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丈夫说,见他醉的不省人事,也只得罢了。亲手替他洗漱了,喂下醒酒汤,看着他沉沉入睡。

次日谢四爷依旧早早走了。四太太的表姐妹、堂姐妹纷纷上门,“你家小七,倒寻了门好亲事。锦儿怎么着,可有着落没有。”这是怎么话说的,嫡女还悬在半空,庶女倒说下了好人家。这徐太后,成心跟人为难么。

 


四太太有苦难言。她表姐薛氏把她拉在一边,迟疑的开口,“妹妹,昨儿个宜春侯夫人问我,锦儿可许了人家没有。”宜春侯世子挑来拣去的,这都一年了还没定下,宜春侯夫人也是着急。


四太太眼圈一红,“我锦儿真是命苦。”本来还能慢慢挑着,如今可倒好,小七先定下了,锦儿颜面尽失。急着挑人家也不行,比妹妹晚出嫁也不好,左右为难。这宜春侯世子倒是不坏,可玉郎看不上呀。


薛氏低声道:“从前妹夫看不上,如今呢?锦儿素日好强,若是小七嫁了,她还待字闺中,只怕锦儿会气出个好歹。妹妹,女儿是你亲生的,你可要拿稳主意。”其实宜春侯家底又厚,爵位又是一等侯,又是实权指挥使,很不坏了。宜春侯世子彬彬有礼的,哪里粗鲁了?


四太太拿帕子拭拭眼睛,“晚上我跟玉郎说。”今晚不会再喝醉酒了吧。薛氏交代她,“妹妹,不可一味柔顺。该你拿主意的时候,只管拿。”女儿又不是谢寻一个人生的,他凭什么独断专行。卓家的事没办好,卓家宽厚大度,并没责怪过。黄家这事可要给办好了,不能再失手。


四太太送走姐妹们,独自坐了一会儿,只觉心里闷闷的。好在今天谢四爷回来的早,四太太见了他跟见了救星似的,“玉郎,锦儿怎么办,锦儿怎么办?”小七先嫁,把锦儿闪过去,情何以堪。


谢四爷施施然坐下,“不急。你放心,锦儿不嫁,小七只能等着。”无忌,你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媳妇么?她把什么都算到了,怎没算到我家中长女未嫁,幼女便要等着。

 


四太太放下一半心。玉郎到底是疼锦儿的,舍不得锦儿吃亏。四太太心里才舒服了一会儿,谢四爷慢悠悠喝了一盏茶,站起身,“有事,要去书房。”四太太又怨念了,怎么又要走。


谢四爷到了书房,抽开暗格看了看。小七,这里头大都是你的心肝宝贝,这些年攒下来,该是不少了吧。傻小七,
等你出了门子,爹爹赢谁的钱去。

“爹爹!”锦年出现在书房门口。谢四爷慢慢推回暗格,“锦儿过来。”这孩子怎么了,眼圈红红的?傻孩子,不过是妹妹先定下亲事,这有什么,也值得你哭。

 


锦年咬咬嘴唇,走到谢四爷面前跪下,“爹爹,我不想输给小七,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爹爹,求您答应把我许给黄恪。”黄恪和张屷一样是侯府世子。自己是嫡女,夫婿即便不能比小七好,也至少不能比小七差。

 

第135

锦年说完这番话,脸色煞白,手脚冰凉。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哪有自己开口说亲事的?莫说亲自开口提及,便是听到一丝半点风声,都该远远的避开,方是做女孩儿的道理。
谢四爷静静看着锦年。锦儿从小乖巧懂事,功课不用人督促,礼仪不用人反复教导,极少调皮捣乱。她神色憔悴,大异往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锦儿,终身大事,不可赌气。”谢四爷慢慢说道:“爹娘疼爱你,自然一心为了你好。乖女儿,亲事你不必多想,爹娘自有道理。”傻孩子,女孩儿家嫁人,夫婿的人品、公婆的性情才是最要紧的,爹娘难道会害你。
“我怎么能不多想?”锦年哭了出来,“姨母们、表妹们都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想行么?”锦年泪流满面,显然悲痛已极。四太太的表姐妹、堂姐妹来了一堆,锦年的小表妹也来了一堆,个个同情锦年。锦年素日好强,哪里受得了。
这还是姨母们、表妹们,已是如此。若换了不相干的外人,岂不更会嘲笑自己?自己已是十六七岁,再等又能等到什么好亲事。既然宜春侯今日又提了亲,也是缘份,不如就定了他家。总不能小七都要嫁人了,自己还悬着,让人笑话。锦年一头哭着,心思更为坚定。
锦年哭的天昏地暗,谢四爷如何不心疼。又不便唤侍女们进来服侍,谢四爷亲拿帕子给锦年拭泪,“锦儿,不许哭。”锦年抽泣着连连点头,眼泪却更加汹涌。
好半晌,锦年才收了眼泪,伏在谢四爷膝上不起来。谢四爷轻抚女儿的髻发,“锦儿,单论黄恪此人,倒也是良配。可宜春侯粗鲁,宜春侯夫人严苛,尽人皆知。”宜春侯府迁回京城已有一年,黄家人是什么性子,再也瞒不住人的。谢四爷细想想,黄恪也算是名青年才俊,勉强配的上锦儿。可黄彬粗鲁不文,和这样亲家打交道,其实不愿。更何况宜春侯夫人性子严苛,谁家千娇万宠的宝贝女儿,要嫁到他家受气。
锦年幽幽叹了一口气,“爹爹,像小七那样的好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小七坐在家里不动,亲事从不操心,自有徐太后给她做主。南宁侯府确是子弟人才出色,公婆性子厚道,可京城只有一个南宁侯府。
谢四爷微晒。小七好福气?张屷那傻小子,哪里配得上我家小七。无忌倒是真性情,可他那位贤内助,委实厉害了得。好在她也是疼小七的,否则我宁可跟徐太后杠上,也不能应下这门亲事。
“爹爹,您应下吧。”锦年狠狠心,抬头直视父亲,“五姐姐这月便要出嫁,小七是太后保的媒,只怕很快要来换庚贴放定。爹爹,若是小七换庚贴的时候,我还没换…爹爹,我不想活了!”哪里还有脸出门见人,一头撞死算了。
“胡说!”谢四爷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胆敢如此!”一朵花似的亲生女儿,竟在他面前说出“不想活”这样的话。即便谢四爷这样向来喜怒不形之色的人,也是心中激荡,情难自己。
“唔唔唔…”锦年又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粗鲁,您甭理会他不就成了…严苛,您帮我应付她…”六嫂也有婆婆,婆婆还不喜欢她,六嫂不也自在的很?只要娘家得力,婆婆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把儿媳妇怎么着。
还成,总算没傻到家。谢四爷细心替锦年拭去泪水,扶她站起来,“锦儿,不许再哭。爹爹自有主张。”若她说“严苛,是我的命”,那是死也不能放她嫁过去。若她说“严苛,您帮我应付她”,也许还有法子可想。
锦年泪眼迷蒙看着谢四爷,“娘亲说哥哥小时候您都没抱过,却抱着我不放,爹爹您是真疼我,对不对?爹爹您为我做主,我不要被人笑话。”小七都有人家了,我还没有,会被人嘲笑的,以为我没人要。
“锦儿放心,你若不换庚贴,小七也不能换。你若不放定,小七也不能放。乖女儿,安心回去,凡事都有爹。”谢四爷笃定说道。无忌,你那贤内助能算计定下名份,至于何时过礼成亲,我说了才算。我精心养育大的宝贝女儿,能被你们这般轻易的赚了去不成。
锦年心中一宽。本以为太后开了口,小七的亲事会紧锣密鼓的操办,耽误不得。听爹爹这么一说,可以回去睡个安生觉了。长幼有序,横竖她越不过我去,爹爹不许的。
锦年收了眼泪。谢四爷似笑非笑看着她,“这幅模样若是被人看见,定要笑话于你。”锦年脸红了红,披上大斗蓬,“才不让人看见,我遮的很严实。”把自己裹好,跑了。
谢四爷看着女儿的背影,微笑摇头。延儿、棠儿、柏儿都听听说说的,锦儿和小七各有各的淘气。儿子省心,女儿费事。锦儿的亲事要再斟酌,小七么,无忌自是会一催再催。随他聒噪去,自己当日所受的难为,少不了要一一还给他。
谢四爷嘴角微翘。下衙的时候张雱又来接他,却不知他已从侧门从容离去。无忌,想催着我定日子,休想。咱们先捉几天迷藏,却再说。
谢四爷抬脚去了静馨院。静馨院里,风姿楚楚的袁昭矜持坐着,纤长美丽的玉手握着只定窑茶盏,慢慢品茶。她和何离同龄,都已是四十出头。寻常女子到了这个年纪会有些发福,何离便比从前丰润许多。袁昭却依旧苗条袅娜,腰肢如杨柳。美人就是美人,不服不行。
看见谢四爷进屋,袁昭、何离都忙站起身迎上来。“玉郎,许久不见。”袁昭眼中带着哀怨,神色有些凄婉。她近年来三五不时的生病,谢四爷向来不喜病人,极少去看她。她在溶月院日子倒也不算难过,谢四爷拿出私房银子补贴珍贵药材、各色可口吃食,供奉丰厚。若是寻常无子姨娘,应该很满足了。对袁昭这样的绝色美女来说,却远远不够。没有玉郎陪伴,景色再好,食用再精美,又有何趣味?可惜她身子不争气,只好对花流泪,对月叹息。
“身子可大好了?我这些时日杂事多,竟没去看你。”谢四爷施施然坐下,含笑看向袁昭。袁昭一双美目痴痴望着他,“若是玉郎常来看我,许是会好了,也说不定。”
谢四爷浅浅一笑,“我若闲了,必定常去。”何离亲手奉上茶,“这是阿昭最爱的。”茶盏中是袁昭最爱的庐山云雾,色翠汤清,香幽如兰。谢四爷淡淡看了何离一眼,笨阿离,待人总是这么实诚。袁昭早已失宠,阿离待她,依旧如亲姐妹般体贴。
袁昭身子娇弱,说话也显着娇气,“我才听说了,来恭喜阿离的。阿离这一子一女,六少爷娶了郡主为妻,七小姐要嫁给侯府世子,阿离真是好福气。”阿离没我好看,只是会生养罢了。
何离抿嘴笑笑,“阿昭真会说笑话。六少爷、七小姐是玉郎和太太和儿女,我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六少爷能娶郡主这样的淑女为妻,确是喜事。七小姐嫁到南宁侯府么,依我看,是南宁侯府高攀咱家。”在玉郎心里,谁家儿子都配不上他宝贝女儿。乃山这孩子是好,这门亲事是好,可当着玉郎的面,还真是不能说实话!玉郎听了实话,必定不悦。再说,小七的亲事,没人上门来跟他这当爹的求亲,居然就定下了。玉郎不定怎么生闷气呢。
谢四爷慢悠悠喝着茶,并不说话。袁昭眼圈一红,阿离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什么是玉郎和太太的儿女,六少爷和七小姐哪天不上静馨院献殷勤?连郡主和县主都常来。七小姐一介庶女,得了这么好的亲事,她还说南宁侯府高攀。阿离,你昧良心不。
袁昭自怨自艾了一会儿,何离装没看见,热心的招呼她吃点心,谢四爷悠然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心事。袁昭略坐了坐,也没什么趣,委委屈屈起身告辞。谢四爷跟何离都没多留她,“路上慢点儿。”何离把跟她的小丫头叫过来细细交代了,命人抓了两把铜钱给那小丫头,“好生服侍姨娘。”小丫头笑着谢了赏,喜滋滋扶着袁昭走了。
谢四爷捉住何离的手,慢吞吞问道:“是他家高攀咱们?”何离点点头,“那当然。咱们小七多宝贝,任谁家娶咱们小七也是高攀。”口气很是自然而然。
谢四爷大悦。阿离最是知情知趣,善解人意,身边有阿离,人生一大乐事。何离认真看着他,“玉郎,南宁侯府欺人太甚,不能让他们得了意!定要好生刁难刁难他们,至少也要三顾茅庐,咱们才嫁小七。”
谢四爷微笑把何离揽到怀中,“阿离,这话是谁教你的?是小七,还是丫丫。”十有□是丫丫。这孩子聪明有灵气,铆着劲儿要为她小哥哥拐走小七。
何离诧异的瞪大眼睛,“玉郎你怎么…怎么猜到的?”谢四爷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嘴角含笑,“笨阿离!”这还用猜么,你向来温柔,任事不管,这会子连刁难亲家的主意都给出了,不是让人教唆的,却是什么。
何离连连摇头,“我不说,我不说!”谢四爷一脸浅浅笑意,挑逗的看着她,“阿离不说也罢,小七这亲事,我便一直拖着。”嫁别人是不成了,可张家也甭想顺顺当当把人娶走。
“别介。”何离央求,“难得阿屷这孩子对小七掏小跷的好,成全他们罢。玉郎,女人一辈子求什么?不就是有情郎么。”更何况这有情郎的家人也都喜欢小七,待小七好,多么难得。
谢四爷暗暗咬牙。张屷这小子,自我闺女才一点点大的时候便开始惦记,如今连阿离也跟着倒戈,真要顺顺当当把小七嫁给他,我也忒窝囊了。
谢四爷浅笑,“阿离晚上好生求求我,或许我会应了,也说不定。”何离红了脸推开他,走到镜子前整理妆容,“玉郎趁火打劫。”谢四爷徐徐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都怪阿离生的太美,让人不能自持。”何离轻轻啐了一口,晕生两颊。
晚饭后棠年和丫丫抱着小子颐过来玩耍。小子颐已是一周岁,粉嫩可爱的很。她在地上跌跌撞撞跑着,谢四爷想抱她,被她不耐烦的拨开,“不,不!”任性的叫着,满屋子乱转。
何离看着小孙女,脸色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真跟她姑姑小时候一模一样。”小七小时候不也是这样么,不要人抱,小陀螺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没个消停时候。
谢四爷目光随着小孙女转,眼馋的很。丫丫嫣然一笑,命侍女拿过一个新做好的洋娃娃,和棠年一起蹲在地上,故作惊奇的观看,“眼睛是蓝色的,头发是金黄的,好漂亮!”
小子颐眼睛和耳朵都特好使,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好奇,口中殷勤说着,“我太太,我太太。”往丫丫和棠年跟前凑。棠年顺手揽住她,把洋娃娃举到她眼前,小子颐眉花眼笑,抱住洋娃娃拍哄。
棠年自她怀中把洋娃娃抽出来,给了谢四爷。小子颐愤怒的叫了两声,看见谢四爷冲她张开怀抱,犹豫了下,也张开小胳膊,任由谢四爷抱着,在他怀着玩起洋娃娃。
总算抱上孙女了,谢四爷心满意足。无忌还说什么要棠儿和丫丫长住郡主府,若是那样,自己这做祖父的上哪儿抱孙女去?无忌真是可恶,可恶极了。既要抢我棠儿,又要抢我小七。
谢四爷逗小孙女玩了会儿,半晌方想起来,“小七呢?”棠儿来了,怎么没见小七。丫丫笑盈盈不说话,棠年含糊说道:“在南园呢,看个花样子。”张乃山这小子时常过来,丫丫又帮着他,真没辙。
南园,流年满是同情,“张乃山,伯伯真是不容易。”昨天晚上喝高兴了,没提正事。今天没堵着人,估摸着谢四爷跟他捉迷藏呢。可怜的张伯伯。
“张乃山,你不许抱怨伯伯。”流年熟知张屷的性情,在家里是被惯坏的小儿子,怕他抱怨张雱,“伯伯今天没逮着人,心里说不准会难受呢,不许雪上加霜。”
“不抱怨。”张屷神色认真,“我是孝顺儿子。”抱怨什么呀,是我娶媳妇,自然该我想辙。爹爹每天都有一堆军务要处置,很劳累的。阿爷和娘亲都舍不得抱怨他,我也舍不得。
“小七,我去求谢世叔。”张屷跟流年商量,“他心里不自在,让他冲着我出气,也就是了。”换了是谁,女儿的亲事被算计出去,都会不高兴的。
流年淘气的笑笑,“若单单为成亲,再算计一回,绕过他定下婚期,也是可以的。不过,不能气着他呀,是我亲爹,舍不得。”只有委屈张伯伯和张乃山了,多看看谢四爷的冷眼,等谢四爷气消的差不多了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张雱又到通政司堵过几回人,都没见着谢四爷的面。通政司诸人都是感概:两家都不容易!谢家世代书香,实在不想结这门违背常理的亲事。南宁侯碍着太后的情面,捏着鼻子认了不说,还要跟在谢通政身后陪笑脸。人南宁侯府是一位青年有为的嫡子,往后会请封世子,长的俊人品又好,如今为娶个庶女低声下气的,真是难为人。唉,端贤太后真是…让人没法说。
张屷不在锦衣卫当值的时候,去通政司献殷勤。有张屷在,谢四爷的茶水不需别人服侍,文案也有人整理,还有人管跑腿,生生是节省了通政司的人力。这天下衙的时候,通政使简大人对着谢四爷叹了口气,“谢通政,这样的女婿,认了吧。”年轻人一头汗水替你跑腿,比亲生儿子还听话,难得啊。
张雱终于逮着谢四爷的人,连着几个晚上都陪谢四爷出去喝酒。张雱也不敢得意了,对着谢四爷陪尽小心。谢四爷心里总算舒服了点,无忌,你嫁女儿的时候难为我,我嫁女儿的时候难为你,咱们算是扯平了。
二太太和三太太消息不灵通,过了好几天才听说这件事。两人先通了声气,然后一起坐上马车来了灯市口大街。“小七有福气”,二太太温和夸赞。“小七自是有福气,更有福气的,却是四弟妹。”三太太笑着说道。连庶女都嫁的这么好,我倒要看看,四房嫡女能嫁什么人。
四太太客气的道谢,脸上的笑容也得体,并没有如同三太太所料想的那样气急败坏。四太太和宜春侯夫人见过面,宜春侯明年似要是调任外职,宜春侯世子却要留在京都。宜春侯夫人急着替儿子毕姻,省得他无人照管。四太太听的极是动心,这可是大好事,锦儿能嫁位侯府世子,却不必服侍公婆。
十月十六,皇帝在乾清宫西偏殿召见谢四爷。公务处置完毕,皇帝提及私事,“卿幼女和阿屷的婚事,如何了?太后前日还问过。”
谢四爷心里这个气呀,先是弄出个太后,如今又弄出个皇帝,无忌,显摆你家有权势?谢四爷不卑不亢,“长幼有序。臣长女尚未字人,幼女只好等着。”
皇帝神色很和悦,“卿幼女,朕见过两回,是位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卿舍不得幼女出嫁,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太后的美意,切勿辜负了。”
谢四爷出了乾清宫,回到通政司。张屷满头大汗过来了,提着壶热水。谢四爷淡淡看了他一眼,“回去转告令尊,请他央媒人吧。”张屷深深一揖,“是,大人。”


第136

杜阁老当仁不让,自告奋勇做了媒人,“阿忱和阿池都是在辽东成的亲,我连杯喜酒也没喝上。到了小阿屷的亲事,做舅公的要出把力气。”
杜阁老的夫人向氏乐呵呵拉着谭瑛,“阿瑛啊,小阿屷都要成亲了。”谭瑛微笑点头,可不是么,解语四个孩子,阿屷成亲最晚。丫丫是阿屷的妹妹,已经做了母亲。
安瓒笑的温和,“阿屷成亲,该我们两夫妻多操心。阿忱分给沈家,阿池分给岳家,阿屷是分给我们的。”丫丫最小,分给了傅深。
张雱和解语相视而笑。幸亏是四个孩子分给了四个爹,要不咱们真是片刻不得清静。多少回深夜被敲开门,正睡着觉被窝里多了个孩子。自家这三子一女,小时候都依恋爹娘。
张雱和解语请了杜阁老夫妇为大媒,十月二十到谢家换了庚贴。谢四太太笑容满面,极其殷勤。一则杜阁老夫妇是姻亲长辈,德高望重,二则谢锦年两天前才和宜春侯世子黄恪换了庚贴。对锦年这门亲事,四太太极满意。
十月二十九,是瑞年出阁的日子。流年提前数日去谢老太太处取存款,“祖母,取两只小金砖。”把谢老太太乐的,瞧瞧我小七,多知道友爱姐妹!笑咪咪给了两只秀丽的小金砖,又给添了一只点翠珠钗和一只赤金步摇,“这是利息。”
好高的利息啊,祖母您是世界上最好的银行!流年抱着老太太亲热了一会儿,兴冲冲拿着小金砖和珠钗、步摇去给瑞年添汝。瑞年啧啧,“小七,你好阔气。”这又是金砖又是金珠首饰的,我都过意不去了。
锦年也来添妆。锦年细心,送了两件贵重首饰,是给瑞年自己佩戴的。另有些精巧的珠串、手链,“留着赏人罢。”到了蘧家,总有要打赏、要拉拢的人,用的上。
瑞年含笑道了谢。她本是光风霁月的性情,临出嫁也没做出害羞的模样,“如今是两位妹妹给我添妆,到下个月,到腊月,可轮到我给你们添妆了。”锦年的婚期定在十一月二十六,流年的婚期定腊月初十,谢家一年之中,要嫁三位千金。
锦年脸色一暗。因为圣上亲口催促,小七的婚期定在了腊月初十。自己是姐姐,只能比她早,不能比她晚,便定在了下个月。如此一来,婚事难免仓促,令人饮恨。虽说嫁妆是打自己出生便开始攒起来的,毕竟尚不齐备。
有年、华年、丰年也择日来给瑞年添了妆,绮年没有亲来,托三太太带来两个赤金手镯。她是寡妇,喜庆日子里不好露面的,忌讳。有年笑吟吟送上一个金丝楠首饰盒子,她和瑞年同父,虽不多么亲近,也并不疏远,姐妹情份尚可。丰年中规中矩的送了两件金钗,微笑说了无数祝福话语。华年失神的看着瑞年房中华贵讲究的大红嫁衣,还是做闺女好啊,多么娇贵。一旦嫁了人,苦日子便开始了。
到了姑娘要嫁人的时节,嫁妆总是受人关注的。华年自己妆奁丰厚,少不了格外注意瑞年的嫁妆。瑞年是大房庶女,可她的嫁妆自去年到如今准备了一年的功夫,公中的,谢老太太和大太太给她额外添的,很像样子了。华年颇为羡慕,瑞年是庶女呢,大伯母也为她这般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