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子,拉过女儿的手,让她与自己齐齐跪了阿娘的面前:“来,糖豆见过外祖母,给外祖母磕头。”
糖豆依言做了,乖巧得令人落泪,徐良玉忍不住伏地,泪水又流下了脸颊,李贤弯腰来扶她,她先是痛哭不起,后来起来也是抱紧了糖豆。
糖豆慌得也来给她擦眼泪:“阿娘,你怎么了啊!”
徐良玉脑中一片空白,将女儿抱在了怀里:“你也知道叫阿娘,可是阿娘的阿娘呢,却是没有了,再没有阿娘了啊!阿娘啊!”
在院子当中都听得到她的哭声,李贤忙是将母女两个都揽入了怀里,强制将徐良玉带离。
隔壁的屋子也无人居住,先让跟过来的青萝将糖豆带走,他将徐良玉拖入屋里,房门一关,才是放开了她,二人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也曾想过再见时候是打他是骂他,还是怎么样,却怎么也没想到,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洛阳里,以这种方式相见。
李贤还试图圈住她,不让她扭打。
可徐良玉却又出奇地冷静了,她抽泣着,眼底不断有清泪流出来,四目相对时候,他终究是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扯了怀里来:“人总有一死,别哭了。”
她一把将他推开,双目圆瞪:“阿娘也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牵挂的,你不是想知道我说的那几件事究竟怎么知道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死就死吧,一起死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已经被你牵扯进来了,哪里还有什么活路,一起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
长长吁出一口气去,她抹了脸上的泪水。
徐良玉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从前那些孩童时光,好好站在李贤的面前,她第一次把这件事吐露出来:“你听仔细了,这话我只说一次,我尽量说清楚一点,希望你能明白,我并不是你们这个朝代的人,也不是什么孤魂野鬼,我有前世的记忆,前世我活在未来,那时候早已没有了什么唐朝,机缘巧合去了一个叫做章怀太子墓的地方,可能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就是未来你的墓地,墓地里还有合葬的太子妃,历史上是清河人,房家女。我就在那里,不知怎么地,一睁眼就变成了一个婴孩,就是这里的阿娘,将我生了出来。也就是说,我知道些许历史,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政治最敏感的时候,唐朝几个太子,都没能逃过厄运,你父皇这口气一旦散尽了,武后当朝,虽然天下到底还是李家天下,但是那时候怕是你已经看不到了,因为那时候废杀便是你的归宿,只留千古美名,章怀太子是也。”
她一口气说完,只觉浑身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李贤脸若冰霜,站在面前。
反正是豁出去了,徐良玉此刻什么也不怕了,她双手揉了自己的脸,定定回望着他:“我说的话,都是真的,现在你愿意治我的罪也好,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所谓了,我无所谓了。”
她一手揉着额头,转身就走。
李贤当即抓住她手腕,一把给人扯了回来:“我对你说过,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再不许说。”
徐良玉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可不说也是事实,你只管把我扯进你们的争斗当中来,我不怕,可我只是想,明哲保身而已,我可以陪着你,但是我不想糖豆也陪着。”
他脸色变了又变:“太子妃之位,将来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竟不知,你如此不屑一顾。”
从前总是想着逃跑,现在看着李贤的脸,她咬住了下唇。
向前一步,单手轻抚他的侧颜,徐良玉眸色微动:“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对殿下是喜欢着的,是爱着殿下的,否则也不会下意识在四年之约之前赶回来,否则打死也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以后究竟怎么样,我怕是再也遇不到殿下这样的人了,太子妃之位什么的,我不稀罕,倘若有朝一日,殿下当真从云端落地,我来接你。”
说话间,眼圈又红。
徐良玉仰脸,圈住了他的颈子,她几乎是轻颤着地,贴上了双唇。
还带着些许的苦味,轻轻沾了一沾,便是放开了他,她的泪水掉落在了他脸上,她轻轻推开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才是站直了身体。
两两相望,李贤面如死灰。
徐良玉只觉双眼已干,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紧紧一攥:“我不会去什么授礼,我要和糖豆等着你,你是她阿耶,给她起个大名,山水总能遇,你我还能相逢,希望你能挣破命运轨迹,成就你自己。”
说着她再不回头,转身冲了出去。
灵堂已经搭建好了,披麻戴孝又有哭声,徐良玉扶柩痛哭,她甚至不知道李贤是什么时候走的,就在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她终于失去了两个人。
丧事一过,偌大的徐府更觉寂寥。
日日都有侍卫队来守着,徐良玉给了徐有义一些银浅,让他将徐怀信撵了出去。
徐老太太也是闹腾了,非要跟着小儿子去,谁也没有阻拦,徐有义自从发妻去了以后也是心灰意冷,整个人都颓废了一样。
徐挽玉两个月之后,生了一个男孩,陈家欣喜若狂,更是看重这个媳妇。
也就这么一段时间,长安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李贤在与武后的争权当中,获得了一次小成,高宗病重,太子开始监国。
也就是那一天,徐家人都为徐良玉高兴的时候,侍卫队终于撤了。
高沅亲自送来了一些东西,是一对圆玉,一封书信,以及太子殿下的亲笔和离书,和离书干脆利落,只不过没有劳燕分飞之后的祝福,小气得很。
打开那封书信,上面只有两个字。
李歆。
上下都担忧地看着她,就连青萝也看着她,不知道安慰她什么才好。
徐良玉却是喜极而泣,他终于懂了她。
高沅久久不去,她对他说:“回去告诉他,我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結了,很是舍不得你們~~
第123章 一二五
番外一
自从高宗薨了, 武后迁都洛阳。
太子李贤再次监国不过一年之久,因明崇俨之死触动武后敏感神经,月余,夺势失败, 谋逆罪被废,历史不曾改变, 不论是绕了一个圈, 还是两个圈,他努力过了, 也没能逃脱自己的命运,自此被流放巴州,不曾见世。后又四年, 终究不得善终,自尽身亡。
很快, 新的一番朝政又走上了历史的轨迹,而被废太子李贤,则逐渐被人淡忘。
在他死后的第四年,也就是文明元年的冬天, 广州久守海边,天气也就那样,不冷不热的, 街上巷口无不热热闹闹,也不知道是谁家在办喜事,还在街头上撒铜钱呢!
这可是个稀奇事, 老百姓们谁不爱捡钱呢,纷纷走上街头。
这一捡,就捡到了南大街上一个巷口,里面张家府邸还有流水宴席,却是张先生喜得麟儿,要说这位张先生也是个笑谈,据说他年少时候身子骨柔弱,被家中耶娘溺爱得不行,是个混账东西。
前几年,张家败落,他不知道哪个筋抽了,非办什么学堂。
后来还娶了一个外地的小娘子,这小娘子可是厉害,曾经的浪荡儿,如今也就这么一个妻,本来小两口都一直办学堂,也是完美,但是天公不作美,这两年一直也没能生个一儿半女的。
学堂是越办越大了,那小娘子自己也做些小本经营的玩意,不少挣银钱,就是一直没有孩子,乃至于街坊邻居都帮着出主意,什么偏方什么老话,据说全城的大夫都给他们开过汤药,可成亲两年还是动静。
恼的张先生什么汤药也不吃了,结果没多久还真怀上了。
这不,第三年了,小娘子一生生了一对双,没有说没有的,一有有了俩,还是个儿女双全,喜得张先生差点疯魔了,到处撒铜钱呢!
流水宴摆了一整天,也幸好这小娘子嫁妆丰厚,自己也是有家底的,不然还不败坏了。
大家议论纷纷,欢欢喜喜吃了酒,也道了喜。
傍晚时候,便是散了,笑了一天的张先生在大门口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呵呵傻笑着 ,一旁实在看不过去的小丫鬟,在他背后摇了摇头,欠了欠身来叫他:“郎君快些回去吧,夫人说有事找呢!”
男人嗯了声,忙是回眸。
不看还好些,才转身要走,一眼瞥见着小丫鬟一身桃粉,抹胸拉得极低半个酥胸都快露出来了,忙是往一边站了站,别开了眼去,连连摆手:“赶紧去换件裙子,这样可别来我面前,你们主子最近火气大得很,少不得竟无理取闹,从上到下都得与我避嫌,懂了不?”
小丫鬟是新来的,咋舌地看着他:“现在这最兴这种穿法了,郎君。”
他走得更快:“不想立即被赶出去就去换掉,我不管兴什么兴的,要是在这竟给我找麻烦,你就死定了。”
说着更是加快了脚步,一溜烟没影了。
小丫鬟的确是这两天新来的,因为才生了孩子,又一起买了四个丫鬟,那三个都在产妇身边,她是其中最漂亮的一个,从前也不是没做过人家丫鬟,丫鬟么就那么回事,做人家下等人的,长得漂亮,会点甜言蜜语的,被买入府中也不过是个过客。
通常男人们都把持不住,抓过去就能欢好的也大有人在。
她习惯了被卖来卖去的,这次进了张府也先是打扮了一番,产妇也才生产,男主人自然是要得空偷吃的,偷吃也才最刺激不是吗。
居然还义正言辞地让她换掉衣裙,怎么换,什么都不穿吗?
她嗤笑一声,才要往里走,已经有一个叫小月的过来叫她了,说是夫人叫她过去,暗自翻了白眼,也赶紧上前了,后院里更为安静一些,之前奴仆之间也常开玩笑,说是这府邸的先生和新妇都是菩萨心肠的,她还不以为然,这两日没做什么事,也风闻一些张先生少年的风流韵事,装什么装呢!
想着,快步随着小月进了屋里。
进了里面了,先是有婴孩的哭声,新妇真是好福气,生了一儿一女。
近了床边了,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先传了过来:“抬起脸来吧,我们这没这么多规矩。”
她心中不屑,却也抬头,上前见礼。
年轻的女人样貌清秀,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似乎已经睡着了,她轻轻晃着,弯腰放下。身边的男人也抱着一个,只不过他动作生疏总不能让孩子停止哭泣,女人帮他怕了拍,抽空抬眼瞥着这丫鬟一眼。
“我们府上怕是容不得你了,给你些许钱,依旧找个好人家去吧。”
这是什么…意思?
小丫鬟蓦然抬眸,似乎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怎么了?倘若有伺候不周的地方夫人直说就是。”
女人浅笑,自男人怀里将自己女儿也接了过来:“不是伺候不周,只不过我们要买的丫鬟是伺候我的,我看你似乎更想伺候这位郎君,可惜他呢,他现在没那个心思,急急忙忙跑了来让我给你赶出去,我不愿担这恶名,少不得好好打发你走才是。”
她简直不敢相信,或许也是脸色出卖了她的内心,女人又笑:“可能你被转手已经习惯了这种伺候人的手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般作为若是家主都喜欢,怎么会被人卖来卖去呢,你自己都不尊重自己,还能指望谁去尊重你呢!说来真是人人际不同,我也曾是人家的丫鬟呢,但是你看,也能有好的人生不是?”
温柔的脸色使完了,抱过孩子,淡淡瞥了眼男人:“说到底也是你的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的灾,自己送出去吧!”
说我谁也不理会谁了,径自哄着孩子。
男人无辜得很,嘻嘻地哄着她,也不回头,就叫了一边的人去找管事拿铜钱给小丫鬟打发了事。丫鬟打发了,他也不敢大意,就跪坐在床边,低头瞧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笑个不停。
才哄睡了两个孩子的孩子娘,忙揉了揉自己的肩头。
他抬眼瞧见,忙过去给她揉肩:“青萝,你辛苦了,以后不要生气,一点气都不要生,我再也不惹你了,看看这两个小不点,我心里高兴得很,咱们骨血竟这么好看呢!”
嗯,这的确是青萝夫妇。
她嫁给了张衿,如今也算圆满,只不过这两日生产,两子可让她吃了些苦头。
生孩子的苦,多半都算在了张衿头上,所以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张衿脾气好,也不在意,就怕她再有什么不妥,只得好好哄着她,正说着话,外面匆匆进来一个婆子,说是又有人送贺礼来了,好大一个珊瑚,好漂亮的。
他让青萝躺下,忙转身出来。
院子里几个人果然抬着一个大珊瑚,是他从未见过的色泽。
一边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正指挥小厮轻拿轻放,她听见脚步声顿时回头,凤目微挑,脸上虽有稚气,但这般好样貌还是少见的,见了他,她当即笑了。
小姑娘上前微一欠身,笑得极甜:“这位想必便是张叔啦,我青姨还好吗?今个才回来就听说你们添喜啦,恭喜恭喜啊!”
张衿定睛一看,当即激动不行了:“是小…小…”
小殿下这三个字是不能说出口了,他们一家走了能有三年光景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回来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忙叫人带了李歆去看青萝,自己则走出院来。
马车上车帘紧闭,一妇人背对着他,站在车边。
也不知车上的人与她说了什么话,她一手扶着车辕,只管轻声应下,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样,张衿不敢上前,单在大门口拢袖站着。
片刻,也不知车上人又说了什么,女人竟然又踩着车轱辘挑开了窗帘。
里面人递出来一个包袱,他手指修长秀美,掌形是极美的,也光只见了这么一只手,窗帘很快放下,女人一手提着包袱,这才跳了下来。
回头,果然是徐良玉。
比起青萝,张衿见了她更是低着头,一副敬畏模样:“阿姐回来了。”
此女正是徐良玉,才在新罗回来,目送马车离开才是转身,她随手将提着的包袱扔给了张衿,也是笑道:“走大街上就听说你家添喜了,还在猜是男孩女孩时候人又说是一男一女的,可是惊呆了,青萝这不生是不生的,一生生两个也真是厉害,好歹赶回来了,赶紧带我去瞧瞧我外甥外甥女。”
张衿规规矩矩走在前面引路:“阿姐回来的刚好,这两日本来就食不下咽的,一生了也不知怎么地,我见她欢喜不起来,还总数落我,怕她落下病根呢,阿姐帮顾看着些,我也好放心。”
青萝早就没个亲人了,也就只有她了。
徐良玉笑笑,脚步也快了些许:“无事,怕就是想我了,才生了孩子就怕想娘家人,我和糖豆一回来,准保她一定乐得合不拢嘴,也是疲乏,歇过这两日了,便好了。”
说着又问起,添了丫鬟没有,婆子都做什么汤水给她喝了,一副过来人模样。
张衿如实说了,这便进了后院了。
早有丫鬟在门口等着了,徐良玉才一进门,就听见青萝吱哇的叫声:“小姐姐,你可想死我了,快点过来瞧瞧我,快点!”
这一分别,再一相见,是惊是喜,也似梦似幻一样。
徐良玉大步上前,姊妹两个再相见,自然难免都有些小伤怀,才要相拥,一边的糖豆伸胳膊一拦,当即给两个人分开了来:“等等等等,青姨你不能抱我阿娘,阿耶说除了他谁都不许抱的哟!”
青萝泪眼朦胧,一下清醒了三分:“阿耶?你哪来的阿耶!”
第124章 一二六
番外(二)
烛火跳跃, 屋里安静得很,除了翻书册的声音,似乎也只听得到窗外的风声了。这边的冬天并不冷,只不过比平时冷一点, 坐惯了船,走过了大江南北, 也去遍了海外, 总觉得这般安生,反倒不大习惯了。
荣生在一旁研磨, 男人一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眼看着没什么等着的耐心了,可人怎么还不回来, 荣生怎么知道,只得低着头, 哼哼着:“要不,去找找?娘两个想必是有很多话说,才没回来的吧?”
男人嗯了声,也不知是让找, 还不让找。
荣生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便看着他:“主子, 那我叫人去问问?”
这便又得了嗯的一声,荣生放下墨,转身往出走, 到了门口才要招呼人过来,院子里已经有人回来了,他竖起耳朵仔细听,果然是徐娘子母女,李歆还兴奋地说起小孩子,娘两个这是才回来。
他关了门,赶紧回来:“主子,不用去找了,都回来了。”
男人头也不抬:“本来也不用去找。”
好吧,荣生侧立一边,再不言语。
片刻,房门被人推开,娘两个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李歆先一步快走了桌边,男人扳着一张脸,似乎正在全身贯彻地看着书册,没有先理会她。
她现在已经八岁了,到了他的膝边,先是用手指头戳了戳他:“阿耶,这么忙啊,都没看见我回来啊!”
被她称作阿耶的,自然是死遁的李贤,此时回眸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阿耶忙着呢,你去找你阿娘,这么早回来了,还以为光顾着看小弟弟妹妹,都不爱回了呢!”
李歆咦了一声,回头求助似地看着阿娘:“阿耶怎么了?好像不大高兴。”
徐良玉早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之前在车上就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早点回,因为她不光要去看看青萝,还得去铺子里和柳相宜交接下。
瞥着他略有点冷淡的模样,她也没太在意,揉了揉女儿的发辫,径自往里去了:“阿娘收拾收拾东西,你和阿耶玩吧!”
进了里间了,还能听见女儿的声音。
李歆还处于见到小宝宝的兴奋当中,见李贤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这就按着他膝头爬了上来,他无奈,只得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将女儿拥在膝上。
女儿眉眼间都是他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欢喜。
渐渐地,心中那点不快便也散去了:“小弟弟小妹妹都长什么样子,你喜欢吗?”
李歆当然是喜欢得不得了了,搂着他与他耳语:“当然喜欢啦,什么时候让阿娘也给我生两个玩伴啊,青姨说她那两个宝宝可以互相做玩伴的,我却是没有。”
这话李贤很是中听:“那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多一些?”
李歆嗯了声,纠结的想了下:“我不喜欢弟弟妹妹,我喜欢阿兄阿姐,阿耶要是能让阿娘给我生个阿兄阿姐,那可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不是这么用的,李贤被女儿逗笑:“可你都先生出来了,怎么还会有阿兄阿姐,后出生的,只能是你啊阿弟阿妹了,明白吗?”
李歆想了下,勉强点了下头:“行吧,那就阿弟阿妹也成。”
再怎么古灵精怪的,也还是个孩子,李贤笑,将女儿放了地上,想要放她走吧,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来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告诉阿耶,几时从张府出来的,你阿娘去了铺子里可见了柳相宜了?你们在铺子里坐多久,他们都说了什么?”
也不等李歆开口回他,徐良玉已经走了出来。
她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瞥着他们父女,两人都察觉到了她揶揄的目光,都看向了她,李歆蹬蹬蹬跑了她的面前来,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来。
“阿娘,你也给我生个阿弟阿妹吧!”
“想得美,你想累死你阿娘我?”
“生嘛生嘛!”
“不生,你阿娘我忙得很,没有时间。”
她揽住女儿肩头,推着让她洗漱去,洗漱完毕,又带着她去隔壁房间歇下,因为一切从简,身边也不敢轻易留人,所以青萝嫁人以后,能近她们身边的,除了荣生也再没有别人了。
李歆这段时间还是比较黏阿娘的,徐良玉也是一路疲乏,搂着女儿竟然睡着了去。晚上也不知到了什么时间了,迷迷糊糊正在梦中,忽然觉得有人站在床前。
李贤推了推她,她顿时醒了。
他让她回去睡,这几年日日同床共枕的,没有她在身边,总是难以入眠。
也是习惯了,偶尔她会这样,哄女儿睡觉的时候,自己也睡着,然后李贤来叫她回去,也是懒得动,光在床边躺着,懒懒伸出一只手来。
李贤搭手一拽,这就转身,当即给人背在了后背上。
徐良玉乖巧地伏在他后背上,一动也不想动的样子:“坐了一天的船,在铺子里时候差点睡着,唉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我这是图意什么。”
他背着她走出房门,回手关门:“她还说想要个弟弟妹妹的,就这么下去,怎么生得出,铺子里的事情都交给柳相宜便是,身边也添置个小丫鬟吧,至少别累着。”
徐良玉也不过是随口抱怨的,其实这几年,她们在一起时,她是享受这种独处状态的,只不过李贤一直不肯经商,在他骨子里,他便不可能去做那样的事情。
这样一来,徐良玉也不能停歇。
她们在新罗住了一段时日,然后便到处游历,回到房中,李贤将人背到桌前,抖着肩头让她探头看:“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一脚将箱子的盖踢了开来,啪的一声盖子弹跳开来。
徐良玉在他背上探头,不由傻眼。
一并排,放着三个箱子,里面都是银钱,他们也不过才到广州,李贤哪里来的这些东西,她忙是勒住他,让他将自己放下来。
她没有穿鞋,李贤让她踩在自己双脚上面。
徐良玉低头细看,果然是三大箱子银钱,顿时咋舌:“这哪里来的?”
李贤回眸,也不过是见她展颜,如今见了,才又向前一步扛起了她:“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日后你便愿意干什么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日日早点安歇,少些烦恼。”
说着给人扛了里面来,直接放了软褥上面。
徐良玉果然是见钱眼开的,抱臂站了他的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快,从实招来,哪里来的银钱。”
李贤不说,光只瞥着她:“这东西以后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如何,现在能有空给糖豆生一个弟弟妹妹什么的了吗?”
她抿唇,去了欧洲那边,最兴的便是避孕丸,方便很多。
她没少吃这个,真是不想再生,才一直没有。
现在看他这般模样,也只是伸手戳了他的脸笑:“不,我这么年轻,干什么要生生生的,不愿过这样的人生,你快点告诉我吧,有什么生财之道,好让我开怀开怀。”
她总是与众不同的,他也笑:“随你想生不生,银钱自然是天上掉下的,这是秘密。”
徐良玉习惯了他这般宠溺,自觉后退:“其实你不必特别在意柳相宜,他现在也娶妻生子了,我们情同兄妹,能有什么事。”
他危险得眯起了凤目:“情同兄妹?还是有情了?若是都像你这般想,那世间哪会这般地乱,世道险恶,人心不古,你知道他肚子里藏了什么心,娶亲了就无外心,那三妻四妾都哪里来的?嗯?”
他倒是很认真地在讲这个问题了,徐良玉双手揽住他的后颈,当即给他扳倒:“你什么意思,那你和我有了小糖豆了,也会惦记着三妻四妾的了?嗯?”
这些年他吃过的酸醋是不少,但是她也心心眼得很,问题是她哄他是好哄,他口舌之争向来说不过她,此时一头摔倒在软褥上面,他顿时将柳相宜抛之脑后了。
软香在怀,他低头看她:“三妻四妾有什么意思,无非就那几张面孔,我看你倒是有千百样,样样都精于此道,说什么前生今世的,你前生也有过男人吧,否则怎么…”
张口才想问他什么精于此道,精于什么道,听他这般问起,当即明白过来,一口咬住他的下唇,狠狠吮了两回,她开始想怎么转移话题:“呃,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那第一回第二回的,殿下手法颇为老道啊,莫不是之前也少做的吧?嗯?”
总这样抬杠也很是无趣了,不过李贤少年时候,就对张良娣再三防备,也厌烦后宫□□,所以他还真没有什么经验,不过对于男人来说,老道才算夸奖,勾起唇角也是笑了。
才一笑过,又觉不对:“也?嗯?”
“殿下饶命!”