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始终觉得爱上哥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蒋柏烈微笑着把腿翘在桌上,靠在椅背上:“我以为每一个妹妹小时候都会把哥哥当作是心目中的英雄。”
“我没有,”她摇头,“因为我爸妈从小就告诉我,不要学哥哥的样子。”
“…我想大概是他太调皮了。”
子默回想了一会儿,才点头:“他是那种父母最头疼的小孩。”
“那么现在呢?”
“现在…”她再一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和儿子——不过也许我爸妈不这么想。”
“你爱他吗?”
“?!”
“我是指感情上,而不是爱情。对于你来说,哥哥是很重要的人吗?”
“重要。”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重要起来,就跟父母一样。
“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重要?”
“…恰恰相反。”
“?”
“是因为他什么也没做。”
“怎么说?”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也会像你说的那样,把哥哥当作英雄,”她顿了顿,回想起往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他是个好哥哥,但却不是好儿子。上高中之后,他变得很叛逆,每天逃学、打架,甚至一个星期不回家,爸妈总是在我面前狠狠骂他,渐渐的,我好像开始变得恨他…”
“恨他?”
“嗯…有一个那么让人伤心的儿子,他们自然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而且常常拿他做反面教材,所以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我记得有一天他回家来,路过我房门口,开玩笑地说要给我一件礼物,我那天心情很差,一边写作业一边头也不回地对他吼:我才不要你的礼物,让我安静点!他真的一下子安静下来,但还是没有走,我很生气,于是走过去在他面前狠狠甩上门。在关门的一霎那,我看到他脸上有一种…很无奈、不知所措的微笑,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
“他什么也没做,吃晚饭的时候,就像我根本没有在他面前甩门一样,跟我说他学校里的事。第二天早晨,我在房门口发现一只水晶球——就是那种,你把它倒转过来等里面的白色橡皮屑掉下,再倒转,橡皮屑就会像冬天雪花一样在液体中飘散的水晶球——那个时候的学生里面很流行呢。”说这话时,子默是手舞足蹈的,好像那份带着悔意的感动仍然清晰地在她心底。
“哦…”蒋柏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总之表情非常地“恍然大悟”。
“那是…”她忽然哽咽了,“是我的生日礼物。”
“啊…”
“那水晶球的底座写着‘生日快乐’,尽管事实上我的生日是一个月前的那一天…但我竟然,对他做了那么过份的事…”
“很多时候,家人就像是一座平凡无奇的灯塔,你以为他(她)就站在那里,”他比划着,“就在你能看见的地方,你毫不在意,甚至觉得碍眼。可是当你在黑暗中迷路的时候,灯塔微弱的灯光照在身上,才觉得那是多么重要。”
子默点头,想到自己的家人,不禁有些出神。
“你哥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十二月十日。”
“原来是风流的射手座…”
子默开口想要反驳他,可是顿了顿,又打消了念头。
蒋柏烈的那本星座书此时显得破旧,他随意地翻了翻,说:“不爱受约束的个性使射手们很怕被捆绑,多情的天性也使他们四处寻求猎物;性情天真,常会伤了人也不自觉。
“射手座的人崇尚自由、无拘无束及追求速度的感觉,生性乐观、热情,是个享乐主义派——我好像忽然能够想象你哥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跟你一样喜欢沉默吗?”
“差不多吧…长大以后,我印象里他说话很直接,但很少说无聊的事,或者这样说好了,他一点也不感性…”子默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很难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于是求助般地看着蒋医生。
“啊,我明白了,他是个不太容易接近的人?”
“…有点。”
蒋医生耸了耸肩,继续道:“他们幽默、刚直率真、对人生的看法富含哲学性,也希望能将自身所散发的火热生命力及快感,感染到别人。他们永远无法被束缚、不肯妥协、同时又具备人性与野性、精力充沛且活动力强,他们始终在追求一个能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环境。”
子默跟随着这些从他嘴里吐出的文字,回忆起自己和子生的点点滴滴。也许,施子生什么也没有做,他能够为她做的,只是一点点真切的关怀,尽管有时蛮横,有时又不得要领,却让她觉得安心、温暖。
“嘿!”临走的时候,蒋柏烈叫住子默,“我想,尽管你曾经对他做了过份的事…但他还是很爱你,就像你爱着你的父母、以及…你爱着他一样。”
“…谢谢。”
“还有一句话,我从很早以前就想跟你说。”
“?”
“无论遇到什么事,记得不要在还没有发生之前,就先被自己吓倒了。”

 十一(下)

周一上午,子默照常去公司工作,堵在高架路上的时候,她忐忑地想象等一会儿要如何若无其事地跟顾君仪打招呼,但事实是,她忐忑的事并没有发生,因为顾君仪没有来,据说请了两周的假,所有人还是照常地忙碌着,仿佛自始至终就没有一个叫做顾君仪的人在这里工作。
高瘦的模特站在灰白色幕布前,脸上的妆尽管浓郁且妖艳,却遮盖不了那充满青春与稚气的脸。子默低下头调整好焦距,然后抬头,对镜头前的女孩说:“笑吧,或者做任何你觉得快乐的表情。”
午饭的时候,子默接到项屿的电话。
“我是晚上八点的航班。”他又要去比赛,离开这座城市,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伤感。
“哦…”
“…”
两人都沉默着,一如既往的沉默。过了一会儿,项屿忽然低声说:“你…能来送我吗?”
“…”她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没有说话。
“其实…”
“?”
他像是犹豫了几秒,才继续说道:“我早就想对你说这句话了…从很久以前开始。”
子默咬了咬嘴唇,心想:但你从来不说…
“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想这是一个小小的请求,不是很难办到…”
“…好吧。”她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答应下来。
“我六点在机场等你。”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但不想让她察觉。
“哦。”
挂上电话,子默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面前的外卖纸袋里还有两只油炸鸡翅。她胡乱地塞进嘴里,把纸袋扔进垃圾箱,起身口齿不清地大叫:“继续吧!我们的时间很紧…”
整个下午,子默不停地催促身边所有人,空下来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点像顾君仪,于是忽然发现,几年来自己一直在她的羽翼之下,做想做的事,而她呢,失去了梦想,却还要继续挺直背脊,微笑面对生活。
作为一个旁观者,子默无法苟同顾君仪背叛婚姻的做法,可是作为一个朋友,她由衷地感激她曾为自己做的一切。
她有一种想法,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达出来,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告诉顾君仪,可是在她心底,她愿意为她做任何自己能够做的事。
模特重新回到镜头前,因为超负荷地工作,她情绪不佳,子默凑到快门后面,用一种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抚慰的口吻说:“接下来,尖叫吧。用完你所有的力气,因为这是最后一组了。”
墙上的钟显示现在是四点半,子默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背包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确认时间。如果不堵车的话,她赶到虹桥机场只需要45分钟,但上海的交通常常让人觉得头疼,所以她又预留出半个小时打算耗费在高架路上。
她背起包,跟棚内的工作人员一一打招呼,小模特一边卸妆一边向她挥手,她回以一个感谢的微笑,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她没想到项屿会那样说,他竟然对她说:你能来送我吗?
或许这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忽然在心底升起一股感动的情绪。
她知道他实际上要说的是…我需要你。
她很想见到他,整个下午这个念头疯狂地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必须要用全部精力去克服它,告诉自己一定要先完成工作才能去做后面的事。她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握在手心,握的手掌发红,却全然不知。她加快脚步,几乎要奔跑起来,但她又克制着自己想要奔跑的冲动,就好像要克制自己不那么想见到他一样。
忽然,子默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越过忙碌的人群,她看到走廊尽头的那个背影,于是忍不住叫道:
“顾君仪!”
顾君仪回过头,搜寻到她的目光,露出一个微笑。
她曾经给过她很多个微笑,常常在她彷徨的时候鼓励她继续前行,然而这一次,顾君仪的笑那么苍白,苍白到她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离开。
子默走过去,走到顾君仪面前,迟疑了一下,轻声问:“小顾姐…你还好吗?”
顾君仪作势想了想,笑着点点头。
“要进来喝杯茶吗?”她一边说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我请了两周的假,本来不打算来的,可是今天早上我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我最爱的那罐玫瑰花茶,是我一个英国的朋友买回来送给我的,我记得还有一大半,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顾君仪走进办公室,子默顿了顿,还是跟进去,反手关上门。
顾君仪开始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翻找起来,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那是一个深蓝色的铁罐头,上面印有五彩的油画,颜色鲜艳得难以想象,甚至可以夸张地说,任何人一看到这图案就能够打起精神来。
“在这里!”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宝藏的加勒比海盗,“天呐,我就说,还有一大半。你知道吗,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被陈潜扔了——”
她忽然住嘴,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铁罐子,像是无法相信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子默放下背包,想走过去安慰她,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于是在心底痛恨起自己的木讷来。
顾君仪对她摆了摆手,竭力地露出一个微笑,但这微笑比刚才更加苍白,甚至于,她的声音已经哽咽:“我们…说不定真的就此分手。但我没事…”
子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悄然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头,说:“嗯…我知道,你没事…”
顾君仪忽然用手捂住嘴,轻声抽泣,仿佛再坚强、再独立的女人,也有最脆弱的一面,让人看得心疼。
子默伸手,试着把顾君仪搂在怀里。她从来不习惯于任何感性的动作,比如拥抱、倚靠或是握手,但如果这样会让顾君仪好受些的话,她就愿意去做。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喃喃地说:“放心吧…都会好一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不知道顾君仪有没有相信她的话,或者,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相信这些话,但她很坚持地相信,再悲伤的故事,也终会有结束的一天,无论那当中的过程要花多久的时间——也许很久,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生活是抚平创伤的一剂,最最好的良药。
夕阳已经几乎全部落下,她抬头看着墙上的钟:五点半。
项屿在做什么呢?穿戴整齐,拖着行李箱在机场大堂等待着吗?他一定面带微笑吧,像项峰说的,任何女人看了都会发疯的微笑。她从来没有告诉他,她也曾经跟那些其他的女人一样傻,只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事实上,她现在也仍然是这样。每一次他笑着把脸凑过来,她就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精神集中。
她仍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她低头看了看顾君仪——现在不行。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子默抬手看表,九点半。这个时候,项屿应该已经快降落了吧?
她打开手机,有一条短信,是子生发来的,说晚上有点事,不回来了,叮嘱她门窗关好再睡觉。她放下背包,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慢喝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响起,她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号码,按下接听键。
“…喂?”项屿的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到了?”
“嗯,”他不太高兴,“刚才为什么关机?”
“有事情。”
“…”
她无奈地揉了揉鼻梁:“不是你像的那样子,是顾君仪。”
他沉默了几秒,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就是知道。”她竟有几分倔强与执意。
他在电话那头叹气:“你这家伙,吓死我了…”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通常这时候已是一盘死局,如果项屿愿意结束这个话题,那么一切就结束了,如果他还要继续,最后不出意外的是不欢而散。但这一次,子默却忽然以一种迟疑的、轻快的口吻说:“喂,你以为我是跟于任之在一起?”
“…”
“你以为我是打定了主意不会来?”
“…”
“?”
“我不愿意那么想,但我…忍不住。”项屿的声音低沉而落寞。
子默躺在沙发上,用手捂着嘴,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只是怕自己会说些什么突兀的话。
“狮子,”他竟然也变得感性,“告诉我,你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她仍然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个声音。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沮丧过,”他说,“如果你的目的是要打击我,那么你成功了,在飞机上我一个字也不想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其实想来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但是顾君仪她需要我…”
“——你至少跟我打个电话,或者不要关机。”
子默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由衷地说:“对不起。”
“不,我不是要你说这句话,我只是…”他顿了顿,“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别再这样了。我情愿你骂我、拒绝我,但是不要不给我一个解释就消失了。”
“…”
“…”
“…但你不也是这样的吗?”她静静地听着,忽然开口。
“?”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面,你也常常没有任何解释,就把我丢在一边。”
“我…”
“所以,如果你自己没做到,也不能这么要求别人。”她几乎有点语无伦次。
电话那头又是长长的沉默。
“…好吧,”他妥协,但声音里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负气的落寞,“你赢了。”
她猛地按下关机键,拿起手边的那杯水仰头全部喝下来。
去死吧!她愤恨地想,这根本就不是谁赢谁输的问题!
这只是关于…一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在乎一个女人的问题!
经过那次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不欢而散之后,子默和项屿都没再通电话,她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她也不想知道。顾君仪依然在休假,她偶尔会发短信问候她,她都回复说很好,叫她不用担心。妈妈又开始异常积极地帮她安排相亲,尽管她从头到尾都在放鸽子,可是妈妈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她和哥哥的婚事已经成为老妈退休以后的又一番大事业。
周五的晚上,子默意外地在公司楼下看到一个人,他高大的身影很显眼,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喂,”于任之抬了抬手,“请你吃晚饭。”
子默尽管觉得诧异,但还是答应了。这一次,他带她去一家火锅店,一进门就有服务生热情地带领他们到预订的座位上,十秒钟之内,温热的茶水、干净的毛巾、精致的小食,等等等等,都井井有条地被摆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抬头,服务生对她报以热情的微笑,于是她也扯了扯嘴角。
于任之很快点好菜,服务生再三询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快步去下单了。
“那个…”子默瞪了瞪眼睛,“他们也太…训练有素了吧…”
于任之低笑一声,说:“让你觉得不自在?”
“…有点。”
“我觉得很可笑。”
“?”
“在我们习惯了被别人冷漠地对待以后,反而对热情不知所措了,这不是很可笑吗?”
“…的确。”她摸了摸鼻子,于任之通常都能够站在一个比较高的地点俯瞰下面的人。
“最近还好吗?”
子默看着于任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脱口而出:“那天晚上,你是故意的?”
于任之耸了耸眉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其实,那天晚上的那个女孩,是我的外甥女。”
“…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
“你不想知道她那天为什么来找我吗?”
子默投降地叹了口气,意识到如果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段对话就很难继续进行:“那么,她为什么来找你?”
“她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姐姐,病了。”
“…”
“我们整个家族都住在乌镇,我想你上次已经见过其中的一、两位了。”
子默点头。
“我也是在那里长大的,小的时候,常常在长满了青苔的石子路上奔跑,从镇子的头到镇子的尾,几乎每一户人家我都认得,要么是亲戚,要不就是朋友,你叫得出每一个孩子的名字,同样的他们也叫得出你的名字。”于任之拿起白色的茶杯,喝了一口。
“…像我这样生活在城市的小孩很难想象。”
他微微一笑:“是的,没错。可是后来小镇上的我们却都向往都市生活,我读书很努力,考上了大学,终于来到大都市,然后凭自己的一技之长得到了一点成就,我以为生活就此变得让人满意。”
“…难道说,你不满意吗?”
于任之给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这个时候,那些生肉、丸子和蔬菜被装在白色的盘子里端上桌子,他认真地把各种火锅料分类逐一放进烧开的锅子里,甚至拿起桌角上的沙漏,计算着生肉烧熟的时间。
“每次跟你吃饭,我都会觉得自己原本是生活在原始社会…”子默忍不住说。
“哦,”他做了个既儒雅又夸张的表情,“我很高兴,跟我在一起可以让你意识到这么多的问题,尤其是…”
“?”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从锅里捞出羊肉,放进她面前的盘子:“你变得越来越有幽默感了,这样生活才会变得有趣。”
子默轻声道谢,然后吃了起来。
“你知道吗,”他又说,“我常常在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
“然后我想到了,”他像孩子般地眨眨眼睛,“是自由。”
“也许每个男人都想得到它…”她不禁说。
“喂,喂,我们现在只是在谈我,不要扯到别人身上去,更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男人是不可能被女人简单地归为某一类的。”
“好吧。”她苦笑。
于任之又开始放生肉,接着继续摆弄沙漏:“我想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从很久以前开始。所以,该是我偿还的时候了…”
“?”她看着他,不明所以。
“我离开小镇之后,我姐姐一直管理着家族产业,你知道,是一些老房子。被规划为旅游区之后,她把大部分房子都租了出去,只留下了两幢用来经营酒店。但是,她现在病了。”
他看着那小小的沙漏,不知道在想什么。子默感到诧异,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于任之,像是…在跟过去告别。
他抬起头,看着她,缓缓地说:“所以,我必须得回去,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你要离开了?”
“对。不过准确地说,是我要回家了。”
“…什么时候?”
“不知道,也许就是下周。”
子默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事实上,她一直也没搞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来说究竟算是什么——朋友吗?但他常常做让她感动的事;恋人吗?但她根本不爱他;陌生人?不,他们绝不是陌生人。
“你喜欢乌镇吗?”于任之忽然问。
她怔怔地点头。
“那么…”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而诚恳,“你会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