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祐知道若澄的决定之后,本来是要劝的。但刚才他也听到郭茂所说的话,隐隐有几分担心。他自己也在北镇抚司呆过,知道诏狱是个什么地方,只会让人生不如死。他已经派人连夜去往京郊大营给王爷送信,但愿王爷能尽快赶回来。
夜晚宫门前没有白日的喧嚣,只有兵卫来回巡逻。素云拿了皇上赐的令牌,走到兵卫统领面前,恭敬地交给他。
那统领自然得过上头的吩咐,知道这令牌意味着什么,着人到内宫去禀报了。他不禁暗道,这晋王妃最近怎么总挑这个时辰进宫?
若澄坐在马车上等待,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她其实还未完全想好怎么跟朱正熙说,朱正熙也未必会相信她所言,甚至有可能不会见她。可什么都不做,就干巴巴地坐在府里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难熬了。只要想到锦衣卫的诏狱,就有一股寒意从她脚底涌上来。
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确实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这搁在以前,她连想都不敢想,自己有胆子单独跑到皇帝面前去求情。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太监跑出来,恭敬地带若澄进宫。
萧祐不放心地叮嘱道:“属下就在这里等王妃回来。”
若澄冲他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大步往前走去。
朱正熙这个时辰还在乾清宫批阅奏折。近来政务太过繁重,就算内阁帮忙分担了一些,但朱正熙还是要一一确认完毕。晚上刘忠问他要去哪宫安置,他想了想,提不起任何兴趣,决定独自歇在乾清宫。
刘忠劝了几句。皇上年纪也已经不小,为了江山稳固,子嗣是十分重要的。可皇上的后宫本就没几个人,最近皇后与皇上冷战,原来东宫的那几个良媛良娣不是胆子太小,就是犯了错被禁足。剩下一个如妃,也未得到皇上多少宠爱。
刘忠愁啊,觉得自己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皇上莫非是心里有人了?
所以当他向皇上禀报晋王妃求见的时候,特意留心观察,发现皇上的神情的确有点不一样。他心道坏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说那晋王妃生得玉人模样,性子又温顺乖巧,的确招人喜欢。可那是晋王的心头肉啊,皇上万一动了歪念,势必酿成大祸。
朱正熙隐约猜到若澄是为了平国公的事情而来。平国公世子的夫人沈氏好像是她的堂姐。他当初不避讳地让沈安序调查平国公府的事情,是因为心里对徐邝还有几分信任。没想到后面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完全让他大失所望。
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多少将士为了边境的安宁而献出生命。所以历任皇帝对于通敌卖国的罪臣绝不姑息。这也是朱正熙盛怒的原因。今天沈安序在外跪了半日,他都没有见。
可他不忍心将若澄拒之门外,贪恋这一点点跟她独处的机会。若不是沈氏出事,恐怕那道令牌她都不会主动用的。
他正想着,门外的太监说道:“晋王妃到。”
第126章
若澄在跨过门槛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但还是坚定地迈了过去。
大殿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香气,有点像朱翊深冕服上的味道, 大概是龙涎香一类。若澄径自走到须弥座前, 跪了下来:“臣妇冒昧求见皇上, 还请皇上恕罪。”
朱正熙看到她穿了大衫霞帔, 年纪还小, 尚撑不起那份气势。但她的脸蛋,真是无可挑剔地好看。这种美犹如池上盛开的芙蕖,白净而剔透, 不是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他不禁想, 若在她还是个胖丫头的时候, 他能预见到她今日的美貌,或许她就不会是九叔的妻子。
“平身吧。”朱正熙平和地说道,目光移到奏折上。他怕自己再盯着她看, 会失去作为一国之君的理智和判断。
他当了皇帝这几个月, 威势日盛,早已与当初的太子判若两人了。
若澄明白, 要论起心眼, 她根本就比不上皇家的人,索性据实以告:“臣妇不敢起来,臣妇有罪。在进宫以前, 臣妇偷偷去见了关在北镇抚司中的堂姐。”
朱正熙的手一顿, 目光沉了几分:“锦衣卫重地, 你是如何进去的?”
若澄低着头说道:“这个臣妇不能说。但只是探监,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臣妇觉得平国公府的事情有太多的疑点,皇上能否延缓将他们问罪?”
“平国公通敌叛国,证据已然确凿,没什么好说的。”朱正熙翻开奏折,“朕乃一国之君,知道该怎么做。”
朱正熙肃然的时候,神态有几分像朱翊深。若澄以前看到朱翊深就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极不好接近。所以她反倒没刚进来时那么怕了,反而仰头说道:“皇上以前曾经说过,我们可以做朋友。今日我不以晋王妃的身份,也不以命妇的身份来见皇上。皇上可否就当听一个朋友说话?”
朱正熙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
若澄见他没有拒绝,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太/祖皇帝以来,为了除掉北境的隐患,历代皇帝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以对于通敌叛国之罪,绝对无法容忍。可就像王爷所说,平国公曾为稳定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福广的倭患,贵州的动乱,还有奴儿干都司,鞑靼,亦力把里都有他征战的足迹。他为什么要跟瓦剌勾结?仅仅是因为他已经位极人臣,皇上在登基以后没有再行封赏吗?这个理由,跟他半生功勋,跟平国公府上下近百口人命比起来,当真能站得住脚?皇上不妨想一想,到底是谁一定要置一国大将于死地?”
朱正熙没想到若澄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收起刚才漫不经心的样子:“平国公的为人,朕比谁都清楚。也许瓦剌许了他比位极人臣更高的好处,他难道能不为所动?”
“皇上的确比我更了解平国公。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上不想听听我的堂姐说了什么?听完之后您再做判断也不迟。杀一个人,甚至杀几百个人对您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若有朝一日,您知道自己冤枉了自己的亲舅父,不会后悔吗?”
若澄说话的口气一直很柔和诚恳,像是涓涓流水,听着十分舒服。
朱翊深叹了声:“你起来,坐下说吧。”
若澄也不推辞,从地上起来,直接坐在旁边的花梨木椅子上。她的手在袖子底下紧紧地攥着,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汗水从额头滴落下来。朱正熙缓缓问道:“你见到沈氏,她都说了什么?”
“堂姐说她在出事以前,曾经偷偷潜入过平国公的书房,那时暗格里还只有几枚印章。等到锦衣卫搜查的时候,忽然就多出了信件。这不是栽赃是什么?皇上当然也可以觉得这是堂姐的推托之言,但她说平国公的书房只有几个人能进去打扫,盘问他们也许会有线索。为了查明真相,何妨一试呢?”
朱正熙想想有理,叫来刘忠,附耳吩咐了几句,刘忠就小跑出去了。
但若澄知道,恐怕审问那些人要花费不少时间,她现在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让皇帝放了平国公府的众人。
“皇上能否将平国公亲手所书的奏折拿来给我看看?”她大着胆子问道。
“你要做什么?”
若澄吸了一口气:“皇上应该记得,之前京城的琉璃厂一带,曾经有个叫清溪的人,以临摹唐宋名家的书法而闻名。我就是清溪。我小时候有幸得到苏首辅的教导,加上这些年的学习,能辨认出一个人的走笔习惯。也许会有所发现。”
这回,朱正熙惊得一下从宝座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若澄。清溪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但还有很多人在打听她的下落,包括朱正熙自己。他见过清溪的作品,自然不怀疑她的能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若澄就是清溪。
他心中震动不已,实在看不出眼前的女孩子,竟能写出那样一手字来。可他知道若澄没必要撒谎,她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证明平国公的清白,可见她心中坚信平国公是无辜的。
朱正熙不禁有些动摇,连外人都这么相信舅父,他为何就认定舅父有罪?也许是偏见,也许是登基之后两人积怨已深。他固然想给平国公府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皇权不可侵犯。可若是真的冤枉了舅父,他将来或许会后悔。
想到这里,朱正熙叫来几个太监,让他们分头去找奏折了。
等太监们把奏折找出来,朱正熙又把上次从那个细作身上搜出来的信摆在桌面上:“你看吧。”
若澄翻开奏折,对比两者,全神贯注地看起来。汉字的书写跟蒙语有很大的区别,如果同是汉字,要找到破绽就容易很多。那幕.后之人已经认识到这一点,故意写的蒙语,不得不说很聪明。
太监们不敢发出声音,陆续退出去。朱正熙一边喝茶,一边看向若澄,心中琢磨,难怪上次密报的事情,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原以为是巧合,没想到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清溪公子。他忽然生了强烈的掠夺之心,他是皇帝,为何这个女人就不能是他的?
可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就被他掐灭了。
他甚至可以想象,如果他抢了九叔的女人,满朝文武必不会坐视,口诛笔伐自然不会少,甚至会给各地的藩王和乱民以借口,说他无德,说他色令智昏,败坏伦常。那么到时候不需要外敌,光是这些国内的麻烦,便足够让他坐不稳皇位。
就算这些风浪都能熬过去,九叔也不会放过他。九叔如今在军中的威望,不比温嘉和徐邝两人低。龙虎相争,只会两败俱伤。
比起一份喜欢,比起一个女人,江山和责任显然更加重要,朱正熙还没昏聩到那种地步。
他苦笑着饮了口茶,也不知她还要给他多少惊喜。
…
清冷夜空,只有一轮皎洁的月盘高挂。京郊大营之中,火把星星点点,完成了白日的操练,士兵们都各自回自己的营房休息。朱翊深回到自己帐中,脱下铠甲,挂了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仰头靠着椅背,心中还在记挂京中之事。
若徐邝跟他正面交锋,他不介意斗个你死我活,就像上辈子跟叶明修一样。可现在徐邝现远在奴儿干都司,却有人千方百计地要置他于死地,不知是何目的。
朱翊深忽然想起了当年的三王之乱,也是有人非要置三王于死地,酿成了一桩能够震动国史的奇冤。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真相,因为父皇说,知道两个堂弟是清白的,却无法更改他们的命运。最后汾阳王和归义王只能用死,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当时朱翊深还无法体会父皇的用心,直到他自己做了皇帝,才明白很多时候,只能权衡利弊,来选择最小的牺牲。
他并非要救徐邝,只是不想让操纵这一切的人得逞。
“王爷!”军中的教头在外面喊道。
朱翊深稍微坐正:“进来。”
教头匆匆忙忙进来,说道:“不好了,有几十个士兵发生口角,现在打成了一团。”
朱翊深面色一沉,直接掀开帘子出去,就看到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混杂在一起,还有人在外围劝架。他快步走过去,见泥地上的几个人已经打得难分难解,互相抓着对方不肯放手。
“住手!”朱翊深叫了一声,可场面太混乱了,根本没有人听。
朱翊深走进混战的泥地,抓住其中两个人的肩膀,用力拉了出来,吼道:“都给我住手!否则军法处置!”
乱糟糟的场面这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朱翊深厉声问道。
他抓着的那个身量不高的少年说道:“王爷,他们说平国公犯了大罪,我们这些原本在他手下的人也会受到牵连。还说王爷一定会把我们赶出京卫。我们不服,说了几句,他们先动手打人的!”
朱翊深看向少年所指的人,是原来温嘉的手下,一字一句地问道:“谁告诉你平国公犯了大罪?”
那人被朱翊深的目光所慑,微微低下头:“我,我是听傍晚时候,从京城来的送菜老伯说的。今日,平国公府被查封了,抓了好多人…”
“那又与你们有何干系?”朱翊深推开他们,大声说道,“福广倭寇未平,蜀中暴.乱,北方铁骑虎视眈眈,国家正在内忧外患之际。如今从各部挑选出你们在此训练,便是等着有朝一日上战场,为国分忧。战场之上,你们是要把自己的后背交付给对方的同袍!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分什么派系,还惦记着自己曾经跟过哪个将军,趁早给我卷铺盖滚出去。”
打架的那些人都面露惭色,纷纷说道:“王爷,我们错了。”
“您千万别赶我们走。”
朱翊深神情冷漠:“既然不想走,刚才打架的都去校场上跪足三个时辰,今后三日不准给米饭。”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那些闹事的年轻士兵也没办法,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乖乖去校场上跪着了。
回到帐中,朱翊深陷入沉思。明明走的时候,都察院还在调查,怎么忽然之间就把平国公府查封了?他正想叫个人回京中查证,晋王府来送信的府兵便赶到了。
府兵将萧祐的话转达,还说:“平国公这次是真的麻烦了。属下离开京城的时候,平国公府上下都被抓去了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就怕皇上要动刑审问他们呢。诏狱那种地方,连死人的嘴都可以撬开。”
朱翊深倒不担心别的,他知道若澄跟沈如锦平日交往过密,若是得知沈如锦出事,断不会坐视不理。那傻丫头没心机又单纯,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虽说沈安序和萧祐都在京中,可他还是不放心,叫来几个教头叮嘱了一番,连夜赶回京城。
第127章
若澄的眼睛看得很累, 伸手揉了揉鼻根部的晴明穴。这个写字的人手法太高超,几乎找不到什么破绽。她想不出当世有几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苏濂肯定可以,还有李士济和杨勉两位阁老自然也不在话下。但他们是文臣,与平国公没有利益冲突。
剩下的朝臣里面, 还有谁与平国公敌对,又精通书法,她就不得而知了。
“皇上,朝臣中有谁平素与平国公不合,又精通书法的吗?”她试着换了种思维问道。
朱正熙想了想说:“舅父平日独断,与不少人结怨。而文官中, 由科举考上来的,书画的功底应该都不会差。”
若澄想想也是,别的不说, 二哥沈安序和叶明修, 也都是书画里面的高手。可她真的尽力了,就算能看出那封信不是平国公写的,也有可能是平国公叫别人写了回来报信,还是没办法洗脱他的嫌疑。
太监进来禀报时辰,朱正熙看向若澄道:“不早了, 今日就到这里, 朕派人送你回府。”
“可是…”若澄皱眉, 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她今夜已经逾矩太多, 怕再开口求朱正熙, 他也不会答应了。
朱正熙似乎知道她所想:“朕已经下令,暂且停止对平国公府众人用刑。如此,你可以放心回去了?”
若澄大喜,跪下行礼:“多谢皇上,皇上英明!”
朱正熙从宝座上站起来,亲自扶了若澄起来,温和地说道:“按照立场来说,朕应该比你更信任舅父。这一段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的变故,朕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不得不如此行事。不过还是感谢你据实已告。你这个朋友,朕没有白交。”
若澄抬头看他,觉得他刚刚说话的口气里有太多的无奈。这个皇位本来就是那些大臣推他坐上去的,他自己也不情愿吧。但既然做了,又总想着要把它做好。人就是活在这样的矛盾之中。
朱正熙见她盯着自己看,不禁笑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若澄连忙摇了摇头:“一直觉得皇上变了很多,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可是刚才看见你笑,好像又回到年少时候,看到你在平国公府被太监追着跑,挺怀念的。”
朱正熙感慨道:“好久没听见别人这样跟我说话了。以前东宫的旧臣,还有九叔,都只把我当成皇帝看。我也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他回头看了眼那把鎏金的龙椅,无奈地苦笑。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斥。若澄回头,看到徐太后和苏见微两个人站在那里,她们身后还跟着宫人。而刚才朱正熙扶若澄起来,两个人靠得很近,任谁看都有几分暧昧。
苏见微听闻徐太后怒气冲冲地往乾清宫过来,原本是赶来劝架的。可眼下见到这番情景,心中也是十分不悦。这个沈若澄几次三番夜会皇帝,当这紫禁城是什么地方?
徐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上前几步:“好啊,我就说皇上怎么鬼迷了心窍,非要查封平国公府,一定是你这个贱妇在背后挑唆的!你居心何在!为了帮晋王除掉平国公吗?有哀家在,你休想!”
“母后,您在胡说什么?”朱正熙将若澄挡在身后,“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不是?哀家都知道了!皇上以为在内宫封锁消息,就能把哀家蒙在鼓里吗?当初若没有你的舅父,哪来你今日的皇位!你实在太忘恩负义,太让哀家心寒了!”徐太后情绪激动,几步走到朱正熙的面前,“皇上怎么也不想想,就凭兄长在军中的威望,你随便动他的家人,万一他真的反了呢?到时候江山倾覆的后果,你可以承担吗?”
朱正熙目视前方:“朕不是无缘无故地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舅父便几次三番在朝堂上出言不逊,甚至在朕没有封赏他之后,还在与人宴饮时,说朕的不是。这些朕都不计较,可是锦衣卫在他书房的暗格里搜出了与瓦剌的信件,难道朕不处置吗?”
“怎么会?他不会做这种事!”徐太后踉跄一步,惶惶自语。她不知情,只道皇帝查封了平国公府,还将平国公府上下都抓进了北镇抚司,以为是有小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苏见微连忙扶住太后,说道:“母后,您千万别动怒,小心伤了身子。有什么话慢慢说。”
朱正熙看了眼身后的若澄,接着说道:“晋王妃就是为了平国公府的事,特意进宫向朕求情的。她希望朕能重新调查,不要冤枉了舅父。所以不是母后您说的那样。”
徐太后却仿佛没有听见,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于她来说,平国公府是她的母家,也是她能跟苏太后一斗的根本。如果平国公府倾覆,那她这个太后也就名存实亡了。所以她定要保徐家。
苏见微看到皇帝言词间十分维护若澄,便顺势说道:“是啊母后,皇上做事一向有分寸,不会无端问罪平国公的。而且晋王和晋王妃的感情十分好,京中人人称羡,她怎么会跟皇上有私呢?我先送您回去吧?”
徐太后愣怔半晌,才慢慢说道:“天色已晚,就算晋王妃入宫不是为了私事,也不该久留宫中。”
朱正熙也有此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特意叫刘忠送若澄出去。若澄如临大赦,匆忙向太后和皇后行礼,然后快步离开了。
等殿上只剩下太后,皇后和皇帝三人,徐太后才说道:“皇上当真没有怀疑过这一切是晋王在背后主导的?他最有能力,也最有立场对付兄长。除去兄长,朝中应该再也没有人能够跟他抗衡。所以他们夫妻两人,一唱一和,把皇上耍得团团转。你别被他们骗了。”
“不可能,不会是九叔。”朱翊深坚定地说道,“九叔的为人,朕信得过。若他是这样的人,朕也坐不稳这皇位。”
徐太后见他对朱翊深如此深信不疑,只是说道:“皇上,哀家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平国公府的事,还是让都察院和锦衣卫先查清楚再定罪吧。现在府里都只剩下一些妇孺,受不了大刑。”
“母后放心吧,朕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皇后,还不快送母后回宫休息?”朱正熙看向苏见微,递了个眼神。
苏见微会意,立刻扶着徐太后出去了。
在回宫的路上,徐太后还在念叨:“皇上真是不一样了,当年他无忧无虑的时候,哀家嫌他不懂事。可他现在这样,哀家又觉得很陌生了,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皇后觉得他当真与那晋王妃没有什么?哀家看他维护那女人的模样,实在不同寻常。”
苏见微假意安慰道:“皇上与晋王的关系很好,想必不会动什么歪念头的。”
“你不在意就好。哀家就怕他昏了头,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古往今来,在皇位上迷失自己,断送江山的例子数不胜数。先皇不就是因为沉迷丹药,失了人心,最后被逼着退位吗?”徐太后提起先皇还是唏嘘不已。
“母后放心,皇上是明君,不会做糊涂事的。”
等送徐太后回宫,苏见微特意去了一趟长春宫。长春宫在西六宫的北角,十分寂静,宫殿在偌大的紫禁城中,并不华丽。苏太后还没有睡,正在寝殿里看书,听女官说皇后来了,便放下书。
苏见微走进来请安。前阵子先皇丧期,她忙着将后宫女眷放归的事情,有一阵没来长春宫请安。苏太后觉得她清减了不少,请她坐下。
“姑母近来身体可安好?”
“不好也不坏。只是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苏太后问道。她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只是褪尽铅华以后,多了几分淡然。毕竟成为太后,还是一个与皇上毫无血缘关系的太后,位份虽然尊贵,在内宫却没有多少实权。但她曾是国母,又不能像其它的先皇后宫一样选择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