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瑾瑜跟着黛玉进了园子,将养了几日,由黛玉亲自调停汤药,又有宣宁从旁诊治。五六天的光景,便好了许多。
这日看着她睡下后,黛玉和宣宁从瑾瑜住的流云居出来,慢慢在桂树从中散步。
“你到底要瞒着她多久?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了?你跟四爷二人,真是沉得住气。”黛玉嗔怪的看了宣宁一眼,眼底带着几分抱怨。
“不是我有意隐瞒。是那孩子此刻把原来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纵然是见了,也不认识她。岂不是更加让她伤心?”宣宁无奈的叹气。弘晖一个孩子,受了严重的打击,又长期高烧不退,落下个失忆的毛病。这是宣宁的无奈,更是胤禛的心病。所以二人一直瞒着瑾瑜,连黛玉回来这些日子也没有见过。
“天下竟有这样不平之事。他们母子二人平日里也没少做善事,那孩子从小厚道,虽然调皮,但对待身边的下人却极好。偶然出去玩耍,也少不了那些钱散给穷人。人人都说那是个和善的孩子,将来必然多福多寿,谁承想会这样?老天不公!”黛玉说着,又落下泪来。却怔怔的站住脚步,看着桂树上碧绿肥厚的叶片发呆。
“老天的确不公。不过命运不能掌握在老天的手里。玉儿,我们要学会主动,主动出击,主动掌握命运。把我们的未来攥在自己的手里,绝不听从老天的安排。”宣宁伸手把黛玉揽进怀里,低声说道,仿佛是宣誓一般的语气。
“我们能吗?”黛玉靠在温暖的怀抱里,怅惘的问道。
“相信我,只要你肯相信,我就能做到。”宣宁紧紧地搂着她,坚定的说道。
“那你要先把姐姐的病治好。”
“嗯。她的病主要是心病。等她再养几天,身子再好些。我便带你们两个出去逛逛,山里的秋色比城里更好。空气也新鲜,出去走走,有利于她身体的恢复。”宣宁别有深意的笑笑。
黛玉一愣,立刻喜滋滋的问道:“你愿意带我们去见那孩子了?”
“早晚要见的。总不能一直瞒着。”
“太好了!”黛玉高兴地伸出手臂,攀上宣宁的脖子,“早就应该让他们见面了嘛!就算那孩子忘了原来的事情,可姐姐没忘啊。我想,只要她看着孩子还健康的活着,心里一定高兴极了。”
“傻丫头,我怎么觉得你比福晋还高兴?你跟那家伙到底有多深的感情?我记得那小子原来可是一直叫你姐姐的!”宣宁一时失神,有些醋意的问道。
“你又胡说!他不过是个孩子!”黛玉红了脸,啐了一口推开宣宁转过身去。
“玉儿。”宣宁从她的背后拥抱住她,过了许久方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我也很想要个孩子。”
黛玉越发羞涩难当,却只是低下了头,默默无语。
宣宁忽然笑了。暗想自己时怎么了,好歹也是经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想着让一个十四岁的女娃娃给自己生孩子?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黛玉不知宣宁为何发笑,更加挂不住脸,便猛然推开他的手臂提起裙角轻快的跑开。她身姿轻盈一身月白色衣裙随风飘动,宛若一只可爱的白兔一般消失在碧色的桂树从中。
初秋时节。北方的天气比较干燥,放眼望去,一色碧空如洗,风轻云淡。
两辆四轮大马车分别由四匹马拉着,缓缓地出了南城门往郊外走去。守城的官兵见了这马车,知道是王公贵族出行,纷纷素整神情,站的笔直。
待车马出了城门方放松了神情,交头接耳低声议论道:“自从圆明园那位公主用了这种马车之后,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们纷纷效仿,家家都买了这样的马车,据说车行的林老板狠狠地转了一笔。”
“还说呢,林老板就是公主的旧仆人。主子封了公主,连奴才们也跟着沾光。”
“什么呀!据说是宣宁公子发明的这种马车,既宽敞有稳当。四个轮子总比两个轮子牢靠吧?那里面装潢的十分舒适,出门在外,就算找不到客栈歇脚,也不怕没睡觉得地方。就是苦了那些随行的下人了。”
“且,天下人谁不知道宣宁公子和林公主是一家子。他们二人天生的一对,皇上都是默许了的。宣宁公子的不就是林公主的?”
“得了得了,咱们也别在这里胡乱猜测吧。这些事儿横竖与咱们无干。好好地站着吧,等会儿换了班儿我请大家去那边喝两杯。”
“得!还是头儿对我们好。”
前面一辆马车里,黛玉和瑾瑜一坐一卧。一路走一路说着闲话。后面一辆马车里是宣宁一个人靠在软榻上翻着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
一行人出了城门往南走了几里路又往西拐出不远,便进了一个庄子。庄子是普普通通的农庄,只是那屋舍却是整整齐齐,一色青砖红瓦掩映在一片茱萸之中。此时茱萸刚好是收获的季节,碧绿的叶子之间是小小的红果,真正的绿肥红瘦,十分养眼。
“好个清静的所在,妹妹真是会找,如何就找到这里来了?看这里是一片农庄,这么多的茱萸树种来做什么?”瑾瑜从车窗里往外看,已经被外边的景色倾倒。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当初宣宁忽然走了,我总觉得他还会回来,所以买下了这块地,命人种满了茱萸。如今他终于回来了,也是我心愿得偿。姐姐心里记挂着晖儿,如今也来这里转转,许个愿,不定哪一天,他就和宣宁一样,忽然就出现在你的眼前了。”黛玉也看着那一片茱萸,六七年的时间,茱萸棵棵都长的高大粗壮,不再是当年刚移植过来的小树苗了。
“真的吗?”瑾瑜经过这十来天的调养,气色好了很多。如今听说这话,心情越发的好。便挣扎着坐起来趴到车窗跟前向往的看着外边,好像忽然间真的能看见自己的儿子一样。
第104章
村子里的人看见黛玉的马车到了,纷纷相告,不多时庄头便带着几个干净利索的村姑迎出来,服侍黛玉和瑾瑜下车。请到村内一座三进的院落里。宣宁在正厅吩咐众人安排膳食,黛玉和瑾瑜进内室去换衣服梳洗。
因瑾瑜许久不曾出京,也很久没有呼吸到如此新鲜的空气,一时精神很好,便要四处走走。黛玉不敢让她走出去太远,只带她在这院子里四处看看,虽然是农家院落,但收拾的十分干净整齐。院子里养着十几只鸡鸭,都圈在篱笆里,篱笆外一圈排满了盆栽的菊花。此时尚早,菊花还没全开,只是结了朵朵花苞,或红或黄,紧紧地抱在枝头,秋风吹来,已经有了隐隐的菊香。
后院有一丛翠竹,翠竹婆娑生资,秋风阵阵,竹叶作沙沙的声响,细听时如泣如诉,瑾瑜心头默然一凉。刚要说什么,便听见有隐约的细碎的声音从竹从后传来,似是有人在练拳练剑,剑带风声,斩下片片竹叶随风起舞。
“有人?”瑾瑜奇怪的看看黛玉。
黛玉笑笑:“是吗?我没看见有人,姐姐莫不是看花了眼?”
“我也没看见,听着风声,我总觉得有人在那竹子后头。”
“是吗?那我们过去瞧瞧?”黛玉挽着瑾瑜的手,二人慢慢的转过竹从,果然见一个少年手持一柄长剑在那里练剑。他身姿瘦弱却有一股顽强之气。剑影闪烁和那一袭白衫交缠在一起。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觉得那一股剑气十分的逼人。
“晖儿!”瑾瑜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便要扑上去。
黛玉忙拉住瑾瑜的手腕,细声劝道:“姐姐莫急,待看清楚了再叫。”
“晖儿…”瑾瑜弯着身子,竭斯底里的叫了一声,喉间哽咽,眼泪便掉了下来。
那少年耍了一个剑花,掐剑诀守住剑招。稳稳的站在那里缓缓回头,茫然的看了瑾瑜和黛玉一眼,良久才淡淡的说道:“你们是谁?若要找人请去别的地方转转。这里没有什么晖儿。”
瑾瑜便入摘了心肝儿一般,上前去拉住少年的衣衫哭着说道:“晖儿,你看看。我是你额娘,我是你额娘啊…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是额娘不好,额娘没照看好你让你受了坏人的欺负。额娘一定给你报仇,你跟额娘回家吧。好孩子…你千万别不认我,别不认额娘…”
少年呆呆的看着瑾瑜,半晌方叹了口气:“原来是你的孩子找不到了。看你这么伤心,真是叫人不忍。可是我的确不是你的晖儿。你放开我吧。”
黛玉看着弘晖平淡的表情,心中如同针刺。
宣宁说他忘了过去的事情,看来是真的。如今弘晖谁也不认识,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剑。而且十分不喜欢跟人说话,无论是谁跟他说话,他一律都是沉默。
瑾瑜抱着弘晖失声痛哭,弘晖却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
黛玉无奈,只得擦了眼泪劝着瑾瑜,慢慢的把弘晖放开。弘晖待瑾瑜放手,便转身离去,头也不会一下。
“妹妹,你说——他是不是晖儿?他是不是晖儿?!”瑾瑜死死地拉着黛玉的手,指着弘晖的背影连声问道。
“姐姐。我们先回房去吧。”黛玉无奈的叹息,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
瑾瑜回房后哭了一会子,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便拉着宣宁问弘晖的事情。
宣宁一时不忍,只好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告诉她。最后叹道:“四爷怕福晋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孩子失而复得是喜事,可他完全不记得原来的事情,却又是一层悲苦。况且,若福晋不悲伤一阵子,或者说那悲伤是假的,叫那些人知道了,他们肯定不死心。定会想尽办法对付弘晖。就像原来,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防不胜防,又不知出什么事儿。倒不如将计就计,如今我们在暗处,反把他们给逼到了明处,也好细细的一步步打算。”
“那他以后都不会认我了吗?”瑾瑜眼巴巴的看着宣宁,目光中带着哀求,似乎宣宁就是那个可以宣判生死存亡的上帝。
“不一定。或许将来再有什么事儿刺激他,他又能全部想起来了。”宣宁摇摇头,“这在医学上也是有的。福晋不要着急,如今他这样,总算是平平安安的活着。”
瑾瑜点点头,默然一叹。再见儿子,到底是喜大于愁。不管他是否记得自己,他仍然好好地活着,吃饭,睡觉,练剑…而且,她还有希望,宣宁都说了,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又忽然记起原来的一切了。那样,他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叫自己额娘,在自己面前撒娇,捣蛋淘气…
总之一句话,只要活着就好!
调整了心情后,瑾瑜每天都去竹林那里等待弘晖去练剑。弘晖每天都会来,他练剑的时候很专注,谁也不看,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存在。瑾瑜有时想,这孩子的剑术是跟谁学的呢?原来在家里的时候,他从不喜欢练剑,书页不喜欢读,总是喜欢调皮捣蛋,爬树掏鸟窝,拿了弓箭射鸟雀,总之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有时胤禛也叹息他的调皮。
如今除了身段样貌,他全然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冷淡,成熟。看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他喜欢白色,每天都穿白色的衣衫,很讨厌黑色,看见穿黑色衣服的人便怒目而视。
他喜欢老农妇,尤其是那些荆钗布裙甚至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的老妪,每回看见这样的老人,他都会上前搀扶,帮人家拿东西,送人家回家。
每次,他看见十二三岁的农家女孩,目光便不自觉地收紧。一直沉默的盯着人家,直到人家没了影子。
瑾瑜在农庄上住了十几天,每天都远远地看着弘晖,渐渐地发现了他的这些特点。然后综合宣宁说过的话,她明白,这孩子的记忆在那个雨天被切断。他的脑海里隐隐的还记得那个老妪和那个叫南瓜的女孩子。渴望她们两个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间。
再回京城。瑾瑜和黛玉二人都少了些许忧愁。尤其是瑾瑜,作为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孩子还活着更加重要。虽然她依然心力憔悴,但却有了极大的希望。
胤禛半月多没见瑾瑜,这天听管家戴铎说福晋跟公主从城外回来了,他便匆匆出府来圆明园见她。
瑾瑜和黛玉二人刚进了屋门换了衣服,脸还没洗,便听见小丫头进来回道:“四爷来了。”
黛玉忍不住笑道:“这么着急?不过才一个月未见,就匆匆忙忙的寻到这里来了?你去前面说,福晋刚进了门,请四爷稍等片刻才能过去呢。”
瑾瑜的脸红了又白,心中便陡然升起一股气来。不等那小丫头答应,便冷声说道:“不用了。你去告诉他,让他快些回府吧。我身子还没好,要在妹妹这里多住几日。”
小丫头吓得不敢应声,知道这样的话是不能去说给四爷的,只好站在原地,求救的看着黛玉。
黛玉笑道:“你去按我说的去回。怎么这会子倒是不伶俐了?你们福晋平日里也白疼了你了。”
小丫头忙答应了一声,赶忙下去。
瑾瑜便叹道:“天下男人真真都是没良心的。我离了他这些日子,到如今才想起来。那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开心快活呢。也亏了他那么硬的心,孩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居然瞒我瞒得那么死!”
“姐姐就是为了这个跟四爷怄气呢?依我说姐姐也要多体谅一下四爷的心才是呢。有些事情他不跟你说,无非是怕你承受不住,越发伤心难过糟蹋自己的身子罢了。姐姐反倒生气了,又白白的糟蹋自己的身子,你身子不好了,将来非但便宜了那些人,连晖儿也没了依靠。”黛玉说着,同瑾瑜一起洗了脸,又略施脂粉,便吩咐丫头去请四爷过这边来。
瑾瑜依然气鼓鼓的歪倒榻上去。黛玉依然在一旁劝她。这两个女人,早年间是瑾瑜劝黛玉,如今又轮到黛玉开导她了。
胤禛进来的时候,恰好瞧见黛玉歪在椅子上劝瑾瑜,而瑾瑜的脸上依然有生气的样子,腮边还带着泪痕。黛玉听帘子一响,忙回头时,看见胤禛同宣宁二人已经进了门。多日不见,他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似乎更加高了,穿一身蓝灰色纳绣蟠龙长袍,腰里系着明黄宫绦。头应是刚刚剃过,光光的脑门泛着青光,越发衬着他冷眉俊目,高鼻薄唇,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隐隐的闪着一丝柔情来。
“四爷吉祥。”黛玉忙起身见礼,胤禛忙点点头,说了句妹妹何必多礼,便看向瑾瑜。
瑾瑜歪在榻上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看他,只管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绒毯。
黛玉无奈的看看宣宁,宣宁悄悄地伸手,拉着黛玉默默地出去。
屋子里的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退下去,帘影轻摇,屋子里只剩下胤禛和瑾瑜二人。
翠色的窗纱上摇曳着淡淡的花影,是新开的秋蕙摆在窗前,细长的叶子,繁簇的花儿,在午后金色的阳光照耀下把影子投过来,宛若一幅淡墨小写意。
胤禛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从瑾瑜的对面看过去也只能看见她略低侧的脸。因为病了一场,她往日圆圆的脸蛋没有了,从这个角度看去,那尖尖的下颌越发令人心疼。因刚从外边回来,身上的大衣服已经褪去,只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粉绫夹袄,窄裉收腰,一条藕荷色的百合裙逶迤拖到地上,裙角绣着粉蝶扑花,层层叠叠,仿佛吹一口气,便会兴起一层纷纷扬扬的花瓣来。
“瑾儿。跟我回去吧?”胤禛终于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静。
“回去做什么?”瑾瑜淡淡的说道。一回来便已经听说,那个桂香这几日就要生了,府里已经请好了奶妈稳婆伺候着。自己的儿子丢在外边庄子上,而胤禛,马上又会有儿子了。
“那里是我们的家,你总不能住在外边吧?”
“那个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回不回有什么要紧?横竖有人服侍四爷,一样也能替四爷生儿子。我不回去,四爷也省了好些麻烦。”
“你怎么这么说?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家。”胤禛耐着性子说道。
“两个人?”瑾瑜忽然笑了,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共同生活了进十年的男人,眼睛涩涩的,那么熟悉的脸居然怎么看都看不清楚。她长叹一声,摇摇头:“从来都不是两个人。在我进那道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女人了。如今更是十个八个不嫌多。四爷——我累了,我想安静的过日子,只守着我的孩子,谁也不想,谁也不见。若你能看顾在你我夫妻十年的情分上,就应了我。若…”
“不行!”胤禛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步跨到瑾瑜的身边,忽然伸手,用力的把她搂进怀里,一只手握住她的腰,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让她连挣扎都不能。低沉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回旋:“不行!你不能离开我。”
“我不在,你还有其他的女人,还有其他的孩子。可晖儿却一个人在那里,没有人陪伴,没有人照顾,我要去陪他,去照顾他…”瑾瑜固执的摇头。
“他不会一直在那里。”
“你要他回来?”瑾瑜愣住,傻傻的看着他肩头的四合云纹刺绣。龙和祥云都是皇家的徽记,这样雍容的图案只能穿在皇室子弟的身上。胤禛已经是贝勒,且政绩卓著很受皇上的看重。瑾瑜忽然想到弘晖,想到宣宁,想到皇家无奈种种的这一切,只觉得身上有嗖嗖的冷气,纵然是在自己丈夫的怀抱里,依然暖不过来。
“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一定要他在我的身边。”胤禛似乎是发誓,对瑾瑜,也是对他自己。
第105章
黛玉和宣宁把胤禛和瑾瑜留在屋子里悄悄地出来后,手拉手慢慢的在园子里散步。
“姐姐真是可怜。”黛玉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谁也不能改变。”宣宁手上用力,握着黛玉的手一紧,然后拉起她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玉儿,你不用怕,有我在任何人都动不了你。”
“我越来越不喜欢这里了。”黛玉忧虑的看着宣宁,“他们整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恨不得你死我活。争了争去最后又能留下什么?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他们不争,就要死在对手的前面。只有争了才能活到最后。就像是草原上的羚羊和狮子。羚羊不停地奔跑,是为了躲过狮子,多活一刻。狮子也拼命地奔跑,是为了追上羚羊,吃饱肚子多活一天。狮子和羚羊都不想死,所以只有拼命地跑,才能活下去。”
“好累。”黛玉叹息。
“这是生存法则。”宣宁笑笑,“不过换个环境,或许会好一些。”
“会吗?”黛玉疑惑,“是你说的仙境吗?”
“那不是仙境。那里也是一个社会。也有统治者,也有百姓。只不过统治者制定的制度不同而已。”
“不知父亲在那里过的是否顺心如意。”
“他不会有事,我的朋友都会照顾好他。”宣宁拉着黛玉继续走,“前些日子我找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或许能知道当年你母亲出嫁前的事情。那天你说,等把你母亲的冤屈查清楚了,报了仇就跟我走。如今这话还算不算?”
“怎么不算?只是这事儿又从何查起?你找到的那人是谁?”
“焦大。”宣宁的嘴角浮现一丝不着痕迹的微笑,其实他自己也想不到,这个原本不为人注意的老家奴却有一天能帮上自己。
“焦大是谁?”黛玉皱眉,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号人。
“宁国府的家奴。当年宁国公随太祖爷打天下的时候,他是国公爷的随从,曾牵马坠镫鞍前马后的跟着宁国公征战沙场。对后来两府的事情知道的很多。”
“你怎么找到这个人?他又如何肯跟你说实话?”
“替晖儿死了的那个女孩,是他的干女儿。那女孩儿娘俩受焦大照顾多年,他们虽然不是一家人,但已经跟一家人没什么区别。那女孩死后,我派人去找她的母亲,她母亲听说女孩儿死了,一口气没上来,便也归了天。临死前,她一直叫焦大的名字。后来我派人找到了焦大,焦大回来为那个老妇人敛葬时,我见过他。”
“如此说,我们竟算是杀死他亲人的半个凶手了。他更没有理由帮我们。”黛玉摇头说道。
“杀那女孩的凶手我已经找到了。那人的底细也查清了。他的主子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府的贾蔷。你说——焦大会对我说实话吗?”宣宁淡淡的笑笑,不等黛玉从惊讶中回神,接着说道:“想不到他们居然居心叵测,参与这种事情。”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黛玉惊慌的看着宣宁:“你可真是查仔细了?”
“贾蔷和贾蓉素来亲厚,又仪仗贾珍的势力。平日里勾三搭四,也算是做尽了坏事的。若不是看在当时荣府的宝玉偶然起善心,救了晖儿一命,恐怕四爷早就要对宁荣二府不客气了。”宣宁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有些不忍。毕竟是黛玉的亲戚,那些人虽然可恶,但到底是贾敏的家人。
“自作孽不可活。”黛玉生气的看着远处,沉默许久,又淡淡的说道:“他们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我也有些耳闻。如今又去谋害一个孩子的性命,真是狠毒之极。不过他们虽然胆大妄为,但也不至于如此糊涂。这事儿定然还有主谋。他们丧心病狂,也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