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兰雅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手僵在半空,用蒙语低声道:“我不想去四方馆,我怕昂达叔叔的人藏在城中,要杀我。我知道你的晋王府是最安全的,让我留在这里吧。”
朱翊深淡扫她一眼,同样用蒙语回道:“此事我做不了主,你问我妻子吧。”
…
朱翊深进宫,将图兰雅带来的消息禀报给朱正熙。当时叶明修和沈安序都在,两个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一听就感觉这件事有点不太寻常。朱正熙跟朱翊深简单地聊了两句,有别的大臣来议事,朱翊深便先行告退了。
议事过后,众人陆续离开乾清宫,但每个人都有心事。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好像每一次皇位更迭,国内和国境线都不能太平。
这个时辰,宫中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內官和宫女捧着东西往来穿梭。
“叶大人对瓦剌的事怎么看?”沈安序终于向前几步问道,“先是一封军机密报被伪造,随后这个图兰雅公主只身前来求救。难道是故意引我们出兵?”
叶明修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反问道:“依沈大人的高见,这是瓦剌设下的陷阱?”
“我猜测应是如此。瓦剌似乎在我国有内应,每一步都占了先机。正如晋王所说,昂达那些人明明在瓦剌的势力要比靠近我国奴儿干都司的势力强,为何要舍近求远,在使鹿部附近动手?使鹿部只有区区几千人,不足以与瓦剌的国力相抗衡,昂达那些人平日对他们多有压迫,他们也不可能投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汉人之中有人与昂达相勾结,双方约定在使鹿部附近一起伏击阿古拉,而后昂达控制了瓦剌的王庭,与他合谋的人还有后招。”叶明修接下去说道,“当务之急,是将那个内应找出来,才能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
沈安序点头,联想到正在奴儿干都司的平国公,又下意识地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就算平国公再怎么与晋王不和,应该也不会勾结外敌来图谋江山,那样对他没有半分好处。可人心是这世上最难琢磨的东西,他又不了解平国公,怎知他真正的想法。
“我去找皇上要那封密报来研究看看。”沈安序向叶明修施礼,而后折返回去。
第120章
若澄在北院的主屋里头对账, 素云和碧云在旁边剥枇杷。这个季节的枇杷粒大饱满又多汁, 舌尖好像都能感受到那种酸甜的味道。
若澄喜欢做写枇杷雪梨膏放着,朱翊深到了换季的时候,总是咳嗽, 吃一点这个症状就好多了。
“王妃,瓦剌的公主求见。”丫鬟进来说道。
若澄放下账本, 还没说让图兰雅进来。图兰雅已经推开拦阻的丫鬟,径自走进主屋里,站在若澄的面前。
“王妃, 奴婢…”那两个没能阻拦图兰雅的丫鬟面露惭色,若澄挥手让她们下去。
“公主到我这里来, 有何贵干?”她温和地问道。
图兰雅四处看了看, 心想不愧是王妃的住处,摆设竟然比朱翊深的留园更显华贵。这女人在王府的地位可见一斑。她自己坐在椅子上,说道:“我想在你们晋王府住几日, 但是晋王说他做不了主,要我来问你。我相信你们中原人的待客之道,没有将客人赶出门的道理吧?”
若澄微微笑道:“公主愿意住在这里,是王府的荣幸。你远道而来, 我作为主人, 自当好好照顾你。素云,去把西院收拾出来给公主住, 再派几个得力的丫鬟过去伺候。公主有什么需要, 府里上下都要尽量办到。”
素云迟疑了一下, 方才应是,出去照办了。
碧云皱眉看着图兰雅,这个瓦剌公主真把自己当成是谁了?在王妃面前没有半分恭敬不说,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真是让人生气。
图兰雅却问道:“西院?西院在什么地方,我要住在离留园最近的地方。或者我干脆就住在留园好了。我看留园有很多屋子,我随便住哪一间都可以。”
“公主不要太过分!留园是我们王爷的住处,他开府时便独自居住在那里,怎么可能让你住?”碧云忍不住说道。
“独自居住?昨晚她不是就在留园吗?”图兰雅指着若澄说道。
碧云还要再说,若澄冲她摇了摇头,自己对图兰雅说道:“我是王爷的妻子,可以跟他同床共枕,换了公主可以吗?说到底公主只是客人,既然想住在王府,自当听我的安排。否则,我这个主人,也未必会好客。”
图兰雅骄傲道:“怎么,你还能将我赶出去?你别忘了,我可是瓦剌的公主。你们皇帝都不敢赶我。”
若澄觉得这个图兰雅公主性子还真是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她也并不觉得讨厌,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公主的确是贵客,皇上也会视你为上宾。但你要打王爷的主意,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事。王爷许过我一生一世不纳别的女人。所以别说是公主你,就算是女皇,都别想进晋王府的门。”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善妒?我听说汉人的王侯都是三妻四妾,你就不怕有一日色衰爱弛?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现口口声声说只爱你一个,难保有一日不找别的女人。到时,你还不是要跟别的女子共侍一夫?”图兰雅的汉语其实很不错,用词一套一套的。上次从京城回去以后,她为了将汉语说的更好,特意抓了个汉人在王庭教,对男女之间的字词学得尤为透彻。
若澄说道:“既然公主知道色衰爱弛,也应当知道从一而终,双宿双栖。以后的事我管不了,现在晋王府我还是可以做主的。你是堂堂公主,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为何一定要插入别人夫妻之间呢?难道你来京城,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图兰雅想起瓦剌王庭如今的情况,便忧心忡忡。她不知道汉人愿不愿意出兵救父汗和哥哥,所以盘算着只要能跟朱翊深在一起,朱翊深一定会劝永明帝出手帮忙。可早上在留园,看到朱翊深那副疏远冷淡的模样,就如同浇了她一桶冷水。现在再听若澄这么说,她便有几分明白,朱翊深这条路大抵是走不通的。
她有些丧气地起身出去,碧云气道:“王妃对她那么客气干什么?听李公公说,瓦剌的王庭现在被围,她是来求我们出兵帮忙的。有求于人还这么嚣张!”
若澄继续拿起账本,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看这个公主倒是没什么坏心思,可能她觉得跟王爷在一起,她父兄得救的机会更大吧。只要王爷不动心,十个图兰雅都不足为惧,放心吧。”
碧云忍不住笑了一声:“王妃现在底气是足了。谁让我们王爷眼里只有您呢?昨夜奴婢可是都听到了…”
若澄嗔道:“要你多嘴,快剥枇杷!”
没过多久,沈如锦来到府上找若澄。她最近都没有怎么露面,若澄还以为她是府中事忙,毕竟平国公和世子都外出征战了,没想到她是又怀孕了,已经三个月胎稳,这才出来走动。若澄又惊又喜,忙向她道贺。
沈如锦摸着肚子说道:“已经生了鸿儿,这胎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就希望它以后能平平安安的。别说我了,我打听到玄清师太云游回来了,今日就在静月庵,你赶紧跟我去一趟。”
“可是姐姐…”若澄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去那种地方。
“别可是了,你不想给你家王爷生个一儿半女的?玄清师太真是很灵的,你去了就知道。”沈如锦拉着她就走,还吩咐碧云去准备马车。
“姐姐,你有身子了,担心脚下…”若澄没办法,怕两个人拉扯之下,沈如锦有个什么闪失,况且她对那个玄清师太也有几分好奇,便依着她出了门。
等两个人都坐在马车上,往静月庵去,沈如锦才知道瓦剌公主也在王府里头,她皱眉道:“她怎么这个时候跑到京城来了,还要赖在你们王府?她对王爷还没死心?”
当初呼和鲁和图兰雅分别看上他们夫妻俩的事情,在京城可是人尽皆知的。
“此事说来话长。我只知道瓦剌的阿古拉可汗被人伏击受重伤,然后瓦剌的各部统领似乎要造反,就控制了瓦剌的王庭。图兰雅是突围来求救的。”
沈如锦点了点头:“那这就不是一件小事。听说瓦剌除了阿古拉可汗,都是十分好战的人。若纳西人得了汗位,有可能北境又不太平了。到时候你家王爷又要出征,去个一年半载的,你跟谁生孩子?你赶紧争气些。”
若澄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就是老没动静,府里的大夫说我身子弱,还有宫寒之症,所以月事一直不准,不易有孕。我会不会生不出孩子啊?”
沈如锦按住她的手:“别胡说。今日去问问玄清师太就知道了。”
那静月庵离京城倒也不远,修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山坳里头,绿树掩映,庵旁还有飞流直下的瀑布,环境十分清幽。沈如锦介绍说,其实玄清师太平时经常云游,知道她本事的也多是京中的一些贵妇人,加之诊费比较高,所以静月庵也没什么平民百姓来。
若澄扶着沈如锦下马车,叮嘱她小心脚下,又让府里的侍卫都在庵堂外面守着,只带了素云和碧云几个进去。她们走上石板阶梯的时候,就看到不远的大树底下还停着一辆马车,只是赶车的小厮面生,不知道是谁家的。
进了庵中,有小尼姑前来询问,沈如锦熟门熟路地跟她说了几句,还说了介绍人的姓名,小尼姑才领着她们到了正殿的后面,示意她们在原地稍候。后面这里有座厢房,廊下摆着一排的兰花。菱花格扇紧闭,但里面的说话声却依稀能够听见。
“贫尼觉得女施主的身体没有任何毛病。”一个慈和的女声说道。这应该就是玄清师太了。
“可是为何我们夫人一直怀不上孩子呢?总有个原因吧。”
里头安静了一瞬,没有人说话。几只蝴蝶飞来,停留在兰花上,迟迟不肯离去。
“青芜,别为难师太了。我们走吧。”一个女声说完,那菱花格扇打开。若澄和沈如锦未及避开,便与她们打了个照面。对面是苏奉英,略显尴尬,只是见礼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沈如锦暗道:“没想到连苏奉英都被子嗣的事困扰。玄清师太说他没有问题,那就是叶明修的问题了?”
若澄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臂:“姐姐,你别乱说。”
沈如锦也是一时好奇。毕竟每回苏奉英出席宴会的时候,都是一副夫妻恩爱和睦的模样。她年纪也不小了,求子心切,沈如锦也可以理解。而且小时候同为女学的同窗,薄有几分交情,她当然也是盼着苏奉英好的。
沈如锦拉着若澄进到厢房里面,就看见一个头戴青布搭头,穿着一件缁色道袍的尼姑盘腿坐在炕上。她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目光在沈如锦和若澄身上梭巡,最后停在若澄的面上,温和笑道:“小施主是来求子的吧?请坐,贫尼给您把脉。”
两个人都还没开口说话,玄清师太已经判断出是若澄来看病,都觉得有几分神奇。沈如锦问道:“师太为何不说是我?”
玄清师太不慌不忙地说道:“观施主体态面相,应当是已经怀孕了。只不过月份还小,没有显怀。”
沈如锦和若澄都吃了一惊。从来都只知可以从脉象判断怀孕,却不知观体态和面相也能知道。
若澄一直觉得庙里相面的,解签的,跟路上摆摊算命的差不多,都是满口胡言乱语,所以来之前并没抱太大的希望。可对方一语中的,颇有几分道行,心里也不免燃起几分希望,连忙坐下说道:“还请师太切脉。”
玄清下了暖炕,搭了三指在若澄的脉搏上,又询问了一些日常的事情,倒是跟一般的大夫无异。而后她又让若澄躺在暖炕上,按压了她身上的几个地方,比如胸下和小腹,观察若澄的神色。
若澄有些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身体绷紧,但也只能忍着。
过了会儿,玄清师太说道:“可以了,施主过来坐吧。贫尼有些话要说。”
第121章
若澄坐在玄清师太的对面, 心里惴惴不安:“师太,可是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玄清师太说道:“据贫尼检查, 施主的身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女子多患有宫寒和月食不顺之症, 倒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算了, 施主回去好好调养便是。”
“师太,您话别说一半。究竟如何, 您尽管说便是了。”若澄说道。
“是啊师太, 有话你便说吧。你不知我这个妹妹, 得丈夫独房专宠, 如今就盼着有一个孩子。你若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 香油钱我们不会少的。”
玄清师太迟疑了半晌, 问若澄:“施主当真要听?”
若澄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无法怀孕。既然并非疑难杂症,那是什么原因?今日既然都来了这静月庵,看这个玄清师太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她自然想追根问底的。
玄清这才开口说道:“刚才贫尼问施主的生辰八字,再推测您的面相和命格, 应该是大富大贵之人。只不过前世有些业报, 影响到了这一世。但也只是贫尼的推测,施主权且听听便罢了。”
“前世, 我的前世怎么了?”若澄好奇地问道。
玄清说:“施主上辈子似乎是横死, 且死之时腹中有胎, 死时你母子二人的怨气极重, 导致这辈子迟迟不能怀孕。”
若澄的手在袖中发抖,不知为何,有种难以呼吸的沉重。上辈子…她上辈子到底曾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怀着孩子横死?可不知为何,她相信玄清所说的是真的。
沈如锦问道:“是谁这么狠毒,要残害一个孕妇?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就不怕有报应?”
“这个贫尼不知。何况天机不可泄露,以贫尼的道行,只能推算到这个地步。一世的尘缘本来一世了,但有时执念太深,也有可能带到下一世。世间万事本就福祸相依,施主还年轻,切莫心急,等机缘到了,孩子自然会有的。”玄清微微颔首笑道。
“多谢师太告知。”若澄由衷地说道,从袖中掏出钱袋放下,“这是给庵堂添的香火钱,还望笑纳。”
玄清也未推辞,只是念了声“阿弥陀佛”,若澄跟沈如锦就离开厢房了。
出庵的路上,沈如锦看到若澄默默地低头,也不说话,猜她还在想那前世的事情,便劝慰道:“澄儿,你看开点。师太也说了,一世尘缘一世了,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耿耿于怀。最重要的是今生,你能活得比上辈子好。”
若澄小声道:“姐姐,我只是不知究竟什么人跟我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竟然害死我跟我腹中的胎儿。我的夫君为何不救我们?你说上辈子,我的夫君也是王爷吗?”
沈如锦摇了摇头:“或许是,或许不是。老人们都说,人死之后,在阴间会喝一碗忘记前尘旧事的孟婆汤,再投胎转世时犹如一张白纸,再不起任何事。所以澄儿,你就别乱想了,没用的。”
若澄收拾了一下心情,是啊,无论遭遇过什么,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也许上辈子她根本就没有遇到娘娘,也没有遇到朱翊深,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在遭受不幸,或死于战火,或死于病厄,都是各自的天命罢了。
她们出了静月庵,停在树下的那辆马车已经走了,想来是苏奉英的马车。素云扶着两人上马车,碧云小声道:“奴婢刚才好像看见叶夫人和她的丫鬟了,怎么,他们也来求子吗?那位师太怎么说?”
沈如锦有些累了,若澄给她一个软枕靠在腰下,她随口说道:“你们家王妃的身子没有大碍,大概是机缘不到吧。”
素云和碧云都松了口气,不是身体的原因就好。可她们又有点怀疑,这个小尼姑庵的一个师太,真的有那么厉害?竟然连苏家的千金都来找她看病。
若澄先把沈如锦送回平国公府,她又叮嘱了沈如锦几句,然后才离去。
沈如锦扶着丫鬟往府中走,一个丫鬟匆匆跑过来,说道:“夫人,二舅爷来了,已经在花厅等了您好一会儿。”
沈如锦觉得稀奇,这个二哥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居然来找她。又怕是什么要紧事,便扶着丫鬟去花厅。沈安序在花厅里头坐立难安,看到沈如锦来了,迎过来道:“你可算回来了。”
“二哥找我有事?”沈如锦问道。
沈安序看了眼她身后的丫鬟,沈如锦会意,回头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丫鬟们齐声应了句,鱼贯而出。
沈安序关上门,又将沈如锦拉到里侧,低声道:“我问你,你可知你公公平时都跟什么人秘密往来?这其中有没有别国的信件?”
沈如锦一下警觉起来:“二哥问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这十分重要。”沈安序握紧她的手腕说道。
沈如锦只能如实说道:“公公一般都在书房处理公务,那个地方我不能去,所以平日他跟什么人往来我并不清楚。府中的信件都是由他的贴身随从交给他的,我也接触不到。但纵使朝臣之间,有些关系好的私下往来,也不奇怪吧?”
沈安序松开她的手,表情变化:“小锦,我今日并不是以你二哥的身份前来,而是以都察院官员的身份来的。我怀疑,平国公通敌叛国,意图谋反。”
沈如锦踉跄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安序。
“这本来是机密,不应该告诉你。但是瓦剌王庭的阿古拉可汗在使鹿部附近被伏击,导致如今瓦剌几乎要易主。使鹿部靠近奴儿干都司,你说谁最有可能跟瓦剌人里外勾结?谁有能力将前线的军机密报拦截下来,伪造一封新的?”
“不会是公公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沈如锦下意识地辩解道,连声音都在发抖。通敌叛国!那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公公身为平国公,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她握着拳头,努力想要镇定,可是心仍是乱跳个不停。
沈安序道:“我今日来,就是给你通声气。平国公府有任何异常你一定要留意,好在平国公世子还在四川平乱,但愿他能立功。”说完,他看了沈如锦一眼,便摇头离开了。
沈如锦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没办法平静。二哥字里行间的意思,仿佛认定了公公是那个通敌叛国之人。众所周知,公公跟皇上不和,跟晋王也不和,皇上登基之后,非但没有嘉奖,还把他打发去奴儿干都司。他一念之差,会做错误的决定也未可知。
沈如锦决定暂且不惊动任何人,等入夜之后,悄悄潜到公公的书房看看。
…
苏奉英回到家中,坐在屋子里的暖炕上一语不发。今日本来不应该去静月庵的,不知为何心里动了念头,想着那尼姑也许真的有什么妙招。结果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向硬朗,只不过每月同房都不足几次,哪有那么容易怀孕?她原本想问那个师太有没有什么能促进夫妻房事的方子,最后还是羞于启齿,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来。
青芜不满地说道:“夫人没有问题,那就全是老爷的问题了。一日到晚只知道忙政事,冷落了您。就算他爬得再高,还不是因为我们苏家和您的功劳。”
“青芜,你别这么说。被他听见了,又该不高兴了。”苏奉英小声斥道。
青芜扁了扁嘴,她是打小伺候苏奉英的,自然替她觉得委屈:“奴婢就是想不通,要说老爷对您不好,也不是的。分明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表面上也给足了您面子,可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来您的屋里呢?”
苏奉英苦笑道:“大概他并不喜欢我吧。有时候我也安慰自己,他大概只是更喜欢做正事,不是故意冷落我。可我今日看到晋王妃,心里想着,晋王那样清冷,不爱与人接近的性子,不是也因为晋王妃改变了吗?男人不愿意改变,大概是因为还没爱到深处吧。”
青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女人过得好不好,大都能从脸上看出来。晋王妃那脸蛋,那眼神,当真能感觉到被滋养得很好。她也不知从哪里听说的谣言,那晋王不仅夜夜跟她的王妃同房,有时就是白日,也房门紧闭。京中的贵人圈子就那么大,下人私下嚼舌根,时日久了,自然也就传开了。
但这些话,她是不敢跟夫人说的。
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叶明修从宫中回来了,已经去往书房。往常这个时候,苏奉英一般都会张罗晚膳,或者给他端去点补汤。她今日忽然不想再这么做了,她觉得自己也该活得有尊严一点。也许他发现了自己没有去,反而不习惯了呢?
然而她的想法大错特错了。叶明修回到书房,独自处理公文,反而倒觉得安静。往常他坐下来没多久,苏奉英便回来打扰他。
他是个爱清净的人,相较于男女之间的事,他觉得政事更为要紧,可她来了,他也不能赶她走,只能应付着。所以她不来是最好的。
叶明修很快地看完了公文,如今他在吏部的官职很低,分派给他的政务也不会太多,他并不能从中得到满足。他想起瓦剌和密报的事情。密报交给沈安序,他们都察院和锦衣卫联合起来,应该能查出点头绪。而且如果平国公出事,于他和朱翊深而言都不是坏事。他猜测平国公当年就和先皇勾结,谋夺了皇位。如今有此一劫,也只能算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