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歌垂着头未答,沧笙心中仍挂着沧宁的事,将丹药瓶搁在她的手里便匆匆离开了。
人走远了,云梦泽中除了风吹草动的声响,再无旁的人息。
月歌在无人的院落,缓缓跪了下来,手中捧着药瓶,从呜咽到几近崩溃的嚎啕大哭…

仙人镇,玉襟海。
每逢月圆便是仙人镇最热闹的时候,玉襟海中的“玉带”一旦明显起来,海上的小舟便像是春雨后的青草,整片整片的冒了出来。
仙人镇有一道横跨玉襟海的桥,名为明月桥。是除开叶舟最好的观景点,人山人海挤满了不少人,却也大多都是像沧笙这样,无伴,纯来凑热闹的存在。
年轻的男女凑在桥边,有些手里头捧了花,花色各不相同,稀奇古怪的都有,甚至于在路边随便采来的野花。
沧笙没来这玩过,不懂其中寓意,只看同样有人手中并未持花,只要不显得太过另类也就罢了,专心致志找起沧宁来。
牵引石手中握,于人山人海找个人不在话下,着目望去。沧宁与精心打扮过的青悦正在玉襟海的上游,找了船客租上一小舟,青悦踩在船头,一手伸出,笑眯眯请他上船。
沧宁颇有些无奈:“不是说只在河岸边上走走?”
“走累了嘛。”青悦收敛起第一次对他的傲气,哄得很是耐心,仍是招手,“宁帝不是说并不信所谓的传说,那就当是普通的小舟,陪我坐一会不好吗?”
若是对方强硬傲气,沧宁有办法让她无计可施,可事实上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想到这事是阿姐促成的,为了成功的几率更大,传授一些他的弱点给青悦也无可厚非。
沧宁想,难得她一介帝姬也有这样的耐心,能屈能伸,便顺了她的意,迈步踏上了叶舟。

人果然生来都怀揣着一颗八卦之心,沧笙在甚远的桥上捧着脸,趴在栏杆上,不时低低嘿嘿嘿地笑。
这会儿刚刚入暮不久,从上游沿途飘下来的轻舟终于有第一批经过明月桥。
行舟中有简单的独木舟,乌篷船,更有精致的画舫。不多时便有人朝桥下经过的船只扔花,怪的是所有的花都被船主各自用仙力格挡在外,飘飘荡荡落进水里,随水而下。
正诧异,人群中有位圆脸婴儿肥的女子噌噌挤到了沧笙身边,手里紧握住的口袋一拉开,芬芳扑鼻,怕是装下了整个花园。
女子兴致勃勃,见着行舟并不挑剔,来一艘便扔一朵花下去,妥妥的广撒网。
沧笙被她这阵仗吓到,侧脸刚欲开口,那位姑娘仗义的摘了百来朵花递到她面前,拿肩膀撞了撞她,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扔完了是吧?准备的不够充分啊你,这些你拿去用。”
沧笙懵里懵懂地接过来,她生得讨喜,这么一会就有好些人给她递花了,只是之前的人多是异性,她不懂缘由便没敢接。眼下的这位豪气万丈,光明磊落的,她方才伸手。
学她的趴在栏杆上,取了一枝花举起来:“这花扔下去是做什么用的?”
下头的行舟,有几个略顿了顿,竟然没有随水而走,而是静止在桥下了。
桥上一阵莫名欢呼,花雨洒落皆是朝那几个停下的行舟去的。
“你第一次来吗?这个啊,算是一点小活动。”女子手上不停,但热情同她讲解,“仙人镇是花城,原本地处偏僻,全靠玉襟海带来修者发展起来。掌管这一方的领主大人原本打算走精细路线,你瞧见了,镇里好些都是卖名贵花的。这桥下头经过的行舟也不都是两人,同样有单着的,你只要将这花丢到他的行舟里头,嘿,就跟凡人扔绣球一样,砸中谁谁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她跳起来往下接连扔了三朵,“可这里到底是石族的领地,他们专情又保守,这种精细路线走不起来,谁会扔个花就随意将自己嫁了?于是便衍生成,双方有缘,交个朋友攀个亲,当事人不行,双方身后还各有一个族氏啊,表弟堂弟表妹堂妹总有一堆,怕还找不出一个能相处的?说起来就是个由头,这儿都快成相亲角了。”
沧笙眨眨眼,默默将高举的手缩回来。
女子事无巨细地讲解:“仙人镇虽然无大权贵,可毗邻云梦泽,那是有大帝坐镇的地方,石族虽然来玩的人少,但偶尔还是能遇见两个。碰上就是条大腿,你说能错过吗?赶紧的别犹豫,丢吧!”
沧笙扫一眼下头停驻的几艘行舟,多是石族,眼巴巴盯着她手里的那簇花。她虽然避世而居,石族之人还是个个都认识她,这玩笑开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去塔县玩,明天没更新的
第111章
行舟渐渐有拥堵的趋势, 沧笙见势不对已有退意,奈何身旁的女子热情似火,拉着她的手:“你这是没遇见心仪的吗?不打紧,你往下仔细看看, 人那么多,总有两个中意的。再不济, 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女子觉得沧笙是心气高, 明明想来找个合适的, 却拉不下面, 又或者是没瞧上人。她是此间老手, 可以帮新人铺铺台阶。沧笙看着讨喜且气度不凡,若往后真成了,她作为美人,说不定是美缘一件。
沧笙在上古的神里头算是最容易对人产生好感的那一类, 不爱拿架子,纵然不见得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却很乐意与人交往,看到人身上的优点。
有人这么劝她,沧笙想了想, 以为也无伤大雅。一个人定出来的小活动而已, 谁还真把它当真了不成?
于是顺从点点头,手搭在栏杆朝下眺望。
入夜了,玉襟海倒映着天上的星辰,熠熠璀璨。行舟上果然有人是独自坐着的, 仰着头,望着桥上。
皆是年轻的公子、姑娘,漆黑的眸子里有着纯粹的光,懵懵懂懂地仰望着。
倏尔生了一丝叹息,若是她年轻那会省得来这里玩玩该多好,有小年轻的小浪漫,这会儿年龄差距太大,看谁至多是母爱泛滥了。转念又想,她年轻那会儿哪里会到第九天浪费时间,玉襟海都是她炼制的,真的不服老都不行啊。
恰逢沧宁与青悦的画舫要到了,沧笙心头一转,打起精神来。
从百花中挑了个尤其饱满好看的,跃跃欲试。
沧宁离得老远便发觉了这边桥上的热闹,一眼从人群中看到隐隐激动的沧笙,额角跳了跳。
青悦同样瞧见了,脸颊微红,偷瞄沧宁几眼,心跳如擂鼓。长辈将红娘做到这份上,可以说是给足了她机会了,她自然要愈发努力才是。
清了清嗓子,青悦尽量小声,主动道:“宁帝,我好像看见笙帝正在桥上,像是要丢花,咱们接还是不接?”
沧宁心如止水,温文如玉:“阿姐若真丢了花,我岂能让它落进水里。”
青悦捏了捏帕子,再多的旖旎暧昧都在这一句中撇清了:就算要接花,那也不是承认亦或是顺应什么,而是因为他要顾着她阿姐的玩性罢了。
青悦有些沮丧,早听闻石族的姐弟感情甚笃,她在中间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沧笙早像跟风学人丢一丢花了,苦于各种因素掣肘,不好耽误别人家的少年郎。左等右等,沧宁的船到了近处,她顺势还可以做一回红娘,就当是姐姐出来为弟弟相姑娘了,何乐而不为呢?
花抛出去,众人瞩目。
沧宁认命,撤除了结界,预备等花落入画舫。
不想河岸处炮弹一般飞出个小人来,娴熟穿过花雨,片叶不沾,直直将沧笙丢下的那株花抢到了手里。
他将花抱在手里,背后两双透明的翅膀频率极快地扑扇着,悬在半空中,小脸煞白,直呼好险。
沧笙一愣。
小人抬起头来,因为角度是仰望着,沧笙恰好被手里的那簇花挡住,一时没能瞧见,便左右晃了晃,随意找了个地方登上桥,奶声奶气朝身边的人:“咦?请问有人瞧见我娘亲亲了吗?她刚才还在这的。”
桥上人多,时常有走散的在相互呼喊,沧筠此举并不显得特殊,却因为他这张脸识别度太高,登时惊呆了众人。口舌发干,忙不迭帮他找起人来。
论说笙帝,除了石族的人,外面的人认识地少,并没察觉人群中的沧笙,只跟着喊起来:“笙帝,笙帝!小殿下找您来了。”
沧筠明知沧笙就在这,一听无人回应,心里不住泛酸:“哎,怎么办?我听人说娘亲若是扔一朵花出去,我就要添一个后爹。谁知道后爹他会不会虐待我呢?”
旁边年轻的姑娘们冷汗涔涔,小殿下能说,她们可不敢妄论,佯装听不着,四下呼唤着笙帝。
纷杂的人声中,偏生突兀传出来一个嗓音,温温应和起沧筠的话来:“哪有后爹对继子好的,自然是怎么苛责怎么来,等你有了弟弟,你就要被送到云梦泽外头去放养了,数年都难得再见你娘亲一次。”
沧筠从没想过自己的利益与父君竟然如此的一致,悔不当初因为恐惧而逃避过,没能帮父君夺得正宫之位。心慌意乱,扑进旁近不知何时出现的人的怀中:“父君,娘亲要广纳后宫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虞淮似模似样摸了摸沧筠的头,从他手里接过沧笙扔下的那支花:“别担心,还有父君在呢。”
早在沧筠第一声附近喊出口,四周便呼啦啦全跪下了,沧笙站在桥上,不得不变得显眼起来。
沧笙面无表情看着他俩演地情绪饱满,简直不忍打断,却到底怕虞淮又给她把沧筠带偏了,咧咧嘴:“你这话可得罪了全天下的好继父。”
她这样不痛不痒的态度,惹得沧筠一阵感触:“娘亲,你不爱你的小心肝了吗?要新欢小美人,不要我了吗…”
底下人闻言登时热闹起来,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沧笙讪讪,过去要伸手抱回沧筠:“嗳,心肝儿,别坏了你娘的名声啊,哪里有新欢小美人?”
虞淮淡淡笑了,对沧筠:”听着了?你娘亲说没新欢,只有你父君我。”
沧笙没记着自己说了后半句,但众目睽睽不想深究。看他们爷俩黏得生紧,动手抢娃不合适,便同虞淮道:“劳烦帝君把孩子还给我好吧?”
沧筠摇了摇他父君手里的花:“娘亲且等等,我想起桩事来。”
沧笙瞥眼他爷俩手中的花,长长呃了一声:“外头人多,咱们回家说。”
沧筠环顾四周跪得辛苦的众人,点点头,欲说好。
虞淮将他儿子连连点着的头扶住:“筠儿,别妥协。既然是正当权益,无妨拿在人前细说,就让他们做个见证也好。”
沧笙有苦说不出,虞淮同沧筠死死抱团,更是彻底不要帝君的架子了,这样的话当着人面也说得出口。
“帝君想说什么?你在我这有什么正当权益?”
虞淮摸着沧筠的发顶,静静地:“你我在凡间是三媒九聘拜过天地的,你腕上也有与我缔结的石族婚约,随后才有了沧筠。”
在场的都是仙,说一句凡人和本尊不算同一个,没人会认可,沧笙只好憋着话等他说。
“虽然咱们现下有隔阂矛盾,你暂时不能接受与我重归于好。但你我还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这一点从未变过。”
沧笙想了想,无可否认,腕上的名字是虞淮,的的确确连着虞淮的魂魄,就算是石族的人在也不会替她开解,既然是事实,承认也无所谓:“是这样。“
虞淮轻拍着沧筠的背脊,低下眸:“你知道是这样,咱俩都没往外说,不怪旁人都不知道。所以才会有人徘徊在桥下不肯离去,还等着你的花。”
这声音不大,周遭的人却能听得清楚,舟上原本起了心思的青年猛然一怵,背上起了层栗,催小舟离开,低下头不敢再往桥上看了。
沧筠忙跟着帮腔:“对啊,再说娘亲这花是我抢着了,还望娘亲不要嫌弃我父君是旧人。”
眨眼不见,胳膊肘已经往外拐到没边了。
沧笙可算是看出来虞淮这是吃了一通没边际的醋,顺带警告了一堆人,不过倒也正好。石族长老早就盼着她或者沧宁赶紧开枝散叶,巴不得她赶紧定下来。她今日误闯玉襟海,明日消息落到长老们的耳朵里,那境况就能严重一千倍,指不定明日下午她就能收到一份相亲的长名单了。
如今帝君插手,怕也没谁敢顶着他的压力过来叨唠她了。
想通这一点,沧笙心里头好过许多,硬着头皮拉住了虞淮的手臂,放软了语气:“嗳,谁敢嫌弃帝君不是?我就是过来玩玩,并不知道里头的详情。”
作者有话要说:别等下一章啦,说不定会很晚,说不定明天
第112章
闹下去是没完没了, 虞淮手里抓着沧筠, 放在世人眼中就不愁是名不正言不顺,而她就成了抛夫弃儿的负心汉。沧笙自知拼不过他爷俩, 先行服个软, 将人哄回家是首要:“先回云梦泽吧。”
虞淮不言,在沧笙比了个请的手势之后,施施然踏上了她的云舟。
上了云,隔开人群她有口难言的窘状便迎刃而解, 拂袖挑了个地方坐下:“别的不说,今日多谢帝君帮我解围。”
他亦开口, 把玩着手里的花, 说的是两码事:“阿笙, 我是不是没送过你什么东西。”
沧笙顿了顿,下意识要说不是。她近来时时分不清帝君与她的夫君虞淮,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夫君虞淮,向来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她。她爱美却又不爱逛街,爱吃又不热衷在大街小巷寻找美食。全是虞淮隔三差五给她买好新式样的衣裳放进衣柜,精致多样的零嘴带回来给她尝鲜。
至于帝君,的确是没有过什么。
这便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再明显不过, 可叹当时人在其中却看不明白。
更可叹的事,帝君还会提及这一点。
沧筠自打上了云便老实了,不吱声, 拿圆溜溜的眼睛湿漉漉盯着她娘亲,以防有变。
沧笙抱着手臂:“像是没有过。不过我与帝君交情如此,当还没有那个分量能够接受帝君的馈赠。”反倒是她,帝君当年说要去寻蛟月,她生怕他因此受伤,连本命法宝都给了出去。
虞淮将花收进乾坤袋中,抬眸:“既如此,我送你稳固的帝君之位,就当弥补往日之失,也算解决了我们当年共同的仇敌,如何?”
沧筠咬着手指,睁大了眼:“什么?”
沧笙心中一震,袖下的手猛然攥紧,静了好半晌后对着沧筠:“筠儿乖,我与你父君有事商量,你先到娘亲的石中世玩一会吧。”
沧筠小手乖乖在身前交叠着,看父母谈话的神情有异,乖乖从他父君身上跳下来,朝两人行礼告辞过后,进了石中世。
“帝君是不是知晓了些什么?抓到了当年石族之乱的始作俑者?”
虞淮走过来,敛袖坐在她身侧:“我有一些猜想,十拿九稳,还需要你的印证。”
沧笙比手:“帝君请说。”
“菩提子的效用后世有目共睹,我在第十世寻到了记载你苍生石身份宿命的文字,结合起来,不难猜想你当年为何做出那样的抉择,只有一点奇怪。”
沧笙跟着严肃起来:“你说。”
“凤昱分明没有得到菩提子,便意味着当年你没有选择让她活下来,可她最后还是得到了菩提子,你作为可□□的守世者,为何不杀了她。”
沧笙是对凤昱怀有敌意,但公报私仇不是她的风格,实话实说:“这样的境况我曾询问过父神,父神道允许变数的存在,所以我才敢拿菩提子给你,也不好太苛责于她。”
不知为何竟然能顺当说出这番话来,沧笙原以为父神的禁制在身,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过往的秘密的。瞥眼虞淮,想到他方才说的“印证”,莫非早就知道她身上有禁制并且无声无息将之解除了?
“天道若允许变数,何须如此容不得我?即便你要救我,父神也非要折去我半条命?”
沧笙从没细想过对比这个问题,虞淮与凤昱毕竟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就好比威胁有大有小,致命伤不得不防,而小擦伤也就罢了。虞淮指出这一点,分明话中有话。
“你的意思,凤昱的事是父神安排的?凤昱就是在你我之间搅弄风云的第三只手?”沧笙语气里有淡淡的质疑,不说虞淮,单是白灵瑾就可以让凤昱焦头烂额,若说她有那样的实力,沧笙决然不信。
虞淮微微勾了勾唇角,不屑:“凭她也配?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受为她提供菩提子之人的操控,因为那只手在暗处,需要有人帮他在明面上做一些事情。”
沧笙的云舟速度极快,三言两语便到了云梦泽的上空,挥手拂去禁制,原想将人带到院中细说,未想半路迎面撞上匆匆赶出来的石族长老石坤,长长一揖请她留步,浑浊的眸中怒气犹存,汇报时言语偶读生硬:“主上,属下有事禀报。”
沧笙看到他身后不明原因被禁锢跪地的月歌,眼皮重重一跳。
虞淮适时开口:“阿笙不妨听一听是出了什么事,我左右都是得空的,巴不得在这多留一会,不妨推后再谈。有人先能说出实情,我也能省一番口舌。”
他这样说,沧笙已经明白地七七八八,皱眉望了望低着头的月歌,挥袖首肯:“好,你说。”
石坤长老躬身道:“适才石林学堂中死了一个凡人,是主上带回族的,名为葡萄,不知主上还记不得的?”
“她死了?”
“是。”石坤长老气得胡子打颤,“葡萄姑娘生性善良伶俐,我等本想她往后可以给小殿下做伴读,同样有教她石族规章。今日她正在我学堂上课,没想月歌来我草堂,一句话不问,冲进屋便手起刀落将人杀了。光天化日,就在我眼皮底下,她仗着主上的宠爱,草菅人命,何其猖狂!”
这事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沧笙微微吸了口气,走到月歌面前:“你说,为何要杀她?”
石坤气得跺脚:“这厮我千问万问她就是不肯开口,怕是仇杀罢!主上断不能纵容下去!”
月歌抬起头,眼眶湿红,嗓音沙哑:“我与她素未相识,谈何仇杀?”
沧笙低头审视她的眸,有行到末路的绝望,心哀太大,没有一丝挣扎。闭了闭眼,刹那所有的事都明白了:“当年石族命牌被盗,是你。”
月歌是她从小养起来的心腹,沧笙待她是极信任的,给出的权限极高。尤其那时沧笙刚因感知到“浮屠”中有人气息一闪而过,从十方镜中赶回来,主要怀疑的目标在虞淮身上。从没想过,那一闪而过,并不见得是撕开空间离开的帝君,也有可能是当时冰绒花在手的月歌。
她始终处于沧笙信任的范围内,甚至于后来沧笙命人加紧浮屠的巡逻,更是指派了她去查探监督,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被监守自盗!她过往一丝痕迹都没有流露出来,委实让人无话可说。
事情被挑在明处,月歌身子抖了抖,深深伏拜下去,头触地,没有再抬起:“是我。我愧对主上养育教导之恩,背叛石族,罪无可赦,请主上赐死。”
石坤长老惊呆了,倒抽一口凉气。
沧笙冷着脸,沉寂的模样让人看不出情绪来:“你为何会叛,又为何要杀了葡萄?”
“他是我至亲,身处地狱,我如何能置他于不顾?”月歌泪眼婆娑,字句带了颤抖的哭腔,“我期盼他能重回光明,他也告诉这一局,最终针对的是帝君而非是主上,等他归来,主上便可恢复帝君之身!谁可曾想,剖心前往凡界历劫的人是主上。被驱逐出第二天,流落第九天的人是石族,唯有帝君…”她抬起头,眸中有恨,“高高在上如初。我怕他是斗不过帝君了,不肯再帮他做事伤害利用石族,葡萄便是他送来要接替我位置的人。”
沧笙神色不变:“‘他’是指谁?”
月歌因为啜泣,身体轻微颤抖着,咬着下唇,不答。
虞淮的嗓音淡淡的:“是指如今正被封印在秽土,她的父君,莲帝罢?”顿一顿,“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也曾因心劫命悬一线,你是他的人,却不知道他布这局究竟是如何针对我的么?”
沧笙断没想到事情能是如此的发展,秽土像是片不相干的异世界,老死不相往来。这边的手伸不过去,那边的人更过不来,秽土之中皆是不折手段毫无道德底线之人,不然九天之内何至于安然相处至今?
“莲帝身处秽土,如何能操控她们?”
秽土之事牵扯太广,除了沧笙,少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虞淮开口之前,让石坤先行退下了。
“不仅有凤帝及其族人,鲛人族,月歌、葡萄,我手下的银草族中也有他故意设下的圈套。”虞淮负手,“仙者分阴阳,阴者被父神封印于秽土,阳者立于九天。阴阳本平等,没有优劣一说,凭什么父神一句话便选择了一方沦入地狱?他起初这般抉择,是为了快速稳定十一天上下的平衡,那么之后呢?将世间的平衡交给你一人之手守世,那是他的无奈之举。他并不信任你,不信你会依他所言,铲除我这个天道之外的人,所以他选择了莲帝。”
“给他菩提子作为筹码,要挟凤帝为他所用;给他神器流云台,使之能与外界沟通,甚至于告诉他挑拨离间我们,会是他成功的捷径。他是想要从地狱爬出来的人,这份动力远比你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要多得多。不知阿笙你可还记得,莲帝,即是你我之后,第三到达帝王台之人。至于事实是否如我猜想,你问月歌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