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份召集令也发到时穿这位闲官手里,五乡团练总教头并没有俸禄,没有薪水还要送份子钱,这都啥事…时穿盯着这份召集令发呆,黄娥接待完舅舅林翔的家眷,赶过来给时穿解释:“哥哥不用去的,哥哥的任命是从府里走的,县里嘛…
我刚才打听了一下,其他乡的教头也多数不打算赴宴,他们怕那老寒酸会提出什么难堪的要求,进而让知州大人发怒——这寒酸不通人情世故,不知道附郭知县有多大权力,不消理睬他的。”
时穿晃着这张请帖,把纸抖得哗啦哗啦响:“潜规则啊,不去合适吗?”
黄娥一声轻笑:“若是我父亲来当这个官,我或许会劝你去,但这位知县一来就生事,恐怕不是个消停人。这老头,或许想着自己反正就是这一任官做到头了,也不怕别人议论。哥哥,你们这些教头任命都来自府城,海州知县想免职,怕是府城不肯同意——教匪作乱,毕竟是你们平息下去的。
这寒酸就是个不知轻重的货儿,我怕哥哥真要去了,没准去的只有哥哥一人,被那老头逮住了,他以为哥哥是个软柿子,今后索求不断…与其将来哥哥不耐烦,惹恼了瞿老头,不如现在随大流的好。”
时穿再次抖了抖请帖,沉吟着说:“娥娘,不是这样考虑的,方举人的事情,施衙内前几天通知我,说是去铜溪的人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张知州太精明了,我怕这案子到了张知州手里,反而弄巧成拙。
这老头好啊,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案子到了这样不安分、执拗,一根筋的糊涂老头手里,正符合我的心意,我打算借这机会,过去混个脸熟。”
黄娥想了想:“既然这样,哥哥就带我回去吧,让墨芍领着大家继续学习,我正好回城安顿舅母。”
时穿把帖子撩到桌子上:“你那舅母也是一个爱折腾的人,牙长的一段距离,走了整整一年…对了,二月二十五,科举该发榜了吧,有京城的消息吗?黄煜、罗望京,你舅舅,登科了吗?”
“没那么快,京城里怕是早已经放榜了,但消息要传到海州,至少也要一个月,若是运河通畅了,大约二十多天能到,那也要到三月底了。”
第260章 有关暧昧的对话
说完这话,黄娥想了想,小心的补充:“褚家姐姐传来消息,说她父亲担心罗望京上榜之后,也有人来个‘榜下捉婿’,所以打算近日完婚——嗯,就在三月三女儿节吧,朝廷会举行新科进士的琼林宴,没准现在榜单已经发了,也不知京城是怎样一个情形?”
时穿双手紧握,恨恨的长叹一口气:“我…不甘心啊,我就是不甘心向命运低头,才走到这一步。我想着此生终于能庇护自己在意的人了,我改变了你们的命运,却改变不了素珍姑娘的命运。”
黄娥愣了一下,许久,才轻声说:“哥哥既然记挂着,不如回城去看看吧,我这就让人收拾马车。”
时穿想了想:“也好!”
黄娥扭了扭身子,轻声说:“既然哥哥要走,不如去跟崔姑娘告个别…有些事,总需计划一番的。”
“什么?哦,也对,我们这一走,乡下的事情顾不上了,现在玫瑰园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作坊里还要稳住,确实需要跟小清姑娘说道说道…你等着,我去告辞,你收拾行李。”
“嗯哪!”黄娥哼了一声,默默看着时穿走向崔姑娘的小院。
崔姑娘这几天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命运的宣判,听到仆人通报,立刻长长松了口气,稍倾,崔小清又赶忙求证:“你说,是时教头一个人来的?你确信?”
等到确认了这消息,崔小清喜上眉梢,一叠声吩咐:“快,把我秘藏的小龙团取出来…呀,我忘了,大郎不喜欢小龙团的味道,上清茶,把大郎上次捎来的清茶沏上,上次大郎总说这茶好…不对,椅子摆哪里不顺眼,歪着点才随意,嗯,就这样。再拿那副吉贝布蜡染的椅套,大郎不喜欢锦缎的,快换了去…”
时穿进门的时候,屋里整个一副雅致的闲适:桌上,钧窑白玉壶冒出渺渺的白烟,清淡的茶香飘满了屋子,一张琴、一炉香,崔小清正在抚琴吟哦;空余的那张椅子斜斜的摆在桌前,椅套是清爽的淡蓝色棉布。屋里除了崔小清没别人,时穿随意的走到空座上,端起茶碗嗅了嗅,满意的酌了一口,浅浅的一声呻吟。
“郎君怎么今日有空?”崔小清闲闲的一拨琴弦,轻描淡写的问。
“哦,我刚收到新任知县瞿植凤的信件,他招呼我去文庙接官、祭祀,正好我在城中也有点事…”
崔小清马上打断了时穿的话,追问:“娥娘姑娘,你打算也带走吗?”
时穿想了想:“娥娘暂时在乡下待几天,等鲁大的建筑队进驻玫瑰园了,再离开不妨。至于其他女娘嘛,她们还要学习,就不让她们跑来跑去了。”
崔小清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张了张嘴,但马上闭住嘴,低头扪心自问:我有什么?我凭什么张口?别家女娘十七八就嫁了,我现在二十多了,虽然现在满大街都是二十未嫁的女娘[TXT小说下载:],但我能跟李清照相比吗?我能跟那些榜下捉婿的大姐比吗?
人二十未嫁,图的是个好夫婿,她们有资本啊或者娘家有权有钱,自己擅长管家擅长经营。而我体弱多病,多年来一直躲在道观里念经颂神,别家女孩受的痛爱我没有,别家女子的嫁资…我虽然有点小钱,可这点小钱,在白手起家的郎君眼里算什么?
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这时代,平常人家养女都教人一身生活本领,我下不得厨房、进不得账房,我无依无靠,连母家崔氏只想着我的财产不得外流,我甚至比不上桃花观那群女孩受宠,要是我悍然开口,被拒绝了会怎样?我还要不要活了?
郎君是什么人?嘉兴时氏的外支子弟。就是不论门第,光是他白手起家的本领,那个女娘不想家这样的人?错过了这样的人,我在去哪里找这样温柔,如此体贴的本事人拒绝的话一旦开口…呀呀呀,需要讲究技巧,语气婉转!
“我听说,崔庄女学的课,很受欢迎。郑氏两位瑞姑娘回到家中,曾问过我书上的新词,那些新词…呀呀呀,真是说到人心坎中。这样的实用课程,可是不能落下。不过,说到鲁大的匠做班…这玫瑰园的图纸我也看了,真是花团锦簇,让人眼花缭乱…”
“哈哈哈哈…”时穿大笑起来:“你语无伦次的,想说什么?”
崔小清抿了抿嘴,一抹羞红浮上脸颊,她咬了咬红唇,忍住羞意继续说:“我想着,既然姑娘们要求学,顾不上照管生意,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出面吧,不论怎么说,我也是个股东呀…你别瞎想,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想替你分忧而已。”
“哦,也是啊各处作坊都有职业经理人…哦,就是职业掌柜的,由他们管理运作;至于鲁大那头,按图施工就行了,他们不懂的,别人也不懂,只能来问我,所以,我其实需要的只是一个‘监管’,监督施工,催促工程进展,而后,有那么一个人镇着,让作坊不敢乱来而已。
好吧,反正大事有我,小事有管家穆顺,这乡下,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你——你也是股东,还是村中首户,今后村里的事你多管点,我忙起来,可能顾不上村里,今后我村里的产业,哦,是‘我们’村里的产业,都交给你了!”
崔小清脸上的晕红逐渐平息,她再度咬了咬红唇,进一步试探:“我看图纸上,玫瑰园盖得很大,楼阁也很高,等它建起来,如今的崔园与时园,建筑格局就老了,落伍了。你是要搬进玫瑰园的…那园子,我可以住一间屋吗?”
“当然!”时穿觉得这是多大一点事,值得如此郑重相问:“这玫瑰园是你我二人的产业,只是你我二人的合资产业,别人想住进来,不是还要你点头吗?”
崔小清长长吐出一口气,又问:“既然如此,我就住在正中的堂屋了,至于你那些桃花观的姑娘,她们总要嫁出去的——安排在别的院子,可好?”
时穿沉默片刻,答:“正屋是个楼群,一楼是厨房、储藏间、大客厅、小书房,以及门房;二楼是仆人间及大会客室兼大宴会厅;三楼…我打算让环娘住进去,其余的你安排吧。”
崔小清点头:“我看,可以把四楼安排成书房,郎君平常在哪里活动,顺带处理家务事。至于三楼其他房间…我给娥娘空一个房间,自住一间,剩下的,还是都空着吧,郎君若有妻妾,最好安排到别院?”
玫瑰园的土地来自崔姑娘名下的田产,整个院子既是住宅,同时也是香料生产基地,这个基地崔小清至少能做一半主,一栋楼里住两家人,在现代这算什么?
再说,时穿一是还不打算卖了现在的时园,万一住的不舒服他还有另外的选择;而另一方面…若能找机会跟崔小清再续前缘,也是一种快乐啊!
想到这里,时穿摇头:“这样看来,我还是把玫瑰园作为一处园林别墅吧,平常我还是住在时园的好…”
崔小清赶紧敲定:“那我就干脆不给娥娘专门安排住房了,反正那座楼大得很,临时来住一下,总能找见地方。”
时穿点点头:“也好,回头我把时园的工人都迁入玫瑰园,时园只留必不可少的人手。反正我平常在城中,偶尔回乡,临时住在哪里都行。等过十年之后,玫瑰园发展成大产业了,园里什么设施都完善了,再决定搬不搬。”
崔小清抿着嘴笑了:“好啊,郎君乡下的产业,今后就让我来照应,四时酿酒,或者收割的时候,郎君来乡下待几天就成…这样,好不好?”
“好,很好这样,我就可以放心走了——我明天回城。”
崔小清拨弄了一下琴弦,沉吟着问:“穆管家,今后留在城里还是留在乡下?”
这个问题时穿早有考虑:“留在乡下吧,他年纪大了,想安定一下,再说,城里的产业虽然赚钱,但乡下的团练才是我的根本,你一个女人家不要掌管团练,我把他留在乡下,一方面监管团练,一方面照管作坊以及田产。”
崔小清心里觉得很美,继续问:“如此一来,郎君城里的产业,难道郎君打算亲自管理?”
时穿摇头:“恐怕我也顾不上…我这次上京,受了一名徒弟凌飞,他回来的路上,跟哥哥回去安家了,大约这几日就能回来,等他回来,我认命他为团练副教头,我不在的时候,由他负责训练团练,穆顺负责经营。至于城里…黄娥说,等她学完家庭经营术,就跟墨芍一起回城,今后待在城里不走了,我锦绣街左斜街的产业,今后有他们接手。”
崔小清别有意味的笑了:“那就好,这样,我就不急了,等你下次来,我与你慢慢谈…”
崔小清嘎然而止,快速调转话题:“郎君下次来,可否住在崔园——你常年不在家,时园荒芜的厉害,不如我这里,什么都是全的!”
时穿目光一闪,嬉笑着试探说:“行,下次洗白白的,咱俩好好谈。”
第261章 三生不幸啊
“啐!”崔小清软弱的嗔骂一声,起身避席。
第二天天亮,时穿带上了十名崔庄团练,四名黑人仆人,赶着一辆小车前往海州县。
你还别说,时穿来海州整整一年多了,这是第一次与海州县衙打交道——以前他都是与州衙交往,竟然还不知道县衙不在城中,而在县的北郊,略略靠近码头方向。
远远望见蒙县尉站在县衙门口做接待工作,时穿自觉到得很早,也不急着进去,站在门口跟蒙县尉聊天,听到时穿的疑问,蒙县尉态度散漫的回答:“大家都是官,都在城里怎么办公啊?你说,街上究竟是让州衙的人巡逻,还是让县衙的人巡逻?
海州县衙搬入城郊,已经一百多年历史了…嗯,那大约是太宗年间,有个探花来县上当知县。探花么,总是心高气傲之辈,感觉蹲在城里,还像一个小老百姓一样受人管束,一气之下将县衙搬到此处,随后逐渐形成了默契——海州这座城市属于州衙,城里的活儿县衙全不管,但等出了城门,那就归县衙管了。”
时穿再度调侃一句:“我记得你跟知县的品级相当,怎么你却要站在门口迎接客人,难道知县大人有意侮辱?”
时穿这话有点挑拨意味,蒙县尉撇撇嘴:“娘也,那瞿老头自以为是读书人,看不上我这个由吏员爬上来的县尉…哼哼,读书人,也不看看自己,考了多少年不过是个老举人。”
蒙县尉确实很不服气这一点,但他又不得不低头。
宋代皇帝口口声声说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可以把口水吐到皇帝脸上的特殊阶层。蒙县尉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不曾经过科举,所以,即使面对一名老举人他也自觉地矮了一头,虽然他对这一点感觉很气愤,但更多的是无奈。
想到读书人的话题,蒙县尉眼前突然一亮,赶紧问:“大郎,你这辈子就打算以一个承信郎终老?你是嘉兴时氏出来的,宰相门第啊,通海州城都说你知道的事情多,过去的事情,你虽然记不起来了,但重新拾起书本,想必也不是难事?
你瞧,我也就这一任了,最多再干三年就要致仕,不如我现在给你补个生员的名额,你随便考一考,也混个举人的头衔傍身?”
时穿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蒙县尉左右打量了一下,见到这时候门前依旧寥落,他拉着时穿走到们阴处,语重心长的劝解:“大郎,你可看到你们庄子中的方举人,人家举人老爷,受的尊重远远超过你我这种杂品的闲官。一说出来,人家也是读书人,荣耀!
娘也,早知道我当年也该去童使相那里,买个举人的头衔,看瞿老头再怎么斜眼望着我。哼哼,他不过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老举人,到时候咱也是举人,跟他品级相当,大家大哥别瞧不起二哥…”
时穿打断了蒙县尉的话,悠悠然的说:“方举人嘛,大约不是读书人吧?有哪个读书人不了解朝廷的律法,敢冒天下大不韪的?连着娶两个妻子,我听说他在庄里还四处吆喝,说他新娶得赵氏是‘平妻’——平妻,当今可是赵家天下,许多赵家王孙都不敢自称有资格娶平妻,他一个举人,莫非是想造反?真是好胆量。”
蒙县尉一惊,紧着问:“真有此话?”
时穿轻轻点点头:“据说,三书六礼过完,三份婚书上,无论聘书、礼书和迎亲书,都写着‘平妻’字样。”
蒙县尉又追问:“方举人敢这样说,难道赵家的也敢随声附和?他们好歹是府城周边的人,不会像穷山恶水的老农一样,一点不知道深浅吧?”
时穿笑眯眯的回答:“赵家的倒是上前阻止了几次,但谈论这些事儿的,都是方举人从铜溪带来的家仆,他们毫不在意,即使别人阻止,他们依旧在村中大肆张扬。”
“铜溪!”这个地名提醒了蒙县尉,他摸着下巴思考:“娘也,铜溪,那里可乱得紧,方举人是从铜溪来落户的,我早瞧着方举人带的那伙家丁,长相凶恶的很,不会是…”
蒙县尉紧着又问:“大郎,这话可不敢乱说,你有证据?”
时穿笑眯眯的回答:“我是从通州知州、勾当通州水军钤辖施大人——也就是施衙内他爹,那里听说的,你知道,施衙内现在被家族赶到了岛上,以捕鱼为生,渔船跑的地方多了,不免隐约听说一些外界传闻。
据说有铜溪人正在打听方老爷的下落,说是方举人拿了家中的钱,买了个举人的地位,携带着剩下的钱跑到海州来,丢下铜溪的老婆孩子。因家中的田产已经卖光了,方举人留在铜溪的老婆孩子生活无着,不得不四处打听方举人的下落,想着讨回点钱财以便糊口…”
时穿说到施衙内以捕鱼为生的时候,蒙县尉轻轻撇了撇嘴。他是从吏员实打实的干上来的,自然不像科举出身的官员那样不通事务,施衙内现在干的是什么活,他心中有数的很——那可是勾连军中,武装走私食盐、犀牛皮等禁椎货物…甚至在走私食盐方面,方举人跟施衙内还是竞争对手。
便是眼前这时大郎也不简单,方举人嚣张的将造假作坊开到时穿的门对面,传言时大郎恨不得剥了方举人的皮…但时大郎也不是个善茬,大宋盐铁专卖,时大郎没有走私食盐,但他参股的段氏铁匠铺,可是明目张胆的囤积铁料啊。
但这一切都不关蒙县尉的事!
方举人很行无忌,做事老吃独食,如果不是担心赶走老鼠打碎玉瓶,官司两面上,早有人想对方举人下手了。现在时穿给出的这个理由,真是很不错呀。平妻,不从方老爷生意上下手,仅仅从“礼制”上选择突破口,让方老爷想咬其他人出来都无从下手——别的人,可没敢嚣张到娶两个老婆。
咱大宋虽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你要逾越了礼制,蔑视了皇权…从来没有那个王朝,肯轻饶了这样的人。
蒙县尉静下心来,小心的打探了一句:“我听说方举人去年生意不错,收益怕有七八万贯上下?”
时穿深有意会的提醒:“怕是不止,我建崔庄那片作坊,花了五百贯,这还是因为地皮不算钱。作坊的地皮是大家拿出来合资的。而方老爷就不同了,他光是买地,大约就是三五百贯;连同作坊,花费应该在千贯上下。
他作坊的工人出的薪水,每天比我多两文,所以我琢磨着,运作那间作坊,一年需要千贯上下。除此之外, 还有海州城的铺子——这事儿你清楚,他在城中连续买了七八间铺子,城里的地皮那是真贵,这七八间铺子,怎么说也该三五千贯上下。
哦,还有他在海边的一些‘地产’,他雇了近千个流民,购置了数百亩临海的沙地…如此一来,他浑身的家产,大约在两三万贯上下,这两三万贯投下去,挣得只有七八万贯——海州城可是天下六大茶市之一,每单交易都在百万贯上下,十来万的收入,大约在海州只是一名小商人,惊动不了什么大人物。”
蒙县尉摸着下巴想了想,又看了看大门口,此时门口稀稀落落的来了三两个车马,几顶轿子,蒙县尉胡乱点点头,招呼一名小弟以及都头王小川过来招呼客人,自己冲时穿打了个招呼:“娘也,我瞧着,这次召集也就只能来这些人了,时大郎先跟着这些人进去,我去通知知县一声。”
蒙县尉这一声通知,可是过了好长时间,但时穿也不急,他慢悠悠地跟来的客人闲聊着。这次知县召集人手,来的客人当中没什么重量级人物,多数都是些小商人,背景并不雄厚,能来这里,大约是怕“县官不如现管”。
当然,这是宋代,是个百姓不怕官的“万恶旧社会”。这些人坐在简陋的县衙内,态度也没多少恭敬,仅仅想着面子上过得去,不要轻易得罪新来知县而已。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大家很聊得开,一点不见诚惶诚恐的气氛。
许久过后,蒙县尉陪着县官走了过来,这是一位胡子花白,腰已经佝偻,腮上皮包骨头,眼神浑浊,但走路却有点箭步如飞的家伙,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厅内,浑浊的眼睛立刻浮现出一次怒气,轻咳两声,老头严厉地说:“春上了,本官原想着祭祀过后,召集里长商讨一下青苗款的发放…怎么,里长们都没有到全?”
刚才与时穿聊的很热切的家伙们都在眼巴巴的望着时穿,这让时穿有点纳闷:怎么我如此受欢迎?
瞿知县眼睛望了一圈,也将目光盯在试穿身上。时穿身形高大,长的白白净净很醒目,蒙县尉凑过去给知县交代了两句,知县开口:“时公子原来是宰相门第,想必家学渊源,若闲来无事,可以常来县衙,与老夫一起谈诗论友…咳咳,青苗款发放事关朝廷大业,衙役们不够数,时教头还需出动一些团练帮衬一下…”
第262章 好大的把柄
周围打量了一圈,时穿恍然大悟:奶奶的,一屋子没义气的家伙,原来都指望自己去触这个霉头…
稍后,他再度打量了一下屋内,嗯,也似乎只有自己去出头了,来的小吏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这中间只有自己品级最高了——虽然只是从九品,也就比眼屎稍小一点。
“咳咳,县尊,海州城去年经过一场动乱,朝廷已经减免了海州城今年的赋税,其中也包括今年的青苗款项!”时穿盯着知县大人,面色平静的说。
“胡说,朝廷怎么擅自…我怎么不知道?这青苗款是王荆公新法变革的重要内容,朝廷怎么擅自…”
“大人,请慎言——朝廷作为,跟‘擅自’两个词挂不上钩,难道朝廷做什么决定,还需要请示谁批准才行?”时穿赶紧站起来,做出一副慌乱的避席模样。
在座的都不是糊涂人,时穿这一装模作样,有些人表现更夸张,他们干脆用两只手捂住耳朵,嘴里大声嚷嚷:“我什么也没听见,诸位仁兄,万一通判大人询问起来,你们可要作证啊,我真是什么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