进鼻端。
大哥的唇抿得真紧。喝了太多的酒,贴近后酒气有点浓,一点都不好闻。袁宁的心突突直跳,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紧闭的唇,忍不住微微地往前凑了凑。
碰到了!
袁宁觉得自己的唇被烧着了,心也被烧着了,来不及仔细感受那柔软的触觉就受惊似的远离。
大哥没有醒。
袁宁的心放回原位。大哥很少喝醉,以后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以后大哥会结婚…
袁宁悄悄抱住章修严结实的腰,再一次亲上章修严的唇。
大哥的唇和大哥的性格一样,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很柔软,而且暖暖的,就是有酒的味道…
袁宁用舌尖舔了舔,苦涩的酒味霎时钻进他每一个味蕾,让他霎时间头皮发麻,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唇傻傻地贴在章修严唇上。
而一直沉睡着的章修严蓦然睁开眼。
袁宁意识到章修严醒了过来,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结果绊到了椅子,一屁股栽在地上。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大哥,我、我——”
大哥一定会厌恶他——大哥一定会讨厌他的——
章修严坐了起来。他又拧起了眉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袁宁,眼底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袁宁一直“我、我、我”地张着嘴巴,却说不出半句解释的话来。他眼眶慢慢红了,低下脑袋无措地喊:“大哥…”
袁宁正慌张着,就感觉一片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接着他感觉自己离开了地面,竟是被章修严抱了起来。
袁宁愣住了。
章修严说:“虽然是梦,但是地上也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说,“前几天还感冒了…”
袁宁僵硬地被章修严搂入怀中,他的脑袋贴着章修严的胸口,能听到章修严稳健而有力的心跳声。
虽然是梦?
大哥会梦见他吗?大哥没有生他的气吗?
袁宁也恍惚了:“是梦吗…”
“当然是梦,”章修严说,“如果不是梦,你怎么可能会亲我?那天你还把我骗出去相亲——”提起那天的事,章修严的声音依然带着点儿愠怒和伤心,“我很难过,宁宁。”
袁宁感觉他花了六年筑起的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大哥也很难过吗?大哥的心情,和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吗?
大哥不生气他偷亲他,甚至——甚至还愿意让他亲吗?
袁宁眼底泪光闪动。他伸手抱住章修严的脖子,把脑袋埋进章修严颈窝,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是在做梦吗?这是他的梦吗?袁宁哭着说:“大哥,我也很难过。”
章修严僵了一下。他侧过头,轻轻亲掉袁宁眼角的泪珠子。
袁宁感觉自己被烫伤了。
他抬起脑袋,与章修严对视。
他们那么地靠近,连呼吸都快连在一起。
大哥还醉着吧?
袁宁心怦怦直跳。
“我也想亲你。”或许是因为在“梦里”,又或许是因为喝醉了,章修严比平时诚实很多,大方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口,“可是这是不应该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你了…”
袁宁呆呆地听着。
“可是你来了以后,”章修严说,“我又一直梦到你,梦到你和我一起出生,和我一起长大——梦到我们的年龄一样大——你哪儿都没有去,一直在我身边。”
袁宁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一样的!大哥也是一样的!大哥也希望他们能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大哥——唔——”
袁宁的唇被吻住了。
和他浅浅的亲吻和轻舔不一样,章修严的吻凶猛又激烈,让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只能任由章修严在自己敏感的口腔里肆意掠夺。
“我不想当你的大哥。”许久之后,章修严的声音才在袁宁耳边响起,“我为什么偏偏是你大哥…这是不应该的。”
章修严的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深深的痛苦与渴望。
“是你先亲我的…宁宁…”
袁宁感觉有温热的液滴落在自己脸上。
大哥哭了。
袁宁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大哥从来不哭的。
大哥一定比他更煎熬。
大哥从小就是所有人的榜样,大哥从小就是所有人交口称赞的天之骄子,大哥是祖父和父亲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也是负责管教他和姐姐她们的兄长——所以大哥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哥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感情发生。
所以大哥一直在说,这是不应该的。
袁宁抽噎着问:“大哥,你不是讨厌我对不对?你不是讨厌我才不让我亲近你对不对?”
“别哭,”章修严语气无措又温柔,“我怎么会讨厌你…我是讨厌自己,讨厌对你产生这种感情的自己。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好…”
“是我先亲大哥的,”袁宁抱紧章修严的脖子,“所以不是大哥的错,是我的错。”他勇敢地抬起头,飞快在章修严唇上亲了一口,“是我喜欢大哥,我好喜欢好喜欢大哥。”
章修严耳朵一红。
他哑声说:“睡觉!”
袁宁拉着章修严钻进被窝,看着章修严红通通的耳朵,又忍不住亲了它一口。
章修严恼了:“袁宁!”
袁宁觉得呼吸进胸腔里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大哥不是讨厌他,大哥也喜欢他,只是大哥肩膀上有太多的责任——他不在意了!他什么都不在意了!只要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他什么都不会再在意!
他记得章修严曾经问过他,如果知道栾嘉要选一条很难走的路,该不该劝栾嘉不要走?
那时候他不明白章修严指的是什么,后来他已渐渐就明白了。
那时栾嘉和霍森先生在一起了。
当时他的回答是,没有什么路是不难走的。
袁宁悄悄把脑袋埋进章修严胸口。
如果大哥不喜欢他——如果大哥厌恶他近乎贪婪的喜欢,他可以压下心底那躁动无比的渴望,乖乖呆在弟弟的位置上不靠近半步。可是如果大哥也喜欢他,那么让大哥去结婚——让大哥压抑着那样的感情去结婚,对谁都不公平。
袁宁小心地摸了摸自己被章修严吻过的唇。
“大哥。”他小声喊。
“还不睡?”
“大哥也没睡。”
“…”
“大哥醒来后会忘掉的吧?”
“…”
“那我可以再亲大哥一下吗?”袁宁仰起脑袋,目光灼灼地看着章修严。
章修严用黑沉沉地眼睛盯着他很久。
“可以。”简单的两个字一出口,红晕又爬上了章修严的耳朵。
袁宁欢喜地挨近,往章修严嘴巴上亲了一口。他想到章修严刚才的吻,笨拙地把浅尝辄止的亲吻加深了一点点,等尝到章修严嘴里残留的酒味,脸蛋也随之变得红通通的。他居然趁着大哥喝醉偷偷亲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