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是名利场上的老狐狸,贾赦的心思他不用猜也能明白。况且他自己也有借此事收服林家的意思。于是便借着娘家人的由头开始给林家出难题。
这期间不知贾家和索额图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总之不管林家如何催促,贾敏的婚期一直定不下来。林家人一再催促,后来皇上也无意间问起了此事。贾府便索性对外传出话去,说他们家小姐病了。婚期只能再次后延。
之后,林如海的父亲实在无奈,为了儿子的婚事,和一林家人的荣辱,只好厚着脸皮,带着重礼亲自拜访索相府。
后来经过层层协商,贾敏的婚期便订了下来。只是贾家变着法的提出了一个的条件:林家将来要还贾家一个好女儿。
什么意思呢?就是林如海娶了贾敏之后,若生有女儿,那么这个女儿便是贾家的。
这个女儿在五岁之后要送到荣国府调养,将来要聘做贾家的媳妇。
当时林如海的父亲没有办法,想着自己的儿子也不一定就能生个女儿,说不定儿媳妇进门便能生下儿子,这句话便成了空话。贾家人再不讲理,也不能把人家的男丁霸占去的道理。而且,林如海之父当时也没把这事看的太认真,想着贾家不过是一时舍不得自家女儿远嫁江南,将来天高地远失去了骨肉联系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况且姑舅联姻原本就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在当时也没什么异议科研。更何况,纵然儿媳妇进门后真的生了女儿,那也是贾家的外孙女,一样有贾家的血脉。,虎毒不食子,他们总不至于害自家的外孙女。
如此,贾敏便风风光光的嫁入了林家,成了林如海的结发妻子。
因为有前缘,所以林如海夫妇十分的恩爱。贾敏感念林如海的一片深情,也以自己的一腔深情回报。只是想不到成婚之后,肚子久久没有消息。
几年后,贾敏一直没有给林家添丁。
林家倒还沉得住气,贾家便有些急了。
此时赫舍里皇后已经死了,康熙身边的妃嫔不多,除了惠妃之外,总没几个称心的人。没过多久,眼见着乾清宫当差的宫女乌雅氏已经博得了康熙的喜爱,封为答应,赐住永和宫。贾家更是看的眼热,只是无奈贾家没有可入宫待选之女,于是又想起当初的约定来。
贾赦命人写信催促林家,言外之意还有些责备之词。说林如海背信弃义,为了不履行诺言,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妻子一直不孕等话。
林如海十分的气愤,当时把书信甩给了贾敏。夫妇二人吵了一架,贾敏哭了几日,大病一场,几欲寻死。林如海终究舍不得妻子,便选择了包容。
直到后来,贾政之长女元春长大,入宫待选时贾赦和贾政二人去拜访索额图,给索额图送去好些古董珍玩,元春方被选在太子胤礽身边。贾家自以为有了依靠,渐渐的把林家的事放到一边。
贾敏去世那日,正是贾琏提及此事,要把黛玉带走。贾敏便如摘了心肝一般,一时气血上涌,被痰迷住。后虽然宣宁赶来,救了她一次。终究是她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煎熬,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第108章
黛玉坐在厚重的珠帘之后,慢慢的听焦大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十之六七。当然,焦大是个耿直的奴才,对于他不知道的事情绝对不会乱说,至于当时贾赦和索额图达成了什么协议,又什么细致的商量,他不过是后来听跟着贾赦出门的小厮们传言,所以此时说出来的时候也十分斟酌了一番,太过火的话没敢说出口。
但黛玉是何等聪明伶俐心思细腻的人,就算焦大不说,她也猜到了其中的秘密。只是碍于脸面,只能自己心里明白,嘴上不好说出来罢了。
宣宁在一边看着黛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焦大说完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变得蜡黄。便忙转身吩咐焦大道:“好了,你们主子的话问完了。你下去吧。”
焦大忙起身告退,林霭泽也跟着退了出去。
宣宁方挨着黛玉坐下,伸手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低声劝道:“玉儿。别生气了。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如今我们明白了,也就罢了。”
“如此说,母亲居然从一开始就被他们当作了博得荣华富贵的筹码,被拨过来拨过去的过了那些年。最后还被他们逼得无处可逃,终究是送了性命方罢。”黛玉已经无泪,有的只是漫漫无尽的悲哀。人活在世上,被敌人算计没什么,因为敌人的目标就是知你于死地而后快。若是被自己的父母兄长算计,才是真正的悲哀。因为你的生命是他们给的,他们的算计乃是天经地义。你若不从,便是不孝,便是不义。
“玉儿,你想怎样?”宣宁搂着怀中微微颤抖的女孩儿,感受着她的无奈。那些人是她母亲的父母兄长,如果贾敏活着,她必然不会让人去伤害他们。如今贾敏已死,黛玉便是这个事情的决策者。就算是宣宁,也做不得这个主。
黛玉身上的力气抽丝剥茧般慢慢的脱离,她只能无力的靠在宣宁的怀里。似乎只有借助他的力量,才能够呼吸一般。过了许久,方轻声叹道:“我又能怎样?我能凭借我现在的身份去替母亲寻仇吗?可他们却又是母亲的兄长和母亲。如果我报了仇,母亲地下有知,又怎么会原谅我?”
宣宁点点头,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髻,温和的说道:“那就算了吧。我想你的母亲也已经放下了仇恨。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只要我能仍你平安幸福的活着,她低下便是含笑的。对不对?”
“是啊。所以你赶快带着我离开这里吧。我一时一刻也不想多呆下去。”
“好,等几天我们就走。”宣宁点头,其实他也不想再呆下去,再呆下去的话,看见的便是一场血雨腥风,父子兄弟之间的互相算计。黛玉不想看这些是因为她的善良,他不想看这些,是因为他知道结果。
“快些走吧。我希望能早一天见到父亲。”黛玉腻在宣宁的怀里,贪恋着他怀中的温暖和平静。
“好。”宣宁微笑点头。
晚上回到园子里,便有家人递上一个帖子,说是荣国府的人送来的。黛玉此时最厌恶这个,于是皱着眉头问道:“有没有说什么事儿?”
“来人说是老太太想请主子赏个脸,去他们那边赏菊花。”
黛玉淡淡的笑,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又冷冷的问道:“他们那里的菊花比我们园子里还好?”
宣宁上前拉住黛玉的手轻轻攥住,对那下人说道:“帖子在哪儿?”
“在奴才这里。”那家人忙把手中的请帖递上去,宣宁抬手接了,低头一扫。便交给身后的雪雁,对黛玉说道:“我们先进屋去吧。”
两日后,恰好是九月九日重阳节。
黛玉果然答应贾母过去赏菊,贾母接到圆明园的总管送来的信儿,高兴地不得了。吩咐王夫人和邢夫人还有尤氏凤姐儿等人务必好生准备。万万不可慢待了黛玉。
王夫人等也知道黛玉的身份非比寻常,自然不敢怠慢。提前一天便把所需之物都准备妥当,又一一回明了贾母。贾母又指点一二,嘱咐了好些话才放心。
这件事最高兴地应当是宝玉。头一天晚上他便高兴地睡不着觉了。拉着袭人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夜的话儿,最后还是外边上夜的婆子一再催促了,才慢慢的睡下。第二天一大早便又醒了,洗漱毕便匆匆去贾母房里请安。
贾母见宝玉早早的过来,心里也很高兴。宝玉有趴在贾母的怀里撒了会子娇,直到迎春姐妹三人也过来后,方从贾母的怀里出来。王夫人邢夫人等过来伺候早饭,贾母也不过简单的用了点,方叫人去大门外候着,若黛玉的车马来了,立刻进来回话。
黛玉到荣国府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二刻。
天有些阴沉,虽然未曾下雨,但微风中带着潮湿的气息。黛玉披着一件玫瑰紫色织锦百蝶穿花的斗篷,扶着雪雁的手缓缓地下车。贾母带着众女眷在门口迎接,先行国礼,后以家礼相见。
黛玉以公主的身份坐在上位,贾母王夫人等立在下面相陪。
初时黛玉并不多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众人。贾母等摸不清黛玉的心思,也不敢乱说话,只陪着小心在下面站着。过了片刻,黛玉方叹道:“外祖母年纪大了,不宜久站。还请坐下说话吧。”
贾母忙谢恩毕,在下首陪坐。王夫人等皆站在贾母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不敢喘一声。
黛玉坐在那里慢慢的吃茶,然后忽然间笑了。
贾母一愣,随即陪笑道:“公主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也说给我们听听,让我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黛玉摇头笑道:“倒没什么有趣的事儿。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原来我来了,大家有说有笑,凤姐姐还能说些笑话凑趣,姐妹们也都有诗词助兴。今儿却都这样哑口无言的,想来都是这身份弄的鬼。原本是至亲,如今却如陌路之人。”
“公主说的很是。只是国体国制在,我们不敢僭越。”
黛玉听贾母这样说,少不得摇摇头,笑道:“既然是家宴,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们大家关起门来,只论亲戚情分,有说有笑的,岂不更好?”
贾母等人自然是巴不得这句话,忙起身答应着。恰好外边赖大家的给凤姐儿回话,说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请公主移驾后花园赏菊。
黛玉便扶着雪雁的手起身,由贾母等众人簇拥着往后面走去。
既是赏菊,便少不了螃蟹。荣国府也算是几代富贵,家里也颇有些讲究。几大个儿的螃蟹用蒸笼蒸了,园子里的席面上先摆上一盘,一边吃一边拿,又热又随意。连洗手都是用菊花叶蒸的绿豆面子,那些葱姜调料更是精致无比。
贾母亲自捡了个大个儿的团脐的螃蟹给黛玉。黛玉便推脱道:“我这身子,大夫素来不许多吃了这个。外祖母且不用忙了。”
贾母忙问:“公主的身体还没有大好么?原先恍惚听说已经大好了。小时候的病根儿也去的干净了。难道竟是他们误传?公主如今越来越大了,这身体可是千万重要的。切莫像你母亲当年那样,不知爱惜…”
贾母此话,一下子触及黛玉心中最酸楚的伤痛。她坐在首席上,忽然间觉得心口钝痛,似乎有一把冰凌似的尖刀在那里来回的锯,知道痛彻心扉了还不停手。
黛玉忽然间沉默不语脸色苍白,边上的雪雁急忙福身,轻声问道:“主子,您那里不舒服?”
不等黛玉说话,贾母等人便先慌了。王夫人立刻上前躬身询问:“公主,可否需要传太医来?”
黛玉手里拿着粉紫色的绢帕,悄悄地抵住心口的位置,以帕子遮住手指,不让她们瞧出端倪。待心情稍微平静了,方淡淡的笑道:“没什么,只是外祖母刚才忽然提到母亲,心中痛楚,不能自控而已。”
贾母便慢慢的低头,落下泪来。
王夫人和凤姐儿对视一眼,凤姐儿忙道:“公主这会子没什么大碍了吧?”
“自然无碍。请两位舅母和两位嫂子不必担心。”黛玉看看周围的人已经放松了神情,心中更觉得人性凉薄。知道她们不过是担心自己在这里出了意外,他们没办法向皇上交代,未免全家伙最难逃干系罢了。谁又是真正的心疼自己呢?
“是我多嘴了。勾起了公主的伤心事。”贾母忙用帕子擦干了眼泪,强作欢颜对黛玉说道,“公主难得来一次,我们特地叫了京城最有名的两个戏班子。不知公主喜欢听哪出戏,尽管点来让他们好好地唱来。”
“哦,也好。前儿听人说‘蒋家班’不错。西厢里‘高平调’《木兰花》一出唱的尤为出色。就让他们装扮了细细的唱吧。一直唱到‘大石调’《红罗袄》,这时间也就差不多了。”黛玉的心情渐渐地平静,说话的声音也淡然起来。此刻她的脸色十分的平静,倒叫贾母等人猜测不透了。
王夫人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早年在娘家的时候便听戏。早把董解元的整出《西厢》看了几十遍。黛玉点的这一段正是张生献计退敌,到相国夫人悔婚那一段。黛玉的话一说完,王夫人的心里便打了个激灵。心想这一段戏素来不被人所喜欢,尤其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最不喜欢看这样的戏。不知黛玉今日单单点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09章
贾母听黛玉说完,心中也若有所思,只是黛玉已经沉默着吃茶,她又不好继续沉默下去。便笑道:“这几段戏却不常听。想不到公主倒是知道这个。”
“我也没听过,只是上次在外边路过,偶尔听见有人说起,所以今儿才想着要听听。不过是借着外祖母的光儿罢了。”黛玉笑笑,把手中茶盏放到一边。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那边戏台上便响起了细乐。那扮张生的小生便敞开喉咙唱起来。
众人细心地听,黛玉之漫不经心坐在那里,目光不时的扫过众人的脸。
听了一会子,贾母便笑道:“这个张生也真是有些本事。一个弱书生居然懂得兵法,可以救人于水火之中。这也是那崔家的一段造化。”
“只是可惜那位相国夫人并不是慧眼识珠,反倒出尔反尔,因为这书生的身份看低了他。生出了悔婚的念头来。”黛玉说着,便用眼睛看着贾母,目光中明明带着淡淡的笑,却让贾母和王夫人等觉得有些寒意,秋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王夫人见贾母有些沉默,恐怕冷了场。便转头笑道:“也不是相国夫人悔婚。怪只怪那位莺莺小姐原是许过人家的。”
黛玉便看了一眼王夫人,冷笑道:“这也奇了。为何她许下诺言声称谁退了敌人便把她的女儿许配给谁的时候,就忘了她的女儿是曾经许过人家的?偏偏张生救了她们母女之后,却又想起自家女儿曾经许过人家?可是被那些强敌给吓得糊涂了?”
“这…”王夫人被黛玉问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薛姨妈忙陪笑道:“总是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怜见儿的。其实让莺莺小姐认下张生为兄也是不错的主意。只是不知道果然那样认了兄妹,这戏文将来还怎么唱下去。”
众人听了这话,皆微微一笑。
黛玉便看了一眼贾母,贾母正要笑着接薛姨妈的话茬儿,忽然见黛玉回头看自己,忙道:“公主可有什么话说?”
“也没什么话说。我只是觉得这位相国夫人不过是活命之后又想着自家的女儿若是嫁给那个礼部侍郎的公子,总比嫁给布衣书生张君瑞的好。她一心拿着自己的女儿去换取荣华富贵,却还有人说她是孤儿寡母失了势力,不过是给女儿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门第。”黛玉说完,便转过头去继续看戏。
贾母的脸色一变,不由得触动心事,目光便在王夫人身上悄悄地掠过。
“公主高见。”宝钗一直坐在迎春姐妹三人之间沉默不语,此时见贾母等人的脸上有些下不来,便轻声笑道:“只是这终身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从来没有谁是自作主张的,这样的戏本不该是我们女孩儿家听的。却不如换一出的好。”
此言一出,贾母和王夫人等皆暗暗地点头,又征询的看着黛玉。
黛玉冷冷一笑,把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放,看着宝钗问道:“你是谁?”
宝钗一愣,茫然回道:“公主怎么会不记得我?”
黛玉立刻变了声音,厉声喝道:“雪雁!”
“奴婢在。”雪雁忙转身跪倒在黛玉跟前。
黛玉冷声说道:“你是素来跟着我的人,难道没听见她的话吗?还等着我去问她?”
“奴婢该死!”雪雁忙磕了个头,从容站起来,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春纤,春纤便随着雪雁二人一起走到宝钗跟前,雪雁喝道:“薛氏宝钗,不懂规矩,目无尊卑,竟敢对公主不敬,想来连皇上也没放在眼里,给我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是。”春纤答应着,上前两步,猛然伸手抓住宝钗的衣领,一把拉过来扬手要打。
席间众人包括贾母在内皆吓得变了颜色,慌慌张张的起身离座,跪倒在黛玉面前。连声请罪。
“慢着。”黛玉一抬手,轻轻地两个字如珠玉般弹出。
春纤扬起来的手便停在空中,等候黛玉的指令。
“拖出去打。我见不得这个。”黛玉冷冷的看了贾母一眼,想到母亲死时的容颜,心中的怒气越来越盛。绞着帕子的双手忍不住轻轻地颤抖,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天下果然有这样的父母吗?他们真的是母亲的母亲和兄嫂吗??
席间发生这样的事情,戏台上的戏子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一个个挤到戏台一角站在那里,又好奇的看着下面。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薛姨妈见有人过来拖着自己的女儿往外走,急忙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扑倒在黛玉脚下,哭着求饶。
黛玉看着薛姨妈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忽然一动,便问道:“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如今我且让你选择一回。据说你的女儿也要选入宫中做公主郡主的伴读宫女。这会儿你又在这里求我。我只给你两条路,第一,你女儿今天目无尊卑,竟敢对我说话都指三指四,态度轻慢,我只按照规矩掌嘴二十也就罢了。第二,我不叫人打她,也不罚她,只差人去内务府说一声,免了你女儿的入选之名。你如何选择?”
薛姨妈一愣,忍不住止了哭声,回头去看。
宝钗尚没有被带下去,两个婆子架着她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她却怔怔的看着薛姨妈,满心期待的等待着,似乎已经笃定她的母亲会选择保全她而放弃入选宫女的机会。
薛姨妈愧疚的看了一眼宝钗,心中万分不舍。
王夫人也没了主意,邢夫人更是抱定了看热闹的心情,绝不多说一句话。
贾母沉默不言,她似乎也明白,这件事原本就是宝钗心中起了轻慢之心对黛玉不敬,只想着此事莫要祸及贾府也就罢了,个人造的孽个人去受,这也天经地义,谁也没什么话说。
薛姨妈回头看了又看,最终还是跪倒在地上,一边忍着眼泪一边说道:“小女无知,冒犯了公主。请公主责罚,以正君威!”
宝钗错愕,傻傻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黛玉冷笑,看看薛姨妈大义凛然的面孔,又看看宝钗失了颜色的雪白的脸,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你说相国夫人做的不错,原来你们是一个鼻孔里喘气的。都是不顾自家女儿的死活,硬生生要拿着女儿换荣华富贵的母亲。”
此言一出,众人皆暗暗地吃惊。想不到黛玉今日所来,却是另有打算,瞧这阵势,似乎她已经知道了什么。尤其是贾母和王夫人,想着当年之事许是已经瞒不住了,便各自暗暗地打算今日之事如何收场。
薛姨妈却还跪在地上,听了黛玉这番话,又羞有愧,只是无言以对。
宝钗却把心一横,挣开两边的婆子,疾走两步跪倒薛姨妈身边,对着黛玉叩头道:“公主明鉴。待选入宫是我宝钗平生夙愿,绝非母亲之意。古话说得好,人生在世无非‘忠孝节义’四个字。而‘忠’字排在首位,自然是忠君最大。我宝钗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不想输给男儿。公主刚才既然已经给了我们母女两条路选,而且我母亲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请公主执行诺言。待宝钗领完责罚后,再来向公主谢恩。”
宝钗之言一出。更是满场皆惊。
黛玉也意外的看着宝钗,看了半晌,方点头连声说道:“好。好。好…”
她连着说了三个好,之后又不多说半个字,只是微笑着看着宝钗。
宝钗心中忐忑不安的跪在那里,生怕黛玉识破了她的心思。于是低着头藏着自己的脸色,默不作声。
薛姨妈忍受不住,转身抱住宝钗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薛蟠,又心疼女儿,哭着‘苦命的儿…’。
外边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宝玉等人皆听见这边的动静。只是碍于国体,男女有别,只是焦急的等在外边,不敢擅自进来。早有管家婆子悄悄地传出话来,贾赦听完之后看着贾政,恨恨的说道:“当初我说不让她们一家子住在家里,你总磨不过你媳妇的脸面,又仗着老太太疼宝玉,便撺掇着老太太把他们母子三人留在家里。如今终于惹出了祸事,累及你我一大家子人方才罢了!”
“大哥此言差矣。”贾政不服的看了一眼贾琏,慢慢的说道:“当时他们来,大哥何曾说过不留的话?又是谁说我们家里眼看着要出个王妃,将来花销甚大,很应该跟他们皇商多亲近亲近,也好扩大一些财路?如今她们有了事,大哥倒是说起这个来了?前些日子若不是薛蟠拿出五千两银子来,贾雨村也弄不来那石呆子的扇子!顺天府的衙门也不是我们贾家开的,哪件事不得等着银子去打点?”
贾赦气结。想不到这个一向老实巴交的二弟居然当着子侄的面揭自己的短,一时老脸上下不来,便指着贾政说道:“什么王妃?不过是太子府的一个侍妾罢了。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连个蛋也没下出一个来,亏你还封自己的女儿是王妃!”
贾琏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实在憋不住了,便假装咳嗽,转过脸去。宝玉也听着这话很不中听,然拌嘴的两个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伯父,皆是长辈,绝对没有自己插言的份儿,只好低着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