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吃了一惊,急忙扭头看向船尾——我擦,都到了这时候,那两人居然还没吵完…怎么办?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我想动,手脚却像被人施咒定住了,半分都动弹不得。
本王什么时候变成了香饽饽,怎么老有黑衣人想劫我?我吞一口口水,难、难道要坐等死吗…
下一刻,两名黑衣人悄然登上甲板,一步步徐徐逼近,竟完全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船夫依旧悠悠然地摇橹,对这一切视而无睹。
一声呼喝尚未来得及出口,眼前便蓦然一黑,紧接着,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
七天,整整七天。
七天前,本王在船头赏月时莫名其妙地被人迷晕,醒来就已经身在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了。
刚开始我还象征性地做一些反抗活动,比如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整天嚷嚷“放我出去”之类的口号。但时间一久,发现对方并无恶意,也就安之若素,淡定接受了。
三丈高墙,虽然夺走了我的自由,却也将那些烦心纠结的苦逼事情都拦在外头。
我长长叹一口气,明媚忧伤地环视四周,心下顿时浮起一阵淡淡的惆怅。
平心而论,这里的环境还是挺不错的,房间干净雅致,华而不俗,足见主人品味卓然。透过雕花窗棂,还可以望见草长莺飞,满园春意盎然。
——当然,房间是全封闭的,出不去;窗户是装饰用的,打不开。
门口有面瘫侍卫全天候把守,别说本王,连只苍蝇都飞不走。那俩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只有在本王妄图逃跑时,才会有双目圆睁,有那么一丁点儿反应。
每天一到饭点,便有人送来饭菜喂饱本王,十二道菜完全按照宫廷御膳的标准搞起,道道都是本王爱吃的菜。三天前,不知道谁送来一只漂亮的金丝雀。我估摸着是主人一片好心,怕我憋坏了,特意弄一只鸟来给我解闷。
只不过本王对鸟类兴趣缺缺,加之这金丝雀一不会说话二不会唱歌,除了打开鸟笼捋捋它的毛,也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
话说回来,本王跟这只笼子里的鸟类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被人关着喂食。它飞不出笼子,我走不出房间。
思及此,我囧囧有神地看它一眼,刹那间有种跟它惺惺相惜的错觉。
本王在此遗世独立,真真就要羽化登仙了…
36 是你?不是你?
又到中午,送饭的准时来报到。
我趁大门敞开之际,作游荡状晃到门口,探头探脑张望外头的情形。高墙大院之内依然悄然寂静,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七日以来一直紧紧闭锁的隔壁房间竟也大门敞开,隐约间似有絮絮人语传来。
我心中一惊——难不成,还有别人也被软禁于此?
我伸直脖子想再看个清楚,那两门神立马亮出大刀,面无表情地扭头瞪我。我一哆嗦,泪流满面地蹲到墙角画圈圈。
为首的美艳丫鬟微笑问我道:“殿下,今日有何吩咐?”
我灵机一动,问道:“姐姐,你可知道隔壁住的是谁?”
“奴婢不知。”
不知?本王顶你个肺!
“本王无聊得很,想与隔壁邻居走动走动。”
“此事奴婢做不了主,奴婢只是个送饭的,请殿下不要为难奴婢。”眼波流转,脸上的笑容仍是无懈可击,她说:“殿下若觉得闷,不妨寻些乐子消遣消遣。”
不是盏省油的灯。我心虚地清了清嗓子,道:“这个,本王在这里寂寞空虚冷,你…要么给我弄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要么给我弄个男人。”
这是实话,本王每天除了逗那只鸟类就是来来回回踱步。俗话说,要么在寂寞中出家,要么在寂寞中出嫁。诵经念佛,不过为了打发时间,求个安心,顺便求点人品。至于男人,当然最好是苏越…啊呸,随便随便!
丫鬟掩口偷笑,没有作答,领着一众人轻飘飘地退了出去。
我坐立不安,在房中转了好几个圈子,越发心神不宁。遂屏息凝神,贴在墙上听了又听,只有一些细碎的动静,根本分辨不出什么。
会是谁呢?除了我,还有谁被关在这里呢?
一个时辰之后,一位气质出尘的神仙哥哥捧着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出现在本王面前,颇有些禁欲的诱惑。
眉清目秀温润如玉,的确是本王喜欢的类型,不过…
我吞了口口水,从他手中接过心经,干笑道:“书留下,你走吧…”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男人。
神仙哥哥温婉地笑了笑,施施然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心想,幕后黑手对本王的喜恶品味甚为了解,此事多半是熟人所为。
“等下!”我唤住他,道:“留本王白住这么多天,怎么也不出来招呼一声?劳烦公子代为通传,本王要见你家主人。”
***
第二天清早,我提起鸟笼推开门,抬头仰望阴雨霾霾的天空,做一个深呼吸,笑眯眯道:“嗳,今天的天气真真好,是不是啊,二位?咦,二位壮士日夜站在这里,不眠不休,很辛苦的啦。二位难道不觉得累吗?要不要去歇一会儿啊?哈哈,我肯定不会跑的,我跑不了嘛。哎哟喂,糟了,我的鸟我的鸟…”
手上猛然松劲儿,那笼子滴溜溜地滚出去,不偏不倚恰好滚到隔壁门口。金丝雀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上下乱窜。
我指着鸟笼大呼小叫,两个门神警惕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过去捡起那鸟笼交还给我。我心中暗喜,不急接手,而是轻拉系在小指上的细线。细线的那一端连接着三支烛台,“哐当”一声,烛台应声倒地,烛火遇到波斯羊绒毯,便毫不含糊地燃烧起来。
我作大惊失色状,叫唤道:“哎呀,不好了不好了,走水啦!”
门神们都慌了神,先前那个二话不说扔了鸟笼冲进房间救火。我抓紧时机,一边嚷着“你们救火我救鸟”,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出去。
眼看妙计得逞,堪堪离隔壁邻居只有几步之遥,谁料,半路杀出个袁咬金。
一只修长的手拾起鸟笼,只听一声清脆的口哨声,那骚动不安的金丝雀立马安静下来。那人将鸟笼递过来,我缓缓抬起头,当时就震惊了。
天打五雷轰!我睁圆了眼瞪着眼前此人,道:“你、你怎么…哦,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没有。”
“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不是我是谁?”
“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
嗯…什么玩意儿…
我被他绕得昏头转向,视线不期然对上那双深亮的眼眸,却不见一贯的盈盈笑意。我茅塞顿开,啐他一口,青面獠牙道:“袁君华,你个不要脸的!想不到你就是幕后黑手!”
“不是我…”袁君华急欲解释,却听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眸光一变,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小瓷瓶迅速塞到我手里,低沉着声音吐出几个字,旋即便面无表情地退到一旁。
解药…
我心中波动,万分惊诧地看他。他佯装没看见,只是微微侧过脸。我呆愣一瞬,鬼使神差地将瓷瓶收进袖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久,一群人从拱券中转出。定睛看去,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魏丞相。先前那两个救火的门神见了主子,火急火燎地冲出来,哆哆嗦嗦跪倒在地。
魏丞相不悦地斜睨他俩,俄顷,又换上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嘴里的金牙若隐若现,亲切地问道:“殿下,这几日住得还开心吗?”
“不开心,快闷死了。”我轻哼一声,冷笑道:“魏丞相,见了亲王居然不行礼,体统何在?”
他身后那群狗腿子登时不对付了,龇牙咧嘴地做拔刀之势。可姜还是老地辣,老狐狸毕竟老奸巨猾。他一挥手示意狗腿子不要轻举妄动,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减少,当下抱拳作揖道:“老臣见过楚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我伸手指向他身后,说:“还有他们!”
狗腿子面面相觑,极不情愿地哗啦啦跪倒一片,齐声道:“小人拜见楚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老狐狸金牙一露,摊手道:“殿下,满意了吗?”
就算只是耍威风,本王也要让他知道,本王绝不是任他捏圆搓扁的软柿子。我勉强摆了摆手,道:“魏丞相,你请我来小住,可曾知会我舅舅?”
魏丞相不急不慢道:“老臣已然告知皇上。”
“本王在此甚是无聊,你赶紧送本王回去。”说话时,我偷瞄一眼袁君华,那货负手立在一旁,目光漂浮,一看便知已然神游天外。
他是同谋?他骗我去扬州?他与船夫串通?刹那间,脑中掠过无数可能。
魏丞相摇头:“恕老臣暂时无法遵命。”
我怒道:“你敢抗旨?私自挟持亲王乃是死罪,你不怕死?”
“殿下何出此言?此事既然已得到皇上首肯,何来私自挟持一说?”魏丞相捋了捋胡子,笑眯眯道:“今日乃三月二十八,距离殿下大婚还有二十天,只怕还要请殿下在此屈就。殿下放心,您的一切吩咐老臣都会照办。不管您是要佛经还是要男人,哪怕是一天换一个男人,或者一天换一本佛经,都没问题。”
一天换一个男人?啊呸,把本王当成只会睡觉的母狼了!
我故意指向袁君华,明媚地笑道:“我要他来陪我。”
此言一出,袁君华原本平静的眼底疾速滑过一道涟漪。他似是吃了一惊,黑亮的瞳仁微微闪动,抬头不敢置信地凝视我。
那厢魏丞相却甚是平静,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提这个要求。“君华要筹备大婚事宜,近日甚是繁忙,只怕不能前来作陪。”
我不屑地撇嘴,嘀咕道:“还说有求必应?骗人!”
老狐狸慢慢靠过来,附在我耳畔轻声道:“殿下,只要您乖乖的不耍花样,老臣绝对好生伺候着,不会为难您分毫。”
我怒极反笑,“你威胁本王?”
“老臣不敢。”
“好一个当朝一品,你什么不敢?”
魏丞相一脸很受用的模样,笑呵呵道:“王爷谬赞,老臣受之有愧。老臣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相陪。想必王爷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来人,送王爷回房。”
默默跪在旁边的那俩门神得令,蹭的跳起来,不由分说就要上来架我。
我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道:“不用,本王自己会走。”语毕,还不忘换张笑脸,热情地招呼袁君华一声。
他的表情颇为复杂,佯装咳嗽之际,薄唇翕动,吐出三个字。
我救你。
***
猜不透啊猜不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我怨念地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盯着袁君华给的瓷瓶入定。
老狐狸的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小九九啊…
——莫非,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对,即便他想当曹操,本王我也不是汉献帝。本王这根废柴连生火都生不利索,便是挟持,也该是什么皇子啊、太子之类的。
——或者,他想以此威胁我舅舅?
也不对,那他还不如直接绑架我那三岁表弟来得省事。
——还是,他担心我临阵逃婚?
虽然的确有这样的念头,可本王眼未动口未动手未动,不过是心稍微动了一下。他若有此等未卜先知的本事,早就去当半仙了,还在这儿作甚。
啧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丫脑子被门夹了。
那袁君华又是怎么回事…
他既然故意骗我去江都,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带我四处游玩,非要等到归程时再下手呢?
这瓶解药是真是假?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他是老狐狸一手培养而成的心腹,此事说他不知情绝不可能,可他为何又要拂逆老狐狸的意思救我出去?
无数个问题化成从天而降的鸭梨,一个挨着一个砸在本王的天灵盖上,砸得本王晕头转向,直有两眼一抹黑的趋势…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烦躁地抠了抠袖子——唉,这回真是心疼肺疼肝疼胃疼,哪儿哪儿都疼了。
37 真相大白
恰在此时,一个丫鬟领着一名男子推门而入。那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日的醉仙阁头牌小倌,碧溪。
碧溪神色凄惶,俊俏的脸上有明显的瘀伤,如惊弓之鸟般四顾而望。那丫鬟送他进来,便又无声无息地退出去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人在他乡遇故知!
我惊喜地叫他:“碧溪!”
他一抖,无神的大眼聚了好一会儿光,才认出是我。
“王、王爷…”他跌跌撞撞扑过来,像是落水之人捉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攀着我的胳膊。我忙扶他坐下,满上一杯水递给他,问道:“怎么了这是?”
“王爷,求您救救奴家啊…”他连说话都带了哭腔,握着茶杯的手颤抖不止。“奴家被人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已经快有一个月了。他们根本不是人,为了逼我交出银票,滥用私刑,无所不用其极。我生不如死啊,我求您,求求您救我出去。”
“先起来,先起来。”我将他拎回椅子上,登时就幡然醒悟了,拍案道:“哦,我知道了,原来住在隔壁的人是你!”转念一想,又疑惑道:“可是老狐狸为什么要软禁你呢?你明明就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难不成,老狐狸看上他了?
碧溪紧张地环视一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因为啊,我知道他的秘密…”
我猛吃一惊:“秘密?”
他连连点头,继续说:“此事说来话长,得从石磊被杀开始说起。王爷,您可知道,那通敌卖国的朝廷重臣,就是魏丞相!”
虽早有此猜测,此刻得到证实,心内还是无比震惊。“你如何知道?莫非,密件在你手上?”
“非也非也。其实那封所谓的密件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石磊编出来迷惑众人的谎话。”
我倒抽一口冷气,“不、不是吧…”石凳兄,这玩笑你可开大了。
“石磊生前是兵部侍郎家崔大人的管家,有一次,他偶然间听到崔大人、兵部尚书李大人,还有魏丞相三人秘密议事,得知他们与外国串通,欲意…谋反!”
谋、谋反!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天雷轰隆隆的劈在我的脑门上。
碧溪见我目瞪口呆,好心地替我顺了顺气。我咽下口水,勉强道:“他们通的是哪、哪国?”
他思前想后,无奈地说:“奴家不知道,总之不是夏国便是遥辇国吧…”
也对,姜国乃中原正统王朝,虽时有兵败,可勉强也算得上国富民强。魏丞相要通敌卖国,好歹也得选个够身份的。想来想去,貌似只有这俩合适了。
只是兹事体大,必须想办法通知舅舅和皇上,可现下我被关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
我无奈地捏了捏额角,说:“呃,你继续说。”
他“哦”了一声,接了方才的话头说下去:“当时,石磊打算给我和姐姐赎身,正四处向人筹款。发现了这个秘密以后,他便决定以此为把柄,向魏丞相收取十万两的封口费,之后带我们远走高飞。石磊一把火烧了兵部侍郎的书房,声称手中握有重要密件,魏老狐狸居然很爽快地付了银票。他担心十万两银票目标太大,放在我和姐姐这里反而会给我们惹上麻烦。是以被杀那日,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银票埋在醉仙阁后院。谁知,魏丞相老谋深算,终究是派人将他灭口…”
我轻叹道:“那银票是京城票务监印制,面额相当之巨大,京城之内非皇亲国戚与当朝一品不可得到。这些银票一旦入市流通,立刻会有人去京兆尹衙门报案。老狐狸有意将这些银票给石磊,想来一开始便没打算要留他活路。”
杀人灭口的是魏丞相的手下,难不成…我倒抽一口冷气,忙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毒害了夏烟姑娘?”
“下毒的是谁我并不知道。不过石磊被杀后,姐姐已然自知命不久矣,嘱咐我带着银票远走高飞。果然没过多久,姐姐便身中奇毒,危在旦夕。幸亏有苏神医在,本以为能保住姐姐一条命。谁知姐姐的病情刚有好转,我便被人套了麻袋劫走。关了几天,忽然有人来告诉我,说我姐姐走、走了…”
“那银票可在你手上?”既然没有密件,这些银票便成为指证老狐狸的唯一证据。若是让老狐狸抢先找到,到时本王空口说白话,他肯定赖得一干二净。
碧溪的笑意中透出几分阴狠的味道,咬牙道:“他不给我们留活路,我自然也不会让他过的舒坦。王爷放心,银票我已经收藏在一个相当安全的地方,就在…”
我附耳去听,那答案既在意料之外,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末了,他复添一句:“王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万保密。”
我了然地点头,温声安慰他道:“本王定然为你保密。你放心,你已是本案唯一人证,无论如何,本王都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你先尽量拖延时间,能拖多久是多久,但千万不要激怒魏丞相。那只老狐狸狡猾得很,什么都做得出来。”
碧溪眼泪哗哗地仰望我道:“多谢王爷搭救之恩。”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王现下真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己都出不去,遑论救他了。
***
是夜,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沸反盈天的吵嚷声,硬生生将我从梦中惊醒。
我披衣起身,推开门一看——好家伙,好大阵仗!
院子里满是手持火把的侍卫,严正以待。不远处,一人身姿挺拔,翩然而立,瞧着甚是眼熟。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咦,那不就是白天刚照过面的袁君华吗?
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瞳孔霎时缩紧,眼底泛起一阵意味不明的暗色。他侧过脸,微微抬手,冷声吩咐道:“拖出来。”
我循声望去,两名士兵手脚麻利地将碧溪从隔壁房间里拖出来,丢在袁君华面前。可怜碧溪一介文弱,毫无招架之力。他紧紧拽着袁君华的衣袍一角,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我心下震惊,不祥之感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袁君华居高临下睥睨他,冷峻的脸庞映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竟带了几分地狱修罗的可怖之色。
“说,东西在哪里?”
碧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喊道:“奴家不知道,奴家真的不知道,求将军放了奴家,求求将军…”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袁君华挑眉,笑了笑道:“或许,还有旁的人知道?”
“奴家不敢欺瞒将军,是真不知道,奴家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不敢?”蓦地,袁君华抬眸,轻轻勾了勾唇,竟问我:“你说呢,王爷?”
他知道了!我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碧溪闻言,渐渐止住了哭喊,亦是缓缓扭过头,目光呆滞地望我半晌。忽然间,眼底浮起愤恨之光,指着我凄厉道:“是你,你出卖我!”
我倒抽一口冷气,脱口否认道:“我没有!”
哎呀,我真真是笨到家了,连隔墙有耳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这里是魏丞相的地盘,想必白日里碧溪对我说的那番话,早就叫人一字不漏地听了去了。
袁君华俯下身子,拍了拍碧溪一塌糊涂的脸颊,轻笑道:“若真如你所言,你毫不知情,何来‘出卖’一说?若你果真知情,又何来‘不敢欺瞒’一说?你不肯说实话,留你何用?”
闻言,碧溪如被蛇噬,惶惶然一颤。袁君华移动步子,甩开碧溪拉扯他的那只手,冷笑道:“来人,杖毙!”
我不敢置信地眺望他,脑中顿时轰然作响,整个人似是被丢进千年寒潭一般,锥心刺骨的寒意没顶而来。先前那两人不知从哪里亮出两根长棍,照着碧溪的脊背就要打下去。
情急之下,我亮出楚王令牌,喊话道:“不许打!先帝御赐楚王令牌在此,见令牌如见先帝!本王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手!”
谁料,袁君华那厮竟公然藐视先帝,丝毫未将我说的话当回事,道:“行刑见血光,王爷凤体金贵,请回避。”语毕,他朝这边两个门神使了个眼色。
门神毕恭毕敬地对我一鞠躬,诚恳道:“请王爷回房。”
我迎上他的目光,愤然说:“袁君华,你这是抗旨欺君,罪该凌迟。”
“事出有因,请王爷体恤微臣。”此时此刻,他的眸光灼亮迫人,堪堪如一把火办灼烫了我的心房。却不知为何,眼中流露出的,竟是三分愧疚七分苦楚。
字字句句,隐有深意。
38 这婚结没结?
一瞬间,我被唬住了。
门神见我毫无反应,以为是我默认,便尽责地将门关上。视线被徐徐阖上的雕花门压缩,明亮的火光被挡在外头,世界渐渐暗下。末了,只余那道深邃的目光如影随形,还有那凄厉骇人的哭喊声,似梦魇一般在眼前、耳畔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