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一心摇头便摇得格外爽利了,然而目光对着秦念之时,她又低了头,嗫嚅道:“那人不是咱们府上的,您莫要猜测…”
“不要我猜,你倒是说啊!”秦念是当真恼了,道:“不是咱们府上的,阿瑶哪儿来的机会见外男?”
一心犹豫踌躇很久,道:“娘子,上元节…不禁夜…”
秦念听得这六字,简直骇然,道:“上元节?你是说,阿瑶是上元节里做下的这糊涂事?!你这该掌嘴的贱婢!阿瑶素日不出门的,上元节也是与几位官家女儿同去,一直便没见过几个外男——难道她会被一个初见的男子迷住,便轻了骨头,做出这种低贱事情?!你真真是要好生打一通了才是!”
一心只是哭,道:“娘子,奴婢不敢欺瞒您,实在便是上元节…同咱们一同出去的几位小娘子与咱们被人群冲散了,她们也顾不得咱们,咱们也寻不得她们…再者,那人…那人先前也是见过的。”
“先前见过?”秦念一怔,她忽然便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发颤,道:“可是那一日来咱们府上的鹰扬卫校尉?!”
一心点头了。
秦念登时便站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只觉万分羞恼。
是啊,上元节,不禁夜。白瑶和友伴们被人流冲散,身边只有一心一个婢子的时候。自然是又慌又怕。那人偏又是负责京中秩序的十二卫中人,若是正巧撞到…
但便是白瑶因这英雄救美的一回而彻底心折,也不该做出与男子苟合,辱没门楣的事儿啊!
第53章 坦诚
秦念站着一心跪着,堂内安安静静的。春日的夕阳投过窗,落下一片光泽明亮却无甚温暖的光。
她的眼便盯着那一片光,心中尽是芜乱。她对白瑶的了解,只怕还浅得很,单知道这姑娘心思直白,欢喜便是欢喜,厌憎便是厌憎,却没想到在外人面前极重风仪的白瑶,能够做出这般叫人说不得的事儿。
“你…你可是亲眼所见,又或亲耳所闻?”她道。
一心不言语。秦念等着的,不过是“是”与“不是”的一句回答,越等越心焦,不由喝道:“快说,若不说,我明日便将你赶回母家去。我府上不往肮脏地方卖人,然而叫你这一世再没有人敢用却也不为难!”
一心打个颤栗,急匆匆抹了一把泪,方向秦念承认,她那一日是并不曾亲见白瑶与那名校尉有什么首尾的,彼时她已然被人群挤散,正急得没落脚处之时,方见得白瑶被那名校尉送回来。那时候,与她们两个失散已然有小半个时辰了。
而除外了那一回,一心从不曾与白瑶失散过。
秦念只听得胸闷非常,然而却又不得不问下去:“彼时瑶娘可有什么异常?”
一心摇头,只道:“她面色红了些,奴婢原以为只是害羞。后来…后来她月信不至,又常常干呕,奴婢才有了些疑心,然而未敢细问的。娘子,奴婢只知晓这么些。”
听得一心那几乎要咬了舌头的颤声急速诉说,秦念几乎将牙咬碎,心中已然明白此事坐实了八分了。她如今是又恨又怕——白瑶若是要见得那位校尉还要成了好事儿,自然是要说清楚自己是谁的,那么白家的声名…
世上没有传不出的坏事儿。想来那名校尉既然能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中和良家的女眷做出这等事,亦不会是什么好人,若是他将这一桩“风流韵事”捅说出去,风信在鹰扬卫里传,白琅还如何见人?她秦念做娘子之时白家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也与她治家不严有关了,今后她自己养下的小娘子,只怕名声也要受这不成器的小姑牵连。
而若不说那么远的事儿,单看眼前——白瑶身上揣着的那个,怎么处置?总不成要她饮药打了去。秦念是听说过的,那流胎的药极凶险,一个不慎,母子便都没了。
要她做出这样的决断,委实是太也艰难了。
她这一晌面色阴沉沉的,底下跪的一心已然吓得哭了出来。秦念听得低低抽泣时方才醒悟过来这里还跪着一个,也是心烦,便道:“你且回去吧,先莫要与瑶娘说我今日召你来是为何事——若是说了出去,你自己仔细着。”
一心忙不迭磕了个头才出去,算的是告饶。而秦念颓然坐下,手指捻着银红色长裙外罩着的一层绛色纱,微涩的手感仿佛捻着细沙,而她口中也苦成一片。
此事是要与白瑶问个清楚的,更是不能瞒着白琅的。可她要怎么说?
且喜白琅这一日是日夜轮值,要到明日早间换了班才回来。秦念从没有如此刻一般庆幸白琅的不在场。
但这一夜,她自己一个人也全没有睡着。第二日一大早去白瑶房中时,一双眼圈儿都隐隐发青。而她喝止婢子噤声,只一个人进得白瑶房中时,彼人正独立窗前发怔。
秦念唤了一声阿瑶,白瑶便急忙转回身来,同时将手上的什么物事藏到了身后。饶是她动作飞快,也架不住秦念目力远胜常人,这一霎,已然看清了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把金鞘的刀。
那东西,自然不是女儿家的。
“这是谁的?”她问。
白瑶一怔,仓皇摇头,抿了口只是不说,又或者不过是暂且想不到什么说辞,于是能拖一刻是一刻。
“不必瞒着我了,你且想想,过阵子如何与你阿兄解释吧。”秦念决心诈她一诈。
果然,白瑶的面色一瞬便青了:“阿嫂,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却原来我该明白么?”秦念顿足,道:“阿瑶,你…你当你阿兄是聋的,传言纷纷,他听不到?先前我只当是有人诬陷你,可昨日你频频作呕,是因了什么缘故,你可能解释?”
白瑶的口唇微微张开,是极讶异而畏惧的模样,终于颤着声,将屋内侍奉的几名侍女逐了出去。方道:“阿嫂,您…您是说,阿兄他也知晓了?”
“你果然与那鹰扬卫的少年做下了苟且之事?”
白瑶咬了嘴唇,慢慢点了点头。
“你还告诉了他你是谁家的女儿,是也不是?”见白瑶对着这一句也不加否认,秦念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的揣测尽数成了真,今后又要如何是好!
“阿嫂…我,我不知晓会…会这样巧…”白瑶眼中泪汪汪的,显然是怕了,道:“阿兄不许我与他,我便想着,难得遇到个心爱的…只一回,今后便是嫁了旁人,也了无遗憾…”
“你!”秦念想说什么,终究只换做一声叹息:“你原本,便只想与他暂做一回露水夫妻,以尽缘分了夙念?可你先前只见过他一面!他将这般风流事儿说出去,于他无妨,于你名声…”
“他不会的!”白瑶慌忙摇头,道:“一定是有旁人口不言,有意嫁祸于他。他不过是个小小校尉,又是阿兄他们衙门中的,哪儿敢说出这般事…”
“他做尚且敢,说又有何不能?!”秦念道。
白瑶的眼神有些发直,她仍旧将头摇个不住,道:“阿嫂,一定不会,便是消息走漏了,也不会是他亲口说的…您告诉我,阿兄他,他是不是很生气?”
秦念张口,想再说什么,终是叹了口气,道:“我骗你的,郎君他暂且还不知…我只是看着你昨日作呕,心中疑虑,方才打听了此事。可你也知晓,这瞒不过去的。便是靠宽大裙子遮了腰身,真到了分娩之时,该如何是好?这孩儿,你又要怎的处置?你阿兄早晚要知晓的,是我去告诉他,还是你亲口承认?”
白瑶瞬时便慌乱了,忙不迭摇头,道:“阿嫂,我不要去同阿兄说这个!他会打死我的!”
秦念想了许久,实在也没得办法——总不能让白瑶就这么揣着个小孽障过日子,好等到白琅亲自发现吧?只得道:“我寻个机会,与他说说,可你,你有什么打算呢?”
白瑶勾着头,想了许久,方道:“我想留着这孩儿,阿嫂,若是可以,我想…我愿意嫁了齐郎。”
“他姓齐?”秦念这才知晓了白瑶那情郎的姓氏,不由有些想笑又不能:“你到底还是想借了这个孩儿,成就一段姻缘么?”
白瑶点头,但片刻之后又道:“若是阿兄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那,那我也没得法子,全按阿兄的心思便是了。”
秦念听了她意思,便也出来了。她心中知晓,白瑶之所以瞒着她有身孕的这一件事,只怕初时并不太想了结了这孩儿的性命。她或许还期待能因了这一桩事逼得白琅不得不做主将她嫁了齐校尉呢。然而事情到得临头,便是白瑶这般异想天开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想要白琅认了自家幼妹与别人私相授受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这一切,如何与白琅说?
秦念到得自己院中时,却见堂门紧闭,留下的脉脉见她回来,忙迎上去,道郎君已然下了值回府,如今正在她房中沐浴。
秦念听得这一句,简直想抹一把泪,白琅在里头,看来今儿个沐浴完也是在她这里补眠了。她今日,定然是躲不过要见他,而白瑶这事情,说得晚了,却也不像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索性直上了台阶,将房门推将开来。白琅沐浴之时不喜欢旁人在里头伺候,是而房门只能虚掩,不能从里头插栓上,她一推,便洞然滑开了。
白琅的声音从内室之中传来,却是颇为不快:“谁?”
“郎君。”她唤了一声,里头的人方松快下来:“你怎的说也不说一声,便这样直闯?”
由着他说,秦念已然进了内室。见白琅果然在水中泡着,心里头不由暗赞一句自己的机智——就在他沐浴之时说!这事情讲出来便如同一把刀子往他心眼儿里头戳,若是在寻常时候讲来,只怕他受激不过真闹出什么事儿来,而此刻讲…
便是他白琅想去找白瑶算账,也总得起来擦干了身子穿了衣裳,好歹能拖上一阵子。火气或许也能消下去些。
见秦念一脸的不愉悦,白琅亦不含笑了,道:“你这是怎的,一大早便这副模样?”
秦念在离他比较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道:“郎君…我有事儿,需说给你知晓。”
“说罢,”白琅应一句,看着她神色,又道:“不是什么好事儿,是不是?”
秦念点头,道:“是阿瑶…”
“她又与你争吵了?”白琅失笑:“这也值当你愁眉…”
“并不是!”秦念这一回,破天荒地打断了他说话,一双眼带着些紧张望着白琅,道:“阿瑶她,有…有身孕了。”
那一刻,白琅什么都没说。
他脸上的笑容已然全没了,眼光极疑惑,半晌才重复道:“有身孕?娘子,这话不可胡乱言说。”
“我不曾…胡乱言说。昨儿个我们出去游玩,见她呕些酸水,方心中生疑的。”秦念只觉额上都要落下汗珠子来:“我想了一夜,今日一早去问了她,方知她身子有异,已然有日子了…”
白琅仍是一动不动,只是手紧紧抓握着桶内壁的木栏,指尖泛出青色来。许久才道:“有多久?”
“大抵是上元节上…”秦念小声道。
“好。”白琅这才起身,示意她为他擦干身上的水。秦念不知他怎的如此沉静,不好说什么,只得依他示意,一点点将他身上擦干,又取来先前奴婢们准备好的衣裳为他穿戴。白琅这一回将头发也散下来清洗了,发丝上滴下水珠子,在锦袍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郎君…”秦念见白琅沉着脸一言不发,心中益发慌了。她知晓,一个人若是愤怒不满之时,咆哮嘶吼出来反而容易平静。而这样一个沉默的郎君…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呢?
“他是谁。”白琅的口气浑不似询问:“齐校尉么,是也不是?”
秦念原本正为他扎系腰间银饰的革带,手不由一颤。原来白琅也打听过那个人么?
“是…大概是。”
“趋炎附势的东西。”白琅抿着唇,只说了这一句,便向秦念道:“走,去那打脊的孽障那里。”
秦念一把汗提着,哪儿敢不应,只得推门共白琅一起往白瑶那里去。心中一万个巴不得白瑶去做点儿什么,千万莫要被白琅堵个正着。
第54章 责罚
饶是秦念这般盼望,真到了白瑶那一处时,她却仍在屋内。
见得白琅进门,她一霎便站了起来。秦念站在白琅身后,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能看出白瑶的畏惧。
她的面色青灰,咬着嘴唇,立起身,一步一步向后退。白琅也不甚着急,白瑶退一步,他便进一步,然而房间之内也便只有那么大的地方,白瑶退到了墙根,便一步不能移动了。
秦念手心里都是汗,她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白琅平素里都是个温和的人,只是此刻的他,即便不穿甲胄,仍旧一身煞气,还是那万马军中纵横杀灭的白无常。
白琅终于站在了白瑶面前,白瑶颤着口唇,轻轻地喊了一声“阿兄”。那羽毛一般轻软的一声尚不曾落地,白琅便一耳光打在了她脸上。
白瑶没有惨叫,却是秦念尖叫了一声。她是极少见到男子掌掴女人的,在母家时,父兄自然不会如此待她,便是嫁了广平王那个混蛋,他打她的那一掌也没有如此沉。
白瑶被白琅那一下狠狠地抽得跌在了一边,头额撞在一边儿的案几上,案几一晃,上头放着的瓷瓶猛然一晃,却终于没有掉下来。
这实在已然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此刻的白瑶,已然让白琅那一掌打得口鼻出血,左脸高高肿起,模样狼狈至极。倘若再挨一瓶子,怕是没什么活路了。
然而便是这样,白琅仍是一步步走向白瑶,声音极为平静,道:“站起来。”
白瑶想来自小都怕白琅,便是成了这副模样,依旧挣扎着要起身。然而偏是不能,仿佛头晕得很。秦念着实看不下去了,几步向前扶住了白瑶,道:“郎君,您何必急着打她!何不先将话问明白…”
“你让开。”白琅道。
他们进门之时并不曾叫婢子们退让,是而这边闹开,婢子们里早有人跑去和李氏报信了。秦念看在眼中,有意不拦,然而便是那些婢子跑得再快,只怕远水也救不得近渴。
秦念叫白琅这眼神盯得毛骨悚然,却是咬定了牙齿半点儿不退。
白瑶的身子软软地靠在她怀里头。秦念并不是有多喜欢这莽撞的小娘子,但此刻,她若是放弃白瑶,只怕盛怒之下的白琅真能将她生生打死。
“阿嫂…”白瑶的声音细若蚊鸣,开口便是一股子浓浓的血腥气,伴着落泪的哽咽:“阿嫂…我,只是头晕,无妨的。阿兄他…”
“你是她亲兄长。”秦念不由自主将白瑶搂得更紧些,道:“郎君,你真要打死她么?女娃儿年幼不懂事,你教导了也便是了,多大的祸事也未见得天塌下来…”
“现下教导,可还有用?”白琅怒道。
“可打她也已然没有用了啊,除非你索性要了她性命,否则那孩儿便在她腹中啊!”白瑶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秦念身上,手紧紧攥着秦念的胳膊,仿佛这一点依托能拯救她一般,直拖得秦念腿都发软,几乎站不住:“郎君,郎君,她同我说,原本她也只想尽一时的缘分的,结果闹出这样的事儿,难道她想要有这小孽障么…”
白琅这一回却是连她的颜面都不留了,喝一句“闭嘴”,秦念一惊,果然不敢再说什么。她与白琅成亲数月之间,原以为自己已然摸透了他秉性,此刻却只觉得他陌生之至。
然而他这一声喝令却仿佛压住了自己的火气,深吸一口气,便向秦念道:“你扶她去坐着罢。我不打她了。”
秦念听得这一句,当真如蒙大赦,立时半拖半拉将白瑶扶了坐在榻边。这一会子也顾不得什么垂腿坐不雅了,她一手搀着白瑶,一手忙摸出丝帕,替她将脸上的眼泪和血迹擦干,柔声道:“别怕,你看,阿兄还是疼爱你的。”
白瑶张了张口,她唇瓣被牙齿咬破,然而流血到底不多,可鼻中流血却始终止不住。须臾时间,秦念手中的帕子已然血迹斑斑,而白瑶的血尤淅沥落在她裙上。
秦念着实是慌了,一意唤婢子取冰与新帕来,而白瑶倚在她肩头上,泪水也流个不停。婢子们奔忙,房中一片嘈乱,而她要极细心地听,才能听到白瑶口唇微动时说出的话。
她说:“阿嫂,我真的不想活了,你叫阿兄把我打死罢。我这样肮脏的人,给家族丢了颜面,出身也卑微…”
“闭嘴!”这一回,却是秦念喝令白瑶,帕子脏了,她给白瑶擦泪时便将未干的血迹擦在她脸上,让白瑶的脸愈发不堪看:“你死了,你阿娘便失了唯一的骨肉,你阿兄也要因此获罪,连着我也过不好,你说你感激我回护你,你就用毁了我郎君的法子来报答我?”
“我活着也要连累兄嫂…”白瑶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了,闭了口眼。血混杂着泪水一道流下,直看得秦念心慌。
“你随我出来。”白琅默然看了许久,此刻却突然出言。秦念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觉得心头松快了不少。此刻的白琅,已然不再是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了,与寻常温文尔雅的他还是一般的,刚刚那一巴掌险些抽昏了白瑶的人,似乎并不是他。
秦念依言将白瑶交给了婢子们,细细嘱咐好生看好她,待她血止了便服侍她歇下,定然不要让她寻死觅活。如是啰嗦再三,方跟着白琅出去。
白琅在廊上站住,见她跟过来,方叹息一声,道:“我后悔了。”
“什么?”秦念微微仰着头,望他道:“郎君,您方才真吓死我了。先前,您也这样打阿瑶的么?她那么怕你!”
“我便是打她,也没教好她。”白琅苦笑一声:“早知道她做出这般糊涂事儿,我不若当初便同她说个清楚。若她执意要嫁,今后吃苦也不损了家中名声。”
“郎君如何知晓阿瑶嫁了那齐校尉就一定要吃苦的呢?”秦念道:“难说也是一对璧人儿,阿瑶那么欢喜他,若是真成了,一定会放下身段好生做个娘子的。”
“他不成。”白琅摇头道:“我当日从边军初入鹰扬卫,便听闻了此人容色绝佳,但为人处世,令人不齿。他一个良民出身的儿郎子,年纪轻轻做得正八品上,这最近几次提拔还都是无功而拔擢,你如何看?”
“他若没有为官的阿爷又或者亲戚,如何能寻得了上头的门路?”秦念道。
“他有那张脸。”白琅道:“你大抵不曾亲眼见过他,他容颜…当真是宛若美女。”
秦念骇然,道:“难不成他…郎君!你…”
白琅冷冷一笑:“是了,这名声远播十二卫,只是我刚刚回来,又不乐意说这些有的没的,可叫我自己的阿妹着了道去!”
秦念默然良久,她此刻方知晓白琅那股恨不能杀人的愤怒究竟是哪儿来的,待她终于能开口,说出的却也不过四个字:“当真作呕。”
“我能怎么办呢,阿念。”白琅看着她,道:“事已如此,我该怎么办?你说,用药将那孩儿流了去…如何?”
“若是郎君执意这般,大概也不是不可,只是,用药太过危险,若是出了纰漏…”秦念支吾道:“再者,那也是条性命啊。便是那孩儿的阿爷如何不堪,他也是你的亲甥儿。要他去死,太也作孽。”
“…”白琅默然,他看着很有些疲惫,终于低声道:“要么,叫阿瑶躲着,将这孩儿生下来吧。便是交给谁收养着也好。”
“交给谁?如何去说?”秦念道:“今后阿瑶又要怎么办…今日闹出这么大一场,若是这名声传出去了,今后谁敢娶阿瑶呢?那孩子可不是个猫狗,朝外头一丢便有人捡走的。若是将他送了个不好的人家…”
“她自己做下的事,还要我去寻人好安置她和那贱种么?”白琅仿佛又上了火,道:“我丢不起那份颜面!若是嫁了人死了夫君回来也便罢了,尚未议亲,便做下了私相授受的事儿!你想想,谁敢要这样的娘子?”
秦念实在也无法答。究竟白琅是白瑶血亲的兄长,他便是再恼怒白瑶,也得给她这一辈子算妥当了。而她,她只能想着不要让他打伤了白瑶,不要让白瑶饮药流胎…她却没想过,若是孩儿生下来,白瑶和孩儿的一辈子该如何。
而白琅的字字句句,说的皆是坦白踏实。世事确是如此,同样不是处子之身且有了子嗣,若是再嫁女,还是很有人愿意迎娶的,若是未嫁女,哪儿有男子敢问?白瑶这性子脾气身份,若是在外郡旁道,好歹还算的个官宦人家出身,有的是人愿意求娶,然而放在京中,本来便连寻一门真真门当户对的亲事都难。
秦念不由叹道:“若是没那孩儿,一切都还好说。传言再如何难听,男子那边终究没有证据…要么,我去寻一个差不离的亲眷,寻那般妇人无所出的,假认作是他们的子嗣,待阿瑶生产了便抱过去?这般也不致叫孩儿落到下贱人手中。令下人们封了口,或许…或许还能寻个差不多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