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出奇的沉默良久,直到顾方西站起身,低沉着嗓音,闭着眼晴深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我知道你近几年一直在策划国内顶尖模特公司的事情,艾伦,我想你需要一个出色的设计师替你开头一个服装秀场的展示,如果我愿意奉上我的左手帮你开个好头呢?”
他这一只左手,千金的价值。
八年都不曾开笔,他知他是不愿的,可他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妻子提了这个要求。
艾伦涩涩的笑了笑,摇摇头,脸上有一抹释然:“est,你让我说什么好,我想,我恐怕要背着别人的骂名。去偷偷的改新郎服的尺寸了。”
“唔——伊内丝说,她有个葡萄牙的朋友离婚了,我想她那个葡萄牙的朋友你也认识吧,这个好消息难道不值得让你为了我改一下尺寸吗?”
天都一下子塌下来了,像雪一样剥落却瞬间迷了人的眼。
艾伦浑身战粟,瞳孔紧缩,隔着茶几,只听见“哐当”一声,茶杯碎成了几片,他拉着顾方西黑色领带,看着他慵懒沉静的勾起薄唇,逼上前,艾伦恨恨的吐出几个字:“顾、方、西,算你狠!你、这、个、疯子一一”
八十 婚姻可以疼着痴缠
她以为她会遇见一场能望到头的平淡。
却不想,望见了这一生没有完的牵绊。
安排的是举办婚礼以后第二天去领证的,婚礼前一天,刮起了大风,刷刷作响的枝叶在小区的路上癫狂。
厚厚的雪还在汲取着热气慢慢融化,一地的湿润潮湿。
半夜,迟宁打电话,语调轻柔的问她:“女儿,你紧张吗?”
她摇头,不紧张,这实在是一场彼此将就的婚礼,也许就是这样,三十几岁的老女人终于要嫁出去了,终于有一天,她也可以让迟宁抬着头去向那些人扔红色炸弹了,或许想得更深一点的是,真正紧张的是迟宁,终于看到女儿成家了,如何能不紧张。
一个母亲疼孩子是真的,但其中包含了许许多多我们都无法避免的内因,我对你,你对我,再亲也是隔着皮的,庆幸的是我们理智的时候总是愿意体谅对自己好的人,何况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一盏肇黄的灯光在床头熠熠生辉,迷蒙着夜色,她转了一个身,看了眼时钟,凌晨五点,天色开始泛起暗蓝色的光芒,还略带一种喧闹的隐隐红色,天际有一缕淡淡不明显的白光。已经是婚礼的当天了。
前一天新郎新娘照例是不碰面的,这一夜每个人都过得极度的压抑。
路路前几天还拉着她的说,咬着唇问她:“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当初她没有问她要不要考虑,如今到了头,她却问她,你要不要再三思几下,迟欢蹲下,摸了摸路路女儿的头,软软的发丝在手中带来一抹柔和温暖的触感,她深吸一口气,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有天。我醒来发现自己枕头边上有根白头发了,我这才说服自己是真的不年轻了。”……我再没有当初的勇气,去挥霍时间,去思考。
那句话没有勇气就哽在自己喉咙里,憋得浑身都难受,到了半夜都睡不着觉。
失神很久,她敛下眉眼,下意识的在枕头边摸了摸,指腹触摸到冰凉的物件,眼眸一深,她一抓,便看了手上那枚昨日依旧的兰花戒指,一样的璀璨,一样的光彩夺目,转了转,都能反射出最亮的光彩。
人比不得这些,就像誓言比不得定情物一样。物仍在,人,承诺,都比不上物。怨不得离了婚要争房子,比起人,比起当初的承诺,房子和钱倒比人要实在多了。至少你走了,还有它是不走不动的。
她也不知道这一圈想了些什么,只是心里面越来越沉,越来越静。
那年,她在住院部楼下只找到了这个戒指,十字架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是被鸟叼走了,也许是被人当垃圾给扔了,没有就是没有了,就像当初它被那人丢下一样的结果,早晚是要没有的。
这一睁眼就睁到了天方大白,晨曦乍现,薄窗摇曳了许久,她才恍惚的意识到这一天终于到了,三十几岁的年纪,她第一次有了婚礼,今天要做一个新娘子,思及此,她有些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八年,她很少想他,真的很少,她把手心握紧的戒指松开放进抽屉,关上那矜贵得沉重的物件,然后揉了揉作疼的眼睛,微微有些怔愣,仿佛是习惯,她不曾想他,却时常想一些曾经经历过的日子,而日子里有他而已。
年少的时候,在红豆树下听见自己母亲的爱情,听见她问自己死去的父亲: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早,我要多久才能跟得上你的脚步……
那时,她初识爱情的滋味,苦涩略微甘甜,甚至不敢去打扰。
年轻时,她在维也纳看见那个人,安静的坐在莱茵河畔,薄唇轻抿,温润俊逸,她看见他画架的纸头上有河畔流淌的色泽,柔软的光影,少了很多现代的建筑物,有的估计是他儿时的景象,干净又深厚,每一笔都瞄得极准。
她每天都会自动自发的坐在河畔看他画画,仿佛是一场较量,他不开口,她也只当他看不见她,直到有一天,他磁性的嗓音略带浅笑的问她:“能告诉我陪我坐着的人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吗?”
错愕然后是惊喜的一愣,那时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而她得到的是一幅有他和她剪影的画作,倘若知道他后来身价如此之高,也许她不会一时心狠在他离开后将他给她的那一幅画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一个不识货的商人。
后来,他凛然的姿势侵入她的生活,他骗她,他坦白,他放弃那些等她原谅,她用了毕生最大的勇气去做了再相信他一次的准备,可是都过去了,连点残渣都不剩下。
现在,过了最美好的年纪,最似水的年华,她模摸自己脸上干燥得有些许细纹的脸,不只是什么滋味,只是鼻尖有些酸楚,又有些苦涩。
迟欢,她不禁感念迟宁名字取得真是贴切,迟迟而来的欢愉,她蹉跎了那么久,今天是要遇见最终的平淡生活。
又躺了半日向,起身洗漱了会儿,稍稍添了点唇彩,粉霜,到底有了些气色,还不错,这样的年纪穿起婚纱来也是美的,至少没了年轻的鲜活,有了这个年纪的风韵。
约定好了的化妆师已在门外敲门,她略略调整好,然后勾唇微笑,走出卧室打开屠门。
“恭喜。”照例的贺喜。
“谢谢。”她也是笑,很快笑声祝贺将弥漫这个房间。
然后,没有人知道,那枚卡地亚限量尊贵的戒指孤零零,无声静躺在抽屉里,黑暗里,戒指再亮切割再美,关上了,阻隔了灯,光线,都是暗的东西,只是个东西,不是其他。
这是一个小型的婚礼殿堂。
照例是百合,白玫瑰,参含着红玫瑰的妖娆,绿色枝叶的点缀,红豆光洁的颗粒也添了些许味道。
干净而整洁,是这个现场最好的诠释。各样东西不至于奢侈但上得了档次,低调而名贵,人声并不嘈杂,每桌的上面还配有一朵青色有白洁的兰花,优雅且深沉。
伊内丝在礼堂走了一圈,姣好的脸蛋喜气洋洋,坐在椅子上,恍然入目的花种却叫她心里微徽莫名有些胆颤。
没有哪一家人结婚是用兰花的,而她记得她哥哥也并不偏爱这些,认识的人中,也只有那人是爱这个的。
倏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霎时站起,环顾四周,却发现没有任何他的踪影,他们是几天前一起到的,余下的日子,她总是寻不到他,以为今天会碰到面,不曾想到,还是没遇见。快步到了门口,她问了下门口登记的小姐,声音有些不自
觉的的抖颤,轻轻咳嗽几声,她问:“那个,宾客都到齐了了吗?”
那人笑意盈盈的回答道:“恩,都到了。”
脸色一白,青筋一眺,不知是什么滋味,咬了咬唇,伊内丝不经意的扬高了声音用着不太流畅的中文再问:“没有一位叫顾方西的宾客吗?呃……不,或者登记的是estGu。”
那小姐查了查,蹙眉回道:“没有。”
“你确定?”
不好的预感对女人而言是种毁灭性的打击,脚下有些虚浮,她声音不禁有些剌耳。
“是的,我确定。”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他在听见的时候,就一副欣喜要来的表情,明明仿若是祝福,为何没有来,都快开始了。伊内丝眉头紧锁的思忖道,她咀嚼了很久,回想他当时的表情,的确是微笑愉快,但似乎又有点隐晦深沉,到底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清楚。
灵光一闪,霎时,她拿起手机,站到角落,压低声音快速的问:“哥,你在哪里?现在在哪里?”
“葡萄牙。”低沉也不隐瞒的回答。
猛抽一口气,伊内丝有些发晕,心房一抽一抽,只听见礼堂的音乐响起,悠扬动听,婉转美妙,是现场伴奏合唱,音效极好,四周弥漫着花香,灯光浅淡,光线充足,薄薄的手汗瞬间从掌心里渗了出来。
最前面的灯光与周遭不符,暗得浓重,似夜色深沉,不知是为了礼堂的效果还是如何,站在前头的司仪和新郎身形难测,一直都不见新郎的影子,到了开始时,也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所有人都以为是为了效果的安排,可在此刻的伊内丝看来几乎是刺眼得很,绝望得很,甚至心颤抖得无法抑制。
失神的遥望过去一片漆黑,只有暗色下的剪影,仿若似曾相识,挺拔的身躯,惯有的负手而立,身姿一动不动的沉静。
只听见那一头司仪在喊:“一一让我们有请我们美丽的新娘入场!”
后一方光亮璀璨迷人,前一方暗色隐晦难辨人貌。
伊内丝能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发出最清晰最响的跳动声,紊乱得让人失措。
“你,你不在,新郎,新郎,是谁?”嚅啜哆嗦的吐出这几个字,还不到一秒她的手机都从掌心里滑了出去,耳边震耳发聩,只听见新娘清亮沉声的嗓音从齿缝里一字一句清晰的传达整个现场。
“顾、方、西一一你混蛋一一”
电光火石之间,捧花散落了一地的花瓣。
现场,霎时,灯火通明。亮开一切的白色。
簿薄的窗帘镂空的样式在四周飘荡,傍晚的夜风萧瑟隐约带着冰雪的清冽滋味,室内是温热的,可随着那一声惊愕从喉咙地处发出的一记嘶吼,全场一下子全都怔住了。
伊内丝浑身僵硬,却能听见几处清晰分明酒杯掉落大理石地的清脆响声,“啪啪啪啪”,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最后是一幕男女之间的撕扯,愤怒,包容,亲吻,抢夺。
她分明看见那人眼里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神色,任那个女人一巴掌挥去,纹丝不动,然后死死抱着那个新娘狠狠挣扎的身子,低沉寂冷的嗓音在莫名出奇得连针掉落在地的现场呢喃着:“我让他离开了,迟欢一一我想你一一”
“……卑鄙!顾方西,你疯了是不是?!你毁了我的婚礼一一你疯了!我的新郎不是你,不是——”
“我想你——迟欢,我想你一一”
“为什么顾方西!为什么要在我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候,你丢下我走了,我那个时候还躺在病床上,你怎么可以就那么丢下那样的我离开?!你凭什么,你凭什么现在出现在我面前——顾方西,你混蛋!混蛋”
“我想你,迟欢,我想你,我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我很想你,迟欢,我很想,很想你——”
那是一场闹剧,男主人公只死死抱着那个女人,任她撒气打自己,愤怒,惊愕,崩溃,只有一句浅浅的话:我想你,你懂吗,我很想你。
伊内丝方才领悟到,他说过的那句:真正的顾方西其实很疯狂。在你眼前的顾方西只是个假象。
终于一回神,满脸的泪痕,喉咙剧烈的疼痛,伊内丝呜咽着,仿佛这才接受她这八年来自以为了解的那些,他的假象。
新郎吻新娘,是被挣扎着敲打的时候,他吻进她的泪,满腹的委屈,被一下子咬破了的下唇刺疼剌疼,可是嘴角微翘起,他宽阔的身躯仿佛将她困在里面,又仿佛将她满腹的怒意和讽刺填进最空洞的角落。
抱着,任她挣扎,任她踢打。
但他们毕竟都不年轻了,体力不足,最后是她累到在了他任打任怨的胸膛里,厥了过去。
现场终于有陆陆续续的吹嘘声此起彼伏,路路愣在那儿许久终于回过神,赶紧想上前去看看,只是还没动就被神色难辨的迟宁给一把抓住了。
“迟姨,迟欢她……”
嘴角带着一抹苦笑,却更多的释然,摇了摇头,精致的妆容遮不住岁月的纹痕还有疲惫的气息,迟宁敛下眉眼, 低眉瞳色深沉,声音是如终于融开的冰寒,透露着几许不着痕迹的哀愁:
“他的确比我想象中的要坚持,我以为终是要曲终人散的,没想到,是我输给了他。estGu呵……难怪当年连Fran这样在圈子里出了名苛刻的老人都对他青睐有加,真不愧是他,他倒是比我有毅力……这么些年,我也累了。”
“……”抿唇,路路哽在喉咙很多话,终究还是一声叹息。
“他会替我照顾好迟欢的,八年了,都想照顾她的心都没变,现在他应该比我们更适合呆在迟吹身边。”
这一场抢婚,不知情的人只知道,这一天,发生了一场闹剧,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闹剧,却布满了心酸和淡淡的甘味。
那晚,医生离去后,他看着她睡在床上,脸上是喜悦嫣美的腮红,水润的唇,黛色的眉,还有削瘦的下巴,有丝丝褶皱的眼角,白色的婚纱铺开在床上想散开的花束,透着愈加成熟内敛的风韵。
伸手细细的拂平她蹙紧的眉间,他低声自嘲的浅笑,沉下眉眼轻轻的呢喃:“对不起,当年我没能偷走你,现在终于有一天,我能把你在众目睽睽下给抢走了。”
“迟欢,我没有骗你,这八年来,我一天比一天更想你,你永远无法想象,把你丢下我有多难受。”说着,他轻柔的吻上她的唇角,然后细细的临摹着弧度,气息扑进她睡着的呼吸里,他轻点她微凉的鼻尖:“你看,你打也打了,闹也闹了,你还能把我赶到客厅里去睡,但是能不能等下醒来给我一个微笑,即使是假的也好。”
八十一 爱如吾妻白发

你若爱她, 除了优点缺点,要连同年纪也一并爱着。
人生最幸福的事是:有一天,我们能为彼此拔头上的白发,并且,乐此不
疲。
“为什么。”
她睁开眼晴的那一瞬间,直直的看着他,四周静悄悄的,他们都穿着正装,
岁月过的太快,快乐来得太迟太迟。几乎遗忘了什么是快乐。
干涩的唇轻声的启口, 喉咙发干,她总想着放下,他却总能在她决定要死心
的日寸候出现,是她欠了他,还是他欠了她。
晕黄的灯光,精致的灯形,磨砂质地将灯光的显现分割成一晕一晕的光轮,
美丽而容易幻灭。
“八年了,为什么。”
他凝望她,床沿坐着,只是浅笑抿唇不语,甚至仿若没听见她质问一样的口
吻。
“为什么啊,我在问你,为什么啊一一”极尽歇斯底里的,甚至最后破了音。
咬着牙关节,干洞的唇微微渗出了血丝,本就没睡好,这一张脸脱了妆容惨白
如纸,她一贯是温柔内敛的,却料想不到,这一刻,在她淡淡问了好几句以后,瞬
间崩塌的神经,嘶哑的低吼,寂静的室内被一下子给震动了。
“啪啪啪”,床边洒落一地的东西,白色的药丸,清脆破裂的玻璃杯的水溅了
了他一身,正是初春的季节,实则冷得令人发寒,这泼了上衣好多面积的水,冻彻
骨髓,不偏不倚的让他浸透了个湿淋淋。
四目相对,深沉激烈。
他还是笑,笑而不语,那张沉寂如水的俊颜,狭长的眉眼温柔极致的舒展开
来,厚厚薄茧的手仲向她的额间,拨了拨迟欢的发,看着她起起伏伏的胸口,轻声
低沉的问:“撒完气了吗?”
怔怔的坐躺着,她一身沉重的婚纱礼服,白色兰花在发髻上摇摇欲坠,他伸手
按了按紧,调整了下,然后端详了会儿,薄唇浅勾:“好看。”
指腹的温度触在她失温的脸上,刹那让她不适应的哆嗦了一下,削瘦的下巴微
抬,她听见他淡淡柔柔的两个字,忽然心就那么塌了下去,眼泪从眼角不知不觉流
了出来,连悲伤都来不及,只是觉得似难受又似欢愉。
“十字架,找不到了,你扔了它,我也扔了,再也找不到了……”她喃喃的,
失神,不知道说什么,一个梦在极尽破碎了以后,经过八年的岁月,然后在这一夜
全然重现,她的情绪实在有些乱得无法克制。疏朗的眉眼淡淡的,心绪稍稍平复了
些,只是眼神还是有些恍恍惚惚。
顾方西一手捧着她的侧脸,;令热交替的触感,双目对视,迷蒙了彼此的眼,说
不清是恨,是难过,是惊喜还是恼怒,迟吹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尽了冰窖里又被人狠
狠的扔到了温池,不知道何时是尽头,也不知道日子是不是就这样了,毫无头绪,
甚至无路可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感知那双手,小心温柔的捧着她,然后轻轻的摩挲,薄茧的粗糙在细腻的皮
肤上留下些许印记,然后她听见眼前那个不知是幻影还是真实的,那个人,俊美如
沉水,内敛暗色的气质,菲簿的唇徽翘,浅浅低哑的轻骂她:“傻瓜。”
她瞪眼,猛抽一口气, 然后屏着气见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直到捂
在被她用水打湿的衣服上,胸口的位置。
想抽回手,他低声道:“别动。”
掌心是一片湿濡冰冷, 渗得人发慌。
“我扔了它是有原因的,你还不明白吗,迟欢,你就是我的信仰,我不需要
其他的东西。”
凑近抵着她冰凉的头,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面上,吸一口气,全是他深沉的
味道。
“为什么。”她失措了几秒,下意识的问,那么大的年纪,他的脸贴在自己的
前面,还是感觉到面上潮红一片,迟欢,你不是小姑娘,咬牙暗自骂着,却到底明
白,她少妇生活在生命里并不那那么多。
他知她平素最爱的是刨根问底,记者总喜欢问清真相,仿佛乐此不疲,留不得
一丝混淆。稍稍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他额上青筋一跳,心房猛地一抽,眼中闪过
一丝极淡的沉重。
事实上,没人知道,他在巴黎走进机场的时候,方正阳打来电话抖着声音在
说:“方西,司徒快不行了,她让你在她死了以后,小心,小心法兰克。”
他明白的,那一刻,全身冰凉,脚底发冷,重心不稳,可是过了半响,他还是
低头拿了行李就走进了安检处。
如果最好,他可以一辈子不会来的,比起巴黎这儿才是危险,可到底他还是抵
不过他心里的信仰,他卑鄙,甚至爱骗她,可是从始至终他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
么。
“也许,你很快就会知道,但是现在,别问。”敛下眉眼,他额上作疼,晕黄
的灯光笼罩在他伟岸的身躯上竟然有几分脆弱和无措,他埋在她的颈项,汲取她的
温度,抵着她的唇,手指堵着,轻柔温和,语调温存极致,像是毫无隐瞒,“嘘,
什么都别说,就让我在你旁边安静睡几分钟就好。”
闻言,她怔愣了半秒,本以为会推开他,可是等她回过神来,手已然覆盖在他
浓密的黑发间,温和细碎的触感,麻麻的在手上,传递着细微的温度。
“这些你很累吗?”出乎她自己,开口的竟是平静的问句。
“不累,但是很怕,每次醒来发现无路可走的时候觉得很害怕。”
他就靠在她的身上,静静的阖上眼睛,嘴带笑意的睡着。
那是很多年后,第一次的好眠。
朦胧间,他细细的睁眼,看见灯光下两个成双的人影,眼角酸涩,舌苔上涌上
苦涩和甘甜两种味道反复交叠。
伸出手,他由反抱过她,看她也疲惫不已的脸落在自己的胸膛里,鬓间的几丝
发丝不那么光亮,有点发黄干枯,他轻轻拔了一根,见她下意识颤了颤,赶紧
偎近了点,在她的额上落下细碎的吻,麻麻痒痒的,她梦里缩了缩,眉眼舒展,神
色安详。
这是第一个新婚之夜, 直到第二天。
璀璨的朝霞,光亮温和的阳光,这是他新买的顶楼,采光极好,她一醒来就
见他卫生间,嚷嚷着:“迟欢,我有白头发了,怎么办?”
这一个早晨,似乎是无光痛痒,平凡到平淡。
原以为醒来,怔住,惺忪过后,是一连串的对峙,可没想到,这一句的开
头,竞让这一天,包括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如水般平淡如常。
“有白发很正常,你又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嗳,我看看。”恍恍惚惚好
像还踩在很软没有重心的地方,可是,这很轻松,难得的轻松,莫名的不想理会什
么,迟欢凌乱着发,面容白皙没有太多的血色,探进头,入目的是一个漆黑的头
颅,还有那个男人蹲下挺拔的身子,弯曲似臣服的姿势。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