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地方。”说完,他就启动车子上路了。
他们穿梭在大街小巷,很多曾有着他们回忆的地方,最后,车子停在一条安静的马路边。项屿拉上手刹,说:
“到了。”
他们下车,走过一个丁字路口,目的地就在眼前——他、她以及项峰以前常去看球的那家酒吧。
子默跟随着项屿推门进去,玻璃门框上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作响,店主从吧台后面伸出头看看他们,露出一贯友善的微笑。
“喂!”项峰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向他们招手。
子默愣了愣,错愕地停下脚步,项屿却如往常一样径直走过去坐下来,然后转头看着她,微笑着说:“喂,还不快点来。”
她迈开步伐,忽然对自己脚下的这双高跟鞋感到哭笑不得。
“哇哦…”项峰吹了个口哨,“你今天又让我惊艳了一次,如果上次我们在这里被偷拍的时候你也穿成这样,我想就没人敢再笑我是‘同志’了。”
“…”
“不过嘛,”项峰抚着下巴说,“我以为女人不会在男人面前穿同一条裙子出现两次。”
子默在项屿身旁坐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首先,我想你把这句话的原意搞错了。”
“?”
“应该是女人不会在‘对她来说很重要的’男人面前穿同一条裙子出现两次。”
“…”
“其次,”她抿了抿嘴,“我就只有这样一条裙子,再也找不出第二条啦。”
项峰笑了笑,温柔地说:“默默,我觉得你变得更有自信了。”
子默带着一些窘迫地盯着项峰,不知道他这是褒奖还是贬低,但最后还是大方地说了句:“谢谢!”
“作家总是可以用一、两句话就讨女人欢心吗,”项屿不甘心地问,“就算只是一个三流侦探小说家?”
“我不知道,”项峰无辜地往嘴里塞花生米,“因为我不是女人。也许嘴和笔杆子确实是作家的法宝,但女人也常常不吃这一套。”
“嗯,”项屿喝了一口面前的冰水,故作平静地说,“这我同意,所以我们棋手也有讨女人欢心的法宝。”
“?”项峰和子默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就是…手指啊!”说完,他还得意地大笑两声,只不过另外的两个人都对他的“黄色冷笑话”完全无动于衷。
“还是点东西吃吧。”项峰说。
“好。”子默点头。
这个夜晚过得出奇地平静,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聊天、看球或者对某人、某事评论一番,项峰常常竭尽嘲讽之能事,引得子默和项屿哈哈大笑,最后他自己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开玩笑的”,便结束话题。
子默还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一个,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甚至项屿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颊,她仍然傻笑地回应他。
球赛中场休息的时候,原本正在诉说自己新书签售会上奇闻轶事的项峰忽然停了下来,看着窗外不说话。
风铃又叮叮当当地响起,子默和项屿同时转头向门口望去,看到于任之搂着一个女孩走进来,有说有笑,样子很亲昵。
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项峰喊住了他,他才停下来,诧异地看着他们。
于任之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在项屿冷漠的脸上停住,礼貌地微笑说:“晚上好,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
项峰随意地应了一声,便一手托着下巴,沉默不说话。
子默还没从这诡异的氛围中回过神来,身旁的项屿就倏地起身,越过她走到于任之面前,淡淡地说:“我有话跟你说,现在、单独。”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完,然后双手插袋径自去厕所门前人影稀疏的走廊等他。
于任之让女孩在不远处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踱到项屿身旁,两人窃窃私语起来——哦,或许也不是窃窃私语,因为子默偶尔能听到一两个尾音,可是具体说了些什么却完全不得而知。
她皱起眉头看着他们,一脸狐疑,不经意地瞥过项峰的脸,她停住目光,问:“为什么我觉得你像是在偷笑?”
“啊?”项峰摊了摊手,表情一瞬间变得无辜,“怎么可能…”
子默一转头,项屿已经向她走来,口气带着不耐:“他有话跟你说。”
“?”
她半信半疑地起身走过去,于任之就半靠在映着昏暗灯光的墙壁上,表情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了,”他说话的时候,永远有淡淡的从容,“现在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
“听话…”
“哦。”子默点头,却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拉我的衬衫,最好在第二颗纽扣的地方。”
“怎么拉…”她傻眼。
于任之看上去在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小姐,你没看过电视连续剧吗?”
“啊?”
“…好了,不用了,直接吻我吧。”
“啊?!啊?!”
“快啊…”于任之还是保持微笑。
子默迟疑地踮起脚,向他凑过去,还没有靠近,就被他一把推开。
“现在哭。”
“…”她彻底投降了,一边摆手一边转身要走,她实在搞不懂于任之究竟在演什么戏码,也许项峰知道,不然他不会从刚才开始就一个人偷笑。
于任之伸手悄悄拽住她,说:“我说过,要听话。”
“可是,我、我又不是演员,怎么可能说哭就哭…”
他脸上还是刚才那种温文尔雅的微笑,只是眼色一沉,手上的力道倏地加大,几乎要捏起她一层皮来。
“啊…”子默吃痛地闷叫了一声,眼泪立刻流下来。
“Good girl!很好。”于任之给了她一个赞扬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去,她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已经拉着那个女孩走出了门口。
“喂…”项屿快步走过来,神色凝重,看着她的眼神既担忧也心疼。
他用大拇指抚去她的泪水,低沉地说:“不管那混蛋跟你说了什么,都不值得你为他流泪…”
“?”她抬起眼睛,手腕上还有阵阵刺痛传来,昏暗中,看着他那张模糊的、关切的脸,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下来。
项屿伸出手臂拥住她,光滑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大大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头发,用一种哄人的口吻说:“好了,别哭了,他不值得你这样…”
“…那谁值得?你吗?”她想到了过去的种种,忍不住哭着问。
“哦…我也不值得你曾经为我流过的那些眼泪,”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苦涩,一字一句对他来说都那么艰难,“可是,如果你真的爱上他…我可以帮你去威逼他、利诱他,或者任何我可以做的事…”
“…”
“还有…”
“?”她看不到他的脸,但却感到额上有一阵湿意,暖暖的,流向她心底。
“别忘了,就算他不爱你,还有我这个备胎…”他笑着流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项屿给你做备胎总行了吧?”
此时此刻,子默不知道在这小小的酒吧里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也许很多,也许一双也没有,但她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也许自始至终,她在乎的,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而已。

十一(中)

这天晚上,项屿送子默回去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并不可怕,却带着一点迟疑的暧昧。
也许他们都期待着什么,也都害怕着什么,于是选择沉默,只用Duffy那一把醇厚的嗓音填满整个车厢。
I get a feeling deep don inside
Something just ain’t right
I get a feeling that tells me I kno
Baby you never sho…
Ho you really feel for me
Tell me can e ever be
Serious? Serious in love?
车子停在子生家楼下,他们依旧沉默着,直到子默轻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爱上于任之…”
“?”
“准确地说,从来没有。”她没有看他,怕自己如果注视着他,就有什么会从彼此的眼里流露出来。
“…”
“而且我相信他也从来没有爱过我,尽管…他说过要追求我。”
“那么,我不是备胎?”项屿转过身安静地盯着她的侧脸。
“…嗯。”她咬着嘴唇,还是没看他。
项屿露出孩子气的笑脸,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子默用力抽回来,一脸平静地揶揄道:“事实上,你连轮胎也不算,又怎么算是备胎。”
“子默!”他叫她的名字,带着一点点哀求和撒娇。
“我该上去了。”
她抿着嘴,伸手去拉车门,却被他按住。
她瞪他,没有任何成效。他把她按在座位上,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甚至一垂下眼睛就能看到他那模糊而煽动的睫毛。
子默很怀疑,如果他的车上有一个按钮能够把副驾驶位的靠背放倒的话,下一秒他就会扑上来的…
“当当当!”有人用力敲着玻璃窗,僵硬的指关节显得很不耐烦。
两人同时错愕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叼着烟的子生——他眯起眼睛半趴在车门上,一阵阵烟雾扩散开来,显得面目狰狞。
项屿伸手按下车窗的按钮,不知道为什么,仍然没有放开子默的意思,只是对子生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干嘛?!
“探监时间结束了,先生,下次再来吧。”
“下次?…”项屿怀疑地瞪着他,没有放手。
子生拉开车门,把妹妹从他手里拽下来,猛地吐了一团烟雾,才淡定地说:“是啊,一个月一次,你下个月再来吧。”
说完,他拉着跌跌撞撞的子默转身向大楼走去。
“喂!”项屿挫败地对那两个背影大吼。
可是,没有人理他,一个也没有…
“说吧,怎么回事?”回到家,子生甩开子默的手,像是不太高兴。
“什么怎么回事…”她终于能够脱下这双高跟鞋,站在平地上。
“别跟我装傻,”子生把烟头用力在烟缸里戳了几下,才继续道,“你和那家伙现在算是什么?”
“…刚才在你的帮助之下,我们勉强还维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
子生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你最好确定他这次是来真的,不然我没那么好的耐心。”
“哥…”子默叫道,“现在到底是我在选择我的生活,还是你在选择我的生活?”
子生愣了愣,仿佛忽然之间有人对他说了一句很重的话,沉重到让他不知道是觉得受伤还是悬挂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也好。”他又点起一支烟,没再说话。
“放心吧,”她垂下肩膀,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会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愿如此…”子生给了她一个微笑,充满无奈却也欣慰的笑。
子默等子生回房睡了以后,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在浴缸里放了热水,开始洗澡。
她有一套沐浴的用具,全部放在一只布袋里,从浴缸刷、消毒液到蓝色浴球、泡泡浴粉…等等等等。那只大大的布袋里甚至保留了小时候玩的几只橡皮鸭子,当黄色的鸭子们在白色的泡沫上游走,她觉得自己仿佛也像它们一样找到了单纯而美好的幸福。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再用这布袋里的东西,每一次当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目的只是要赶走身上的污垢,却没有赶走心灵的尘埃。她焦急地寻找一个个未知的答案,却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做一个懂得快乐、懂得幸福的人。
她躺在浴缸里,伸直双腿,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几乎要浮起来。
就这样泡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响了,她睁开眼睛,用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接起来。
“喂?”项屿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听上去都很有诱惑力。
“你还没睡…”她仿佛真的在跟一个多年的老友通话。
“睡不着。”
“数羊吧。”
“我情愿数狮子…”
“…那也可以。”
“你也睡不着吗?”
“嗯…”她看着黄色的小鸭在自己胸前游走,忍不住开起小差。
“为什么?”
“没什么…”她轻声说,“只是在想事情。”
“哦…”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你知道顾君仪和…丁城的事?”
“嗯,”项屿迟疑了一下,才说,“跟踪他的人给我看了他和顾君仪一起的照片,我才知道…当然,我叫他们别再跟了。”
“你没有告诉陈潜?”
“没有。”
“…你做得对。”
“但我觉得他其实早就知道。”
“我也是…”
电话那头,项屿低笑了一声,说:“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他们的问题,与我们无关。”
“你不觉得陈潜很伟大吗,如果他选择原谅顾君仪。”
“不觉得。”
“为什么,如果我背叛你,你一定不会原谅我。”
“也许我真的不会,”他顿了顿,“但我也不觉得陈潜伟大。”
“?”
“每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方式都不同,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那都是爱的一种方式罢了,所以没有谁比谁更伟大。”
“你变得会狡辩了。”子默看着天花板,无奈地说。
“说不定,我身上还有很多变化,只是你还没来得及检查罢了…”
她看不到他的脸,可是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笑意:“这个黄色冷笑话真的很冷,我在洗澡,怕感冒,你去数羊吧——或者数任何你能够数得清楚的东西——晚安。”
说完,她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就按下了关机的按钮。
有一些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呼朋唤友,另一些却更钟情于独自呆着,子默觉得自己就属于后者。连续的几天假期,她哪里也没有去,每天中午等子生走了以后,她就一个人打扫卫生,然后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试着打电话给于任之,想问他一些事,但电话总是接不通。她觉得项峰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她没有逼问的打算,这位侦探小说家是属于那种…如果他不想说,便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当然同样的,如果他想说,即使没有人原意听,他也一定要说出来。
项家的男人极其固执,习惯于营造一个世界,并且主宰它。
项屿又出国比赛了,那么至少一周内,他们仍然能够维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她发现自己不再急切于想要追问自己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
也许很重要,也许不算是,但无论是什么,她还是她,木讷而单纯的施子默,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茶几上的无绳电话响起,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来:“喂?”
“你到桌球室来一下吧。”子生说。
“什么事?”
“来了就知道。”说完,他“啪”地挂上电话。
子默哭笑不得,发现自己生活在一群独断专行的人中间。但她还是去了,就在子生挂断电话的五分钟之后。
下午打球的人不多,子默推开桌球室的门,径直上了二楼,子生站在角落里的斯诺克球桌前,百无聊赖地转动肩膀上的脑袋,像在打太极拳。
“哥…”她走过去,不明白他叫自己来的用意。
子生转过头,让开身子,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目光冷淡,一言不发。
“丁城…”子默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过去。
丁城看了她一眼,抿着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我很怀疑他是不是酒精中毒了,从我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说过。”子生双手抱胸,半靠在墙上。
“…你才酒精中毒。”丁城冷不防开口。
子生瞪了他一眼,抱着球杆走到另一边去。
“我们来打赌吗?”子默忽然问。
“?”
“你跟我哥比一场,我赌他赢。”
丁城挑了挑眉,眼神变得高傲:“他?一个只打美式的人?”
子生没有接话,自顾自地开始摆球。
“输了怎么算?”
子默微微一笑:“输的人必须为赢的人做一件事。”
丁城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球局开始,子生开球,一个球也没进。于是轮到丁城,他轻松地打进一颗红球,接着是黑球,接着又是红球。
子默从袋子里取出黑色球,仔细地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然后背手立在一旁。
“你要输了。”丁城用巧粉熟练地擦拭皮头。
他在桌子的两边游走,每一杆都打得又快又准,直到黑球第八次入袋之后,下一颗红球被狠狠地击打在袋口,弹了几下,停顿住。
他冷笑一声,抱着球杆坐到沙发上,子默说:“六十四。”
子生小声地吹了一记口哨,弯下身子开始瞄准:“你打算让他做什么?”
“暂时还没有想到。”子默回答。
“可以想的时间,剩得不多了。”说完,子生直直地出杆,球应声入洞。
“一分…”丁城忍不住提醒。
子生却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开始打起来,直到桌面上的球全部清完。
“…”丁城咬着牙齿,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想好了吗?”胜利者并没有一丝的骄傲或得意,只是把球杆放回他专用的箱子,然后换了一根美式的杆子。
“是你赢的,”子默说,“所以这个要求应该你来提。”
丁城讶然地看着子默,又看看子生,不明白这两兄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看到那边的女孩了吗?”子生指了指不远处的球台。
“嗯…”
“你过去,要是一分钟之内你可以逗她笑,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只是这么简单?”丁城几乎不敢相信。
“是的。”
丁城向那女孩走去,子默这才看清楚,女孩紧蹙着眉头,表情烦躁,说不定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来打球发泄。
丁城用手指敲击着桌子,不知道对那女孩说了些什么,女孩真的露出一个微笑。
丁城转身走回来,嘴角有一丝得意,挑衅般地看着子生:“你太低估我了。”
“不,我没有,”子生叼起烟,走到自己专用的那张美式球桌旁,已经有人帮他摆好了球,“这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
“?”
“做自己该做的事,其他的都是狗屁。”
“…”丁城那得意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黯淡的折服。
子生弯下腰,开始全神贯注地打起球来。他的眼睛只是盯着那颗白色的母球,以及躲在母球后面的各种彩球,仿佛一瞬间,这世界再也没有比之更重要的事。
丁城默默地取了一根球杆,站在边上,没有了初来乍到时的冷漠,像是一只终被驯服了的雪橇犬。
子默淡淡地露出微笑,转身下楼去。
说不定,丁城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让自己重新振作的借口,一个就好。
周六下午,子默照例去诊室,远远的,她看到蒋柏烈在楼下跟一个女孩说话,没说几句,两人就告别了。她站在梧桐树下,看着女孩向她走来,然后擦肩而过。
她认出她来,在蒋柏烈桌上的照片里。
子默又在楼下呆了一会儿,才上楼去,推开门,蒋柏烈正用抹布仔细地擦着那个早已被折腾地面目全非的小冰箱。
“医生,”她踌躇地开口,“刚才…那个就是你喜欢过的女孩吗?”
蒋柏烈抬头看了她一眼,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不安——或许这两种表情从来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哦,你是说雅文。”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她问得小心翼翼,深怕不小心踩到别人痛处。
蒋柏烈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笑起来:“看得出来,你一直对她很好奇。”
“…嗯。”既然不能否认,所以只有承认。
“她是一个普通人,”他站起身,去水槽里清洗抹布,“跟你我一样,再普通不过的人。”
“…”
“你不相信?”他擦干手,回头看她。
“不是。”只不过…蒋医生喜欢的,应该不会普通。
“唯一不普通的是,她爱上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当然那家伙也很爱她。”
子默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蒋柏烈打开冰箱拿出牛奶,转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砰”地坐下,然后怔怔地看着桌上的像架。
“医生…”她仍然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该不会偶尔…也会想象如果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的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又有点文法不工整,蒋柏烈倏地抬起头凝视她的眼睛,自嘲地笑了笑,拾回那个处世不惊的蒋医生:“也许吧,也许还有点遗憾,可是没有任何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