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情的发生地点是南宫家的小别院,所以南宫夫人也被李云绵请到了苏州府衙,明着说是问几句话,为了更快的寻找北静王的下落,实际上李云绵却趁机将南宫老夫人软禁,暗中施加压力,想让南宫世家向简郡王府低头。
南宫老夫人追悔莫及,恨自己不该如此大意,让北静王和晋阳郡主离开南宫别院去住小院。若是在南宫别院,最起码还有南宫世家的数十名高手,就算有事,也不至于如此。
三筝也夜景阑二人却像是雾气一般蒸腾,紫鹃和叶碧落也被李云绵留在府衙,同水安和另外两名护卫一起。两日不见三筝和夜景阑的身影。紫鹃心中纳闷,几次想要开口询问,但看见水安那双无神的眼睛后,便把话压到心底。
而此时此刻夜景阑和三筝二人,却和楚景天三人在枫桥附近的一片竹林中,寻了一片干净的空地,无聊的躺着,看着碧蓝的天空,各自想着心事。
“主子到底在那里呢?”楚景天最终还是控制不住,首先打破了僵局。
“总管他们被简郡王扣在府衙,明着说是保护他们的安全,实则是软禁,等着王爷上钩。”夜景阑恨恨的说道,“这次的暗杀和上次在船上的那次应该是同一伙人干的。如此紧追不舍,看来对方这次是非要把王爷逼上绝境了。”
“王爷南下筹备军需,这是触犯了某些人的极大利益啊!”楚景天长叹,心中暗暗地惋惜,王爷为了朝廷鞠躬尽瘁,可皇上此时还不知做什么呢。简郡王如此巧合的出现在姑苏城,其中缘故不问也知道。说不定,自己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根本就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的。
人心叵测倒也罢了,若是君心难测,可就有些不值了。
远山之上,残阳倒影,雁字一行。天边迤逦着白丝般的云彩,经晚霞的挑染,由金红转为碧紫,江水也泛起绚丽的磷光。南宫倾城看着已经平稳了喘息的黛玉,眼角里有复杂的神色,稍微一顿,方开。问道:“你们两个如何打算?”
“找回亲卫,摆开亲王仪仗,公然进驻姑苏府。”水溶列眉紧蹙,凝视着波光潋滟的江面,有些时候需要低调,而有些时候,却是必须高调的。
“嗯,那我就不陪你们了。保重吧。”南宫倾城侧目看了一眼水溶,似有无限怅惘,“七日内不要离开姑苏,你身上余毒未解,回头我去苏州府衙寻你。”
“多谢公子。”经历这场生死,水溶终于放弃了对南宫倾城偏见,真诚的向他拱手道谢。
“我要的,不是你的一个谢字。”南宫倾城说着,又看了一眼黛玉,却什么也没说,纵身飞入江边的芦苇之中,脚踏芦花,翩然而去。
水溶看着南宫倾城远去的方向,目光迷茫,轻轻地摇头。然后看看身边的黛玉,又觉得心疼,便忍不住揽着她的肩膀,轻叹道:“这次让你跟着我,却受这样的苦,哎…”
“你跟我这样客气,为什么却只跟那个南宫倾城说了个谢字就完了?”黛玉嗔怪的看着水溶,眼睛里带着一丝酸意。
“嗯?他?”水溶一愣,忽然笑道:“傻瓜,我正常的很,下次在吃醋,换个正常的人,倒是你…却不叫我放心,以后还是别见这个妖孽般的人了。”
“你们男人背后捣地那些鬼,别以为能瞒得住我。王爷的癖好可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一个梅瑜泽,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又来一个毒行天下的南宫公子,王爷的风流韵事,还真是不少。”黛玉轻叹着,挣开水溶的手臂,径自往江边走去。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水溶得意的笑笑,从随身的兜囊里拿出一粒鸽子蛋大小的油纸包着的东西,把外边那层油纸刻去,露出里面黑乎乎的丸子,指尖一弹,黑色的弹丸升上天空,啪的一声,绽开一朵盈绿色的花朵,在傍晚徇丽的空中,越发的耀眼。
不多时,便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一路奔跑一路疾声呼喊:“主子!主子——”
“这里。”水溶沉声应道。
三筝,夜景阑会武功,急速飞来,楚景天也顺着他们二人狂奔的方向迅速找来,看见水溶和黛玉二人,恍如隔世,平日里血性十足的汉子,此时跪在地上,问安的声音竟然有几分哽咽。
“召集人马,摆开仪仗,进姑苏城。”水溶仰着头,冷漠的目光看向黛青色的天空,目光如锥,似乎要刺破长天,一直冲上九层云霄去。
“是!”
数千护卫前后簇拥,亲王专属的描金绣龙车鸾,浩浩荡荡从城北进城,一大队人马列阵前行,却只有马蹄声滴滴答答,夜幕降临,姑苏城的百姓尚未歇息,大街两边的商铺还在营业。北静王突然进姑苏城,给姑苏各部的官员和百姓,带来了不小的震惊。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第12章 薄惩恶吏欲飞还敛
苏州府尹得知北静王驾临的时候,简郡王李云绵正在他的官署里吃酒。苏州府尹龚尚仁在侧相陪,——简郡王的爱好龚尚仁原是不知的,但这两日李云绵身边的雅官儿日夜相陪,龚尚仁也看出了门道,所以投其所好,席间亦叫了几个清秀的小倌作陪。
龚尚仁的亲信匆匆忙忙的破门而入时,简郡王正接着一个小倌亲密,龚尚仁吃了不少酒,满脸油光,连声吩咐侍女倒酒,眼睛只瞧着自己身边的姑苏名妓柳思思。
“大人!大人——”一声惊呼打破了席间的香艳,李云绵一脸的不快放开了怀里的清秀小倌。
“放肆!没看见王爷在座吗?大呼小叫的,一点现矩都没有!”龚尚仁厉声喝道。
“大人…”北静王全副仪仗快到官署门口了…”
“什么?!”李云绵心中一急,噌的一声站起身来,一不小心把面前的酒杯碰到,美酒洒了一桌子,酒香扑鼻,一屋子人全都惊若木鸡。
“你…再说一遍?”
“王爷,大人,北静王全副执事两千名护卫马上就到了官署了…”那亲信跑的气喘吁吁,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老爷!老爷——”又有家人飞跑着进来,在门。啪的一下跪倒在地,“北静王,晋阳郡主已到官署门。,请老爷速去迎接!”
“这——”聋尚仁傻傻的看着简郡王,而这位王爷都已经恢直了镇定,只淡淡一笑,对龚尚仁道,“走吧,本王跟你一起去迎北静亲王和晋阳郡主。”
“是。”有了这个后台撑腰,龚尚仁的心里有了点底。一边抬手用袖子擦着汗,一边踢开身后的凳子,冷声喝了一句:“都给本官下去!”
青楼花魁,小倌,还有下边吹拉弹唱的女先儿们一个个都灰溜溜的退到一边,下人匆忙上来收拾杯盘桌椅。而李云绵已经款款的走出屋门,昂首挺胸,王气十足的往前面走去,身后跟着哈巴狗儿似的龚尚仁。
水溶一身绛紫色织锦蟠龙箭袖长衫,腰缠九孔玲珑玉带,下坠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鸦青色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玄色鹿皮靴。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随性洒脱,但却又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是一对斜飞的凤目,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冰冷的目光让人望之胆寒。
立在水溶身侧的黛玉,身穿是象牙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翠云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似看透一切世态炎凉,把世人的美好丑恶尽收眼底。
“溶弟!——”李云绵一哥惊喜万分的样子,冲着水溶扑过来,上前握住水溶的冰冷的双手,连声说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总算没事…哎呦,可吓死愚兄了。”
“王爷好。”水溶嘴角一弯,似乎是一个淡淡的微笑,然目光如利剑般穿透李云绵笑得佛爷似的脸,直直的看到他身后去。
“卑职参见王爷,郡主。”龚尚仁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看着自己,来不及多想,忙倒头跪拜,“王爷千岁千千岁,郡主万福金安!”
“简郡王万福。”黛玉看李云绵看自己,便大方的轻轻福身,莺啼婉转般的声音让众人心头一软。
“苏州府尹龚尚仁?”水溶的手从李云绵汗湿的手掌里抽出来,回身拉住黛玉对李云绵点点头,然后跨过一步,侧身看着跪在地上的龚尚仁,“本王的管家和随从可被软禁在你府衙里?”
“王爷恕罪,卑职不敢。大总管和两个兄弟还有郡主身边的两位姑娘都在卑职官署的后院,为了保护大总管众人的安全,卑职才给他们配备了兵勇护卫,但大总管等人皆是出入自由的,卑职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软禁王爷和郡主的亲随。”
“你说的挺好听啊。”水溶淡淡的看了李云绵一眼,慢慢的拱手,又淡笑道:“不想简王也来了姑苏,真是巧啊。若不是简王来了,恐怕本王这几个没用的家人此时也已经死无全尸了呢,水溶多谢简王的照应。”
“溶弟客气,愚兄原是要去明州看看自家茶园的,你也知道如今京城渐渐地冷了,愚兄又是个闲散之人,这天一冷,便浑身不自在,骨头都疼。所以来南边走走,顺便替皇上当个花鸟使,明年一年的孝期已满,皇宫里后宫冷落,连御前词候的宫女也没几个像样的。皇上整天心烦意乱,咱们当兄弟的不替他操心,还能有谁来管这事呢。”李云绵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他的话说的冠冕堂皇,又带着浓浓的人情味,不了解的人,还真会被他感动。
水溶淡笑着点头:“还是简王想的周到,到底是皇上的亲兄弟。怎么,这苏州府连个像样的酒宴都没有嘛?待本王简慢也就罢了,如何连简王也不放在眼里?”
“是是是,卑职该死,二位王爷,郡主,快里面请。”龚尚仁如蒙大赦,忙从地上爬起来,供着身子连声道,又回头瞪了亲随一眼,“还不去请大总管等人到前面来见王爷?”
“奴才这就去。”那亲随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往后跑去。
水溶便从容的走在前面,带着黛玉进了官署正厅,在上位上落座。论道理,亲王的爵位比郡王高,虽然简郡王是皇上的亲兄弟,但水溶却无需向他多做礼让。
水安和紫鹃几人听说北静王和郡主进了官署,又惊又喜,急匆匆的赶来,跪在地上,一边磕头请安,一边落泪不止。
“好了好了,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这般驮不住事情,越发的婆婆妈妈起来了,你看本王不是好好地在这里?还只管哭。”水溶淡淡的声音里,有难得的温和。水安听了之后,眼泪便掉的更加汹涌。
紫鹃早就跪着爬到黛玉跟前,抱着黛玉的脚呜呜的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哎呦,我这身子都快散架了,你还只管揉搓,碧落,快把你紫鹃姐姐扶起来。”黛玉看看一旁的碧落也攥着袖子擦眼泪,便摆摆手说道。此时哪里是哭的时候?
水安几人收住情绪,各自擦干了泪水站在水溶黛玉两边。水溶侧眼瞧见正厅侧门处,有几个花红柳绿的身影晃动,屋子里虽然熏了香但依然能闻得出酒味,便知道这里刚才定是摆了酒宴寻欢作乐,许是他们是在庆祝自己的失踪也未可知。于是心中冷笑,眼神便更加犀利。
龚尚仁立在一旁,原是想等水溶发问的,并且在心里猜测了好几个问题,且都想好了如何回答,一遍遍打着腹稿。然水溶却一直不说话,只扫视了一遍屋子里的众人,方淡淡的问道:“龚大人,你可有什么跟本王说的吗?”
“呃,啊?”龚尚仁在肚子里琢磨了半天,就是没想到水溶会这样问,一时便愣在那里,又想了半天,方慌张的跪在地上,连声请罪:“王爷恕罪,下官没有管理好地方,致使流寇夜袭王爷郡主的居所,让王爷和郡主受惊,实在是死罪。”
“受惊?”水溶冷笑,一身伤疤,身中剧毒,九死一生,只是受惊而已?
“是…让王爷身处险境,是卑职死罪。”
“你很该庆幸啊,本王没死,你也死不了了。”水溶冷哼一声,心中怒火一下下的往上顶,握着太师椅扶手的手暗暗用力,关节发白,眼看着就要发作出来,至少也要以钦差的身份,治这个龚尚仁一个渎职之罪。
黛玉悄悄地抬手,轻轻地压在水溶的手背上,轻声开口,结过了水溶的话:“龚大人,这流寇袭击之事,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本宫猜想,你身为一方父母,自然也不愿意看见这种事情发生。但这件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就算王爷不追究此事,皇上那里,恐怕你也难交代。还有,王爷此番前来江南,原是为朝廷筹备军粮的,如今遭袭,弄了一身的伤,如何能四处走动?这筹备军粮的事情,恐怕要靠你多多费心了。等王爷的伤养好了,自然不再劳动你费心了。”
龚尚仁开始听着这位郡主的话,心里就像是灌了蜜水一样的舒服,心道还是咱们姑苏的姑娘好啊,这郡主就是体谅人情。这流寇袭击北静王,官府有什么办法,流寇都是江湖高人,官府不过是些庸兵,那些江湖杀手,若是没钱哪会下这样的血本?那天早晨清理现场,光寻得着的死尸便又一百多俱,好家伙,这是一般的流寇吗?
但到后来,又听这位郡主把征粮的事情压在了自己头上,便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差点嗷的一声叫出来。
水溶心中的怒气被黛玉摁下去,此时见龚尚仁要开。寻理由反驳黛玉的话,便沉声问道:“怎么,你办不到?”
“卑…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为王爷效劳。”
“呵呵,”黛玉轻笑,美目顾盼流光溢彩,“龚大人真是会开玩笑,征军粮乃是皇上下的圣旨,龚大人依旨办事,那是为皇上尽忠,如何成了为王爷效劳?”
“是是是,卑职这张笨嘴不会说话,郡主恕罪。”龚尚仁恨恨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刚才被灌得蜜水此时早就变成了苦水,心道,征粮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这一路下来,不单单要得罪不少的人,闹不好,把自己的财路也断了。哎!这些该死的流寇,好好地跑到姑苏城里来捣乱!
“嗯,王爷原定在姑苏省内征粮二十万担,白银十五万两。当然,南宫世家不算在内,那是皇商世家,虽然在姑苏有生意,但却算是朝廷的人。”黛玉点点头,“这个数目,对龚大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吧?王爷的上伤大概半个月也就痊愈了,到时我们去别的省征粮,龚大人可别误了我们的事儿。”
龚尚仁有一个目瞪口呆,半个月的时间,要筹备二十万担粮草,十五万两银子?这个郡主真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感情以为这粮食和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征粮征粮,这该交的捐税一份不能少,额外再征这么多银钱,这…这可叫人怎么活吗…
“有困难哪?”水溶淡淡的笑。眼神令人捉摸不透。从来没见过水溶笑的龚尚仁越发的傻了。
边上的李云绵一直在看,看到这里,方有些看明白了。看来水溶和这个弱不禁风的小郡主今儿是往死里挤兑龚尚仁啊。自己若是再不打句话,恐怕以后这龚尚仁也不跟自己亲了,于是忍不住开。笑道:“看来这困难还是有的,溶弟是不是可以宽限些时日?这眼看着就入冬了,入冬后便是春节。若是把百姓们逼得民不聊生的,于皇上的圣名也不好啊。”
“简王爷有所不知,自古以来,姑苏便是富庶之地,王爷仁德,自然听不见下面的官员们叫一声苦,素不知这姑苏城里一个寻常青楼妓院的老鸨,一年也可赚个十万八万的银子,区区十五万两银子,只怕连个像样的青楼妓馆一年的收入都比不上,哪里会难得到咱们的龚大人?”水溶的笑容继续加深,且深不可测的看着龚尚仁,“就拿龚大人自己来说吧,摆一桌酒宴,恐怕就要一二百两银子,若再叫上几个花魁姑娘,恐怕四五百银子都打不住吧?这还是寻常的待客家宴。若是隆重点,一桌子酒菜下去,还不得八九百两银子?区区十五万两银子,恐怕连龚大人一年的花销都支应不起吧。”
李云绵满肚子的话就这样被堵回去,一时又不好多说。水溶无意间回头,恰好看见侧门的屏风角上,露出了一块绣金翠纱,于是笑道:“都说秦淮河两岸是销金窟,如今本王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单单那样的一块纱,就值不少钱呢吧?这是龚大人的第几房姬妾?真真好福气。”
龚尚仁顿时眼前发黑,强打精神,勉强笑道:“王爷说笑了,卑职的姬妾是何许人,哪里能穿的这样的衣裳?那是简王爷的人,卑职也是趁王爷来姑苏之际,略尽绵薄之力,尽尽地主之谊。”
“哦,既然是王爷的爱妾,何妨请出来一见?”黛玉正在等着龚尚仁此话,听他果然如此说,便和暖的一笑,满屋子里顿时吹起一缕春风。
“呃,这…”龚尚仁立刻拿眼睛瞧着李云绵。
李云绵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拍死,有事没事的胡乱拉扯,真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云绵就是再恨,再想拍死龚尚仁,也要等打发走了水溶再说啊,于是微微一笑,对着侧门屏风后喊道:“还不出来拜见北静王和郡主?真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姑苏名妓柳思思袅娜的身影从汉白玉镶贝的十二扇大屏风后面转出来,一步三摇的走到水溶近前,低着头,对水溶和黛玉款款下拜:“贱妾柳思思拜见王爷,郡主。王爷千岁千千岁,郡主万福金安。”
柳思思身穿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跪在大红织锦垫子上,低着头,露出一截娇嫩白净的脖颈来,令人心驰神往。
“柳思思?”黛玉惊讶的抬头,看着水溶。这柳思思乃是姑苏名妓啊,何时成了简郡王的爱妾了?
水溶薄唇一抿,显然明白,这不过是借着龚尚仁的话演过来的一出好戏而已。只是这女子身上的脂粉气又让他难受起来,这样的女子,却不能在跟前站的太久。于是便拿着一方白色的帕子装作打喷嚏的样子,捂住了口鼻。
黛玉暗暗一笑,心道:这下子可够你受的了吧?教训教训也就罢了,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于是点头道:“既然是王爷的人,我们又岂敢放肆?快快请起。今日在龚大人府上做客,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改日回京,一定给嫂子补上。”
李云绵心里暗道:这下还生米煮成熟饭了,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嘴,真真了不得,生生把人往犄角旮旯里逼啊,老子天生不喜欢这些庸脂俗粉,花冤枉银子买这些回去做什么?
水溶一时身休不适,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黛玉便道:“时候不早了,龚大人可叫人收拾了驿馆?王爷身上有伤,不能劳神,还是早些去驿馆休息吧。”
“驿馆房子狭小,诸多不便,不如请王爷和郡主在这官署歇息,若郡主嫌这官署不清净,卑职带着家眷等人立刻撤出去,绝不打扰王爷和郡主歇息。”龚尚仁又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要不说人不能激动呢,一激动,这智商就等于零。如今简郡王李云绵就住在官署里,难道也要和他龚大人一起推出去不成?
李云绵恨恨的看了一眼兀自擦汗的龚尚仁,先咬牙切齿了一番,继而又含笑道:“是啊是啊,溶弟身上有伤,不宜再走动了。这里的屋子倒也干净,本王还有事,今晚就不多打扰了。先行一步,溶弟,晋阳郡主,愚兄就不陪你们了。”
说着,李云绵便先一步离座起身,看了一眼算得上倾国倾城的柳思思,淡淡的说道:“还不跟王爷郡主道别,咱们走?”
“是。”柳思思再次对着北静王和晋阳郡主盈盈下拜,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俩个人的到来,扭转了她的命运,从此后她便踏上了新的生活旅程,在以后的日子里,柳思思心中感念这两位贵人,每天夜里,都要焚香祷告,替二人祈福。
南宫老夫人受李云绵威逼利诱,被龚尚仁软禁了两日,心中的那股怒火自然是无法言喻的。因紫鹃悄悄地跟黛玉说了此事,黛玉当即便叫龚尚仁请南宫老夫人来自己屋里相见。龚尚仁哪敢怠慢,李云绵他得罪不起,水溶他更加得罪不起,忙不迭的一路小跑去请南宫老夫人,磕头赔礼都是小事,请罪的话说了一大箩筐,南宫老夫人得知北静王和晋阳郡主安全回来的消息后,心中才好受了些。
这位老夫人活了七十多岁,虽然历经人世百态,这样的九死一生也没遇到几回。原本她是有办法出去的,南宫世家的势力,若想把老夫人从苏州府衙里弄出去,还不是什么难事,但她也有几分自愿的意思在,想着北静王和郡主原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遇刺,多多少少自己也粘带一点关联,更何况她心中已经把黛玉看成自己的人,遇到这种事她心痛后悔要比跟李云绵生气更深一层,所以才被关了两日不许家人来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